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講結論,我正式畢業、正式登出臺大,剛拿到熱騰騰的畢業證書。
行人寥寥,樹影搖曳,再次回首臺大校園,感懷流年似水,六年時光就在聲息中飛速而過了。今天終於拿到畢業證書,心中才較為踏實了。這年來為了學業奔走,日夜孜矻,莫敢自遑。不能說有多少智識上的長進,但收穫頗豐,學術上的產出和軼事趣聞,讓人感到美麗而安穩。是較人虛長幾歲,但也不算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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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幸運,能在二十三歲的尾巴拿到第四個臺大學位、第二個臺大碩士,要談客家精神,大概已經發揮極致,畢竟只繳兩份學費。過程就像買菜送蔥,知識也讓人恬淡、平靜、滿足。除了份內的事,我也和師長同學有些著作,目前期刊一篇、研討會三篇,至於努力中的還有兩三個。回首過往,至少不是混過來的,但求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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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年來也遇到許多困難險阻,但幸有貴人相助,我銘感五內。雖然研究所雙主修制度推出三載,所辦、研教組和圖書館卻沒有預期到有人可以在制度內達標,從學分認定、畢業考試申請,到論文繳交,都是經過密切聯繫,想出解決方案。他們替我排除萬難,我點滴在心。剛從研教組職員手中慎重地接過證書,「你是臺大第一個喔,恭喜。」比起頭銜和證書本身,以經驗譜寫歷史,參與制度臻善,其實更令人滿足自信。希望後繼的學生,走的比我順利、比我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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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笈臺北六年,誠要感謝爺奶父母及親族照拂,舅舅舅媽安置,讓我毫無後顧。倘若有聲名、有令譽,我要將一切獻于爾等。研究所兩年,我非常感謝恩師宏浩的知遇,他嚴格正直、真誠自然,不吝給予指教,我學到很多,是我大學四年所遠遠不及。此外我在師門也悠遊自在,老師除了指教,也願意給我各種支持和關照,讓我見名於共著期刊,首現SCI是莫大的榮典,我不勝感激,師恩難報。還有朋友、同學及愛人在精神上的扶助,同樣也是莫大的鼓舞,我亦是心懷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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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修論文煩躁,偶爾看奧運消息,令人振奮,國人無不為之喝采,選手的沈澱與積累,著實不易。但比起能夠分高下、競輸贏的場合,學術生活可能就沒法那麼熱血,甚至還有些枯燥。宏浩師曾經跟我說,學術做得好,你越要忍受孤寂。到頭來能跟你聊上話的,可能真沒幾個。相較萬眾矚目的威武,學術的競逐更像燃燒自己、創造知識,在幽冥中護持青燈,於黑暗裏匍匐前行。這種使命感無法獲得普羅大眾的共鳴,但於自我成就上,同樣具有豐富的建設性,精神已然十分富足。因此,看奧運也成為另一種鏡射,使我鞭策自勵。很高興在東奧結束前,碩士生涯也告一段落,不過研究生涯卻不會因此中輟。很喜歡做實證,不只因為實證可以玩玩資料、代代模型。實證是用積極的方法,做入世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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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天津南開大學的一段掌故,校長張伯苓找經濟系主任何廉辯論,他詰問何廉:「為什麼要建立這些商品的價格指數?你可以了解什麼?」何認為,透過價格指數的建構,有助於中國的科學建設。張伯苓卻批評,這樣的做法無疑是「用顯微鏡找大象」。在張的語境下是批評,我卻認為,「用顯微鏡找大象」就是學術的精神、學術的態度。用嚴謹細膩的方法,去探究看似無疑的問題。胡先生說「做學問要在不疑處有疑」大抵如是。更況民生商品是一個入世問題,要了解中國百業趨勢,價格指數扮演相當關鍵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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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談這個故事,其實與我的論文有關,做的是農地價格指數。我與老師協力,利用配對法和Lasso,共同提出一個建構農地價格指數的新方法。農地價格指數在臺灣鮮有所見,我們的研究在方法上也解決了選樣偏差、特徵眾多所造成的多重共線性等等。在農地方面,無疑是大的斬獲、好的貢獻。我國歷來重農桑,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們慎重地、小心地回答了。能夠參與如此神聖的事,我戒慎、感激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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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並非所有研究都順遂可期,而學術的過程中本身就充滿痛苦。這幾年來,我很能感同深受。但「學術溺水」實難透過求助收效,我唯一意識到的是,只有自己能夠真正幫助自己。直言之,自我排遣是研究生生活中的要事。雖然領域是計量經濟,文本中矩陣、算式、表格遠多於情感豐沛的文字,但人文的精神不能偏廢。我很感激,在這段時間裡,董橋小品相伴,陳之藩和周作人的散文也在一旁,高陽小說引人入勝,他們為我注入精神活水,是沛然莫之能禦的。此外,有珍饈美酒左右,也令人飽滿幸福。林語堂喜歡吃香港鏞記燒鵝,甚至為他題寫菜單。胡適熱愛馬丁尼,他有自己的秘方。老民國的金絲眼鏡高高穩穩地架在鼻翼上,一身鐵灰白柳西裝,案前不放筆墨紙硯,而是佳餚一桌瓊漿一壺,處處顯露學者的講究、學者的體面。我也好吃,愛肥前屋、吃麵屋武藏,享用浙菜必點韭黃鱔糊,點心要福州芋泥和布朗尼。偶爾也下廚,烹角煮、燒獅子頭,雖然無關學術,卻同樣在漫長的征途裏平添不少逸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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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幸運,自己境遇好、運氣好,讀書可以讀的多,朋友交的雅。早歲得公器得頭銜,活到24歲還算不賴。董橋自謙坐穩一個又一個位子,那是僥倖,不是才情。不過董公是真實力,而我的情況大抵如前。最重要還是感謝所有協助我的親族師長、同僚與友朋,我永矢弗諼,只是暫時無以報厚恩,人生旅途再慢慢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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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未來的規劃,可能先遷西湖鴨母嶺,安頓一番。承蒙恩師垂愛,我會續任研究助理,繼續完成未竟的研究。沒意外的話年底會先做兵,其他的事可能就走走看看。疫情可怖,卻也留給我時間想想,可能也不全然壞事。早歲許身公共事務,後來才漸漸覺得底子太薄、本領太小,政治工作是需要精密的計算而非算計。大衛伊斯頓對於政治的定義是社會價值的權威分配,如果不先學好計量、學好數學,其實也是忝居所司,令人惴慄。不過,學優才有資格分配,這是橫亙中外之理。薩伊德把知識分子刻畫的很清晰,他不斷強調知識份子的應該具有「良知」,也要和權威對抗,致使知識份子具有邊緣性。這種想法實與傳統相若,政治是推己及人,大概就是「君子不匱,永錫爾類」。無論身在何處,都要精進智識、懷抱溫柔,繼續影響周遭的人,這是我時刻提醒自己的。此一矜持,近來歲月格外受用。我的研究生生涯就要告一段落,黨代表也面臨卸任,由衷希求於此之際,同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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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疫情當前,首要是多保重自己,願神恩能永顧,祈使體膚長健,萬事安康。謹守防疫規定之外,也別忘了幽默感,偶而逾矩的言詞、煽情的畫面也非不可,不要悶壞氣壞才好。話說多了,再講下去,可能要比我論文篇幅還長。總之我們還會再會,願在追求真知的道路上相遇,成為照耀幽暗的微明,繼續邁步,奮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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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在辛丑孟秋
筆于福州山麓
同時也有3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59萬的網紅Ayasa channel,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CatchtheMomont #赤い雨 #ぶらどらぶ 【Ayasa CHRONICLE 配信 Vol.10】 日時:2021年1月9日(土)15時に配信しました。 月に1度レギュラーでお届けする YouTube「Ayasa channel」でのトーク&生演奏 新年一発目の Vol.10 は、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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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己任老師分享」
最近幾個月來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想起“楊小佩”,雖然知道她已經逝世三十多年,可是她的琴聲與最後一次跟她在一起的情景仍然常常出現在眼前。郭英聲說他生平拍的第一位女孩就是“楊小佩”,而“楊小佩”在那個年代,是與陳必先齊名才華洋溢的鋼琴家。 雖然她身材瘦小,但鋼琴在她手下卻像個玩具,第一次聽小佩彈琴,立刻被她的琴音迷倒,而更讓我注意的卻是她雙眼中透露出來的憂鬱與哀傷。今天在網路上不經意看到了這篇「遺言」,一眼就認出那位「佩吉·楊」就是楊小佩!她的故事可以為天下父母鑑!「遺言」很長,請耐心的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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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天下父母心和錯位的愛”
佩吉·楊,42,台灣人,台灣著名鋼琴家
這份遺言是根據我收到的幾盒錄音帶謄寫的,費時不少,是所有遺言中最長的一份,但完成後感到很值得。
寄磁帶的人是遺言中提到的那個被稱為 L 的人。
你好,親愛的先生或女士:
首先我非常感激你給了我這個能讓我說出自己生命中故事的機會。
我不想走,也不能走——這是我此刻最最想說的話。
此刻我對自己的生命已沒有太多的留戀,除了父母和我在音樂界和非音樂界的朋友,當然還有萊昂,我再也無法見到的法國戀人。
可是我的女兒尼娜才只有 9 歲呀!
我不敢想,她從此必須活在一個沒有媽媽的世界裡,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啊!
我已經是肺癌晚期,本來就又瘦又小的身體經過多次放、化療現在已經脫了形,加上掉光了頭髮,你可以想象我的樣子有多難看。
我那樣注重外貌,愛漂亮,現在卻對自己的一切都無能為力了!
