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許是最暖的一款改邪歸正】
看過歐·亨利短篇作品的朋友,肯定都知道他的故事最愛在結尾來個反轉,我們往往也都會期待他如何製造最後的反轉。
但這篇應該是少數,小編看到一半就很擔心結尾會反轉的故事。一個關於改邪歸正的故事。
來看看這部有趣的短篇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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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做人 / 歐·亨利
看守來到監獄制鞋工廠,吉米·瓦倫汀正在那裡勤勤懇懇地縫著鞋幫。看守把他領到前樓辦公室。典獄長把當天早晨州長簽署的赦免狀結了吉米。吉米接過來時有幾分厭煩的神氣。他被判四年徒刑,蹲了將近十個月。他原以為最多三個月就能恢復自由。像吉米·瓦倫汀這樣在外面有許多朋友的人,進了監獄連頭髮都不必剃光。
「喂,瓦倫汀,」典獄長說,「你明天早晨可以出去啦。振作起來,重新做人。你心眼並不壞。以後別砸保險箱了,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吧。」
「我嗎?」吉米詫異地說。「哎,我生平沒有砸過一個保險箱。」
「哦,沒有嗎,」典獄長笑了,「當然沒有。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你是怎麼由於斯普林菲爾德的那件案子給送進來的?是不是因為你怕牽連某一個社會地位很高的人,故意不提出當時不在出事現場的證據?還是僅僅因為不仗義的陪審團虧待了你?你們這些自稱清白的罪犯總是要找藉口的。」
「我嗎?」吉米還是露出無辜的樣子斬釘截鐵地說。「哎,典獄長,我生平沒有到過斯普林菲爾德!」
「帶他回去吧,克羅寧,」典獄長微笑著說,「替他準備好出去的衣服。明天早晨七點鐘放他出去,讓他先到大房間裡來。你最好多考慮考慮我的勸告,瓦倫汀。」
第二天早晨七點一刻,吉米已經站在典獄長的大辦公室裡。他穿著一套極不稱身的現成衣服和一雙不舒服的吱吱發響的皮鞋,那身打扮是政府釋放強行挽留的客人時免費供給的。
辦事員給他一張火車票和一張五元的鈔票,法律指望他靠這筆錢來重新做人,成為安分守己的好公民。典獄長請他抽了一支雪茄,同他握手告別。瓦倫汀,九七六二號,檔案上注明「州長赦免」。詹姆斯·瓦倫汀先生走進了外面陽光燦爛的世界。
吉米不去理會鳥兒的歌唱,綠樹的婆婆和花草的芬芳,徑直朝一家飯館走去。在那裡,他嘗到了久違的自由的歡樂,吃了一隻烤雞,喝了一瓶白酒;最後再來一支比典獄長給他的要高出一檔的雪茄。他從飯館出來,悠閒地走向車站。他扔了一枚兩毛五分的銀幣給一個坐在門口,捧著帽子行乞的盲人,然後上了火車。三小時後,火車把他帶到州境附近的一個小鎮上。他到了麥克·多蘭的咖啡館,同麥克握了手。當時只有麥克一個人在酒吧後面。
「真對不起,吉米老弟,我們沒有把這件事早些辦妥。」麥克說。「我們要對付斯普林菲爾德提出的反對,州長幾乎撒手不幹了。你好嗎?」
「很好。」吉米說。「我的鑰匙還在嗎?」
他拿了鑰匙,上樓打開後房的房門。一切都同他離開時一樣。當他們用武力逮捕他時,那位著名的偵探本·普賴斯的襯衫上給扯下了一顆鈕扣,如今鈕扣還在地板上。
吉米把貼牆的折床放下來,推開牆壁上一塊暗板,取出一個蒙著灰塵的手提箱。他打開箱子,喜愛地望著那套東部最好的盜竊工具。那是一套樣式俱全,用特種硬鋼製造的,最新式的工具,有鑽頭、沖孔器、搖鑽、螺絲鑽和兩三件吉米自己設計,並引以自豪的新玩意兒。這是他花了九百多元在一個專門打造這類東西的地方訂做的。
