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重慶，平行時空下的香港幽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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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香港人來說，集體回憶裡的那個「重慶」，從來不是中國境內毗鄰四川的霧都，而是尖沙咀彌敦道上一個歷史悠久的地標。那年，嶄露頭角的王家衛帶著梁朝偉、金城武和林青霞等人走進「重慶」，錯過與偶遇之間，電影永遠記住了有個不屬於香港，卻名為《重慶森林》的城市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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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近來聞說王家衛有意在真正的重慶開拍《重慶森林》續集，有些舊日的味道，過期不可再續，但有些回憶仍保留在這個城市。同年，香港新導演陳建朗便帶著他的《手捲煙》回到「重慶」。不談風，不談雨，我們談那個寄霧重生的、已然逝去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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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真亦假的江湖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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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大廈的外面就是彌敦道，對面有大型高級商場，周遭是珠寶店、鐘錶店和五星級酒店，簡直像個超然、獨立，長期處於例外狀態的奇異空間。《手捲煙》的主要場景就在重慶大廈拍攝，陳建朗提及創作契機，王家衛的經典作品無疑是有些影響，但最主要反而是麥高登寫的《世界中心的貧民窟：香港重慶大廈》，「書中講述不同年代重慶大廈的發展歷史，而今日的重慶大廈已跟過去截然不同，相對以前乾淨得多，但儘管到處都是保安員和閉路電視，重慶大廈對香港人始終都有一種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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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捲煙》不多不少有致敬王家衛的成分，不過陳建朗所展示的電影世界，反而有著更多杜琪峰的身影，色調與長鏡頭的運用以外，更特別是承傳了《鎗火》那種充滿陽剛之氣的江湖兄弟情。陳建朗坦言，自己受杜琪峰電影啟蒙，「它總是用很簡單的故事，再以氣氛和想像去營造。不過杜琪峰以外，陳果和劉國昌的電影都對我影響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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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是想拍一個香港故事，主題是關於『啹喀兵』的，但『啹喀兵』多數是尼泊爾人，資料搜集過後發現難度太高了，於是轉用華籍英兵的身份講我們的上一代。」成長於 90 年代，受回歸前後港產片風潮薰陶的新生代電影人，或許《手捲煙》就是陳健朗對香港上一個年代的記憶呼召。當年的九七大限、殖民思潮轉向，以至今日香港，時隔三十年，身份危機爆破，選擇離開還是留下，再次成為香港人心頭一大疑問。故事裡，華籍英兵關超（林家棟飾）選擇了留下。面對香港回歸，他曾覺得逝去了的不必懷念，一切皆可重新起錶，結果，香港與人生都不似當初預期，他終於淪落在黑道市井打滾。同是天涯淪落人，浮沉中年遇到被黑道追殺的南亞少年文尼（Bipin Karma 飾），外表冷漠的退役老兵，原來內裡仍是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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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水相逢，視如手足以命相交，在泛黃和躁熱的電影場景裡，龍蛇混雜的魔幻之地竟然有著黑道的浪漫，因為「雷」，因為心存道義。像一個末日的香港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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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竟香港從來是個勢利的城市，講道義與手足情誼的這一種時代價值，大抵不屬於香港，尤其是 90 年代物欲橫流，處處都是投機主義的拜金社會。「這個就是我的 Fantasy，你問上一個年代的古惑仔，是否真有江湖道義？當然是假的，義氣都是放在嘴邊，其實人人都是利字當頭，金錢掛帥。」陳健朗想了一想，接著說：「但我是期盼上一代的香港人，雖然表面上講利益，骨子裡都是會講道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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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陷落，早已是個逃不出去的毒熱囚籠，但仍有人相信這是一個有情有義，齊上齊落的地方。老去的上一代香港人，始終無法見死不救，選擇挺身而出保護年輕人，哪怕對方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少數族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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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健朗忽然問，今日香港的觀眾是否都想在電影中找到與現實的連結，要透過電影來紀實？但他承認，《手捲煙》不是一部寫實的江湖片：「而這個建構出來的江湖，亦真亦假，你說它是平行空間另一個香港都可以。我就是將自己的 Fantasy 放進去，它是我自己渴望見到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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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這個不只唯利是圖的香港浪漫奇想，便栽種在重慶大廈。香港其中一個最魔幻的地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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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Nick @nicklui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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