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們說,大班說】
#給我躺好
#焦糖哥哥我可以
或許是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許多藝人們更容易接觸到同志朋友、看見這些人的生命,從而用各種方式支持著性別平權。
#當然那些甚麼郭擔憂梁治癒劉壯士之類的我就不多說了
但同樣的公眾人物的身分也讓他們特別容易被攻擊、更需要我們的支持 #還有愛,像焦糖葛格這樣由始至終公開而且大力的聲援的藝人,可想而知他與他的經紀公司所承受的壓力會有多大。
而且到底為什麼兒童台不能有同性戀哥哥,然到底為什麼盟盟這麼Sure人家就是男同性戀
#雖然如果是的話好像也不錯 #不然兒童台要招募甲子阿姨 #還是燒毀嬸 #或是摩天輪薯淑 #有人看嗎
對 焦糖 陳嘉行,以下我們用幾種方式簡短表達支持與愛
A)跟我交往
B)臨幸我
C)最喜歡的吉拿棒口味是焦糖
D)要借你大班的刀嗎
#各種性騷擾 #焦糖哥哥開的甚麼廚的我就不說了
文/ 班 I don't do nice(已荒廢ㄉ粉絲專頁)
我是無宗教信仰的支持者,
但我深信所有的宗教教義都是以愛與良善為核心,智慧才能生。
我喜歡閱讀,佛的智慧、聖經的智慧我都感興趣,但差別在我還會思考,我不會照單全收,尤其是資訊還是透過別人的嘴巴。
不過真要算,我可是受洗過的基督徒,
以前很熱衷於教會活動,
直到我發現上帝不會錯,
但人終究只是人。
很多教會的阿基里斯腱就是LGBT與婚姻平權法案,
即便基督教、天主教總公司所屬的國家,絕大多數早已合法化,
但看看台灣這些加盟店教會,
還再吵吵鬧鬧製造謠言散播恐懼,
是否該與時俱進呢?
在令人戰慄的聖經看到一則推文,
我覺得必須簡單回應一下,
台灣是法治社會,
我先提醒對方。
1、我和經紀人在工作上是商業夥伴,如果你們沒有消費紀錄,那他就無須提供客服服務,會直接掛電話封鎖。
如果有天我和經紀人不再合作,我們還是好朋友,我們的交情本來就不是建立在金錢上,不愛不公義的錢,你們能了解嗎?
2、我不是公司最賺錢的明星,更因婚姻平權的議題,我請公司暫時別主動安排我的工作,因為我無法確定反方是否理智?以這幾天的留言,看來我沒誤會這些人。
3、演藝工作也是自由經濟市場的一部份,如果我本身夠好,工作自然就多,我比較在意的是能不能得到電視台、製作單位、導演、製作人、觀眾、消費者⋯等的青睞,但如果因為我支持婚姻平權,而惹毛了一些單位封殺我,
我欣然接受,演藝成就是一時的,孩子的未來是世世代代。
4、如果因為 #焦糖哥哥是同性戀,恐龍(同)家長就拒看我的節目,那我必需很遺憾的說,你們及你們的小孩,一直在接受婚姻平權及性平教育的訊息,從天線寶寶、海綿寶寶、神奇寶貝、航海王、momo歡樂谷及每年一張的專輯大多傳達這些訊息,「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尊重」、「永(勇)於做自己」,說一句嚇死你們:「兒童頻道,不論是yoyo、momo、迪士尼、卡通頻道,都默默支持性解放思想」,因為我們希望孩子能為自己的不同感到驕傲!
不信?航海王好看嗎?伊娃大人和Mr.2向您問候,如要去尾田老師版上抗議,記得寫日文。
5、你們可以印「我歧視同性戀,拒絕服務與被服務 #抵制雇用LGBT工作者的公司」
相信很多人會成全你們,非常樂意配合。
6、當你們只敢用假帳號在網路上做不願承擔法律責任的發言,本身就明顯理虧了。再者,你們真以為假帳號查不出來當事人?!