過了半小時,吉米下樓來,穿過咖啡館。他已經換了一套雅致稱身的衣服,手裡提著那個抹拭乾淨的箱子。
「有苗頭嗎?」麥克·多蘭親切地問道。
「我嗎?」吉米用困惑的聲調說。「我不明白。我現在是紐約餅乾麥片聯合公司的推銷員。」
這句話叫麥克聽了非常高興,以至吉米不得不留下來喝一杯牛奶蘇打。他從不碰烈性飲料。
在瓦倫汀——九七六二號釋放了一星期之後,印第安那州裡上發生了一件保險箱盜竊案,案子做得乾淨俐落,毫無線索可循。一共失竊了為數不多的八百元。兩星期後,洛根斯波特有一個新式防盜保險箱給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失竊一千五百元現款,證券和銀器沒有損失。警局開始注意了。接著,傑斐遜城一個老式銀行保險箱出了毛病,損失了五千元現款。如今失竊的數字相當高了,本·普賴斯不得不插手干預。經過比較,他發現盜竊的方法驚人地相似。本·普賴斯調查了失竊現場,宣佈說:「那是『花花公子』吉米·瓦倫汀的手法。他又恢復營業了。瞧那個暗碼盤,像潮濕天氣的蘿蔔那般輕易地拔了出來。只有他的鉗子才幹得了。再瞧這些發條給削得多麼俐落!吉米一向只鑽一個洞就行了。哎,我想我得逮住瓦倫汀先生。下次可不能有什麼減刑或者赦免的蠢事,他得蹲滿刑期才行。」
本·普賴斯瞭解吉米的習慣。他經手處理斯普林菲爾德那件案子時就摸熟了吉米的脾氣。跑得遠,脫身快,不找搭檔,喜歡交上流社會的朋友;這些情況讓瓦倫汀贏得了難得失風的名聲。本·普賴斯將已在追蹤這個開保險箱好手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有防盜保險箱的人比較安心一些了。
一天下午,吉米·瓦倫江帶著他的手提箱搭了郵車來到艾爾摩爾。艾爾摩爾是阿肯色州黑槲地帶的一個小鎮,離鐵路線有五英里。吉米活像是一個從學校回家來的結實年輕的大學四年級學生,他在寬闊的人行道上向旅館走去。
一位年輕姑娘穿過街道,在拐角那裡打他身邊經過,走進一詞掛著「艾爾摩爾銀行」招牌的門。吉米·瓦倫汀直勾勾地瞅著她,忘了自己是誰,仿佛成了另一個人。她垂下眼睛,臉上泛起一陣紅暈。有吉米這種氣質和外表的年輕人在艾爾摩爾是不多見的。
銀行門口臺階上有個男孩,仿佛是股東老闆似地在遊蕩,吉米便纏住他,開始打聽這個小鎮的情況,不時給他幾枚銀幣。沒多久,那位姑娘出來了,裝著根本沒有見到這個提箱子的年輕人,大模大樣地自顧自走路。
「那位年輕姑娘是不是波利·辛普森小姐?」吉米裝得老實,其實很狡黠地問道。
「不。」小孩說。「她是安娜貝爾·亞當斯。這家銀行就是她爸爸開的。你到艾爾摩爾來幹嗎?那錶鏈是不是金的?我就要有一條叭兒狗了。還有銀角子嗎?」
吉米到了農場主旅館,用拉爾夫·迪·斯潘塞的姓名登了記,租了一個房間。他靠在櫃檯上,把自己的來意告訴了那個旅館職員。他說他來艾爾摩爾是想找個地方做些買賣。這個小鎮做鞋子行業怎麼樣?他想到了鞋子行業。有沒有機會?
旅館職員被吉米的衣著和風度打動了。他本人也可以算是文爾摩爾那些還不夠格的時髦青年之一,但是現在看到了已明白差距。他一面揣摩吉米的領結是怎麼打的,一面懇切地提供了情況。
是啊,鞋子行業應該有很好的機會。當地沒有專門的鞋店,綢緞和百貨商店兼做鞋子生意。各行各業的買賣都相當好。希望斯潘塞先生能打定主意在艾爾摩爾安頓下來。他將發現住在這個小鎮上是很愉快的,居民都很好客。
斯潘塞先生認為不妨在鎮上逗留幾天,看看情形再說。不,不必叫小廝了。他自己把手提箱帶上去:箱子相當沉。
一陣突如其來的愛情之火把吉米·瓦倫汀燒成了灰燼,從灰燼中重生的鳳凰拉爾夫·斯潘塞先生在艾爾摩爾安頓下來,一帆風順。他開了一家鞋店,買賣很興隆。
在社交上,他也獲得了成功,交了許多朋友。他的願望也達到了。他結識了安娜貝爾·亞當斯小姐,越來越為她的魅力所傾倒。
