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我看他十八歲的模樣,他拿出手機翻著相簿。我告訴他,網上目前還找得到一張他留著頭髮的照片,是和家人一起拍的,在一篇教會的報導裡。「我記得應該只有一張對不對?」他問我,一副早知道的樣子。看來他是那種會上網搜尋自己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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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十八歲的他留長髮、穿破褲,身上披掛鉚釘配件。揹著樂器,但看不清是不是吉他。或許是鍵盤,也可能是他自小學了快十年的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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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 12 月 22 日,冬至,台北 Legacy 一場集結了六組歌手的演出「扯!!!! 己亥冬至紅藍大對抗」正要開始。前一晚,黃宣與海豚刑警、LINION、ØZI 等其他表演者到詹記吃火鍋,吃到一半在 IG 開直播。鏡頭移到黃宣,他立刻舉起原本搭著 ØZI 肩膀的手,拿起鍋裡的湯勺湊到鏡頭前,像電視購物主持人一樣煞有介事介紹起湯頭和貢丸來。「我告訴你們,我以前在電視台工作過⋯⋯」湯水蒸騰中,他開始搖起身體,跳起不知什麼舞來。伴隨 ØZI 的大笑,黃宣戲劇化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湯,陶醉⋯⋯從頭到尾沒人 CUE 他,他自己在鏡頭裡飄了一分半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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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家裡,黃宣的瘋還比不上會拉鋸琴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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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是我們全家最活潑最有活力的人,他才是真正的表演者。我記得從小到大,不管家族聚會還是什麼大家聚集的場合,我爸就是動不動自己演起來欸,」他模仿起自己的父親:「『來,給大家看一個東西⋯⋯咦,這是什麼,怎麼會有鋸子,很危險捏 —— 好,大家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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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爸爸開放點歌的範圍是〈月亮代表我的心〉一類的老流行歌。據黃宣說,爸爸鋸琴拉得很好,而且沒什麼人會這項樂器,他常常試著說服爸爸出一張鋸琴演奏專輯,會紅。至於爸爸到底為什麼會鋸琴,他說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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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宣一家與音樂更明確的關係脈絡,是身為福音歌手的母親。他說,比起爸爸,媽媽更像一個專業的音樂人,不喜歡眾人起鬨要她唱歌。但一旦確定要唱了、登上舞台,就會放進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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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個性就剛好中和他們兩個。」黃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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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不能動,很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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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宣音樂之路的戲劇性,每每再聽依然魔幻:中學時代就被簽進成龍的經紀公司,大學進北藝戲劇系,但是為了解決合約問題,休學、入伍、退伍,最後進了東森購物台。但他已經無法明確記憶自己究竟曾何時開始就在舞台上了。「幼稚園的時候有個同學,螢火蟲班的,他在畢業音樂會上演奏小提琴。因為我家以前只有出現過吉他和鋼琴(還有鋸琴),我就被它吸引了。覺得演奏小提琴滿帥的。」那時黃宣六歲,剛要上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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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帥而學琴,但他沒有帥了就算。國中時參加全國音樂比賽,鋼琴三重奏裡拉小提琴,拿全國特優第一名;五重奏,擔綱第一小提琴,依舊特優第一。金華國中弦樂團,他當了兩年小提琴首席。即便高中以後不再鑽研,去年與范曉萱合作的〈獨上C樓〉,前奏的小提琴其實也是他自己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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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高中不學了?他回答得認真,但這認真的答案卻有點好笑:「因為我發現邊拉琴邊唱歌有點卡。就是,要是你唱歌的時候頭不太能動,看起來好像不是說很好看?脖子這邊要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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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更自在地在舞台上唱歌,他放下小提琴,重新拾起了吉他和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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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開始「演出」的?比較清晰的記憶,是他第一場自發性的音樂發表會,在國三升高一的那個暑假,辦在父親公司九樓的某個空間,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就邀請同學啊,朋友啊,聽眾三十幾個吧。」當時他已經寫了不少歌,包含寫給當時女友的情歌,演出了十首或十一首的 set,自唱自彈吉他、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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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是讀附中的時候。附中自由,黃宣有陣子天天帶吉他到學校,一下課就湊到同學身邊唱來唱去。後來班導索性禁止他帶吉他進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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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就覺得說,我好像把學校當表演的地方了,太胡來了。明明別班都可以帶,我揬膦(tu lan,常寫作「賭爛」)了一陣子。