前天小尼娜來過了,她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大哭起來,哭得那麼傷心。
我從她的哭聲裡可以聽出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媽媽,有可憐我的成分,有不懂,還有媽媽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不知該對誰發火的憤怒。
我住在加州;今天早上,一個紐約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在《紐約時報》上登了一個徵集臨終遺言的廣告,然後她小心地問我是否有這樣的需要,如有,她可以代勞記錄和郵寄。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這樣做真是夠殘忍啊!因為你活生生地把一個人不願意面對的死神提前拉到了面前。
你知道嗎?不論一個人病得多重,離死亡已有多近,他也不願真的相信自己會走,因為我們只熟悉活著時的一切,能看見的生活,而死亡畢竟是件多麼陌生的事!
但我又必須承認,把最後的話留下來對我又是一種多麼致命的需要!
我現在已經不能寫任何東西了,趁現在還能勉強發聲,就把留下的話在電話裡口述給了我在紐約的朋友 L,請她謄寫,然後代為轉寄給你吧。
我一生在台灣教過很多學生,他們當中很多都來了美國,我得病後他們能來的都來看過我了,他們的確都讓我感動,提醒我,在我不太長的生命裡有過他們的身影和關愛。
不過,所有這些人都屬於一個正式的社會的和朋友關係的層面,由於面子和種種其他原因,我一生中最私密的事,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
只有紐約的朋友 L 我才可以放心地托付。
我與她雖然只是在加州的那所女校裡偶然相遇,並且她還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大陸人,按理我們之間該有很多政治和文化的偏見和隔閡才對,即使不是仇恨,可是她卻在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讓我知道,她是一個能夠讓我把生活裡最隱秘的事放心分享的人。
人真是太奇怪了!剛來美國時我只是泛泛地相信上帝,後來生活走入絕境時開始相信西藏密宗。
而遇到這個大陸來的 L,應該是上帝和佛祖的共同安排才對,讓我能將自己一生裡除了作為公眾人物之外發生的最刻骨銘心的經歷有一個寄托之處。
除了她,我真想不出還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看來,一些貌似偶然的事,其實早已埋伏了日後的必然。
下面的口述,我的朋友 L 無比耐心地用了三個晚上在電話裡陪著我完成了這個最後的心願,完成之後,我的病情加重,她飛來加州看我,並答應陪我走完最後一小段不長的路。
我出生在台灣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親在一家報館做編輯,母親結婚後就做了家庭主婦,五年內他們生了我和弟弟。
我很小時就對音樂有一種反常的癡迷和感覺,似乎那裡才是更值得進去探索的世界,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父親送我去學鋼琴後,我才知道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就是鋼琴。
我不需要任何人督促我練琴,我與琴的關係從一開始就與別的孩子不同,我坐上琴凳就不想再下來,直到我父母硬把我抱下來。
我 5 歲時得了全台灣幼兒鋼琴大賽的冠軍,後來在所有幼兒和青少年組的鋼琴大賽中都名列前茅,不是冠軍就是亞軍,每次得獎後,我都看到父母的極度喜悅,似乎他們卑微的社會地位瞬間得到了提升,我看到他們在接待親朋好友來祝賀的時候,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他們總是對小弟說,你要向姐姐學,為我們這個家爭光。
中學還沒畢業,我就考上了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拿到了部分獎學金。
為了完成整個學業,我父母決定全家移居法國,靠打工幫我讀完大學;他們賣掉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似乎不考慮是否再回來了。
看著父親忙著這一切時臉上的決絕表情,我已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夜裡我獨自暗想,如果我失敗了怎麼辦?可是在父母和弟弟面前,我永遠是一個懂事、聽話和看似樂觀的女兒和姐姐。
後來我的一生都習慣了扮演這個不能改變的角色。
我們到了法國後租了一個便宜的地方住下,父母馬上開始在附近的中餐館和洗衣房找工做。
我每天去上學,進出典雅的貴族式校園環境,坐在精致華美的教室裡聽課、練琴,而我的父母卻在外面做辛苦低微的體力工,強烈的反差讓我心理上感到難以承受的壓力,我只有拼命地學習,忘我地練琴,不敢有半點松懈和歡樂。
我的父親一見到我總會嚴肅地告誡我要努力再努力。
看著由於勞累使他們日漸蒼老的容貌和過早冒出的白髮,我總有想哭的,如果是在台灣,他們並不需要這樣辛苦。
壓力太大時,我開始了抽煙,在法國,十幾歲的女孩子抽煙很尋常,但由於我父母對我的要求很嚴,這事我自然瞞了他們。
我在法國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參加了當年舉辦的國際蕭邦鋼琴大賽,這是世界上鋼琴界最重要的大賽,父親眼睛裡那種只能贏不能輸的令人發抖的無聲期盼,使我緊張得只能靠拼命抽煙來鎮定自己。
不過,我在真正比賽時,一切都是另一番情景了。
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父母的存在;我感到我就是那個飄離自己祖國的波蘭人,他內心的悲苦和悵惘之情讓我產生了極為真實和強烈的共鳴,那些熟悉的旋律好像就是為我量身而寫的。
參賽前的緊張一掃而空,是蕭邦的靈魂拯救了我。
我獲獎後,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父親臉上突然出現的奇怪而扭曲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最後發出的聲音竟然是一種近似哭嚎的聲音,嚇得我全身冒出了冷汗。
過了一會兒爸爸才掉下了眼淚,正常地嗚嗚哭起來。
媽媽則用她那雙已經變得粗糙泛紅的雙手不停地擦眼淚,什麼話也沒說,或是說不出來吧。
只有我在法國剛開始讀中學的弟弟自然地表達了他的感情。
他高興而興奮地和我緊緊擁抱,說:
「姐姐,你太棒了,我愛你!」
在向我祝賀的所有人裡,當然有萊昂。
萊昂與我同校,是學大提琴的,高我兩個年級,大我三歲,他溫文爾雅、帥氣、有禮,尤其是他的微笑極具感染力。
我們是在校園裡的一個共同喜愛的角落認識的,我們不約而同地經常在那裡出現;剛來學校不久,由於壓力太大,我特別喜歡去那個安靜又美麗的角落尋找片刻的平靜,而他去那裡竟然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
萊昂的幽默和熱情讓我緊張的心情得到很大的放鬆;萊昂的父親是巴黎郊區種植葡萄的農民,很支持兒子對學習音樂的選擇,因此他很少有學習的壓力,只有對愛好的甘願付出,這讓我非常羨慕。
我們開始交往後,經常一起沿塞納河騎自行車去郊遊,有時也去他家。
有一次我帶小弟一起去他家玩,他的家人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大家都很開心,萊昂的父母是很浪漫和熱情的人,他們當著我們的面跳舞和親吻,讓人感到特別放鬆,他們還為我們做了拿手的烤鵝,味道好得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看得出,小弟很喜歡萊昂。
他聽從了我的叮囑,沒有把我和萊昂交往的事情告訴爸媽。
我們都知道,爸媽為了讓我在巴黎讀書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我在讀書期間因為交男朋友而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
終於,我以優異的成績從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鋼琴系畢業了。
為了報答爸媽的辛苦付出,我自然開始拼命地找工作,可是,一個中國人在法國找工作是很不易的,我忙了半年卻沒有什麼結果,最後我不得不決定回台灣的大學去任教,因為已經收到了好幾所學校的邀請,這樣我至少可以馬上工作掙到錢,待遇也不錯;而爸媽為了弟弟的學業,決定繼續留在法國。
在我離開法國之前的那個生日,萊昂忽然帶著一大把玫瑰來到我家,當著我爸媽的面向我求婚。
我也第一次告訴了爸媽,我和萊昂已經認識了很久,互相很了解了;萊昂當即表示,他會一生愛我,並為此願意和我一起去台灣生活,他說他可以在那邊教法文和大提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
他還說他的父母已經同意了他的選擇,因為他父親當初就是為了和他母親相愛而從比利時的城市來到法國鄉村的。
我父母當時感到非常意外,半天沒有說什麼,然後就是尷尬的沉默。
萊昂難過地離去之後,爸媽才對我說,他們是不可能同意我和這個法國小伙子結婚的。
爸爸很嚴肅地對我說,法國人雖然很浪漫,會送花和說甜言蜜語,但這些都太不實際,不是過日子必須有的;他們還說一看萊昂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我從小一直是父母的孝順女兒,又是老大,從未頂撞過父母一次,所以我能有的唯一表示就是沉默。
爸爸接著又說,我現在是台灣的著名鋼琴家了,這都是他和媽媽為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才成為可能的,所以我的婚姻必須由他們為我考慮和決定。
那天晚上我幾乎崩潰,僵直地躺在床上,感到自己就要窒息死去。
萊昂是我一生裡唯一真正欣賞我,讓我感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讓我第一次體驗到愛的甜美滋味的人。
我從小在父母極為嚴格的管教下生活和學習,對生活裡的其他事情知之甚少,而萊昂為我推開了一扇窗,讓我看到了生命中的種種美好和愛情的美麗,還有自由和屬於個人的追求,這些都是我過去不可能知道的。
和萊昂在機場告別時,我泣不成聲;雖然他一直不懂我的父母為什麼要反對自己已經成年的女兒的婚姻選擇,但還是說他可以理解他們是為了我好。
這話不聽還好,一聽我幾乎當場昏倒。
為了我好?我情願不要所有已經得到的學位、獎項,以及一切的一切,只要能和萊昂在一起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沒有勇氣反對我的父母,從來也沒有過,那是萊昂永遠也不可能理解的。
那是中國父母與子女之間在幾千年裡形成的比法律還要嚴厲的無形的約定和永遠也還不清的沉重心債。
回到台灣後我很快就開始了工作,多所一流大學的音樂系聘我去任教、當系主任,待遇也都相當優渥。
此外,我在業餘時間也招收學生,收費自然也不低。
那時,我與另外幾個留洋回來的音樂人被稱為台灣音樂界的三大才子。
來找我教鋼琴的人很多,多是家長陪著自己的孩子來的,這些孩子有的具有一定的音樂天賦,更多的卻是父母的一廂情願和為了自己早年失落的自我實現;而這些孩子是我最不喜歡教的,因為他們學起來總是心不在焉。
那時的我和萊昂分手後,心情原本就不好,所以教起這些對音樂沒有感悟的孩子來,忍不住就會大發無名火,有時,下課的時間還沒到,我心情不好就徑自提前走了;家長們從不敢當著我的面有意見,下次還是會恭敬地把孩子送來。
他們都是慕我的名而來,大概都在說服自己接受藝術家的情緒化表現吧。
後來,我喜怒無常的表現大概傳到了我在巴黎的父母那裡,因為他們的來信裡提到了讓我要嚴格自律,因為我是中國人,不能把法國人的自由散漫之風帶回祖國和工作中去。
回到台灣後,萊昂經常給我打電話安慰我,關心我在台灣的生活,可是他聲音裡的失望我完全可以感覺到。
他也來台灣看過我一次,只一次那一次,我幾乎又想放棄一切與他回法國去,忘記生活裡的一切。
當萊昂了解到我是不可能違背父母的心意時,他眼裡流露出的失望如同一把刀扎碎了我的心。
我恨自己,可是結果還是必須向父母妥協。
回台後我生日那天,萊昂從法國定製了一盒紅玫瑰,用航空快遞發送給我。
其實,他完全可以在台灣訂購,但他從來不那樣做,似乎那是不一樣的兩件事。
幾年後,我們的聯繫隨時間的流逝減少了,但是每年我過生日,無論我是在台灣的七年當中還是後來去了美國並結了婚,他都會無一例外地在我生日的當天或提前一天用航空快遞給我一盒象徵永恆愛情的紅玫瑰。
我們分手後的 20 多年裡,他竟從未遺忘過一次。
我回到台灣的第二年,大概是怕我和萊昂藕斷絲連吧,我父親迫不及待地托在台灣的熟人為我介紹了一個台灣的知名商人黃先生,說是介紹,我又怎麼可能拒絕呢?