如果陳議員或支持者有在看我的臉書,
議員會做如此操作,想必是衡量過這樣有助於自己的政治生涯,但希望妳想想,未來你的選民服務只only for基督徒?還是所有需要妳的選民,這些人一定會有 #陰柔特質 #同性戀 #跨性別
對於性平教育可以有自己的看法,
但請理性討論與透過法定程序上呈,
而非發動支持者對出版社做非理性行為。
這是公關課題,如果妳的幕僚回報妳因為這件事得到了極大的關注是好事,
那要想想這行為到底傷害了哪些人?
如我因為反對妳對性平教育的粗魯行為,此刻也正承受傷害。
政治人物也是公眾人物,所有言行舉止都被社會與媒體檢視,我們不就一起上了好多新聞版面嗎?
如果您希望自己能晉升國會殿堂,
請您務必修正自己的施政路線,
要為生活在這土地上每位百姓謀福利,
即使他們違背妳的宗教信仰。
謝謝所有關心我的朋友,
我很好,別擔心。
很抱歉這幾天版面被噴的髒兮兮的,
我開始打掃了,
大家加油,不要害怕!
#因恐懼而來的支持者終將發現其就是恐懼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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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感謝願意閱讀和留言給反饋的大家!
每則留言我都反覆看好幾次,看完又有動力寫下去!
~~~~~~~~~~~~~~~~~~~~~故事開始~~~~~~~~~~~~~~~~~~~~~~~~~~~~
16.
「善雅之家」是位在台中邊陲的一家小型私人孤兒院,專門收留有特殊狀況的小朋友,主
打用無限的愛心與關懷感化行為或智力偏差的孩童,讓他們在開心的環境裡安心長大。
「神愛世人,永不放棄折翼的天使。」
簡陋的網站上有標楷體的標語,大到佔滿整個螢幕,好像很怕有人會看不見似的。
可惜大部分的人恐怕在見到陽春的頁面和四處亂竄的螢光色字體後都會忍不住按下電腦右
上角的叉叉,無暇關心這個機構倒底在搞什麼飛機。
偏偏黃文祥怎麼就被安排到了這種地方?
轉了兩次公車,又在迷宮似的工業區裡無頭蒼蠅般的亂撞,李康樂在炎熱的太陽下滿頭大
汗,好不容易才找到指向工業區深處的指標。
「善雅之家,前方五百公尺。」
去他媽的五百公尺。李康樂在這之前已經浪費了三個小時又四一分鐘五十二秒,就為了找
到這破爛的路牌。
藏得還真好。李康樂抹著額頭上的汗水冷笑。想當初要找黃文祥丟掉得神像也沒搞得這麼
複雜。
見到黃文祥後,他絕對要好好抱怨一番,說到黃文祥的耳膜都破掉。
遠遠的,李康樂拖著快要融化的步伐前進,悠揚的歌聲傳到耳朵裡面,連綿不絕,整齊畫
一,是很多小朋友雀躍的合唱。
「神啊,原諒我深厚的罪孽,包容我醜陋的靈魂,神啊,沒有祢我該怎麼辦?」
旋律還不錯。
「牢籠一般的世界上,我自私又不可自拔,等待祢的救贖,乞求祢的援助。」
歌詞那麼悲傷,怎麼唱得非常歡快?情緒不太對吧?
「請懲罰我,用祢的愛,直到我的肉體消亡,靈魂與祢同在。」
這是不是有點驚悚?活得如此卑微又戰戰兢兢,不就是可憐的黃文祥的寫照?