一年後,拉爾夫·斯潘塞先生的情況是這樣的:他贏得了當地人士的尊敬,他的鞋店很發達,他和安娜貝爾已經決定在兩星期後結婚。亞當斯先生是個典型的、勤懇的鄉間銀行家,他很器重斯潘塞。安娜貝爾非但愛他,並且為他驕傲。他在亞當斯一家和安娜貝爾的已經出嫁的姊姊家裡都很受歡迎,仿佛他已是他們家的成員了。
一天,吉米坐在他的房間裡寫了如下的一封信,寄往他在聖路易斯的一個老朋友的可靠的位址。
親愛的老朋友:
我希望你在下星期三晚上九點鐘到小石城沙利文那裡去。我請你幫我料理一些小事。同時我想把我那套工具送給你。我知道你一定樂於接受的;複製一套的話,花一千元都不夠.喂,比利,我已經不幹那一行啦;一年前歇手的。我開了一家很好的店鋪。如今我老老實實地過活,兩星期後,我將同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結婚。這才是生活,比利,正直的生活。現在即使給我一百萬,我也不會去碰人家的一塊錢了。結婚後,我打算把鋪子盤掉,到西部去,那裡被翻舊帳的危險比較少。我告訴你,比利,她簡直是個天使。她相信我;我怎麼也不會再幹不光明的事了。千萬到沙利文那裡去,我非見你不可,工具我隨身帶去。
你的老朋友
吉米
吉米發出這封信之後的星期一晚上,本·普賴斯乘了一輛租來的馬車悄悄到了艾爾摩爾。他不聲不響地在鎮上閒逛,終於打聽到他要知道的事情。他在斯潘塞鞋店對面的藥房裡看清了拉爾夫·迪·斯潘塞。
「你快同銀行老闆的女兒結婚了嗎,吉米?」本輕輕地自言自語說。「嘿,我還不知道呢!」
第二天早晨,吉米在亞當斯家裡吃早飯。他那天要到小石城去訂購結婚禮服,再替安娜貝爾買些好東西。那是他到艾爾摩爾後的第一次出門。自從他幹了那些專業「工作」以來,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他認為出門一次不會有什麼問題。
早飯後,家裡的人浩浩蕩蕩地一起到商業區去;亞當斯先生、安娜貝爾、吉米、安娜貝爾已出嫁的姊姊和她的兩個女兒,一個五歲,一個九歲。他們路過吉米仍舊寄住的旅館,吉米上樓到他的房間裡去拿手提箱。之後他們便去銀行。吉米的馬車停在那裡,等一會兒由多爾夫吉布森趕車送他去火車站。
大夥走進銀行營業室的雕花橡木的高柵欄裡;吉米也進去了,因為亞當斯未來的女婿是到處都受歡迎的。職員們都樂於接近那位將同安娜貝爾小姐結婚的,漂亮可親的年輕人。吉米放下手提箱。安娜貝爾充滿了幸福感和青春活潑,她戴上吉米的帽子,拎起手提箱。「我像不像一個旅行推銷員?」安娜貝爾說。「哎呀!拉爾夫,多麼沉呀!裡面好像裝滿了金磚。」
「裝著許多包鎳的鞋楦,」吉米淡淡地說,「我準備還給別人,我自己帶著,可以省掉行李費。我近來太節儉了。」
艾爾摩爾銀行最近安裝了一個新保險庫。亞當斯先生非常得意,堅持要大家見識見識。保險庫不大,但是有一扇新式的門。門上裝有一個定時鎖和三道用一個把手同時開關的鋼閂。亞當斯先生得意揚揚地把它的構造解釋給斯潘塞先生聽,斯潘塞彬彬有禮地聽著,但好像不很感興趣。那兩個小女孩,梅和愛葛莎,見了閃閃發亮的金屬以及古怪的時鐘裝置和把手,非常高興。
這時候,本·普賴斯逛了進來,胳臂肘支在櫃檯上,有意無意地向柵欄裡瞥去。他對出納員說他不要什麼,只是等一個熟人。
突然間,女人當中發出了一聲尖叫,亂成一團。在大人們沒有注意的時候,九歲的梅好奇地把愛葛莎關進保險庫,學著亞當斯先生的樣子,關上了鋼閂,扭動了暗碼盤。
老銀行家跳上前去,扳動著把手。「門打不開了。」他呻喚著說。「定時鎖沒有上,暗碼也沒有對準。」
愛葛莎的母親又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噓!」亞當斯先生舉起發抖的手說,「大夥都靜一會兒。愛葛莎!」他儘量大聲地嚷道。「聽我說。」靜下來的時候,他們隱隱約約可以聽到那孩子關在漆黑的保險庫裡嚇得狂叫的聲音。