黃先生一開始對我很感興趣,鍥而不捨地追求我,每天在我教書的校門外面等我一起去喝咖啡或去吃飯。
我知道父母一生為了我不容易,希望我能嫁給一個有錢人,後半生就可以生活無憂了。
而且他們也認為,依我在台灣的聲望,完全有資格與有錢有地位的人攀親。
他們前半生為了培養我,吃了太多的苦,窮怕了,因此我不嫁有錢人是說不過去的。
我知道,感情於我已經是奢侈的事了。
想到此,想到今後的生活,想到萊昂,我開始拼命抽煙。
和這個黃先生在一起,感情自然談不上,但他至少還不讓人討厭。
和萊昂分手後,我就不再奢望能有與他相同的戀愛經歷了。
既然父母竭力促成,我又沒有什麼拿得出去的理由反對,心如死灰的我也就無所謂了。
為了對得起父母,我在認識黃先生三年後和他結婚了。
萊昂知道後祝福了我。
我用蹩腳的法文寫信給他:
「從今以後,我活著與沒有活著已經沒有什麼區別,我也不在乎了。
你趕快找個好姑娘結婚吧,我們今生有緣無分,我身不由己,但我下輩子一定會去找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離開你!」
婚後不到兩個月,我的先生就第一次打了我。
那次只是因為我說我有課,不能和他一起去他父母家吃飯。
他下手很重,我半天都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之後很低三下四地道了歉,但是不久就有了第二次,似乎是打順了手。
台灣男人打女人就像是打自己的一件物品;總之,婚後的他很快就變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令人可怕的人。
其實,在我們去巴黎度蜜月的時候,我因為忍不住和過去的朋友一起抽了一支煙,站在一邊的他臉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我再也無法專心教書和上鋼琴課;我變得易怒,無端地恐懼,甚至會為了小事而歇斯底裡。
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沒有太多猶豫就去醫院做了墮胎手術,事先沒有告訴我先生。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和他的家人一直想要兒子,因為他是獨子;那一次他把我打得最重,似乎要打死我,我高聲喊叫,並威脅說要報警他才住手。
隨後我離開了那個位於台北的大宅,住到了朋友家裡。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工作,因為身體和精神的原因,我不敢告訴在法國的父母,怕他們傷心。
但還是有人告訴他們了,也許是我先生或他的家人吧。
總之,我父親為此專門回了一趟台灣,我們進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我告訴他我要離婚,他卻說這事讓我想都不要想,為人妻後要先學會忍耐,還說他也打過我母親,但現在他們還不是很好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聽了他的話無比悲哀,一字一句地告訴他說,如果不讓我離婚的話我很可能會自殺。
爸爸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閉上了一會兒眼睛,睜開後終於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我又告訴他,離婚後我很想去美國繼續學習,修個鋼琴碩士,父親當時沒說什麼,是直到臨回法國之前才同意的。
他在台灣那些日子又忙了些什麼我不太清楚。
我的先生開始根本不同意離婚,認為丟了他家的臉,可是由於我的堅持,他最後還是不得已同意了。
我一拿到離婚書就飛去了加州。
到了加州,我聯繫了一所著名的私立女校,該校的音樂系非常好。
由於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便和一個定居加州多年,我在台灣的一個中學同學一起到各地去旅遊。
由於我回台灣後開過多次鋼琴巡回演奏會,加上幾年教授鋼琴課的積蓄,除去寄給父母的錢,我還存下了一些,可以供自己讀完碩士。
我終於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感到特別開心。
從那時拍的照片看,那是我的心情和氣色都是最好的時期,有一張照片是在納帕谷(NapaVally)的葡萄莊園品葡萄酒時照的,我做了個鬼臉,樣子很是滑稽可笑。
一天,父親從法國打來電話說,他有一個定居舊金山多年的老朋友俞老伯要見我,並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
很快我和俞老伯聯繫好在舊金山的漁人碼頭吃午飯。
和俞老伯同去的還有一個叫威廉的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俞老伯介紹說,威廉在美國出生,他的父母是他的朋友,也是台灣人,還說威廉是個律師,在舊金山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我立刻猜到了這次飯局的目的,但是由於那個叫威廉的人普通話說得不好,甚至有點好笑,我對他既沒有什麼好感也沒有太多反感,總之,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不久,威廉開始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
我很猶豫,因為我並不喜歡他,也因為第一次婚姻的陰影還在,因此本能地不想這麼快就再次進入另一個關係。
我多次找借口婉拒了威廉的邀請。
沒想到,我的拒絕似乎刺激了他男性追逐獵物的欲望,他一次次地送花給我,並在我生日那天(大概是從我父親那裡知道的)給我舉辦了一個很大的派對。
那次先是威廉自己打電話給我,緊接著是俞老伯,都讓我一定要去,我實在不好推卻,就和俞老伯一起去了。
來賓都是威廉的同事和朋友,還有不少美國人。
我剛一出現,他們所有人就向我歡呼、吹口哨,大喊生日快樂,似乎我和威廉已經是很熟的關係了。
正當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威廉當著所有人向我走來,一只手很隨意地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遞給了我一束黃色的玫瑰,大家再次歡呼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套子,無法出來了。
吃完了巨大的蛋糕,威廉請來的樂隊和歌手開始表演節目,大家開始喝酒,交談,俞老伯剛一提出要先回去時,我立刻也跟著他出來了。
威廉先送俞老伯回家,然後送我回家,那時,我已經在那所女校附近租了一處公寓住下。
威廉一路上問了我開學的時間和要學的課程,然後告訴我說那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女校,在加州和全美的名聲都不錯。
臨告別時,他說我缺什麼可以告訴他。
我謝了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缺。
我剛一到家,就看到萊昂從巴黎寄來的紅玫瑰。
“親愛的 Peggy,只要世界上還有玫瑰,你就永遠活在我心裡。”
他在卡片上寫道。
看著屋裡的黃、紅兩色玫瑰,我突然哭得很傷心,卻說不清是為什麼。
開學的前幾天,我去學校報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為我交了全年的學費並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我知道這一定是威廉幹的。
回家後,為了求證我第一次給他打了電話,果然他承認是他為我辦的所有事,並告訴我說,他還有一個禮物要在開學前送給我。
第二天一早,他打電話讓我下樓來,我來到樓下的門口時,威廉輕按喇叭,我抬頭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不遠處,威廉正坐在裡面沖著我笑。
俞老伯幾次來電話詢問我和威廉的情況,不必說了,他背後必定是爸爸的多次催促。
三個月後,爸爸終於忍不住,親自打來了電話。
「小妹,你要懂事,爸爸是經過了解才介紹威廉給你的。
他父母人很好,我們中國人的歸宿只能是和中國人在一起生活,我知道你是不會辜負我和你媽的一片苦心的,因為你從小就懂事,就孝順,知道心疼我們……」
怎麼辦?我茫然了。
威廉的父母是早年從台灣移民來美的,威廉在舊金山出生,雖然在美國長大,受的是美國教育,但他依然傳統,每星期必去看望一次住在舊金山唐人街的父母。
他似乎比我前夫直率,也更懂禮貌,嘴裡“請”“謝謝”說個不停,家暴的可能應該不存在。
但我對他實在沒有什麼感覺,除了感謝。
我想,既然再遇到像萊昂那樣的人今生已是不可能的事,干脆就徹底放棄幻想,再賭一次吧,萬一比上一次好一些呢?如果我不接受威廉,爸媽能輕易同意嗎?為此猶豫煩惱了幾個月之後,我再次向父母屈服了。
誰讓我是老大,誰讓我欠了已經年邁的父母那麼多的情債,誰讓我今生必須做一個孝順聽話的女兒,即使不願意也只能服從呢?