這個善雅之家,不要把黃文祥吃了才好。
好不容易佇足在嶄新的三層樓建築前面,這棟五顏六色的樓房在清一色非灰即白的工廠中
間顯得分外耀眼,如同無聊世界裡獨樹一格的天堂。
長方形的水泥牆上塗滿了彩虹的顏色,在湛藍背景上恣意揮灑。顏料的細縫裡躲藏很多胖
呼呼的小天使,或臥或躺,都睜著又圓又大的綠色眼睛向外窺探,臉上洋溢如出一轍的微
笑。
李康樂停在大門前,隔著鐵幕般的柵欄向裡觀望,目光被前庭中央一座揹負十字架的耶穌
銅像吸引,他打量那個衣不蔽體,瘦骨如材的大鬍子男人,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形象化的耶穌李康樂看過不少。課本裡、電視或傳單上,被尊稱為神的男人受盡人間的苦
難,被誤解被嘲笑,甚至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他負荊而行,堅毅而包容,低眉垂目,總是
謙遜又慈祥。
但是這個黑黝的雕像,站在一層樓的高台上,睥睨腳下芸芸眾生,說是庇護,更像是監視
。他身後的十字架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冰冷又生動,彷彿隨時準備好要套用在別人
的身上。
是了,這裡的耶穌不是獨自承受痛苦的偉大的神,而是攜帶十字架當作武器,躍躍欲試要
將罪人都刺穿的審判者,渾身充滿了戾氣。
這個善雅之家在李康樂的眼裡一點都不善良優雅。
「嗨,小朋友迷路了嗎?」
大門邊的警衛室窗戶刷的一下打開,探出一顆笑容滿面的腦袋。浮現在五十多歲男子臉上
的微笑和牆面上天使的笑十分相似,就像貼上去的一樣。
「我……我找黃文祥。」李康樂本能退後一步,和這個過分親切的大叔保持距離。說話不
知怎麼就結巴了。「昨天打電話預約過了,青山國小嚴校長介紹來的。」
「好的好的,」警衛的笑臉不變,把頭縮了回去,在一本簿子上翻翻找找。「啊哈!」他
手指著紙上的某個地方。「李康樂是吧?找到你啦!」
警衛哼著歌,邊遙控把鐵門打開。「來來,簽到一下就可以進去了喔。」輕快招手,不知
道在高興個什麼勁。
大廳裡,小朋友的歌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音響撥放的讚美詩歌,充斥在挑高的空間裡,
配合修女裝扮的工作人員和乾淨簡約的擺設,李康樂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深怕一不小心就沒了規矩,玷汙這神聖的地方。
「來來來,休息時間十五分鐘,鈴聲響了就要進教室喔。」
大廳的左右兩邊都有開口,這時候十幾個小朋友魚貫而出,帶在前頭的是身穿粉紅色道袍
的中年修女,拍著手趕小雞似的把所有人都領到大廳排隊站好。
「解散之前要說什麼?」她揚起雙手暗示,臉上灌滿笑容。
「感謝主,阿門!」穿戴白色襯衫和駝色燈籠褲的小朋友們一口同聲,一哄而散。
他們每個人都在笑,滿足和喜悅不言而喻。除了一個不合群的,矮小的小男孩。
在一群一模一樣打扮的小朋友裡李康樂一眼就認出混在裡面的黃文祥,那個熟悉的身影也
換上了中古歐洲風的制服,領子上還搭了黑色的蝴蝶結,看起來非常好笑。
當快樂的小朋友們向四周作鳥獸散,黃文祥還呆立在原地,猶如一隻走散了而不知所措的
綿羊。
粉紅色穿著的修女走上前去要拉起他的手,被硬生生躲開了。修女只好在他耳邊說了些什
麼,手指向李康樂的方向。
黃文祥沿著手臂的指示轉頭,臉孔對到李康樂的時候閃爍了一下,他慢慢走向李康樂,似
乎想快點又不敢撒腿奔跑。
「嗨!黃文祥,好久不見。」李康樂咧嘴一笑,有些尷尬的站起來揮揮手。「你的新制服