不過很奇怪,雖然高中時有些老師很討厭我,但也有些老師很喜歡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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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個時期,一位馬來西亞的音樂人 Jaydon Joo 因為工作來台,借住黃宣家,送給黃宣人生第一張編曲程式光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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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我九歲,可能也覺得這個弟弟很奇妙吧?我跟他也不是說很熟,他也只是來我們家借住兩個禮拜而已。但他當時是一個非常專業的貝斯手、編曲人,或許可以說是我編曲的啟蒙老師?就是因為那張光碟,我才會在高中就接觸數位編曲這件事,用電腦記錄自己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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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黃宣以自己的綽號「YELLOW」的名義,不僅包辦所有詞曲與編曲,也邀來一班優秀樂手,發行第一張 EP《都市病》,奔放的爵士、放克元素,戲劇性極強的唱腔,橫空出世。更讓人印象深刻的,也正是黃宣在編曲上的偏執。「我不希望無聊,不求立刻找出答案,而是試著跟作品在創作的過程中一同成長,就像一個旅程,所以我會不斷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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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把樂器錄下來的樂句做 reverse、掛效果,讓它聽起來不像真實樂器;可是我又喜歡從聲響設計的角度去模仿各種聲音。嘗試用不同方式解構錄音素材並重新排列組合⋯⋯這些都是在後面編曲過程中創造的。我混完音才會找樂手來聽,他們就會說:怎麼跟我錄音的時候想的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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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會說,跟我想的也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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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要別人幫你倒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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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無止盡的編曲是樂趣,也是痛苦,因為知道自己有太多選擇。新專輯裡,只有〈.MERCY Rule〉是同步錄音做基底,其他首歌多是黃宣關在房裡的魔術 。大概第一張單曲給人的印象真的太過華麗奇詭,至今仍有人不相信影集《想見你》裡的插曲〈一天〉是黃宣寫的唱的。乖乖地刷吉他、唱情歌,不太像會自稱光頭摩登大聖 a.k.a. 東南亞巨石強森的他會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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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的角度來說就是很單純,寫歌、製作是我的專業,假如我可以為服務的對象創造出適合他的受眾的作品,大家彼此都開心,這樣不是很好?不然人家找你幹嘛?〈一天〉對我來說就是這樣的作品,它也代表我其中一個面向,但它不是那種自我實現取向的作品,所以我當然不會過度渲染自己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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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購物台之前,他是真的有點不知道要幹嘛,晃蕩了一陣。當兵前後,雖然也有以化名在網路上發表作品,但大學休學又解約之後,一切都不確定。「為什麼去購物台上班?就跟為什麼唸戲劇系一樣。我覺得如果我的人生只有音樂的話我太無聊了。我覺得人生就跟我的創作理念一樣,重點在於『體驗』,沒有一定要知道為什麼。既然這麼愛表演,說不定戲劇也可以?既然這麼愛表演,電視台說不定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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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上不要無聊,人生也不要。但那拒絕無聊的豪氣裡,卻也不那麽單純是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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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唸音樂的原因,是我已經很愛音樂了。我不想要把音樂當成一個我要必須得理性面對的東西,我怕我會跟它產生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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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隔離,是因為太愛。或許旁人也都看得出來,進東森之後,黃宣認識多年的資深音樂製作人李漢群,他口中的「漢群哥」把他拉回了音樂世界。黃宣擔任他的製作助理,接《中國好聲音》的歌手製作案,從魏然開始到陳冰、再到馬吟吟。那時是 2014 年,黃宣以幕後製作的身份進了音樂圈,沒有什麼人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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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能侃侃而談「專業、服務」,三年前他的低潮卻也緣生於此。幫別人編曲或製作,讓他感到疲乏,但並非因為「幫別人」的緣故,而是他意識到自己正在面對已經沒有那麼喜歡音樂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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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剛學小提琴的時候,如果不練琴,母親是會打他的。黃媽媽拿著衣架子,在動手前告訴黃宣:「你要永遠提醒自己,你是真的愛一件事情你才去做,而不是因為你做得到所以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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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宣試著比喻當年的低潮:「今天你有某種身份地位,你可以走去某一個 VIP 包廂,讓別人為你倒酒。有人為你倒酒這件事很好啊,你就會覺得自己也想要做到這件事情,可是,你是真的喜歡有人為你倒酒嗎?你不覺得那很智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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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為了顯示自己能做得到嗎?他卻步了。他辭掉工作,去了一趟日本,借住在高中同學家。