婚姻於我就是那麼回事了,只要我有鋼琴可彈,有音樂陪伴就行了。
我心情一旦煩躁或緊張我就一定會去彈琴或抽煙,我喜歡在那種時候彈德彪西的曲子來放鬆自己;那個外國人的內心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每當我的手指與鍵盤把那種美釋放出來以後,我就會感到舒暢無比。
我經常感到看得見的生活只是虛幻的,唯有音樂裡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
我和威廉的婚禮是在舊金山派拉蒙大飯店舉行的,那天來的客人很多,有威廉的家人和他們在美國的幾乎所有的中國親友,還有威廉的美國同事和朋友。
威廉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吻我,沒人知道的是,那一刻,我只是把他幻想成是萊昂。
在每一張來賓的請柬上是這樣寫的:
請於某年某月某日前來參加威廉·陳,律師,和佩吉·楊台灣著名鋼琴家,19xx年__________國際蕭邦鋼琴大賽冠軍得主的婚禮,地點是……
萊昂再次誠摯、大度地祝福了我,同時坦承他非常嫉妒我,不過他說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我不記得聽過任何中國男人說過這樣的話,無論對誰;我的父親沒有過,我的前夫更沒有。
他們都把自己的需要說成是為了我好,主觀地將其變成了我的需要。
婚後,我們住在灣區離我後來讀碩士的那所女校不遠的一處半山上的大宅子裡。
那裡是富人居住的地區,風景很好,空氣清新,樹木蔥郁,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海灣。
威廉每天早上去上班後,我就在家裡練琴。
不久我就發現,威廉雖然出生在美國,可是他和許多台灣男生一樣,生活能力很差,幾乎事事需要我為他準備,比如早上起床後我要給他把漱口水和牙膏準備好,然後給他把當天要穿的衣服和領帶拿出來也準備好,最後他臨出門時,我還要把他的公文包遞到他的手裡。
作為家裡的長女,我從小在家習慣了幫助父母做各種事情,包括照顧小弟的生活,所以一開始也並不太在乎為他做這些事。婚後大約三個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威廉似乎很高興。
懷孕期間,我基本上是一邊學習,一邊自己照顧自己;威廉在那段時間裡總愛和同事晚上一起出去,回家很晚,回來就睡了。
半年後,我開始感到我們的生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什麼來。
我告訴自己忍忍吧,婚姻也許就是這樣無趣,至少威廉沒有家暴行為。
臨產那天,威廉在外出差,是我自己開車去的醫院,女兒出生時他不在我們身邊,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因為我們之間從來也沒有愛的感覺,所以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抱怨和遺憾。
有了尼娜之後,我便暫時休學在家裡照顧她,雖然那時家裡也雇了一個人幫忙。
威廉喜歡逗尼娜玩,他給女兒的笑臉顯然多於給我的。
音樂世界的美和現實生活的平庸之間形成的巨大反差開始讓我感到崩潰。
有一次,我在琴房裡一天都沒有出來,彈琴彈得忘記了一切——我全忘記了我為人女兒,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
從琴房出來時我已經有些恍惚,是尼娜的哭喊聲把我重新帶入了現實。
萊昂知道了尼娜的出生後,給她寄了幾件法國的嬰兒服,這似乎引起了威廉的不悅。
他把包裝盒拿起看了一下,並沒有問寄東西的人是誰,然後放下就走了。
不久我過生日,萊昂又照例從巴黎給我寄來了玫瑰。
我從來都不想拒絕萊昂的生日禮物,因為他是我生命裡唯一能提醒我有著另一種男女感情存在的可能性的人。
我們分手已經 7 年了,他後來和一個學提琴的女孩結婚了。
他說他的妻子能夠理解他給我寄花的事,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她也有,她甚至把她過去的男友請到家裡三個人一起吃過飯。
可是威廉不是法國人,他骨子裡仍舊是個台灣男人,只不過嘴裡說的是英文。
他並沒有能力理解或接受我曾認識萊昂這個事實。
那天快遞員來送花時我在琴房裡,是他開的門。
他把那盒花扔在了我門外的地上,打開後花瓣掉落了許多……
我把花拿進琴房後,迅速點燃了一根煙。
尼娜三歲的時候,我送她去上幼兒園,就在我上的那所女校裡,而我也開始繼續攻讀鋼琴碩士的學習。
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威廉一起開車送尼娜去她爺爺奶奶家。
回家的路上,威廉很平靜地告訴我說他愛上了別人,是他律師事務所的秘書,一個中美混血女孩。
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現在想搬到一起去住,問我是否同意。
我聽後沒說一句話,到家後也沒有,我把自己關進了琴房,立刻又點上了一支煙,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我同意與否難道還有任何意義嗎?他那樣平靜地說給我聽,其實只是通知我罷了。
幾天後,他開車把他的被褥和常用衣物都拿走了,之後就很少回家了。
尼娜不停地問我爸爸去了哪裡?我先是說他出差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就說你自己問他吧。
威廉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有感情的,沒過多久他就打電話來找尼娜說話了。
尼娜告訴我,爸爸說他以後不回這個家住了,他住在另外一個家裡,還說周末可以讓媽媽送我過去住一天。
我聽了幾乎昏倒——讓我親自把女兒送到他和那個混血女孩住的地方去,天下還有比這樣的侮辱更令人窒息的嗎?
可是,我竟然這樣做了,因為我沒有選擇!
孩子要見她爸爸,我不能不讓她見,她還小,不能沒有父愛。
第一次開車送尼娜去他們住的地方時,一路上我一想到自己在做什麼就幾乎要發瘋。
我的手幾乎無法握緊方向盤,可是我又必須克制自己,因為車上還有孩子。
在一個高檔公寓的樓下,威廉和那個混血女孩看見了走下車子的尼娜就一起迎了上去。
尼娜剛一看見她爸爸就呼喊著跑過去,威廉則立刻把她抱了起來。
我沒有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住地抖,威廉抱著尼娜走過來,說請我第二天下午 3 點過後來接女兒。
我沒有看他,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說什麼。
直到尼娜看到我的車子發動起來要走了,才忽然大聲地喊了一句「媽咪,我也愛你!」
我的眼淚立刻奔湧而出,一路上幾次遮住了視線。
那個混血女孩比我年輕和高大,更比我豐滿和性感。
我在這樣的屈辱中生活了兩年,沒有告訴俞老伯,更不敢告訴遠在法國的父母,雖然不是我的錯。
這次婚姻是一次更慘的失敗,比第一次更糟。
為什麼我在外面是個被人羨慕的對象,風光無限的著名鋼琴家,小巧玲瓏的身體被一頭滑順飄逸的披肩長髮包裹著,卻在兩次婚姻裡都被拋入無法啟齒的恥辱境地?
我開始沒有節制地瘋狂抽煙,有時一天兩三盒。
我也盡情地酗酒,反正沒有人看見。
然後我開始借瘋狂地彈琴發洩我無法壓抑的憤怒和屈辱,自責和無助。
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內心無比恐懼過,歇斯底裡過,失態地吼叫過,瘋狂地奔跑、狂跳過,也激烈地摔過不該摔
的東西。
那天我坐在琴房裡忽然醒悟到,我其實一直都戴著雙重面具在生活,很累很累,從小到大,從內到外,從單身到結婚。
只有和萊昂在一起的短暫時間內我才做了回自己。
那真是個陌生的自己,但卻是個美麗和幸福,自由和快樂的自己。
那個自己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開學不久,我報了一門美國文學課,是該校英文系的招牌課,教課的女教授畢業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頗有名氣。
那天我趕去上課,車開進校門後沿著長長的林蔭道翻過一個個減速板緩慢地行駛著,然後看到一個年輕女子背著書包獨自在旁邊的小路上走。
我第一次上課時見過她,一看就知道是大陸來的。
那次上的是大課,人多,就沒和她打招呼。
這個學校的中國學生很少,從大陸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將車開到她身邊,搖下車窗,請她上車一起去上課,她略顯猶豫後就同意了。
我們互相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我得知 L 是從北京來留學的,在英語系的寫作專業讀碩士。
我問她為什麼來美國讀寫作,而不是其他專業。
她一愣,然後說只是因為喜歡,沒有別的原因,我忽然從她那裡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一種接近真實的東西。
在幾乎所有人面前,我一直要求自己表現出一個活潑、開朗、友好,值得別人羨慕的知名鋼琴家的形象;我只穿剪裁合身的衣服,牛仔褲或燈芯絨褲,上身總穿小西服,再配一頭滑順的披肩長髮,使我看上去精致、活潑又可愛。
其實呢,我的身體很瘦小,遺傳自我父親,我知道威廉不喜歡我這樣沒有脂肪不性感的身體,還好,我的外表的確很吸引人,加上我開著紅色跑車和自身的知名度,我總能從別人看我的眼光裡讀到羨慕甚至是嫉妒。
可是在 L 的眼睛裡卻沒有這一切,她的眼睛純淨安祥,似乎只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
如今什麼樣的人專門學寫作呢?就是不為畢業後工作出路考慮,只為了內心的追求非學不可的人。
我當然知道,只有這樣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因為寫作和音樂都是對內心世界的追求,都是追求真實的感覺。
我了解那是什麼,它不會欺騙你,就像音樂一樣可靠。
我開始給 L 打電話,問她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助的,她剛來美國不久,人生地不熟,沒有車,租住在一個廣東人家裡。
她總是說她很好,什麼也不需要。
又是一個星期一,我開車去上美國文學課,那時的我必須用課業來平衡我業已失控的情緒化生活。
前一天發生的令人羞憤的經歷,仍在不斷挑戰著我忍耐的極限。
前一天是星期天,我照例從威廉那裡接回了尼娜,回家的路上,那小姑娘竟然對我說,她想要和她爸爸及那個混血女孩住在一起。
我的手開始握不住方向盤了,因為是下坡路,我只好強忍著把車停在了路邊,我壓下心中的大怒問她為什麼。
這個已經 5 歲的胖女孩直言不諱地說,因為爸爸比媽媽高興,能陪她去不同的地方玩,那個她叫做傑西卡的阿姨也不像媽媽,因為她不抽煙,也不愛發脾氣。
說完了,她才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低下了眼睛。
我什麼也沒說,麻木地楞了好半天才把車開回家。
我給尼娜做完晚飯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屋裡,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沮喪的樣子。
我不能相信我唯一的女兒竟然也開始嫌棄我了!