很好看阿。」又忍不住挖苦。
其實他超級想說這是甚麼幼稚園服裝,簡直醜到爆,但是看到黃文祥低垂眉毛的臉又不敢
大聲講。深怕這個沒有心機的小鬼又把玩笑當真,可能下一秒就跑去衣帽間把衣服都燒光
。
畢竟之前才脫口而出一句氣話,黃文祥就真的幫死透了的李康樂還陽,再差點把自己滅掉
。
而且那些走來走去,看似和藹溫柔的修女們,恐怕在聽到負面的批評後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
「我們……去外面講話?」李康樂提議,他實在受不了過分歡喜的樂聲和氣氛,需要一點
新鮮空氣。
黃文祥還在躊躇,眼睛轉了幾下。李康樂索性拉起瘦瘦的手腕把他一路拖到外面的花圃邊
,那裡剛好在盛開玫瑰花叢下有隱藏一張木頭長凳。
停在繽紛的花叢裡,李康樂才驚覺這一次黃文祥並沒有甩開他。
他心裡有些高興,經過一個多月跑醫院的殷勤,黃文祥終於待他有些不一樣。
距離青山鎮一別又過了一個月有餘,李康樂脫去了稚嫩,一下子長高了不少,原本就精實
的身材更茁壯了,臉上也透漏更多少年的氣息。
反觀黃文祥,一點也沒有長大,還是乾乾瘦瘦,營養不良的模樣,他的眼裡閃爍是一往如
舊的天真與傷痕,好像直視別人就會被狠狠灼傷。
高出黃文祥一個頭不只的李康樂居高臨下,狐疑這個小子怎麼一點都吃不胖。
「欸,你過得怎麼樣?」他問,又是一樣的蠢問題,到底要重複幾次,黃文祥不好,從來
也沒有好過,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沒有了供奉,又被丟在奇怪的育幼院,黃文祥沒有死掉,但是也再也長不大。
「小鬼也信耶穌嗎?」看著黃文祥淡漠的臉,李康樂又忍不住開起不合時宜的玩笑。
要是黃文祥可以笑一下就好了,他想。似乎記憶以來就鮮少看過在他臉上出現除了悲傷和
茫然以外的表情。
「你看這邊的小朋友都笑得多開心,你也應該學一下。」李康樂的賤嘴停不下來,但是他
是誠心誠意的想要建議。
這麼濃郁的歡樂都渲染不了黃文祥的情緒,這小鬼的怨念可不是一般的大。
見眼前的人沒有反應,依舊低著頭看著腳尖一言不發,李康樂突然很想罵他。
「黃文祥你有病你知不知道?」
他氣急敗壞斥責道,把口水都噴到對方頭上。
「痛苦的話就要說出來,這是身而為人都應該要會的道理,」他不知道自己口才原來可以
這麼好,竟可以滔滔不絕教訓起人來。
「連嬰兒都知道哇哇哇哇的哭,尿布溼的時候、肚子餓的時候、單純看眼前的人不爽的時
候。」
黃文祥終於肯偷偷瞅上他一眼。「你怎麼就學不會呢?是不是死掉的時候腦子還沒有發
育好?」
連珠炮似說完這麼多話,李康樂終於有空閒喘上一口氣。「你不說話的話我走了喔,」他
的威脅被響起的鐘聲打斷。「我大老遠跑來看你,你擺臉色給誰看?」
李康樂轉身欲走,身後響起蚊子一樣的哀求。「康哥……」黃文祥的聲音幾乎要被再度撥
放的聖歌淹沒。他巍巍顫顫的手揣住李康樂的一片衣角。
「我不喜歡這裡給的餅乾。」他說。
離開善雅之家的時候裡康樂隔著鐵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黃文祥還佇在玫瑰花叢旁愣愣
地望著他,他揮手要他趕快回去。
半晌,房子裡小跑步出來兩名穿著布衣的男人,前頭領著的是粉紅色道袍的修女。修女首
先找到黃文祥站立的地方,似乎對著他說了一段話,黃文祥沒有理她。
「啪。」的一巴掌賞在小小的臉蛋上,黃文祥跌坐在地上,眼睛還是看著李康樂遠去的方
向。這時候兩名男人也趕到,一人一邊架著小人兒拖回屋子內,黃文祥沒有掙扎。
這時候李康樂已經走遠,他正暗暗竊喜,盤算著今天口袋剩下的五十幾塊,要給黃文祥買
什麼吃的才好。
17.
