[想攝影143] 細說分鏡 Vol.20
🎥 影片時間連結:https://youtu.be/3XpWY8Xbe5U
🖍說的簡單,又該如何做到
🖍在討論藝術、創作之前
🖍我認為,如何抉擇曝光、創作參數的心路歷程與感受
🖍才是支撐那些,一幅讓人感受驚豔作品下的堅固的基石
在攝影中,知到與作到,往往中間有很大的距離,你無法知道所有的細節,這些細節在實際拍攝過程中才會遇見,也許,並不是誰誰誰藏私,而是實拍中變數太多,有時你無法將書本上、課堂上所學習到的觀念,真的 100 分的用在實拍上,所以才需要練習。
🟥外拍與實拍
外拍與實拍是不同的練習,因為在戶外拍攝,遇上的「變數」比較多,實拍則不一定是在戶外,如果實拍是在室內的話,許多干擾的變數就能避免,而且還能控制,學習起來比較簡單。
通常我會出一些練習作業,讓學生在家裡就能做到的練習,這作業大多是將一些比如相機的操作、觀念與器材溶合與理解,來拍出觀念上應呈現出來的實例,這樣子的練習,我比較會用「實拍」來稱乎。
🔹但還是需要外拍的,外面的世界充滿許多不可知的變數,最簡單的一點 – 風,風大風小就會影響拍照的「穩定性」,比如說你使用低速快門拍攝,在考慮安全快門、防手震的條件下,你用了非常慢速度快門創作,這時你卻沒考慮到風速也會讓你站的不穩、相機也拿得不穩,最後拍出失敗的作品。
戶外紊亂的光線也是,會影響測光的穩定與準確性,轉一個身就完全不同的測光條件,應該視情況調整曝光補償、切換測光模式以因應變化,觀念上也許學到了,但是實際上面對,經常時候「觀念與眼前的問題」會連接不起來。🔹
經過外拍的練習,發現許多「變數」都是無法在書本上、課程中學到,有了這層體會,再回頭看看那些基礎的觀念,有時還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看得更仔細,更專注在書本,課堂中每一字句、圖、表觀念的呈現。
🟥技術與攝影藝術
我認為,任何藝術創作,都應熟練好技術,才能在技術的組合與應用,創造出多元的藝術,前篇提到,我在前幾篇文章提到技術的想法:
🔹「因為技術有這個本質,也就是說,你必需熟練每一個攝影的觀念、操作方法,不能臨時抱佛腳 (因為景像千變萬化不等人的),也不能含糊帶過 (不能無法解釋變數間的交互影響關係),當一切熟練、駕輕就熟,才能讓我們面對一場景下,生出更多的創作可能,這就是技術 – 驅動改變的自發性的動力,這個自發性就是從我們心中所產生的動力。」🔹
結合外拍所遇上的問題 – 戶外像是個大教室,整個教材都在我們眼前,我們若是手邊技術熟練了,許多觀念之間交叉影響、運用也清楚了,面對外拍時才能臨為不亂,當然這只是理想,總是在「外拍」與「檢討」之間來來回回數次,才能了解自己還有什麼是不夠熟、不夠理解的部分。
至於「藝術」又是什麼? 我也提到了我對「攝影藝術」的看法:
🔹「我認為,如果在攝影的「觀念、技術」無法熟練,你是無法創造出精采的作品,誤讀了觀念,解釋不清的變數互動,雖然仍可創造出作品,但要記得藝術不但是創作的過程,也包含了分享的過程,在前一階段你可以模模糊糊的拍出一張視覺驚豔的作品,但後一階段相信就難去表達清楚,難以他人共享你的意識與情感。
不要說什麼「藝術不該是主觀、客觀、多元解讀」這套說法,來偷渡你無法與他人解讀、分享你作品意義這一關,你可以是一個表達拙劣的「說者」,畢竟「表達這件事,也是個技術與藝術」,但你不能是對自己作品毫無念頭的攝影創作者,吱吱唔唔的說「我覺得這就是美,就該這麼做」,雖然這也是一種自我解讀作品的說法,但以「表達作品,與他人共享意識、情感,視為藝術創作的一環」來看,前半段作品創作你或許過關了,但後半段作品分享,卻可能打上了零分。」🔹