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感覺整個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可我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我把車開進校園後,立刻看見 L 正沿著布滿尤克利樹皮的小道上向教室方向走著,看見她安靜的身影,我忽然產生了想要痛哭一場的衝動。
她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學生,不是台灣人,不是名人,不是任何我必須顧及面子等因素而必須在其面前表現某種特定形象和展現特定表情的人;雖然她只是個陌生人,還是一個大陸來的陌生人,卻是一個最可以信賴的人。
我請她上車時,就感到自己必須做一件事了。
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灣區最好的心理醫生也對我無能為力,因為這些美國人怎麼可能懂得中國文化裡的那些東西,尤其是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那些東西可以讓人去死,但看上去卻有著風平浪靜般的無辜。
西方人最不理解中國人的地方就是“忍”了,雖然他們可以很專業地不去問我為什麼要忍,但是他們臉上一個一閃即過的眉頭微蹙,已經正確無誤地洩露了他們的好奇心。
對一個西方人袒露自己的隱私和內心,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一直不喜歡那些貌似能專業地幫助你的人,盡管有人告訴我在美國找心理醫生必須像買東西一樣“shoparound”,我卻沒有碰到過一個讓我感到滿意和對頭的人。
我把車停在通往英語系的小徑轉彎處,不再往前走了,L 有些吃驚,因為馬上就要上課了,我不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看著窗外,L 畢竟是性情中人,她什麼也沒問,就陪著我一起靜靜地坐著。
無聲勝有聲的理解在關閉了車窗的車子裡如同慢板的音樂在回蕩。
忽然,始料不及地,我突然就痛哭起來,就像山洪終於沖毀了堤壩;我哭得那樣失態,那樣盡興,那樣不顧體面,那樣舒暢,絕對是我一生中從未有過的一次。
L 沒有勸我一句,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陪著我坐在那裡。
她遞紙巾給我時,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全部。
我終於哭累了,掏出一支煙,舉了一下向 L 做了個歉意的表示,搖下車窗後就大口地抽起來。
接下來我開始平靜地,毫無顧忌地對她講起了我真實生活裡的一切:
我的累,我每天人前的千般風光,背後的萬般無奈和偽裝,我的無法訴說的屈辱和感到再也無法繼續下去的忍耐。
我告訴 L 我不想離婚,不僅因為女兒太小,也因為我對威廉還有著僅存的一點希望,我不敢對這個沒有男人的家的未來做任何想象,雖然挽回的可能似乎已沒有了;但是,我為挽救這個家做了任何事情嗎?沒有。
我的身份和習慣只能讓我除了逃避就是忍耐。
我甚至托人花錢找到了一位剛剛來到洛杉磯的藏傳佛教的密宗大師,請他為我看命理和婚姻歸宿,那位大師說,我和威廉的緣分還沒有完全消盡,所以我才會痛苦不堪。
我也告訴了 L 我在家裡如何瘋狂地酗酒,之後再更瘋狂地彈琴,尤其是在彈德彪西的曲子時,總會產生各種幻覺,鋼琴的正前方會經常出現恐怖的有著中國面孔的鬼怪,猙獰可怕,然後我就會更拼命地彈,似乎在與這些魔怪決一死戰;L 一直都沒說什麼,只是不時地點一下頭。
那天我們都沒有上成美國文學課,我請她陪我一起去幼兒園接尼娜,然後去我家吃晚飯,她同意了。
尼娜似乎很喜歡 L,但是問我為什麼這個阿姨不太愛講話。
晚飯後我送 L 回家,返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到經過今天突發的感情宣洩,我輕鬆了許多,而 L 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看似並沒有什麼特別吃驚的反應,她是一個安靜的人,但是我知道寫作的人內心都是不安靜的;她的平靜讓我對自己的突然失態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尷尬和歉意,就像一個孩子對母親大鬧一場之後,累了,然後就理所當然地睡著了一樣。
我一生裡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5 月份到了,我和 L 都是那年夏天畢業的。
L 邀請了她班上的同學和幾個朋友參加了我在音樂系小教堂舉行的畢業演奏會,我演奏了最喜愛的德彪西的作品。
演奏會很成功,那一次,我彈琴時可怕的魔鬼幻象沒有出現。
L 畢業後去了紐約另一所學校繼續讀研究所。
她走後,我又去拜訪了那位西藏的密宗大師,這一次他說我和威廉的緣分已盡。
我們終於離了婚,尼娜歸我撫養,那時我的父母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他們之前曾讓俞老伯勸過我,但是因為威廉明顯是過錯方,他們也只得接受了現實。
從爸爸在電話中的聲音裡我聽得出,我第二次婚姻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很大。
那年夏天我帶尼娜回了一趟台灣,然後去了法國,爸爸媽媽和小弟第一次見到了尼娜。
那次我吃驚地看到爸媽更加蒼老了。
回到加州後,我申請了去斯坦福大學讀鋼琴演奏的博士學位。
我再次想要開始全新的生活,我賣掉了威廉留給我和尼娜的房子,然後搬進一所公寓去住。
我把賣房子的錢都寄給了在法國的父母,讓他們改善生活,並幫助小弟上一所好的學校。
每天我去幼兒園接尼娜時,經常碰到一個叫雷恩的中年美國白人,他是去接和尼娜同一個班的兒子馬克,有時到的時間早了一點,我們就會聊上幾句。
慢慢地,我發現他似乎開始對我感興趣,總是談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居然是個精神分析醫師,正在和自己的畫家妻子分居。
後來,他逐漸對我就像有了依戀之情,總給我打電話,把自己的一切都講給我聽。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到也許他和我一樣,生活裡需要一個可以真正交談的人,我想起了 L 那時對於我的重要,就讓自己耐心地充當一個傾聽者。
可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一起帶著各自的孩子出去玩過幾次之後,雷恩開始向我求愛了。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雖然與前兩個丈夫都不同,但似乎也沒有足夠而明確的愛的成分,和我對萊昂的感情仍舊是很不同的。
可是,就在他剛對我說過他準備和他的妻子離婚後就和我結婚沒多久,他竟然又莫名其妙地開車去找他已經離開加州的妻子!他在電話裡毫無歉意地對我說,他對他的妻子還有留戀。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平靜得就好像在告訴我,他剛在超市買了幾個做晚飯要用的青椒。
我終於明白,自己再次掉進了一個陷阱,我無法不責問自己,是否今生就不該再和任何異性有任何關係了呢?為什麼所有父母滿意的人都不愛我,而我似乎也不再有能力去愛任何人了——除了萊昂,那個我心裡永遠的痛和回憶?我暗自發誓,今後再也不去碰與感情有關的任何人和事,只需專心讀書,好好培養尼娜就行了。
大約和 L 分別一年後的一個晚上,我毫無緣由地突然想起了她,也不管當時是幾點了就撥通了她的電話。
紐約那邊正是凌晨,L 被我吵醒後,不但沒有怨言,反而很高興,我們一聊就聊到了太陽升起,至少有三四個鍾頭。
我告訴她我的所有近況,包括我正在斯坦福讀博士以及和那個精神分析師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
我也沒有忘記告訴她,萊昂依然每年在我生日那天給我寄來新鮮的紅玫瑰。
我是在讀博士第二年的時候開始時常感到胸悶的,早晨起來還經常會咳嗽幾聲,但我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我知道自己近些年來抽煙很凶,所以盡量減少了抽煙的次數;可是不久以後我就第一次咳血了。
在醫院,那個高個子的猶太醫生拿著 X 光片告訴我說,我需要面對一個很殘酷的現實——我被確診得了肺癌,並且已經是晚期。
聽了醫生的這些話,不知為什麼,我心裡竟然感到一種意外的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那只是個早晚都會來,命裡已注定的結果,躲是躲不過去的。
從醫院回到家,離要接在附近上小學的尼娜還早。
我不顧一切地又抽了兩支煙,以便冷靜下來做比較理性的對身後事的安排。
不抽那兩支煙,我肯定會握不住筆的,我在一張紙上列出了下面這些需要做的事情:
1.此生需要感謝的人名單
2.以自己的名義捐一筆獎學金給法國高等音樂學院
3.捐一架鋼琴給自己獲得碩士學位的女校
4.對尼娜今後的生活和未來的安排
5.對父母和小弟的安排
幾天後我就開始了例行的放化療。
我的爸媽知道後,立刻就從法國趕來了,雖然我前年才去法國看過他們和小弟,可是再見到他們第一眼時,我幾乎完全認不出了。
我的爸媽在知道我得了癌症之後的短短幾天之內一下就變老了!
他們辛苦了一生培養出來的女兒在 42 歲時就要走了,他們注定要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悲劇了!
我在爸爸枯黃的皮膚裡和額上那些深深的皺紋裡,在讓人不敢正視的深陷的淒哀的眼神裡,看到了一個父親對生活最深的失望。
我知道,我的兩次婚姻已經讓他的自尊飽受折磨,而現在我竟要用生死離別來對他們做最後的摧殘!
上天,這一切又怎麼可能是我的本意呢?我為什麼無論做什麼最後還是會傷害我的父母——為我付出了一切一切的父母呢?
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寂靜的病房裡,雖然身體被放化療蹂躪得幾乎不屬於我了,心裡卻澄淨極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此刻和世界上所有得了絕症的人一樣,剩下的日子就是面對並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例行治療,繼續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毫無招架之力,然後就是應對一撥又一撥前來探望自己的人們,勉強地和他們說幾句話,感謝他們,然後那一天就終於來了。
人到了這種時刻,對死亡的恐懼其實已經消失,既然不能改變它的必然到來,為什麼不像能迎接春夏秋冬一樣,坦然跟它走呢?
誰說從幾十年生活的重壓下解脫出來就一定是件壞事呢?