回到家吃完飯洗完澡,表嬸把李康樂叫到客廳,桌上放著一張「金藤中學」入學申請表。
光看名字就知道這是一間鑲了金邊的雙語貴族學校,沒有身分背景的人根本就進不了。
「暑假過後就去這裡上學吧,」表嬸示意李康樂把名字簽上。「離家近,對學習也好。」
走回房間,桌面和櫃子裡都有被整理過的痕跡。李康樂的東西很少,也自認為不是個太過
髒亂的人,但是表嬸還是每天堅持把所有東西放好,書籍必須站得直挺挺,衣服一點皺褶
都沒有。整個家都是一樣。
一天一天,在表叔表嬸家的日子又過去了不少,李康樂也慢慢習慣衣食無缺的新生活,還
有在房子裡時不時遊蕩竊笑的女幽靈。
隨便吧,李康樂想,一頭倒在軟綿綿的床舖上,望著天花板,發現梁柱上垂下一縷一縷的
長頭髮,在空中飄盪。
對了,那些頭髮,每天都在生長,完全沒在客氣。
「嘻嘻嘻嘻。」耳朵裡面響起尖銳的笑聲,彷彿一點一點腐蝕他的腦組織。
與日俱增的笑聲很刺耳,常常擾得李康樂晚上都睡不著。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今天的女鬼尤其囂張,頭髮像春天的雜草滋長,越來越多,很快就佈滿白色的天花板,攀
爬上牆面,將電燈包裹住,又蔓延在地板上,一路叢生到了李康樂的腳邊。
有夠噁心的,李康樂目堵黑色的頭髮肆無忌憚占據整個房間,試圖要將他也吞沒,想要躲
開,卻發現動彈不得。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壓床?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嘻嘻哈哈哈哈。」女人笑得不亦樂乎,地板上的頭髮越來越厚,海
浪般波濤洶湧,越長越高,長成一個苗條的形狀,頭的地方有一副面孔。
「小朋友,長得這麼可愛,在變成可惡的男人之前,就讓姊姊給吃了吧。」女鬼舔著嘴,
鮮紅的唇開合,津津有味的樣子。
竟然開口講起話來。
「姊姊?姊姊你個頭,阿姨還差不多,長得這麼醜。」身體動不了,嘴巴倒是利索,李康
樂不但打架行,罵人的功夫也還可以。
「醜?你說我醜?」女鬼聽到「醜」這個字的時候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掐住男孩的脖子。
真是個沒有禮貌也缺修養的女人,話說相由心生,難怪變的如此醜怪。
女鬼張牙舞爪,恨不得撲到李康樂身上把他抓出幾個窟窿,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尖銳的
指甲在距離李康樂臉前面一公尺處就停了下來,彷彿那裡有一道無形的牆,以李康樂為圓
心半徑一公尺的地方,隔絕了氣怒沖沖的女鬼和頭髮。
為什麼呢?一人一鬼都吃驚。難到李康樂身上帶著法寶,又或是金剛護體?要不是女鬼虛張
聲勢,其實也不過爾爾。
這時候李康樂感覺到他的兩腳間,床底下有什麼東西在竄動,腦子一轉,才想到那正是搬
家來這裡第一天他藏匿娃娃神像的地方。
輕輕地緩緩的,書包裡的神像似乎是剛睡醒,不經意翻了一個身,一個沒躺穩從書包的開
口掉了出來,四腳朝天。
蠟筆畫的臉孔向上,正好對著女鬼的方向,歪歪曲曲,似笑非笑的眉眼間蘊含淺淺的殺意
。
「阿,這是甚麼東西?」女鬼嚇了一跳,身體和頭髮一起退潮,貼在對面的牆壁上發出嘶