——「我的小寶貝!」她母親哀叫道。「她會嚇死的!開門!哦,把它打開!你們這些男人不能想些辦法嗎?」
「小石城才有人能打開這扇門。」亞當斯先生聲音顫抖地說。「——老天!斯潘塞,我們該怎麼辦?那孩子,她在裡面待不了多久。裡面空氣不夠,何況她要嚇壞的。」
愛葛莎的母親發瘋似地用手捶打著保險庫的門。有人甚至提議用炸藥。安娜貝爾轉向吉米,她那雙大眼睛裡充滿了焦急,但並沒有絕望的神色。對一個女人來說,她所崇拜的男人彷彿是無所不能的。
「你能想些辦法嗎,拉爾夫。試試看,好嗎?」
他瞅著她,嘴唇上和急切的眼睛裡露出一抹古怪的柔和的笑容。
「安娜貝爾,」他說,「把你戴的那朵玫瑰給我,好不好?」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的話,但還是從胸襟上取下那朵玫瑰,交到他手裡。吉米把它塞進坎肩口袋,脫去上衣,捲起袖子。這一來,拉爾夫·迪·斯潘塞消失了,代替他的是吉米·瓦倫汀。
「大家從門口閃開。」他簡單地命令說。
他把手提箱往桌子上一放,打了開來。從那一刻開始,他就仿佛沒有意識到周圍的人了。他敏捷而井井有條地把那些閃亮古怪的工具擺出來,一面照他平時幹活的脾氣輕輕地吹著口哨。周圍的人屏聲靜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似乎都著了魔。
不出一分鐘,吉米的小鋼鑽已經順利地鑽進了鋼門。十分鐘後打破了他自己的盜竊紀錄,他打開鋼閂,拉開了門。
愛葛莎幾乎嚇癱了,但沒有任何損傷,被摟進她媽媽懷裡。
吉米·瓦倫汀穿好上衣,到柵欄外面,向前門走去。半路上,他模模糊糊聽到一個耳熟的聲音喊了一聲「拉爾夫!」但他沒有停下腳步。
門口有一個高大的人幾乎擋住了他的去路。
「喂,本!」吉米說道,臉上還帶著那種古怪的笑容。「你終於來了,是嗎?好吧,我們走。我想現在也無所謂了。」
本·普賴斯的舉動有些古怪。
「你認錯了人吧,斯潘塞先生。」他說。「別以為我認識你。那輛馬車還在等著你呢,不是嗎?」
本·普賴斯轉過身,朝街上走去。
同時也有5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9萬的網紅Smart Travel,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yoyo #魏駿傑 #魏駿傑終身不娶 #陳自瑤 原文自香港01: https://pse.is/3bj34g 陳自瑤 (Yoyo) 自從去年進駐了內地社交媒體app 抖音之後,就不時透過呢個app與內地的粉絲和網民分享生活點滴和互動等。近期Yoyo特別勤力更新短片,亦成功吸納了愈來愈多的粉絲。...
賴敏男大女兒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面對創傷,沒有公式可以套】
在《建立對跨世代創傷的敏感度和覺知》講座裡,其中一位專家提到一個研究,一個人所經歷過的創傷,會透過基因顯化或者是經驗傳遞的方式繼續「污染」我們的孩子,但是,一旦我們「make sense of」我們的創傷,我們就可以終止這個傳遞。
講座裡並沒有詳細描述研究的細節,對我個人而言我也並不在乎,因為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了—如果我不想要活成我的父母親的樣子,我該做的事情,是「make sense of」我的創傷。
聽起來很直觀,不過,這個「make sense of」的概念,其實並沒有這麼好理解。我個人會把它翻譯成「弄清楚」。如果想要從創傷當中恢復,我們必須把事情從頭到尾都弄清楚。
弄清楚什麼?