距離收到那封改變人生的文化部補助通知信,還有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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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信的那天,我跑出去吃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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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眾聲期待下,YELLOW 終於發行首張專輯《浮世擊》,收錄前兩張 EP《都市病》、《馬戲團》,加上概念上的第三篇章《DDT》的四首新歌。其實,黃宣打從一開始便沒有要以專輯為導向作為發行動機,也認為這三個篇章是彼此相扣的同一宇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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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 2018 年,當初發行首張 EP《都市病》前的人生歷程,聽起來確實有些被動。收到補助通知的那瞬間,黃宣的第一反應是假裝沒看到那封信,也沒聯繫李漢群,出門走在日本街道上,吃了一碗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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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的一個月,大部份時間都在閒晃。朋友白天要上班,留他一個人在家,他自己出門搭電車到橫濱以南,在海岸亂走,再回住處。完全沒有做音樂、他刻意讓自己半點音樂的事都不碰,只是一直聽音樂,「我還是喜歡聽音樂,就算對做音樂有點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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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母親和姊姊在車上播自己灌錄的卡帶(mixtape),聽黑人靈歌、西洋歌曲,也聽許多華語流行;《少林足球》上映那陣子,黃宣特別喜歡劉德華唱的片尾曲〈踢出個未來〉,也灌進卡帶裡。一直到長大,黃宣的歌單裡依然雅俗通吃,他喜歡 Prince,也聽紅遍街巷的 John May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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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距離首張 EP 結案期限只剩下不到兩個月。這對黃宣而言不是壞事,他給自己每首歌大約五天的編曲期,「否則會沒完沒了,我會一直編下去」。對他而言,創作自己的音樂是探索的過程,常常是作品帶著他發現,不少事情是開始著手之前沒有想到的,例如〈獨上C樓〉和〈不開燈俱樂部〉歌詞中的角色可以視為不同時空的同一投影,在 C 樓中交錯的一對戀人,即是俱樂部裡的王老先生和白老太太,〈Rose Wayne〉寫好了才發現是王先生的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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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準備好的一天。」黃宣說,「如果告訴自己『還沒準備好我就不發了』,那麼作品永遠不會完成。我認為真正的專業是可以在有限的時間下面發揮出創意的最大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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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群哥畢竟還是發現了通知信。黃宣發現,自己也待不住日本了。「人是沒有準備好的一天的」,那封通知信,讓他明確意識到這一點,破除了他的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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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持著還沒有答案的心,他約了正好當時也在日本的余佳倫(阿涼)。阿涼後來成為黃宣的共同製作人。兩人立刻決定回台灣以後要訂的錄音室、錄音日程。《都市病》的三首歌完成,前後還不到五週。有趣的是,其實這些作品早在 2014 年就曾以化名「飛知和午次郎」短暫發表於網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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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自己,我要用創作去探索這整個過程。我是沒有答案的。這一點,對我的聽眾而言也是一樣的。從《都市病》一直到《浮世擊》,這個作品本身就是一張船票,它沒有什麼大道理或必然的意義,知不知道前因後果不影響你去充份體驗這個旅程,最重要的是聽眾可以在作品中找到自己的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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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提供的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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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都耀眼:〈不開燈俱樂部〉入圍第三十屆金曲獎最佳編曲人獎,並獲得最佳單曲製作人獎,今年〈獨上C樓〉又入圍最佳單曲製作人。黃宣說音樂路上他確實幸運順暢,所有的關卡都發生在內心。他的敵人似乎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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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音樂的方式引來不少疑問,那些問題他卻都能信口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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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曲變動器樂這麼多,樂手會有包袱嗎?「不會,他們也很驚喜,我們對這件事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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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室版本的作品奇詭聲響用得很多,現場會怎麼處理?「我們把現場演出當成另一件事,當然有它的限制,但沒人說演出要和錄音室版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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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專輯裡為什麼更換了單曲發行時的曲序?「當初覺得第一張一定要是《都市病》,風格比較強烈,但《馬戲團》是故事的前傳,在專輯就把順序調回來。