簡單說就是,藝術有二個不同的階段,一是「創作的過程」,有了作品才有下一階段「分享、共享」的過程,在攝影的領域下,熟練觀念、技術,才有能力面對主題,應自己的想法進行「創作」,有了具體作品「照片」,我們透過照片這張具體的物件,成為我們討論的焦點,而不會空口說空話,毫無焦集,論點無法有交集,又特別是在現今的社群網路上,人們更不容易靜下來,好好的透過數百、上千的字句文章,來訴說一個「自己想表達的觀點」。
因為「表達」本身就是一門技術,也更是藝術,好的表達讓他人透過簡單易懂的例子,複雜觀念背後的基礎,就像是你正在看本篇文章一樣,寫作超過 10 年,我還在練習寫出更精簡易懂的文章,我心中對攝影有再多、再好的想法,無法透過文字、圖片、影片來傳達,那也只是存在我腦海裡自我陶醉而已。
🟥表達的專業
前面提到過「一張照片勝過千言萬語」,那是對創作者而言確實如此,照片本身裡頭所有含蓋的符號,都成為提醒創作者本人的「線索」,喚醒腦海裡沉睡的印像與記憶,不用說太多,單單看到照片就能在心中激心無限的情緒與感動,這是在「藝術創作過程」,大腦與身體所體會到的感受。
當創作者卻將這些感受分享給他人,也是「藝術的定義下第二個階段」,與他人共享創作意識、美感,進到情感的交流,這時如何將腦與心裡頭千言萬語,適當的「呈現」出來,這也就是「表達的技術」
🔹表達清楚也是一種「專業」,就是將複雜難解的觀念,透過簡單的說明讓他人明白了解,而阿拉伯人有一句俗語這麼說「若一篇文章,若你能不用花太辛苦,就能解理文章的意義,那需要高超的寫作技巧才能做到」。🔹
🟥攝影人缺乏的是…
很多攝影人在創作過程中非常的精研,其精神我個人真是打從心裡感受敬佩,可以舟車勞頓數十回,只為了一張代表作品,又在電腦前花上數小時編修,這點我真的不行,也十分佩服,這些作品非常漂亮、吸睛,而我也相信這前前後後的過程,有著許多我們大家可以學習的地方。
在作品精研上花上不少功夫,卻不知道「表達」也該是要學習技巧 (或是技術),我相信一張前前後後投數入小時的作品,絕對值得花上十來分鐘細細的談談,這張作品本身的故事,照片故事「背後的故事」。
比如說最簡單的 – 這張若是人像照片,可以先說說「主角與攝影師」的關係是什麼? 我認為「眼神」是人像攝影最重要一環,眼神可以傳達與創作者之間的關係,無論是「生活中的交集」或是「為了創作而扮演角色的眼神」,這些是我在看人像作品中第一個想知道的事情。
為何選擇這個場景拍攝? 如果不先知道「創作動機」,我能不能感受得出來選擇這場地拍攝的含義是什麼? 色溫、色調的呈現,我的感受是否與創作者一致? 時間點是一天的何時,為何選在「此時、此地」創作這些作品,光是以上這些問題,就可以費上好些時間來一一的講解。
風景攝影那也不簡單,追著光、追著影、追著一年僅有數周、或是數天才有較多機會的主題,這主題為何是你想追求的? 中間遇上了什麼困難? 同樣的作品不同時間拍攝,之間的關聯又是什麼? 太太多可以分享,若是一位好的聽眾,打破沙鍋問到底,一路追問創作者在拍攝作品最核心的問題 – 為什麼此時、此地、選擇這張照片作分享,這是個尖銳的問題,更是一張照片分享過程的主旨,也是藝術表達的一環。
可惜的是,絕大多數拍攝出讓人驚豔作品的攝影人,幾乎沒有太多人會注意到這點 – 作為藝術第二階段,與他人共享情感、意識的交流,在社群與通訊軟體發達的今天,只要貼張照片出去,簡單的三、五、十幾個字交代了想法,就期望觀者能夠了解這張作品想要訴說的種種故事,我想對於觀者來說,這項任務有點太難了點。
🟥要,溝通嗎?