我在台灣教過的學生很多都在美國深造,他們大都已經來看過我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縮小了很多,人瘦得脫了形。
他們看見我的第一眼,大都是露出極度意外的神情,接著就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悲傷和憐憫。
在和我握手時,我可以感到他們的手無一不在微微顫慄,因為我那雙曾經讓我一生獲獎無數的靈巧的手,現在已經枯萎成了一個老太太的手,只剩下一層皮和嶙峋的骨。
當清楚地知道和所有這些人的見面是人生的最後一次時,那種感覺是難以形容的;好像一切都是在夢裡發生的,生活和活著本身就是一個不可確定的事實,為什麼人來了又會消失?我感到看見的一切面孔似乎那樣地不真實。
再仔細想想,一生裡真正真實的東西除了音樂和萊昂之外,還有什麼呢?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一點也不假。
萊昂知道了我的情況後堅決要來看我,可是我也堅決地拒絕了他。
因為經過放療、化療後,我面容枯槁,頭髮脫光,雖然戴了帽子,但愛面子的我堅決不想讓我生命中唯一的愛人對我的最後記憶是那樣一種可怕的形象。
最後萊昂同意了,但是悲傷至極。
上個月我在醫院裡過 42 歲生日時,他從法國寄來了最後一次玫瑰,也是最大最多的一次。
玫瑰花擺滿了我的房間,我知道一定馨香怡人,可是我已經聞不到了,多次放療、化療已經摧毀我身體太多的功能。
我請人給萊昂寫了最後一封信,裡面只有一句話,
“萊昂,好好活,等著我,下輩子我一定會去找你!”
我所有想說的話到此應該說完了。
我 42 歲的人生隨時就要落幕了——太短了,不是嗎?
此刻我非常懷念我那些和我一起走過音樂之路,分享過音樂之美的人們,那些老師、學生、同學、朋友。
我知道,當年我在台灣教琴過程中遇到情緒不佳時,肯定給我的學生們造成過不小的困擾,我在此向你們鞠躬,跪求大家的原諒,並謙卑地說一聲對不起!衷心希望你們生活幸福,音樂永遠與你們同在。
對了,再說幾句吧。
如果我的一生令人唏噓,希望你們的人生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我從小逆來順受的性格與我的音樂才華似乎頗不相稱,也許有人知道了我的人生故事會難以相信。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人身上貌似不可能的矛盾之處不但是真實存在,並且發生在很多人身上。
我的鋼琴雖然彈得很好,但是我的個人生活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曲折和磨難。
不過卡夫卡不也是這樣嗎?我在那個女校的英語系選修課上讀了他的小說,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在自己創造出來的最不真實的世界裡得到靈魂的解脫;而我則是在音樂裡,在手指和琴鍵創造出的另一個屬於我自己的世界裡才能自由呼吸。
上帝讓我留在世上的時間也許只有一個星期、幾天或者更短,所以此刻我對任何事已無所顧忌。
我臨走前最想說的是:
如果可以再活一次,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萊昂在一起,即使付出的代價是會傷害我的父母,但那應該只是一時的。
想一想我後來為了孝順他們而沒有那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吧,難道不是更深地傷害了他們一輩子?我的不幸其實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我的父母不會懂。
我不敢想像他們如何能承受得了失去女兒這樣最無情的打擊,今後又會如何在悲哀中度過餘生。
可是,孝道如果與人性相違背難道還應成為美德嗎?
天下的父母,請你們把我的人生故事留作參照和思考吧。
※ L 告訴我,她給我寄出那盒錄音磁帶時,佩吉·楊已經去世了。
她說她這個朋友的悲劇人生其實也是很多在中國家庭裡長大的一代人的無奈。
※通過我與 L 的後續聯繫,我知道了尼娜後來被佩吉·楊的父母接到了法國去生活,也已經開始學習音樂。
我聽了之後不由得想,那個小姑娘的外婆和外公會不會把自己對女兒未竟的人生移植到尼娜身上呢?
小姑娘會不會成為她母親的影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也可憐那些為孝心忘記了自己最基本的需要,背負了一生懊悔的孩子們。
但願佩吉·楊的靈魂是自由的,愛自己的親人,但是不必為此付出愛所不能承受的負擔——那負擔最終壓垮了她作為一個優秀音樂家單薄的身體和靈魂。
※附註:蕭邦音樂大賽冠軍得主,查不到台灣音樂家楊珮及其人。
安息吧
※本文摘錄自「不說,就真來不及了︰紐約客的臨終遺言」一書中的故事。
陳承謙悠美 在 公民不健忘-台灣主權和平獨立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先講結論,如果繼續放任黃偉哲,沒有給他巨大壓力,那台南市的政治風暴會在 2022 年讓民進黨再體驗一次地獄。而且這一次,不會有韓國瑜吸仇恨值、不會有蔡英文起死回生、不會有香港人救援,台南風暴很可能會刮向 2024,讓所有抗中保台的努力毀於一旦。
大約一個月前,筆者曾發文提示民進黨的選情難看,當時的估計是:嘉(縣)南高屏穩定綠地、基北桃竹(市)混戰、其他地區穩定藍天。現在選情要下修,嘉南高屏的馬其諾防線,可能會從最綠的台南爆開。
台南丟失並非不可能,近幾年的政治特性是變化極快、震幅極大,1124 以前沒人想過高雄會變天、台北會血戰到 3000 票,韓流發威帶動藍軍投票,加上姚文智被柯網軍徹底鬥臭,讓民進黨全台大血崩。
蔡總統在 2018 年末民調差點失守二位數,沒人知道他會成為史上最高票總統。多虧習近平一國兩制、香港人流血警告、國民黨內戰、韓國瑜醜聞連環爆,2020 最後才有好結局。但民進黨最終選情仍然很難看,不少綠營區域立委都是在最後一波恐慌投票中以 1-3% 得票險勝,更別提卓羅林昏聵的操盤導致政黨票最後半個月崩掉 5-10%。
由於中共內部經濟慘烈加上美國不停施壓,中國必須向鄰國恫嚇,民進黨因此可以保持「抗中」民氣,加上各部會戰戰兢兢打造的「防疫」金身,讓中央支持度維持在 6 成。
然而美豬為首的「食安」問題,槍擊案、命案帶來的「治安」問題,和難以說清但民怨一直很大的「居住」問題,足以在下一次地方選舉給民進黨致命打擊。台南偏偏都有這些問題,而且黃偉哲市府不願正視。
考慮到 2018 選情,黃偉哲僅勝高思博 5.65%,下次非藍營但反黃偉哲的勢力只要有強棒出來分票,黃偉哲落選不是不可能。地方選舉如果維持平盤或桃北失利還好,但黃偉哲所處的台南市,素來有綠軍大本營的象徵地位。
大本營陷落,對全體士氣打擊不可估量,全國潰敗程度會超過 2018 年的高雄。
前面提到的「食安」、「治安」與「居住」問題,在台南目前以爐渣案(農田廢棄物,與食安環安聯繫)、南鐵案、長榮命案為起火點。爐渣案經過黃偉哲幕僚的掩蓋,悶燒三個月之後,因為黃偉哲臭嘴南鐵案惹怒居住正義小雞、郭再欽提告時力立委陳椒華,連帶爐渣案延燒開來。偏偏時機不巧又發生長榮命案,黃偉哲再度臭嘴,使得台南市政府名聲掃地。
各位有心可以去研究爐渣案,起先是網路上的爆料,雖然網友談論的內容並不精確,但台南市府對爐渣案輕罰與縱容是事實。爐渣案發生在郭信良、正國會的勢力範圍,事主郭再欽則是黃偉哲一派的人。民進黨內其他系統基於「地方事,地方喬」以及不輕易涉入其他派系鬥爭的原則,都是隔岸觀火。然而正國會也沒有大動作干預,黃偉哲也樂於當個鴕鳥繼續包庇自己人,把責任推出市府門外。
黃偉哲系統的人一直以來都用「歷史共業」、「全台共業」來談論這件事,這是極為失敗的轉移焦點手法。爐渣是共業,但別人犯錯不能當作自己也這麼幹的藉口。政治人物的正確處理模式,是承擔、查明、迅速確實處置。只要能以最謙卑姿態接受指責並展現改革魄力,政治人物就能夠化危機為轉機。
同一時期,高雄旗山等地也有爐渣案,據筆者所知,在輿情回報之後,高市府就迅速處理並且重罰,杜絕悠悠之口。但黃偉哲沒有這麼做,他放任文宣系統到處洗地封口,以為封鎖消息就能夠拖過去。起初他們還真的成功了,關心爐渣的人寥寥無幾。
好啊,就算要壓消息,腦袋正常的人也該趁消息沒傳開趕快解決問題。但黃偉哲以為躺著就過關了,幹嘛要處理?郭再欽還笨到去吿陳椒華(郭對陳求償 1 元,完全是意氣用事腦衝),結果呢?嗆人一時爽,結果引來豺狼黃國昌。
自從館長槍擊案後,黃國昌用專心查案當藉口長時間神隱,只有重大案件確定順風的時候才冒出頭發文。爐渣、南鐵、長榮命案三連發以後,黃國昌現在也冒出頭問候黃偉哲了。現在台南市府徹底逆風的狀態,才驚動黃偉哲本人道歉,還把總統都拖下水。
講白了,黃偉哲的形象潰爛程度,正逐漸逼近柯文哲。
一個臭嘴壞事的市長,加上諱敗為勝的馬屁幕僚團,本來就容易在市政上摔倒。但黃偉哲團隊現在的狀況是,摔倒了不先爬起來,反倒坐在原地嚎啕尖叫:我又沒怎樣,都是藍白黃網軍在陷害我——這種行為跟柯韓把批評者說成網軍沒什麼兩樣,都是 they 的錯。
給民進黨一個誠心的建議,在台南這種傳統倫理深厚的地方,應該採用最樸實的方式解決。古時天子會下詔罪己,該斬馬謖的時候不能容情,嚴以律己寬大對外,一邊洗形象一邊改革,這才能夠止血療傷。
如果黃偉哲是明智的主公,應該深切記取教訓;如果黃偉哲是馬謖,上頭最好是斬了他,同僚最好儘速取而代之。下手輕了、時機晚了,沒重整的軍營就等著被敵軍攻陷。軍事重鎮被攻陷就等於懸在亡國邊緣。
(附圖為今早四大報頭版,統媒還沒搞懂狀況,請把握時機。)
陳承謙悠美 在 Ayasa channel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CatchtheMomont #赤い雨 #ぶらどらぶ
【Ayasa CHRONICLE 配信 Vol.10】
日時:2021年1月9日(土)15時に配信しました。
月に1度レギュラーでお届けする YouTube「Ayasa channel」でのトーク&生演奏 新年一発目の Vol.10 は、Ayasa が ED 主題歌を担当するアニメ「ぶらどらぶ」の配信決定を記 念して、豪華ゲストと共にお送りしました。
※ニコ生での同時配信あり
ハレスタチャンネル https://live2.nicovideo.jp/watch/lv329914719
出演:Ayasa / ゲスト:asami( LOVEBITES)、中西 穣(いちごアニメーション代表取締役)
⏰TIMESTAMP