你有沒有發現,專輯從任何一個三首歌章節開始聽,都可以自成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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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歌詞上如何磨練技術?「我會比較在意文字上的韻律,咬合酷不酷,接下來才是去製造歌詞後面隱含的意義、它夠不夠有暗示性和神祕感。你知道,就很像偵探小說裡面的犯人,會剪報紙和雜誌上的字貼成一封信,那種叫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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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嚇信。「對,我覺得我的文字的思考邏輯比較是這樣,很神祕,但是畫面非常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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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他失眠,但從未影響到演出,自己也嚇到。有次超過 24 小時沒睡,接著到新竹演出,他照樣能量充滿。「我很喜歡在舞台上,去聽我和團員之間的『呼吸』,大家沒有在彈奏音樂的瞬間。所有人都對在同一個點上的時候,你會聽到別人停頓的時刻,那並不只是休止符,而是在等待下一個一起下音樂的,那個決定的瞬間。你沒有辦法透過樂器、透過言語去溝通這件事。樂手之間有沒有在同一個狀態上、夠不夠信任對方,這些都不是技術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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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都是表象,但是你要透過聽感刺激帶給大家的是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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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答案的、想像的路途上,放盡能量,不要無聊。有能量耗盡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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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但我不會說那是耗盡。我每一天當中都有非常非常低潮的時候、做音樂很痛苦的時候。但是我會接受這件事情,我沒有覺得這件事情不好。你看心電圖,它是這樣上上下下對不對?這才是活著。永遠維持某個狀態的意思,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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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的矛盾永遠會存在,勇者之所以叫勇者,不是因為他戰勝了恐懼,而是因為他接受了恐懼與懷疑一直都會在,卻還願意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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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到過一則訊息,是某位外國聽眾聽完專輯後的畫作。畫裡頭有一座雲霄飛車軌道,他的頭被畫成雲霄飛車本人,後面連接著一串看不出是蟲或是什麼的怪物;他的頭上面就長出好幾條蛇,有如梅杜莎,但這列黃宣列車卻奔向前方一顆溫煦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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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音樂和大家做到某種共鳴,這件事情是難以言喻的奇妙。」這是他登台的原因,是他能量的來源,也是他對自己的認同。「也許別人了解我比我自己了解我更深,就是因為我對我自己永遠抱持一個未知,所以我才可以繼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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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看開了一切。問他有沒有對目前的自己不滿意的地方,讓人意外的,他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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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後腦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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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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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太圓了,讓我沒辦法平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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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棚裡笑成一片。他則浮誇地,搔了搔自己的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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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 YELLOW 黃宣:
永遠維持某個狀態的意思,就是死了
https://bit.ly/379fM5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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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統籌、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化妝_ Yenting Yang
化妝助理_ 羅翎
材料協力_ 陳艾德
攝影助理_ 郝御翔
棚_ LÄTT Studio
責任編輯_ 李姿穎 Abby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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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圓 點歌 簿 在 Meiの幸福手作 /不織布手作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今天的Mei有點鬱悶。。
確診罹癌,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一轉眼,Mei已經努力活了四年多,當年歷經了雙乳切除,8次化療,30次放射治療,隔年腰椎骨頭轉移一顆癌細胞,又做了15次放射治療……
接著又切除卵巢…
曾經,Mei也是一度無法接受,也曾有過不好的念頭,但是因為有你的陪伴,還有為了我可愛的兒子,再苦,咬著牙也捱過了!如今,卻人事已非……
而如今,兒子離開我的身邊,跟著爸爸一起生活,然後因為小三,還跟我深愛的你對簿公堂…你逼我搬出去,而我一人在外生活也快五個月了!這些日子以來,真的很煎熬,大家跟我說,就算沒有你,也要過的更好!