除非是較正式的課程、分享會,攝影創作者才會為自己的作品多加說明,從我們看到的照片開始「倒敘著說」,構圖表現、創作參數、後期處理、創作念頭一一的分享,若非是個較為正式的場合機會,不然我們在網路上看到的作品分享討論,大多都只是淺薄、直覺的感受。
別說他人,我自己也仍在努力,只是方向有些不同,我的作品並非都追求驚豔的感受,大多都是為了「教學」使用所拍攝的照片,在課堂上呈現,必需符合教學上適用的範圍,能教的不只是道理也好、觀念也好,我仍更希望挑出的這張「哇照片」,是包含更多我的創作心路歷程與感受,好讓無現置身在現場的學生,也能透過我的話語、肢體表達、現場情緒所構成的氛圍,感受我當時的情緒也好、作品創作的抉擇。
不過這樣子的工作,在撰文的今天更難了,透過遠距教學,少了更多現場情緒感受,互動上又更少了更多線索,讓我無法從學生的表情中,來檢視自己上課過程中,這段是否表達清楚,還是該停下來多說二次? 但相信這遠距上課模式,也會成為將來的趨之一,反而讓我再改變表達的技巧,以及作品挑選的標準。
🔹當然,絕大多數攝影創作者,是不需要應付我所面對的問題,畢竟那是我的工作,但是仍舊有項共通點就是 – 照片分享,絕不該只是三言兩語就能傳神表達,大多數創作者並無意識「分享也是如同攝影技術一樣需要磨練」,若真心想要與他人分享,不是一張照片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收工,而我自始自終認為,那些被創作者忽略表達的那些照片故事,才是那張照片真正的生命,成為所有讓人感動作品底下支撐的基石、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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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敘法範文 在 緒語の雜食性影劇觀後感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法律是不完善的正義,但當你教導法律的時候,法律就必須完善,而當你學習的時候法律就必須是正義的,因為不公正的法律是最慘忍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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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w School》拉抬了韓國律政劇的新高度,一開始以為走錯棚來到了《謀殺入門課》的場次,然而雖然《Law School》用了與《謀殺入門課》類似的炫技手法,他的內在卻是飽滿厚實的,那些插敘倒敘與誘導拍攝手法只是在本就扎實的劇本上增添了一些可有可無的裝飾,讓人看得胃口大開,咬下去才發現裡面是料多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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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從一個發生在法學院的殺人案開始,隨著法學教授與學生們的追查下,漸漸的拉出一堆藏於幕後的人與事。這部的支線雖然意於襯托主線,卻沒有任何廉價感,精彩程度隱隱壓過主線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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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罪推定原則的意義
不管是公民課還是許多法律劇,「無罪推定」都是大家時常接觸的一個部份,而在《Law