嘶的叫囂。
「妳才是什麼東西,醜女人,老阿姨,滾一邊去。」李康樂見自己佔了上風,就謾罵得更
加隨興。
黃文祥的雕像醜歸醜,嚇嚇女鬼還能湊合著用。
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過去,李康樂和女鬼對峙,瞪著雙方眼珠都要掉出來了,娃
娃神像沒有發威,連動都沒有再動一下,好像剛剛不小心醒來,旋即又沉沉再睡去。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這下換女鬼得意了。「就這樣?」她重新向前,準備再嘗試把
男孩生吞活剝。
「原來只是個氣數已盡的小鬼阿。」她的手指刮搔看不見的屏障,來回飄忽如同虎視眈眈
困在陷阱裡兔子的野狼。
「蠢小鬼,既然護食就不要佔久了還捨不得吃掉,給姐姐開門,這個小弟弟的靈魂我們一
人分一半,怎麼樣?」
女鬼竟然無視李康樂,開始對著娃娃神像說話。
「妳腦子有病吧,黃文祥憑什麼聽妳的?我們才是朋友。」李康樂生氣他們的友誼被侵犯
,被這個不知好歹的鬼魂。
「朋友?」女鬼大笑。「做鬼的,哪有什麼朋友?」她笑裡帶著淒涼,比起忠告更像是控訴
。「我們就來賭,看這個小鬼頭願意護你多久?」她在角落坐了下來,躺在厚厚的頭髮裡
舒舒服服的。「你可是不知道,在鬼的眼中,人的生魂都只是一塊塊肥美的肉,甜美可口
。」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李康樂的眼睛咕碌碌的轉,數著牆上時鐘的滴答聲
,後背被汗水浸溼一片,全身卻像置身陰風慘慘的地窖,忍不住哆嗦,嘴唇都凍成青紫色
。
桌上有冷掉的滷肉飯,李康樂還特別加了一顆滷蛋,在有名的第二市場買的,排隊好久才
買到。
他以為黃文祥會喜歡的,畢竟他每一次都有乖乖把李康樂買的食物都吃掉。
可是聽了女鬼的話,有了時間思考,李康樂不禁開始搖動,黃文祥從來也沒有說過東西好
吃的話,吃的時候也都安安靜靜的,臉上讀不出表情。
李康樂一直都以為黃文祥喜歡那些他帶去的餐點,也慶幸自己總是投其所好,但是女鬼的
一句話戳破了他的自以為是,忍不住懷疑,黃文祥飢不擇食,其實都只是在討他歡心。
黃文祥不善表達,更不會說謊,他噤聲,就是守護秘密的辦法。
該死的李康樂怎麼就沒有想到,黃文祥學著為人,終究不是人,鸚鵡學舌,本質上依然遵
循鳥的習性。
黃文祥是鬼,怎麼能就不吃人?
李康樂越想就越不安,兩光道士的話,女鬼的話,還有黃文祥若有似無的暗示,那麼多的
提醒李康樂怎麼就不能明白,鬼和人是狐狸和兔子的關係,也許可能因為寂寞而暫時有所
交集,時間一到,總會演變成你追我逃的局面。
黃文祥跟他說過了「掰掰」而不是「再見」,青山鎮一別就是永遠,說的就是不要李康樂
再去找他,不要再讓他兩難。
黃文祥阿,其實比李康樂還聰明,對自己的命運看得很開,他嘗試過成為人然後失敗,豁
然開朗擁有朋友最好的辦法就是放開。
「作鬼的,哪有什麼朋友?」女鬼的話點醒了李康樂。鬼魂的存在都是執著,因為執著所
以遊蕩人間,因為執著所以陰魂不散,因為執著,哪有精神去交什麼朋友。
他想要幫助黃文祥,但是到頭來還是黃文祥在保護他。黃文祥到底想要甚麼他沒有頭緒,
只有煩人的一廂情願。
最後一次見面,他還不小心罵了人家。
黃文祥每次面對他,究竟有多困擾?