是啊!至少我還能跑能跳,還能自己賣蛋糕賺錢……一個人也挺自由自在的是不是…
其實,罹癌之後,因為自己的親身經歷,Mei影響鼓勵了非常多人,相對的,Mei也讓很多人給加油打氣……很感謝一路走來,有這麼多人的支持與鼓勵,愛妳們❤
雖然我的人生中充滿許多遺憾與無奈,雖然不知道我還可以活多久,但我深深的希望,在我要離開之前,所有事情都可以圓滿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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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在麥當勞喝咖啡,看回顧邊掉淚!
其實我好像沒有那麼堅強!
今天怎麼有淡淡的哀愁!
抗癌之路,我不孤單
如果…哪天Mei離開了!會為我掉眼淚的請舉手!!.....噗,別當真!Mei還要活很久很久,還要看著兒子長大,娶妻生子呢!Mei還不想上天堂啦!
然而,在這近半年的時間裡,從硬塊切片化驗到確診罹癌,化療,還有歷經二次的切除手術,Mei一直覺得自己彷彿是做了一場噩夢…但是,它(乳癌)卻活生生的發生在Mei的身上。
而其實,Mei在確診之前,就已經定期追蹤了二年多,只不過Mei沒有找到對的醫生,因此延誤了治療…而怎麼說沒有找到對的醫生呢?相信有很多姊妹跟Mei一樣,會害羞所以不敢去做檢查,而Mei是拖了一陣子之後,才找了一間女醫師的婦產科做檢查…(延誤治療,就這麼開始了~其實不該找婦產科,一定要找乳房外科)而第一位婦產科女醫師,在幫Mei觸診,照超音波及乳房攝影之後,對著影片上的陰影及鈣化點說~這”應該”是良性的,有可能是餵母奶時乳腺有阻塞,沒關係!妳就半年定期追蹤即可!
於是~Mei就聽了這位女醫師的話,半年定期追蹤..不過Mei心裡還是納悶著,硬塊就是怪怪的呀!但是Mei卻一直害怕去面對,深怕檢查出不好的結果,而期間Mei還一度跟先生開玩笑說,我會不會得乳癌啊?Mei的先生直說~妳想太多了!就這樣,過了半年多Mei遲遲不敢再去做檢查,可是又覺得不太對,於是Mei又找了另一家有女醫師的婦產科診所,而這位女醫師在超音波上發現不尋常的陰影,就要我去大醫院做檢查,這時..Mei開始緊張了!過了一陣子,Mei決定找大一點的醫院做檢查,照慣例又找了位女醫師,而這次是乳房醫學中心做檢查,超音波及乳房攝影結果一樣有著鈣化點及陰影,Mei就問醫師說怎麼會這樣?會是不好的嗎?女醫師就回Mei說~這問題我也很難回答妳(根本是一問三不知!)就說只要半年定期追蹤就可以了~
就這樣,心中充滿疑惑的Mei,又不知不覺過了好幾個月,而就在今年一月間剛好看了二部偶像劇,結果男女主角都是因為癌症死翹翹..讓Mei心裡產生了恐懼,於是就上網搜尋了乳房外科醫師,決定再去做檢查,而這次是位男醫師,也是乳房外科權威的院長,Mei就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去醫院做檢查,而在觸診及照超音波時,醫生一度認為是良性的,不過還是安排了乳房攝影檢查,一週之後看報告時,醫生覺得鈣化點太多有點不尋常,就要我安排住院做切片化驗檢查,而當醫師說要做全身麻醉切片化驗時,有點嚇到我了!做切片還要住院?