School》不斷的提醒了無罪推定有多麼重要,不管是楊教授被指控殺人,還是在未審先判的輿論風向下,大眾的怒火就像貼下無法撕下的標籤一樣,凌駕於法律之上,我們常常因為自身經歷或是大眾風向而把尚未定罪的人推入罪惡深淵,可想而知「無罪推定」僅僅是法律條文並沒有深植到每個人心中,對於一般人雖說是人之常情,但對法學院的那些準法律人來說,這就像拿著法典煽了自己一巴掌一樣,很痛但你也無法還手,看著他們載浮載沉於這些心裡和現實中的權衡博奕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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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刑法教授的我,從未教導過學生法律是正義的,讓法律正義的是,法官基於無罪推定主意以及證據裁判主意,所做出的公正權衡,希望法庭可以讓這些準法律人,清楚明白什麼事根據公正的天枰所做出的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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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射現實的支線
在追查殺人案這條主線時,拉扯出許多旁枝,不管是類似韓國現實世界的「素媛案」還是「約會暴力」案件亦或是「偵查不公開」和「不支付贍養費問題」引出的輿論壓力,一場又一場透過楊教授與學生的努力而實現的正義,一幕幕法庭上的攻防對亦具備了高度可觀賞性和充實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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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全藝瑟的「約會暴力案件」
整個過程你不得不讚嘆全藝瑟這角色的轉變,演員高允貞在這段案件的過程中有大量的特寫鏡頭,可以看得出來她把該詮釋的部份都發揮到了定位,一開始的隱滿到中間的猶豫到最後的堅韌,眼神上的轉變到肢體上的步步爬起,全藝瑟的經歷觀眾都知道,那份加油掛在口中,想要喊出卻知道一切皆是沒用,好在她的同學們,那些準法律人的努力,讓如此艱難的情況得以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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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約會暴力之下,大部分的被害者都難以報案,一來是因為心中存在一絲憐憫與猶豫,曾經與另一伴的美好過往這時候都會像枷鎖一樣令被害者寸步難行,二來則是如同楊教授提到的,在約會暴力的審問過程中會不斷問出:「你確定要告你的情人嗎?」「你真的有遭受暴力嗎?」等等會觸發二次傷害的言論,這些隱藏在背後的因素是法律看不到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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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約會暴力的法庭戲令人眼前為之一亮,因為有陪審團參與,楊教授一改以往的犀利作風,改用類似教導學生的方式一步步解釋那些艱澀的法律條文,我想不僅僅是陪審員們,就我的感覺,透過那些比喻方式解釋的法律條文確實有助於沒學過法律的人更簡單明瞭的理解那些法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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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圖與大象
全劇時不時可以看到楊教授在擺弄他的拼圖,而完成那塊大型拼圖後呈現的是一個大象,後來才發現這個隱喻非常契合整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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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拼圖完成的那一刻,將會排除合理的疑心,並顯現出實際的真相」當看完全劇後回頭看到第一集楊教授的獨白,才知道他這句話早已貫穿整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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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塊的拼圖象徵著一個個證據,而在拼圖過程中產生的思考與猜測都成為了合理懷疑,最後拼湊出的大象則代表著真相。