0:00:16 オープニング
0:06:48 🎻Re:Birth
0:09:56 🎻Catch the Momont
0:15:28 TALK
1:06:54 🎻赤い雨(VE)
1:08:25 TALK
1:35:00 🎻新月
1:36:52 エンディン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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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asa CHRONICLE配信 Vol.10サポチケにご協力くださった皆様(敬称略・順不同)
垣内智和・川添千文・八代朋大・中島基寿・杉山泰紀・本田正史・小林豊・佐藤宏之・高橋幸雄・田口雄三・内田智洋・野田良平・藤田清治・宮崎秀和・刀根伸行・小山博嗣・中村多都夫・松井隆次・大平弘明・鳥飼翔太・大里広明・松尾昌弥・富樫知弘・渡邊恭一・臼倉信一・浅井一人・一宮悠・大谷正登・石原宰・佐近和之・俵英明・西村達也・国貞浩・木下雄斗・原睦也・小山尚美・石坂健司・須田真美・藤本將・遠藤紀章・廣瀬雅州・石村尚人・廣本真威・大槻吉孝・毛利章彦・太田克哉・高橋広守・三瓶徹・東覚・早川将義・山本直樹・平沼一弘・大石貴弘・村松寛紀・鈴木麻理・水村裕樹・秋豆智・村山賢治・吉川薫・吉川一重・三留修平・三浦富夫・江坂博人・豊崎利之・竹田明弘・川端敏広・外川旭・工藤真聖・池上正芳・赤井健嗣・小嶋範彦・山下正一・三澤健治・福島有希・山口由美子・山本直樹・静・森下雅弘・安部謙悟・藤原重喜・ヨシダリュウタ・藤川拓也・國分紀嗣・陳俊菁・久保山有造・内田忠良・佐藤和喜・中島弘貴・河野達也・大森郷平・岡村充浩・中西穣・服部俊明・松井良弘・秋場信二・貫井信之・中村征司・蓬田浩二・吉村達志・藤村正之・臼倉茂樹・渡會一史・山口聡・近藤丈淑・江浦るみな・糸谷直人・高田晃由・山口友美・中野雄太・相江智也・木屋建人・井上幸治・西村直樹・高桑雅永・森田裕政・藤本靖・松澤一裕・脇原潤也・十川和也・芋川和慶・土居毅士・楠瀬秀樹・岩田智稀・山柴航・中川健治・野末純也・天賀義彦・阿部孝人・平林明日美・飛澤史久・安方遼太郎・稲室正章・芹澤健太・北村波子・近藤大輝・中澤和茂・藤本達夫・櫻井寅行・細谷典弘・鈴木真澄・小田島薫・谷岡政宏・森田智・太田啓輔・松永真吾&匿名希望の皆々様 本当に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し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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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ぶらどらぶ」は第1話-特別編-が YouTube にて無料配信中
https://youtu.be/q2im3P4AiHc
今回の配信前にご覧になると、より楽しめます!! 公式チャンネルはこち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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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売期間
1 月 5 日(火)21:00〜1 月 9(土)14:00
*コンビニや銀行振り込みの方は、支払期限に関わらずこの期間内に入金をお済ませください
●価格
1 口:¥2,000(税込)
*複数購入歓迎!!
●購入特典---配信翌日ご案内
1当日撮影のオリジナルフォト(1 種類)をメールでプレゼントします 2購入された方のみがアクセスできる動画などでお名前(申込者名)を掲載しお呼びします
*読み間違いを減らすため【備考】の初めに必ずお名前の「よみがな」をお書き下さい(匿名の 方は「名前不可」とお書きください)
●購入時にコメントを募集 サポチケ注文画面下方の【備考】にお名前の「よみがな」もしくは「名前不可」と書いた後、以 下のテーマでコメントをお寄せ下さい。配信内で使わせていただく場合があります
[テーマ1]今年はどんな「初夢」見ましたか?
[テーマ2]「ぶらどらぶ」第1話-特別編-を見た方、感想をお聞かせくださ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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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asa スタッフ-
陳承謙悠美 在 DSPS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首次聆聽〈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至多時,都還悠行在一股精修過的美麗感知和情緒之間。然而,要判定該曲真正的情緒,首先必須將主歌開始往後的佈排一併拋棄,僅須對準曾稔文於歌曲開始即哼出來,也就是「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旋律構成的單音段落,便能明白這是一首極度悲傷的歌。
對於這樣的定奪,或可再以導演朱旻修為〈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執導的 MV 作為參照。導演有意識將歌曲的情緒軸線凸顯,並隱忍哀傷一步步揭開他對此曲的投射。片中兩線人物因山中奇遇有了交點,彼此映照出對生命輕重的體悟與態度,作為劇中第一道悲傷的門;再往原初的情緒軸線於兩方各自察發異樣而對應出的竊鬧和疑諱,劃下第二道悲傷的痕跡;而再更掘一層,是在課室間導演無奈又任性的揭露兩方於世代上根本存有的無能諒解,作為他悲傷的至大狀態。
這樣絕對的安排同時也帶著未明謀和的手法,讓原本不相干的全都牽扯一起,悲傷於是更泛了無邊;看導演穩穩抓著憂哀的軸線,在片中一刻都無鬆脫,以兩方襯伴出來情緒上以及角色的重塑、對倒並又疊合的手法,呈現著現實裡始終相伴的哀傷的趣味,鏡像般令觀者內外全知。當發現劇終不提供絲毫解答或說明的時候,才注意到歌曲始末都有的卡帶收播聲,便告示這可能是一樁無心的回憶,又再次證明每顆心之間,必然斷層的狀態。
〈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的 MV 整體十分符合樂團個性,又能感受到導演跨度自身對該曲的印刻,以一個主要詮釋者來進行創作。因此,無論上述腳本中常是對照的兩線人物、入山的緣由、不同世代間的斷層,或單純生命態度的輕重等,都存在一念對無情世態當之必然的承受。甚至在導演與樂團之間,也同樣存有這樣輕可平淡無傾,重則牽動感知的引力;兩方的默契和信任,創造出來凝實複雜的感受,讓〈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的文本膨起豐富性,接收更多向度的觀點。這以歌、以劇本可獨立看待又能疊合品察的兩個優秀主體,使兩方都呈現出創作上的開放性。」
截自 耳道運行式Phantasmagoria 文章 「樂評:悲傷是白馬的樣子」 _ 林睿哲
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
Just catch me babe
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
What you gonna do? Just catch me babe
進去一個又一個的世界裡
偷偷的帶走一些東西
找到祕密隧道在牆壁
簽上我的名
啊 每一個瞬間
我都將帥氣地大步走過
向更豐盛的地方去
我會跟著你
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
Just catch me babe
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
What you gonna do? Just catch me babe
也許我們偶爾稍作休息
慢慢搭著巴士等天明
耳機塞進剛醒的耳朵
let’s go and see
啊 每一個瞬間
我都將帥氣地大步走過
向更豐盛的地方去
你會跟著我
woo
我就在這裡 等你
別擔心 你可以大聲的哭
你的脆弱和堅強並不牴觸
woo
我就在這裡 等你
別猶豫 人都是自由來去
若我們能同行 i'll give you my big greetings in peace
/
DSPS
Vocal & Acoustic Guitar | 曾稔文 Ami Tseng
Guitar | 詹詠翔 Yung Hsiang Chan
Bass | 鐘奕安 I An Chung
Drum | 莊子恒 Tzu Heng Chuang
/
導演 Director | 朱旻修 Min-Hsiu Chu
攝影 D.O.P | 劉哲均 Che-Chun Liu
製片 Producer | 劉彥宏 Harry Liu
美術指導 Production Designer | 廖音喬 Yin-Chiao Liao
燈光 Gaffer | 林洋 Yang Lin
髮型化妝 Makeup Artist | 洪丌涵 Edna Hung
造型 Stylist | 周雅萱 Miyabi Shuu
主演 Cast | 巫建和 Chien-Ho Wu
藤原希 Nozomi Fujiwara
DSPS
執行製片 Line Producer | 何語樂 Ule Ho
製片助理 Production Assistant | 王裕勛 Yu-Hsun Wang
跟焦師 Focus Puller | 程鼎暘 Young Cheng
攝影組 Assistant Camera | 楊子毅 Jason Yang
楊季寰 Chester Yang
美術助理 Set Decorator | 謝慧萍 Huei-Ping Hsieh
燈光助理 Electrician | 周榮竹 Chou Jung Chu
剪接 Editor | 朱旻修 Min-Hsiu Chu
器材 Equipment | 乒乓影像
器材支援 | 賴謙暉、林劭軒、梁敦學、翁悅
特別感謝 Special Thanks
Pimo