而這時候的Mei已經慌張的哭了!.....而後來經由朋友介紹,又去了另一家婦產科裡的乳房外科檢查,跟醫師告知Mei的情況之後,醫師馬上就準備幫Mei做細針切片的化驗,而右乳在局部麻醉之後,下去的第一針就斷了!醫生當下就說,硬塊好硬這肯定是乳癌了....天啊!乳癌!!不會吧?該怎辦?我會不會死?兒子還這麼小該怎辦?而醫師馬上就開了轉診單給我,要我至榮總做磁振造影及3D乳房攝影檢查,切片好之後,Mei就在恢復室裡哭了一個多小時,醫師及護士還不停的安慰我,接下來就等待2/20看報告,而在看報告之前,Mei就先到榮總做了磁振造影及3D乳房攝影的檢查,到了2/20看報告當天,先生及兒子一起陪同Mei到醫院看報告結果,而當時的Mei心中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就這樣,一進診間醫師告知是乳癌的時候,Mei的腦中一片空白,而一走出診間時,眼淚再也止不住…醫師要我趕緊至榮總做後續的檢查及治療,而先生原本隔天就要出國出差,當晚就取消了所有行程….
接下來,是到榮總看磁振造影及3D乳房攝影的報告,先生也陪同Mei一起去看報告,哪知..Mei的右乳竟然佈滿了惡性腫瘤,而左邊也出現一個可疑的光點,放射科醫師就馬上幫我現場加掛了乳房外科的門診,而在等待時Mei已經是哭到不行了,於是Mei就找了一位同樣是病友的志工聊了一下,而當時也有好幾位等待看診的病友安慰著我,心情才緩和許多,接下來看診時,一進到診間,Mei就問醫師~我會不會死?醫師就回我說~每個人都會死,醫生我也會死,不用擔心!接下來醫師告知我必須先做化療,先讓腫瘤變小,而且左邊也要做切片化驗,於是就安排了左乳的切片手術及裝人工血管的時間,最後決定3/11住院,3/12手術,而台中的婆婆也在Mei住院的前一天來到高雄要幫忙照顧兒子,還記得婆婆當天進門時一看到Mei,馬上就流下眼淚,還說她前一晚擔心到睡不著,萬萬沒想到Mei會罹患乳癌,結果Mei也跟著一起落淚…
而隔天3/11Mei就住進了榮總,3/12一早台中的大姐也趕到了醫院,一起等待手術時間的到來,而到了下午一點左右,內勤人員來推Mei準備進手術室,到了手術室之後接著就由我的主治醫師親自推我進手術房,一路上還閒聊了幾句,到了手術房,助理人員及麻醉師都在做準備,主治醫師就有趣的問我說要不要點歌,(原來手術房都開著音樂在進行手術)哈!而最後Mei就在音樂聲的陪伴之下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而先生及大姐就在外面等候了好幾個小時,到了3/13醫師還安排了正子攝影檢查,還好癌細胞沒有擴散出去,當天下午就在病房打了第一次的化療,而當晚就不舒服的根本無法入睡,最後只好跟護裡師拿了安眠藥,3/14主治醫師就說可以出院,而打化療的不適,沒有親身經歷過,真的是無法體會那種難受啊!
而到了出院後的第二週,左乳切片的傷口竟然裂開了!Mei就趕緊到醫院給醫師檢查,結果因為傷口很深,所以必須在裡面塞紗布,還必須每天至醫院換藥,而因為在化療期間,醫師怕感染所以無法縫合,所以就這樣整整換藥換了一個多月,那陣子真的好累呀!而在化療後的第二週,Mei的頭髮就開始狂掉,讓Mei難過不已,最後就到假髮店選購假髮,而設計師要幫Mei剃光頭時,Mei整個大崩潰,哭到不能自己,一度中斷剃髮,設計師助理還不停幫我拭淚,最後戴上自己喜歡的假髮後,心情就釋懷了許多~
接下來做了第二次的化療之後,主治醫師告知可以做切除手術了,不過要讓Mei選擇繼續化療再手術,或是直接做切除手術然後再繼續化療,還問說是否要做重建,然後要只切除右邊還是全切,而因為當時左乳已看不到癌細胞,所以Mei就決定只切除右邊,且不做重建!一來不想割肚皮挨痛,二來恢復期要一個多月,照顧兒子不方便加上還要自費十幾萬,啊~那就算了吧!最後Mei就選擇先手術切除右乳,不過左乳還要部分切除還有淋巴結要切除,日期就在5/13,所以5/12當天要住院,住院當天還是母親節,婆婆也在當天早上到了高雄,結果下午要出門至榮總時,Mei抱抱兒子之後,就從家裡一路哭到了榮總…真的是好難過的一個母親節!