難就難在這裡,沒有別人可以給我們答案。所有我們經歷過的一切,只有我們自己最清楚,所以能夠把多少情緒、經驗和記憶連接起來,完全仰賴我們願意花多少時間進入自己的內心,推開那扇塵封已久的大門,在那一團亂七八糟毫無頭緒的混亂面前坐下來,一點一點,一片一片,一絲一絲,找出到底有什麼該弄清楚的,或是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
這次回到台灣,有一件我非常不願意去做,但是又覺得必須面對的事,那就是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去見一次大魔王,跟他好好說說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就只是隱約有種感覺,看過他之後會有機會「弄清楚」一些事。
大魔王目前超過九十歲,目前住在一位親戚叔叔的家裡。會把他稱作大魔王,不只是因為對我個人而言他極難相處。從我六歲開始,只要跟他單獨對話超過五分鐘,他就有辦法把我惹毛。當我越長越大,對事情的了解越來全面的時候,我個人認為這個家族之所以分崩離析、情感破碎,大魔王必須要負上很大的責任。
當初蕃茄還不太會走路的時候,我們全家曾去見過他一次。受日本教育的大魔王,客廳的茶几上總會有一個雅緻的點心盒待客。當他把鐵盒掀開,喜歡甜食的蕃茄立刻眼睛一亮,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雙手捧起一大把,掉了一堆在桌面上,但還是很積極地在客廳走來走去,幫在場的每個人都分配一點。
大魔王見狀,笑咪咪地說:「這個孩子好,會分享,以後媽媽下一胎會生兒子。」
我的腦中立刻響起一句「狗改不了吃屎」,默不做聲把掉在桌上的所有點心都放回盒中,蓋上蓋子。那天我喝了一杯茶就離開,再也沒有踏進那間房子。
親戚叔叔雖然跟我的母親同輩,但是因為幾乎是家族裡最小的,跟我只差十五歲上下。從出生那一刻起,我就仰望著他一路從青少年、成人、結婚和生子。也因此,我是一路聽著家族對他的批評長大。
小時了了。聰明反被聰明誤。浪費天份。只顧談情說愛。個性頑劣。脾氣暴躁。好吃懶做。不務正業。虛榮。愛玩。
這樣的叔叔,最後居然是由他來觀照大魔王的生活起居,老實說我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總之,到了要見大魔王的當天。
我心裡還是覺得隨時想要逃走,畢竟跟他在一起的痛苦回憶太多了,加上我深信我跟母親之間的痛苦回憶也幾乎都源自於他,我實在是沒有把握再見到他的時候我會做出什麼事。但是有種不知名的力量一直在身後推著我往前走,我終於來到叔叔家門口,門從裡面被打開。
大魔王坐在客廳看電視,看見我走進來,笑一笑說:「你好。」
叔叔阿姨和表妹在家裡四處走來走去張羅拖鞋水果,邊回頭大喊:「阿嬤,你看這是啥人?」
大魔王僵在那裡,維持著不失禮貌的微笑盯著我。我深吸一口氣,把口罩脫下來。一看到我的臉,大魔王就哭了。
「阮阿孫,是阮阿孫啊嗚嗚嗚嗚嗚⋯⋯」
於是祖孫兩人相擁而泣,盡棄前嫌,在老人一生的最後終於迎來了大和解,讓他能安心離開,不再有所牽掛。
最好是。
有這麼容易的話就不叫創傷了。
我面無表情地抱著他,拍拍他有點駝的背,只覺得無盡煩躁。到現在沒人要理你了才在那裡哭,我從小站在你面前站到大你根本沒正眼瞧過我一次,連我幾歲幾年級髮型跟上次一不一樣都記不清楚。
我扶著老魔王走到餐桌前坐下來,叔叔阿姨跟表妹也都入座,一邊吃著水果,時不時也加入我跟老魔王的談話。而我這才發現,老魔王已經有些失智了。
先是問我爸爸好不好,再問我是不是全家都回來,之後告訴我上回弟弟全家有找他吃飯他走進餐廳差點跌倒好丟臉要弟弟不要告訴別人,再問我有沒有弟弟的電話他想要打去給他。這樣一輪以後,又開始問爸爸好不好。一次,兩次,三次,無限迴圈。
我放鬆下來了。
這種狀態的魔王,雖然套不出什麼有趣的過往,對於我原本期待可能可以「弄清楚」什麼的計畫沒什麼幫助,但是至少安全。我不用擔心他會突然冒出一句話直接啟動我的攻擊模式。(好啦其實還是有兩次,但是真的算很少了可以當作沒有)
然而,事情有了意外的開展。
跳針跳久了也是會累,叔叔阿姨開始加入話當年的行列。原本女友換不停的叔叔,認識阿姨不到一年就閃電結婚,婚後起的衝突也跟天打雷劈一樣精彩。也因為我當時十九歲,是當時二十六歲的阿姨在家族裡唯一能聊的對象,現在把各方觀點同時湊在一起攤牌真的是非常精彩。
聊著聊著,我心裡突然有種感覺開始醞釀。
衣架必須全部照著同樣的方向擺。櫃子上的書有一定的順序。屬於他的椅子絕對不能碰。一抓狂起來髒話狂飆物品齊飛。熱愛藝術。對細節催毛求疵。
我一邊咀嚼當年這些叔叔的經典地雷和個性,一邊聽叔叔繼續講。
「我其實已經改很多,妥協很多了。」叔叔回頭指指遠方:「你看像我那邊那張椅子,上面都是狗的毛,也沒人要清,可是我也就算了。」
我看到他旁邊的阿姨開始翻白眼,忍不住笑出來:「叔叔,那是你的椅子吧?沒人要清的話,你也可以清啊?」傳統大男人真的是很誇張,是以為其他人都沒事等著在那邊服侍他嗎?
