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好位, 執嘢落車.
車場是露天爛地, 石礫滿地.
這幾天不停歇的雨, 地面滑溜.
一車之隔, 人影晃動, 赫見一婆婆在洗刷車身.
‘婆婆, 隨時落雨, 仲洗車?’ 我問.
‘是的, 應承了人一星期兩次…… 洗完下雨有漬沒法子, 但沒洗怕被人鬧.’
想想也是.
‘通常夜晚洗?’
‘是的, 凌晨這車子必回來了, 我不用走多趟.’
聽罷, 我恍然, 暗笑自己問得笨.
‘這是你的工作?’
‘是的. 其實, 我下午執紙皮去賣, 之後進晚餐稍事休息, 深夜便來洗這車……
一把年紀, 只懂洗洗抹抹, 還有人叫開工掙錢, 很好了.’
說開了嘴, 難得深夜有人聽, 恨不得一瀉心中瘀塞.
‘車場唔夠光, 婆婆你爬高爬低小心D.’
‘我不怕黑, 不怕辛苦, 最怕玻璃樽.’
原來, 一些沒公德心的司機, 見車位是隨意泊的, 也不是自己的地方,
便隨手丟棄玻璃瓶, 害得婆婆有幾次割傷.
‘其實, 也還有更多好人…….’
婆婆反像安慰我說:
‘每天, 便利店的職員, 都有意無意把紙皮盒放在我經過的地方;
一些學校的校工, 也破例叫我入飯堂或雜物房取紙皮或回收紙;
有時間, 走在街上, 更有好心人塞十元八塊給我…..’
稍頓片刻, 她又道:
‘這車子的主人, 便是附近的茶餐廳老闆.
知我孑然一身, 平素總給我便宜的飯盒……
他住樓上, 著我為他抹車子, 每月給我一千塊;
還有,
車場哥兒, 命我不可盛水來.
我初以為他不許我洗車;
後來才知道, 他特准我在此取水, 說不用老遠辛苦提來, 都是好人喲……’
回家路上, 雨花零落飄灑,
我臉上濕涼涼的, 卻和著兩串絲絲暖烘的淚水.
原來, 在民間,
大家都存著那一點默契, 靈巧地在規則中變通,
無時無刻,
默默地為有需要的一群釋出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