5/13手術當天一早,台中的大姐再次趕到醫院陪伴,而在去手術室之前,護理師要求Mei要拿下假髮,但是Mei不想光著頭被推進手術室,就戴著頭巾帽,結果被推進手術室前,手術室的人員說要拿下頭巾帽,就這樣..Mei第一次在先生面前露出光頭,嗚….破功了!
不過一進手術室,裡面的人員馬上就幫我戴上了手術帽,就這樣..手術+恢復,讓先生及大姐在外面等了近八個小時,Mei在恢復室一醒來時,還冷到發抖,護理人員還用保暖燈幫我照射,而因為傷口疼痛,還打了二次止痛針,而且因為手術時間長,還插了尿管(羞),而在護理人員拔尿管時,還真是害羞啊!而當Mei被推出恢復室準備回病房時,Mei看到先生及大姐就開口說~你們會擔心嗎?結果先生及大姐同時說~厚!擔心死了啦!恢復室的護理人員就跟著Mei一起回到病房,交代家人注意事項之後才離開,還說可以將手術帽拿下來換頭巾帽,真是貼心,沒讓Mei光著頭回病房。而其實,在病房被推去手術室的路上,Mei是一路流著眼淚的,一進手術室,護理人員看到我在流淚,馬上遞了面紙給我,還對Mei說~妳緩和一下情緒,等下再進去!真的很貼心!
隔天出院之後,因為身上有引流管,引流管傷口必須每天換藥,先生就每天早上上班之前幫我換藥,還要記錄血水流量,而記得有天早上,先生在幫我換藥時,Mei哭得很傷心,先生問我怎麼了?幹嘛哭?Mei回說~怎麼可能不哭,原本漂漂亮亮的自己變成這樣,怎麼會不哭!......
接下來因為血水量變少,所以就到醫院準備拔掉引流管,哪知..主治醫師告訴Mei,左乳手術切下的部分,化驗的病理報告顯示有癌細胞,所以必須再做切除手術!天啊!真是晴天霹靂啊!不是說沒有了嗎?怎麼會這樣?Mei只流了一下下眼淚,就馬上安排了下次的手術時間,而在手術住院的前一天,先生還帶著兒子和Mei到劍湖山世界玩了一天,很開心,心裡也很平靜,Mei也不再哭了!坦然面對及將失去雙乳的事實,告訴自己,失去雙乳並不可怕,失去生命才令人感傷!
而在6/3手術前一天,婆婆再次來到高雄照顧兒子,大姐也在手術當天早上到了醫院,而這次進手術室前,Mei沒有哭,心裡非常平靜,一直到手術室前讓先生拿下頭巾帽也沒甚感覺,而醫院內勤人員阿姨推我進手術室時,還拍拍我的肩膀說~祝妳平安!加油!還叫手術室的護理人員趕緊幫我戴上手術帽,不然裡面太冷,嗚呼~真是超貼心的!
Mei真的要說~高雄榮總的醫師,護理人員及內勤人員(推床,帶檢查的人員)真的都好讚!很謝謝你們~
而在歷經了二次切除手術,四次化療之後,Mei的心情?那就是~既然已經回不去以前的模樣,那我只好去珍惜自己現在這樣!而每天看著胸前那二道長長的疤,Mei其實也是會小小的難過,畢竟自己已不再完美!但是只要能健康的活著,還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以看著兒子一天一天的長大,真的就很幸福了!而這一路上真的很感謝我的家人,先生,婆婆,媽媽,姐姐,大姑還有公公特地打電話來鼓勵安慰,還說重建費用不是問題,叫我不用擔心錢,真的很感動!還有朋友及兒子老師們的加油鼓勵,當然還有眾多支持Mei的粉絲們,讓Mei的抗癌之路有著大家滿滿的祝福,但更要感謝Mei的治療團隊,讓我還有機會在這裡感謝大家,抗癌的路上,我不孤單,面對接下來的四次化療,放療..再苦,Mei都會忍耐,因為~~我要活到世界末日那一天!加油!
Mei2013/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