叔叔沒有立刻回答,沈吟了幾秒後,說:「我當然也可以自己清,可是,這樣就不對了啊。當初要養狗的時候,我就說我唯一的條件是我的椅子上不可以有狗毛,大家都說好好好,結果變成這樣,也沒有人表示⋯⋯」
像是有一道電流直接穿過全身一樣,我突然瞪大眼睛:「等一下,我聽懂了!!」
我轉向在旁邊的阿姨:「阿姨,我聽懂了!這件事真的不對,不能是叔叔擦桌子!這不是家事分工的問題,這是承諾的問題。大家都答應我了,不會讓狗弄髒我的桌子,如果還是被弄髒,還被覺得大驚小怪要我自己擦,我會覺得沒有人在乎我。」
阿姨呆住了。叔叔也呆住了,表情像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理解他在說什麼。
我的腦袋還在持續運轉,重組我得到的新資訊。一直以來大家都說叔叔脾氣大、愛計較、愛生氣大男人龜毛記仇難伺候,阿姨好可憐好厲害可以忍受他這種人,但是不對,我懂了,叔叔不是故意這樣的,他太不舒服了,他的雷一直被踩到,可是都沒人懂,也沒有人在意,就只是一直說他脾氣很差要他改⋯⋯
「叔叔,你是高敏感人,你知道嗎?」我脫口而出。
我把高敏感特質簡單地描述了一下,叔叔不停地點頭。我告訴他我可以理解,我以前也經常覺得家人無法理解我在意的點。
「 國中的時候,我媽說他要去一趟文具店,我說太好了那順便幫我補充兩支原子筆。我把我習慣用的SKB藍色0.5拿給他,跟他說就買這個一模一樣的兩支,結果他回來的時候自作主張買了兩支完全不一樣的。」
「幹什麼啊!!就買一樣的就好了啊!」叔叔很激動。
「是不是!我氣得要命,他還說我不知好歹那兩支很貴。」
「就不是貴的問題啊!就不是我要用的筆啊!」
「是不是!」
阿姨在一旁非常驚訝地看著我們,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發現,先生的要求不是在「挑毛病」,是真的非常需要顧及這些細節。我跟叔叔一人一句,講起那些無法讓別人理解我們時的挫折感。
「我小時候,我媽答應我要買一個玩具給我,但是他忘記了。我超生氣啊,明明說好的,是他忘記了,他就一直說是我無理取鬧,根本不是這樣,我又說不出來,只能拼命用自己的頭去撞牆壁。」
「我也記得這種心情。我不管怎麼解釋,我媽就是沒有要理我,我到最後只能尖叫啊,狂尖叫。」
「還好你沒做出更激烈的舉動。」
「差一點了,就差這麼一點點。」
「真的還好沒有。」
「是啊,如果沒有克制住,拳頭揮出去或者是拿東西自殘,又會變成我們有病,搞不好就被抓去吃藥了。」
「難怪我女兒會說:『我又不是故意要這麼生氣的,我就是會這麼生氣啊。』」在一旁的阿姨很認真的參與,顯然想起個性跟爸爸很像的小女兒。而我也忍不住想起蕃茄,每當他摀著耳朵尖叫,或是大罵「我要殺死你」的時候,他也是沒有辦法讓自己不生氣的吧。他就是會這麼生氣,這麼需要表達,而在這個當下打他罵他甚至是批評他都完全沒有幫助。
大家都沈默了,各自咀嚼著剛剛的對話。
我抬頭看叔叔的側臉,發現他已經蒼老了好多。我突然明白,叔叔從國中就開始交女朋友,翹課,離家出走,跟壞朋友出去玩,淨做那些大人眼中「浪費自己天份」的事,其實是因為他真的渴望被人理解,他一直在尋找一個可以幫助他,讓他知道如何跟自己相處的人。只可惜他的雙親,對他只有辱罵和毆打。
「叔叔,你辛苦了。我從小就認識你,經過這麼多年到現在,我真的有看到你的改變。」
叔叔並沒有回應我,只是盯著自己放在桌上的雙手,喃喃的說:「一定可以的⋯⋯這種複製,一定可以被打破的⋯⋯」
我的內心一震,眼睛開始發熱。這一刻,我知道他想著他自己的孩子,就如同我想著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們都希望,這樣的傷害,可以在我們手上就停止。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非常清晰的惡夢。
我在學校,做了一件一般大家不會去做的事。我的出發點良善,但是大家的解讀跟我的預期完全相反。我看到大家看著我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也一個一個從我身邊躲開。我拼命思考有誰可以幫我保證我的人格,卻想不出任何一個名字。我越來越焦急,想不出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讓我發「毒誓」,讓大家可以相信我。夢境結束在我走出窗外一躍而下。
我睜開眼睛,覺得極度想吐,然後爆哭。
之前在課堂上曾經提到,當一個人跟自己的傷痕真正接軌的時候,往往會在夢境裡反映出來。這是我第一次經歷。雖然極度不舒服,但是我知道這表示身體在處理我積壓已久的情緒和傷痛,有點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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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創傷文,沒想到是用這個事件來開頭。也許是因為,經常有人留言問我「該怎麼處理自己的問題」,而我想用這篇文章來表達「沒有正確答案」。