躺在床上,李康樂的眼淚流了下來。
「怎麼?感到絕望了嗎?」女鬼訕笑。
一滴一滴流淌,眼淚滲入床單,一下子就被吸收不見。
「絕望好,再傷心一點,軟弱的人我們最喜歡,就像那個好色的李世雄一樣,假惺惺又優
柔寡斷,不敢離婚又沒膽跟我斷,我就跟著他,順便幫他老婆清理門戶。」女鬼自信囊中
之物跑不掉,開始多話起來。「你不知道吧?李世雄三魂七魄掉了一半,都被我吃掉了,
他承諾過我要永遠和我在一起,現在成了我的一部分,有沒有很浪漫?」
「鬼為什麼要吃人魂魄?」李康樂問。他哭不是因為女鬼很可怕,也不是因為女鬼威脅要
吃掉他,而是後悔他怎麼就不懂黃文祥很可憐,他卻沒有辦法救他。
「存在,為了存在阿,就跟人要吃飯一樣,鬼不吃人就要魂飛魄散,你的朋友黃小朋友沒
有跟你講嗎?」女鬼幸災樂禍。「可惜來不及了,你的魂魄我要定了,放心吧丟了魂魄不
會死掉,頂多變得呆呆傻傻,好操控好被附身,就像李世雄現在的樣子一樣。」
「只吃一點點的話沒關係吧?」李康樂對著地上的雕像喃喃自語,他知道黃文祥肯定能夠
聽到。「一直都沒有給你吃一頓好的,都是我不好。」
真想馬上再見到黃文祥,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說話,不再亂發飆。
十分鐘,二十分鐘,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牆上的時鐘走到了十二點整,屋子裡靜悄悄的
,想必表叔和表嬸都已經睡下了。
午夜子時是一天中陰氣最盛的時候,李康樂躺在床上兩隻腳都麻掉,女鬼站了起來,欺身
試探,隱形的保護牆在不斷的撞擊下越來越稀薄,最後消失殆盡。
「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女鬼伸展修長的手指躍躍欲試。「跟我鬥?吃飽了再說。」
她飄到李康樂身邊,慘白的臉貼著對方的耳際。「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笑聲高亢,
猶如一尾軟鞭,由耳朵鑽爬入洞,進駐在腦子裡開始噬咬,一口又一口,鮮血從李康樂的
耳裡湧出,潺潺涓涓細流,椎心刺骨的疼痛在神經裡擴散,隨著脈搏跳動。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李康樂閉上眼睛,努力承受,腦海裡迴盪喪心病狂的笑聲,心
想這次真的是死定了。
失去意識之前,房門呀的一聲被打開了,門外的暖光照射進來,為黑暗增添了一道明亮。
瘦瘦小小的輪廓背著光,比黑夜還要暗沉的身影上鑲著兩隻艷紅的瞳孔,冷靜而邪惡。祂
側頭裂嘴,將黑暗從腳底延伸,霍的渲染上房裡無盡生長的長髮,把女鬼紅色的衣服和透
明的臉孔都染色。
女鬼的舌頭還伸得長長的探到李康樂的腦子裡,驕傲的臉蛋轉了一百八十度,兇惡的目光
在觸碰到門前的身形時瞬間轉為驚訝。她怒目而視,來不及反擊,身上就噗的一聲開始燃
燒,紫藍色的火焰星火燎原,閃亮了整個房間。
「啊啊啊啊啊……」此時女鬼再也笑不出來,拍打身體淒厲慘叫,翻滾跳躍著,跟著逐漸
捲曲斷裂的頭髮一起燒焦倒地,粉碎成細小的灰燼。
這個凌遲的過程持續了好幾分鐘。
擅闖的不速之客站在門外,安靜等待一切都結束。笑聲和尖叫都消失了,女鬼和頭髮都再
萬劫不復。
然後祂走進來,門在身後緩緩關上。
小人蹣跚走到床前,血紅色的眼睛打量昏睡的李康樂,半晌又晃到書桌前。祂低著頭猶豫
,伸手想要搆著紙盒裡冷掉的滷肉飯,一個踉蹌就把便當盒翻倒,飯粒和肉末撒了滿地。
小小的人趴在地上用手撿著食物,慢慢送到嘴裡,動作越來越慢,然後頭一垂,又側身捲
曲成嬰兒熟睡的形狀。
祂的臉上沾滿了油亮的飯粒,眼皮闔上,燃燒的瞳子熄滅,終於房間裡的最後一絲光亮也
消失,所有東西又再度被籠罩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直到隔天,第一道陽光照射入室內,李康樂悠悠轉醒,望著乾淨的天花板,半天搞不清楚
到底自己是又死了一次,還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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