在拼湊的過程中一步一步的排除合理懷疑又或者是加深那些合理懷疑,直到最後大象出現才代表著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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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拼出大象需要非常多拼圖,代表著楊教授的這段路有多麼困難,同時大象也意指「房間裡的大象」的寓意,隱射有些東西明明就像是房間裡的大象一樣顯眼,明明誰都有發覺這件顯而易見的事情,卻因為某些原因之下被忽視了。這邊的某些原因可以是輿論也或者是一些背景龐大的人物施加的壓力,導致法律的規範被藐視甚至於被正面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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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不管是楊教授還是檢察官又或是那些學生們,努力著收集所有拼圖想要看到最終面貌,然而在看到完整當下的那一刻才知道藐視大象的並不是人,而是那些不完整乃至於被人所利用的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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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w School》在大量的法律術語轟炸之下,不斷的開庭出庭,卻仍然僅守著最基礎的法條,他的核心始終扣在第一集的那段獨白,自始自終毫無偏移,炫技式的拍攝手法增加了更多可看性,結合社會議題的各種分枝襯托了主線的完整度與規模,楊教授與準法律人的互動,與其實說是老師與學生不如說是在背後溫暖守護的父親,那份厚實的嗓音與挺拔的背影是學生的一個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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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通過二輪司法考試的韓俊輝還是同名同性的姜率,又或者是那些法律學校的同學們,他們的互動建立在一起奮戰的刻苦與汗水茁壯的友情,日日夜夜埋首於判例上的時光,練習開庭的模擬,種種的互動無疑於給人一種青春熱血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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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教授打破了許多律政劇的通病,也就是利用輿論打破常規的過時手法,他是真正的利用法律將了對手一軍,他相信唯有法律才能實現正義,而當你在學習法律時必須要是正義的,同時你在使用法律時也必須要是正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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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實的劇情、立體的人物、對於社會議題的關注、揭露法律的另一面,種種的元素之下,《Law School》算是樹立了韓國律政劇的一個新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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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敘法範文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穿梭於複疊時空的精靈――李蘋芬新詩的時間敘事,以〈白色的門〉、〈在母親的房間〉與〈那樣的人〉為例 ◎蔡牧希
前言
李蘋芬於2019年4月底出版第一本詩集《初醒如飛行》,集結多首得獎作