就像我一開始認為可以從阿嬤的記憶裡找到有幫助的東西,但是最後卻是從完全沒想到的叔叔身上發現我們共同的特質,彼此都得到被理解的感受。面對創傷,也許我們終究就只能摸索出一個可能的方向,鼓起勇氣踏出追尋的步伐,然後對接下來的發展保持開放的心胸。
Dr. Gabor Mate在《理解創傷》這個講座裡提到,面對創傷,一個很有幫助的態度就是「感到好奇」。「這件事代表什麼意思?這件事可以教會我什麼?而這時就會產生深刻的同理。」
對我來說,所謂的「make sense of my trauma」就是這件事吧。當我們對自己的傷口感到好奇,我們就會有動機想要「弄清楚」,想要知道更多的細節,而不會一直覺得「夠了沒?這樣可以了吧?」想要趕快抽身。
要從創傷中恢復,找回自己,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如果沒有辦法享受途中的風景,只是想著如何快點到達終點,很快就會失去耐性而放棄吧。療癒是如此,教養也是如此。
叔叔,我自己,小表妹,蕃茄。這一趟回台,很意外地湊成了家族內的「高敏感一條龍」。看見彼此之間驚人的相似之處,還有經歷那些「我懂」的瞬間,我覺得受到鼓舞。
我想,我願意再繼續往下走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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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茄家塗鴉牆--面對創傷](https://padlet.com/tomatogreenlife/f3xvuqro7m4psz93)
賴敏男大女兒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我不喜歡孩子交的朋友】
「我聽到一件事情覺得很不對勁。」傑克說。
台灣時間早上七點,我跟傑克固定會打電話聊天。先是隨意說了一下各自今天做了什麼,接著傑克突然話鋒一轉,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
「說說看。」
「就是,今天蕃茄跟我說,某天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阿萊伸手進雪莉的包包撈,把錢包找出來,然後把裡面的錢拿走。」
「誒?偷東西嗎?其他人有注意到嗎?」
「我不能很確定,但是聽起來很像在偷。蕃茄說那個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去集合了,只剩下他們兩個還在放東西的角落。蕃茄說他一直說『No! No!』可是阿萊都不理他。」
「什麼時候的事?」
「不知道。我是問他說,他是不是覺得這樣做很不好,蕃茄說是。那我就跟他說,如果下次這樣的話,要他跟老師講,這樣你覺得可以嗎?」
***
不知不覺,一年過去,蕃茄結束了四歲半開始的小一生活。在這一年裡,他的人際關係從一開始的渾渾噩噩,到處嘗試,最後逐漸穩定下來。目前,他有兩個最要好的朋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叫阿萊,女孩叫伊莎。
我跟傑克相當不喜歡阿萊。
在蕃茄第一天上小學的那天早上,我就注意到阿萊了。當時所有的小朋友都聚集在校門口,依在爸媽身邊,等待老師出來點名。阿萊在一旁甩著水壺不停原地旋轉,越轉越快越轉越快還發出奇怪的聲音,一直到自己跌倒為止,再站起來繼續轉。有好幾次他的水壺都差點打到旁邊的小朋友,四周的爸媽紛紛走避。
「這孩子怎麼回事,家長也不管一下嗎?」我忍不住皺眉。
之後,從蕃茄口中陸陸續續聽見有關阿萊的事蹟,都讓我跟傑克覺得警鈴大作。
阿萊會拼命毆打自己的臉,用這樣的方法引起大家注意。他也會故意去招惹同學,看見同學生氣就樂不可支。他的遊戲方法相當暴力,幾乎每天都會被老師制止,要求他到角落去冷靜五分鐘。
才剛開學一個月左右,大家都還不是很熟悉的時候,阿萊的生日就到了,他的媽媽很積極地幫他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邀請了班上將近一半的同學到一個遊樂園去玩,一大一小的入場卷全部阿萊家負擔。