蔡弦剛
張雨晴
張盛文
姚登元
葉廷皓
賴謙暉
乒乓影像
中和高中
紅花鐵馬映像所
宜蘭縣協拍中心
東眼山國家森林遊樂區
/
《Catch Me Baby Come and Dive》
作曲 Composer | 曾稔文 Ami Tseng、鐘奕安 I An Chung
作詞 Lyricist 曾稔文 Ami Tseng、鐘奕安 I An Chung
製作人 Producer | 吳奕宏 Yi Hung Wu、鐘奕安 I An Chung
編曲 Arrangement | DSPS
混音 Mixing | 吳奕宏 Yi Hung Wu
錄音 Recording | 吳奕宏 Yi Hung Wu at 荒原錄音室 Wasteland Studio
母帶後製 Mastering | Tomomi Nemoto at Saidera Mastering
/
Release Label | Big Romantic Records
Official Website. http://www.dspstw.com
Facebook. http://www.facebook.com/dspstw
Instagram. http://www.instagram.com/dspstw/
Twitter. http://twitter.com/dspstw
陳承謙悠美 在 GEM鄧紫棋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Stream/Download the song here: https://GEM.lnk.to/CityZoo
由 G.E.M. 鄧紫棋 作詞譜曲抒情新作〈很久之後〉,全曲以清脆琴音貫穿,慢板節奏搭配鄧紫棋悠然而平穩的唱述,為一段已逝的愛戀暗暗增添說不出的傷感。全曲在弦樂團合奏將歌曲帶至高潮,情感的流瀉更加豐沛直接,喚醒每個人內心裡的這位「曾經」。
〈很久以後〉描述的是一段沒有結局的感情。分手後,就算時隔許久才與舊情人再度相見,兩個人的問候也換了意義。開始一段愛情需要兩人剛剛好的默契,但只需一個人的轉身,就能結束一段愛情,這樣的分手不容易叫人接受,卻仍因必須面對,更為心如刀割。當理性凌駕於感性之上時,也許只能像隻貓,就算受傷也只能偷偷地自行躲在角落舔拭傷口,因為知道怎麼做都是無濟於事,於是只能故作堅強,相信一切都會漸漸變好,如果再見,微笑點頭。
鄧紫棋分享,自己很多時候都是藉由音樂在治療自己的傷口,其中「感情」是最打擊她的東西,她也忍不住在新歌發表會上落淚坦言,〈很久以後〉這首歌讓她想起了一段過去受傷的戀情。「錄這首歌對我非常不容易,想起了很多過往。」鄧紫棋透露,這首歌一共花了兩天錄製,因為錄製期間「就一直在哭!」鄧紫棋不諱言自己面對感情時很像貓,其實受傷了,卻不願意告訴別人自己有多受傷,於是在人前歡喜,卻暗自不斷舔傷,甚至到失去對方的時候都還在自我欺騙,告訴自己「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這點失戀算什麼」,但因沒有誠實面對傷口,讓自己的情緒壓抑太久,她也笑著自嘲,就是因為這些對世界的感受或是感情經歷的長久累積,促使自己能在 7 個月內完成《摩天動物園》這張專輯。
歌曲〈很久以後〉同為療癒系暢銷作家肆一散文改編電影《可不可以,你也剛好喜歡我》主題曲,由億萬編導林孝謙與呂安弦等人編劇,台灣新銳導演簡學彬執導,集合台灣青春實力派新星曹佑寧、陳妤、林映唯等人共同演出的校園純愛故事,這首歌也為電影中甜而微酸的初戀情懷畫龍點睛,讓影像和音樂做了完美的結合。
《很久以後》
作詞:G.E.M.鄧紫棋
作曲:G.E.M.鄧紫棋
也許是不甘心 也許是可惜
也許無法相信 突然身邊再也不是你
能給的都已經給你 能做的都用盡全力
也許遇見你是種幸運 分開卻是天意
不是不能面對 又不是十八歲
愛過你的年歲 心裡至少真的不後悔
也許會不捨會落淚 但得不到也許才珍貴
也許再等等就有人會 比我們匹配
很久很久很久以後
當我抱著別個他的時候
是否我就能夠 對你笑著揮手
好久不見的朋友 換個角色 對你問候
誰還記得我們 曾多奮不顧身
失去你的人生 我像一棵樹被拔了根
如果只能依賴自己 我只能逼自己更獨立
雨再大過了總會天晴 不過時間而已
很久很久很久以後
當我抱著別個他的時候
也許我就能夠 對你笑著揮手
也許會釋然分手 是個出口
很久很久很久以後
當你牽著別個她的時候
我們這個傷口 也許不再難受
好久不見的朋友 祝福你們 直到永久
只是怕可能 以後愛別人 無法像愛你那麼深
但愛到了盡頭 哭有什麼用 也只能接受
愛情裡一切莫須有
很久很久很久以後
時間會把回憶慢慢偷走
此刻承受的痛 會慢慢變得虛構
不過就換了一雙 執子之手
很久很久很久以後
你我都各有所愛的時候
我們這個傷口 再也不會難受
好久不見的朋友 如果再見 微笑點頭
製作人 Producer : G.E.M.鄧紫棋 / T-Ma 馬敬恆
編曲 Arranged by : G.E.M.鄧紫棋 / T-Ma 馬敬恆
鋼琴 Piano by : Doug Petty
低音吉他&電腦編程 Bass&Programming by : T-Ma 馬敬恆
弦樂編曲 Strings Arranged by : T-Ma 馬敬恆
弦樂 Strings Performed by : 靳海音弦樂團
和音 Bvox : G.E.M.鄧紫棋
錄音 Vocal Recorded by : T-Ma 馬敬恆 @ Avon Recording Studios
音頻工程 Audio Engineered by : T-Ma 馬敬恆 / G.E.M.鄧紫棋
混音 Mixed by : Brian Paturalski
母帶 Mastered by:Randy Merrill @ Sterling S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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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youtube.com/gem0816
Instagram: @gem0816
Facebook: https://www.facebook.com/G.E.M.Official
Weibo: http://weibo.com/gemtang
#鄧紫棋 #很久以後 #可不可以你也剛好喜歡我
陳承謙悠美 在 整形外科陳承謙醫師- #悠美診所的專業團隊幫我拍了支形象大片 ...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悠美 診所 的專業團隊幫我拍了支形象大片 你沒看錯~這支影片裡的那位真的是我喔! 拍的簡直像GQ出品的一樣!太厲害了 至於男模的部分不知道夠不夠GQ呢?大家覺得?呵呵 ... <看更多>
陳承謙悠美 在 #陳承謙醫師- YouTube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雙眼皮手術前的必看攻略| Dr.陳承謙| 醫師給問嗎| 淨妍醫美 ... 金芝妍醫美診所陳承謙醫師#shorts ... 【悠美診所】~《全能的美型執仕》- Dr.陳承謙醫師簡介. ... <看更多>
陳承謙悠美 在 [問題] 雙眼皮諮詢(陳承謙/張峯瑞/楊國輝) - 看板facelift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附圖、文長)(價錢不能打出來我再撤掉)
我大概在四五年前有縫過雙眼皮
但是現在有掉下來了 而且眼睛超級無神
很常被問:「是不是想睡覺」
最在意的點:眼睛有神、雙眼皮不要再掉了
1.淨妍 陳醫生
因為看到ptt網友的分享 很美超成功的
立馬預約去諮詢
醫生很細心跟我解釋我的眼睛構造(?
眼眶的大小會決定眼睛大小
我的眉骨比較突出
眉眼很近 所以雙眼皮不能弄很寬
也導致我雙眼皮很容易掉 要用割的
我有問醫生那割了之後會不會再掉
醫生說 我的先天構造滿容易掉的
他會盡力幫我!
醫生就問我有沒有喜歡的眼型
醫生看完就說 那你一定要開眼頭
諮詢費200(可折手術費用)
割35000 重修10000(因為有縫過)
開眼頭好像在加15000吧
2.超美診所 張峯瑞
醫生感覺很累、話很少
那天諮詢師講話講的比醫生多
醫生說可縫、可割
但是因為還年輕 所以比較傾向用縫的
我也有問醫生 會很容易掉嗎
醫生說不管縫還是割都會掉 比撐多久而已
然後我有拿理想眼睛給醫生看
也說要開眼頭
(開眼頭是新的技術 疤痕藏裡面那種)
縫35000 開眼頭35000(一起做減5000)
3.新聖 楊國輝
最後就是大名鼎鼎的楊醫生了
電話真的很難打 但很幸運很快就約到了
一開始是諮詢師先叫我閉眼張眼
說我有點挑眉 叫我趕快練習不要挑眉
練到一半醫生就進來了 超擔心被退貨
醫生話很少 醫生只問我想要哪種眼型嗎
我說眼睛想要有神就好!
醫生就開始拿一根長長的模擬
他有幫我模擬三種(已撤照)
我問醫生那我適合割還是縫的?
醫生說我眼睛脂肪沒有很多 縫的就可以了
但是因為我眉骨很凸 所以雙眼皮會拋拋的
我一樣也有問醫生說那會不會又會掉
醫生很有自信的說:「你有上網查那應該知道我這種縫法不太會掉」
(目前好像已經排到11月了)
諮詢費250 縫32000(因為之前有縫過)
問題:
1.我目前是比較傾向陳醫生或是楊醫生
不知道大家比較推哪個醫生啊?
(6/12更-看完大家的意見 決定是楊醫生)
2.楊醫生模擬的那三種 哪一種比較好看?
3.不知道要不要開眼頭
開眼頭感覺很可怕 我也擔心臉整個變調(?
謝謝各位看完這麼長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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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3.192.43.15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facelift/M.1559990846.A.7F4.html
※ 編輯: gina0809 (123.192.43.150 臺灣), 06/08/2019 18:51:37
※ 編輯: gina0809 (150.116.124.133 臺灣), 06/10/2019 18:22:28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