品以輕靈之姿迴旋於文字與韻律之間,光影時或乍現,譜出意象的多重交響之曲。
詩人自言:「詩意的發生總是從譬喻開始,因此詩集名以譬喻形式呈現。
『初醒』意味每一天的開始,都是面對世界的新穎開始,若古典詩表現了渾然飽滿的物我合一與同質性,現代詩中,更多的是我與世界協商和質疑的過程。藉由『飛行』一般的思想馳騁,以詩的形式,將外在世界轉化為內在風景。」(註1)
本文欲由〈白色的門〉、〈在母親的房間〉與〈那樣的人〉三首詩,探察詩
人如何沿著多重時序的敘事結構,飛行於碎裂的生活間隙,建構全新內在的風景,並將日常真實一一轉譯,投影到讀者意識之湖。
二、打開白色的門,進入更迷人的所在――一場真實的詩風暴
李蘋芬於2019年道南文學獎作家講座曾以「明天,我們把暴風雨搬進
來」為題,講述詩作的概念與呈現方式。她以瀨戶內海藝術季的作品Storm House為例,其設計概念,是讓群眾置身於日光燈閃爍的室內,以水瀑營造暴雨來襲的環境。
而「製造」具體風暴屋的呈現,就是詩人在作品「刻意營造」的概念。在詩人的刻意營造之下,「詩」可以構築某種空間、凝縮不同的時序。
「我坐在水中/水坐在白色裡面/白色的石頭。手臂。風箏。」開篇以水與白色的概念錯置,先破除讀者既有的概念認知,重新構建自我的詩空間。在「每一扇白色的門」之後,都有一個漂浮的世界,時間與空間在意念飛騰的瞬間,寂然解構。「我向棲身夢中的人們告解/白色在印象派裡翻灑/起身為瀲灩的雲/容易生皺/容易散」述說的是門後的世界。而開啟潛意識之門後,真實的告解逐步上演,如雲彩一般,既真實而又虛幻,正如陳義芝評析此詩:「彷彿宇宙洪荒無形的關卡,是時間、空間、形象、聲音所幻化──等待她開啟的渾沌之門」(註2)。
在思緒跳躍之際,令人不免質疑,究竟敘事的真實性何在?若詩篇的真實性
或敘事線無法被讀者理解,詩行只是作者孤獨的囈語。米克․巴爾
(Mieke Bal) 在《敘事學:敘事理論導論》(Narratology: Introduction to the Theory of Narrative)提到:「真實的價值意思是在行為者結構範圍內,行為者的真實性。」(註3)
楊牧〈詩與真實〉:「虛與實,對一個持續完整的創作生命說來,彷彿又是實與虛,這二者矛盾相生,若有若無。」(註4)虛/實在時序的跳接之間恆常相生,在夢與醒的邊境,時間已悄然變形。
「總在寅時,我醒轉他方/當未知的神/赤腳通過/這一扇不再是門的門/這一葉,眠床如舟」。詩篇裡具體的時間點一旦出現,醒轉與眠夢之際的裂隙,即刻融合。詩人的想像不斷暈染真實生活,席捲真實的生活意識。
素材的時間跨度,可以區分為「轉折點」(crisis)與「展開」(developement)。所謂的「轉折點」(crisis),表示事件被壓縮進一個短暫的時間跨度; 「展開(developement)則「顯示出一種發展的較長時期」(註5),較為接近真實的生活經驗。
在此詩之中,詩人善於在短暫的片段時間內,孕育室內的風暴,並且消解醒與夢之間的疆界:「我總是醒來/伴隨暈眩/焰火自水中微微顫動/欲望在廚房的邊緣迸碎如蘋果/掉落。讓我們去喚醒/不識歌謠的女巫/去潛水,去跳舞,去推開/每一扇白色的門」
白色是所有光線的總和,也是生活現實的各式光譜。當酸甜苦辣所有的生活知覺,在詩人的筆下凝於此時間的轉折點,我們終於在生活的深淵,找到一處夢與生活的棲息地,不僅打開潛意識的大門,也讓內心的風暴有一個真實的出口。
三、打開白色的門,進入母親的房間—―新的空間維度
李蘋芬〈在母親的房間〉一詩,在人物繪像之外,打造出另一個時間維度的
空間。「母親住進來以前/我安置每一件傢俱/她的地圖漸小/從窗台開始,學習樹的學名/生衰的方位與影子/默記不同深淺的蟲蝕」詩人有意識地藉由擺設,安排空間的語義內容(註6)。在敘事結構中,空間可以「靜態地」(steadily)或「動態地」(dynamically)起作用。詩題〈在母親的房間〉,以靜態空間的形式奠定主題化的固定結構。生命與衰亡、光與影的對位關係,在時間光譜上,拉開時間的縱深。而蟲蝕所暗示的時間線索,讓時序隨著詩句往回追溯,同時沿著語意順流而下。
「她住進公寓房子/我的眼睛像她,鼻子不像/在母親的房間/神祇有人的知覺,祂們橫臥,戀愛/與貪嗔。她給我平安與永恆的錯覺/我們一起簡居防火巷/走進傾斜的頹牆,我們一起生活/乾燥,而顯得一致的日常/沒有燭火甚至沒有風」
「母親」進入房間之後,「我」的出現,終能進一步為人物形象定錨。但詩人並未在「母親」的人物特徵上做更多定義,反而打破時間序列,將神祇降為與「我們」同為眾生,有愛恨貪嗔;又或將我們提升與神祇同高,進入靜謐的平安與永恆。因此,時序的交錯將過去與未來混而為一(註7)。在「乾燥,而顯得一致的日常/沒有燭火甚至沒有風」的寂靜裡,「房間」成為靜物畫式的描述,並將場面凝固起來(註8)
詩的第三、四小節中,「房間」成為背景裡模糊的環境。「睡眠的海洋高溫擴張,漫淹記憶的窪地」,隨著睡眠漂流,詩篇的「母親」從單一人物形象,衍伸為母語、土地或國家的象徵:「(她曾是,其他孩子的母親/她曾有,海峽另一端的生活/方言走音成一千種聲腔/我的舌已不能模仿)/她在北方的炕上烘起一爐子熟爛的冬/她曾圈養一群雞,一座黃土院子」,描繪出母親的群像。眾多意象的聚集,在第五小節化為對原鄉的盼望:「她展開世界地圖/指出太平洋上突起的島,我們的島/它是疣,感到痛/它是密封的氫氣,兀自膨脹」,此處不住高漲的希望,在世界地圖上卻無所依傍,只能如氫氣球孤獨地飄浮,而後不知所向。
最後兩節的焦點,又回視到「母親」的人物形象上:「母親很少,從詩裡認出我/好像我同她一樣/都是鉛版上的一個姓名,被重複印刷/但是她知道嗎/每一次印刷/就像一樣的魔術背後有不同的呼吸」。在重複而單一的鉛板上,「詩」與「姓名」被賦予生命與呼吸,其語義與象徵不斷擴充,與「我」同步成長,逐漸遠離母親原本的認知。
詩的最末節:「我睡在母親的枕上/她把失眠遺傳給我/將我留在月台。不期然下一班車的來臨/讓空調把晨曦轉進來/輕輕的,輕輕⋯⋯」,將「房間」此一環境,悄然過渡為「月台」。已然失效的物理環境,亦將母親與潛意識海洋封存。在無眠的夜裡,「我」終於能擺脫單調的日常,期待晨曦輕輕地灑進來,重新組構自己的意義世界。
穿梭於複疊敘事時空——〈那樣的人〉
李蘋芬〈那樣的人〉(註9)一詩,綰合時間與空間的敘事變化,進一步臨摹眾生
的孤獨群像。
詩的開篇先解構「一般人」的組成:「大概有那樣的人/見過之後,錯身進入,不同建築/領子邊上,被他人的髮掠過/有那樣的人,為他編造集體記憶/鬆動鎖鍊般的骨節/以為就此可以碰觸,可以相視」。
這種跳躍式的人物臨摹的手法,如楊牧自述其「戲劇獨白」體的技巧:「我在使用一種詩的策略發展那特定的故事,但又不一定順頭中尾的次序呈現,二就像古來那些啟人疑竇,卻回味無窮的傳奇之類的敘事文學一樣,行於當行,止於當止,或發端於敘事末而徐徐倒敘或以跳躍的方式省略,銜接,有話則長,無話則短。」
是以「一條孤獨的線/如何複疊成空間/有時我不貪心,把誤認看作遊戲/揣想一種最好的遇見」在時序折返的敘事線上,人的物理特殊性已然泯除,進入到一個更高的時空精神次元:「後來,我談起拯救/無從抗拒質變,冰封的花和白日執念/某些默契懸在危險的線上/易脆,有時不可見」,在真實與隱密之間,生活與意識的碰撞,讓個人不斷產生質變。而詩人走在時空的鋼索之上,極度真實卻也隱密的心跡,多重意義的歧異性與不確定,正與詩的美學不謀而合。
結論:讓我們也成為那樣的人
李蘋芬靈慧地在時序的罅隙,擾動一場密室的詩風暴,讓讀者隨著思緒的
飛行,不自覺改變了日常的節奏。如此走在新的理解軌跡上,我們看似亦步亦趨,卻能在另一個日常的裂隙裡,搬進一場暴風雨,開始敘述自己的生命時空。
註:
1.李蘋芬,《初醒如飛行․序》,啟明出版,2019年4月
2.陳義芝,〈推薦序:插下一面風旗——讀李蘋芬詩集〉,收於李蘋芬《初醒如飛行》,啟明出版,2019年。
3.米克․巴爾(Mieke Bal) 《敘事學:敘事理論導論》,246頁。
4.楊牧,〈詩與真實〉,《一首詩的完成》,洪範書店出版,2011年,206頁。
5.米克․巴爾(Mieke Bal) 《敘事學:敘事理論導論》,頁250。
6.米克․巴爾(Mieke Bal) 《敘事學:敘事理論導論》,「空間方面的語義內容,可以像人物的語義內容那樣建立起來」,頁160
7.胡亞敏,〈敘述〉,《敘事學》,頁71
8.胡亞敏,〈故事〉,《敘事學》,頁165
9.李蘋芬〈那樣的人〉,發表於《聯合報》,2020-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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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蔡牧希
圖片來源:蔡牧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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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2/2021022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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