那是我第一次有機會近距離長時間觀察阿萊,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行頭都是蜘蛛人的周邊產品,包括他的水壺背包手錶和鞋子。他收到了十幾樣大大小小的禮物,但是他只有簡單撇了一眼,就繼續推打坐在身邊的同學。他拿了一大包洋芋片邊走邊吃,走到一半突然想到某個好主意,就直接把洋芋片的袋子倒過來,把裡面的食物全部倒在草地上,然後拿著空袋子去撿石頭裝進去。
我很驚訝地看著他滿不在意地,像踩落葉一樣直接踩過滿地的洋芋片。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物質生活非常優渥,但是沒有被設下足夠限制的孩子。這樣的孩子,對蕃茄不會是一個正面的影響。
然而,事情偏偏往我們期望的反方向發展。不只是阿萊單方面對蕃茄很有興趣,在開學第一天就「相中」蕃茄,非常積極地跟蕃茄說「我要跟你當朋友」。從蕃茄經常在家裡阿萊長阿萊短的狀況來看,他們在學校的時間確實經常在一起,而蕃茄在家裡玩耍的方式也逐漸變得粗暴,讓我們不得不懷疑她是否是在模仿阿萊。
唯一比較讓人安心的地方是,可能因為阿萊的家住得比較遠,或是他的家長比較忙碌,阿萊在放學之後幾乎不會去附近的公園。這些時候蕃茄就會跟伊莎玩在一起。他們兩個的互動方式就真的會讓人聯想到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有時候手牽手到處採野花戴在頭上,不然就是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咯咯傻笑,或者是並肩坐著吃點心嘰嘰喳喳地聊天。如果可以選擇,我真心希望伊莎是蕃茄唯一的好朋友。
某一天中午,我跟傑克趁著蕃茄上學的時間,到終於開放用餐的咖啡廳去吃午飯。那一陣子,我們正在追美劇《無照律師》,所以話題很自然地就帶到那邊去。聊了一會兒,傑克突然語氣一變,有點嚴肅地問我:
「你覺得,麥克為什麼會跟崔佛當朋友?」
為沒看過《無照律師》的朋友簡單說明一下,麥克是這齣劇的主角,從小天資聰穎過人。他的父母在他十歲的時候車禍過世,當時代表對方的律師欺負他奶奶六神無主沒人可商量,逼迫他們接受微薄的賠償金。這段過去讓他立誓將來要當一個為弱勢發聲的律師。然而,他的死黨崔佛是一個麻煩人物,到處闖禍。麥克的奶奶警告他多次,要他遠離這個損友,但是麥克跟崔佛的情誼顯然非常深厚。
高二那年,麥克如願申請上哈佛大學的法律系。這時剛好崔佛急需用錢買大麻,就拜託麥克用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把期末考的題目跟解答背出來,讓他拿去賣錢。麥克經不起他再三拜託,就順了他的意。沒想到崔佛這次找錯對象,賣給了校長的女兒。整件事情被鬧大,最後不只麥克被退學,校長還寫信去給哈佛校方,讓他們撤銷麥克的入學許可,並且列入永久黑名單。
我一聽見傑克的問題,我就知道他背後真正在想的事情是什麼,因為我在追劇的時候也一直想到一樣的事。我思考了很久,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兩個會這麼要好。但是,除了添麻煩以外,崔佛一定有什麼讓麥克非常喜歡的地方,所以他們才會這樣形影不離。也許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有太多的回憶,也許有些想法就是只有他才懂之類的,那些羈絆或是細節是家長無從得知的吧。」
「確實是這樣說沒錯啦,但是就不是什麼好的影響啊。」
「我同意啊,只是,我們都有經驗吧,偶然帶個朋友回家,或者是家長聽我們講了某個朋友怎樣怎樣,然後突然就被警告:『你那個朋友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需要跟他深交。』那種情況,我們也不會覺得家長很有道理,只會覺得生氣吧。你又不認識他,才看他一眼就講這些有的沒的,他才不是這種人!」
「也是啦⋯⋯。」
「就只能先觀察看看了吧,只要孩子相信我們,會來找我們商量,那不管發生什麼,到時再插手應該都還來得及的吧。」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我跟傑克繼續不動聲色,聽著蕃茄從學校回來的報告。他對阿萊很生氣的時候,我們就「嗯嗯這樣真的很不好,難怪你很生氣」;他覺得阿萊很好笑的時候,我們就驚訝地說「他居然做這種事啊」。五歲兒的日常報告其實很破碎,常常要聽好幾次才能湊成事件的一半,但是我們努力的聽,也時常對照彼此聽到的情報。
放暑假前最後一天,放學後,那天阿萊的媽媽難得帶著他來公園,於是蕃茄、阿萊和伊莎三個人就一起往遠方狂奔而去。相隔將近一年,我才又有機會親眼觀察蕃茄跟阿萊的互動。當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時,我終於看清楚了。確實,蕃茄跟伊莎非常合拍,感情也很好,但是伊莎是一個聽話、乖巧又守規矩的孩子,凡事喜歡照步來。蕃茄跟伊莎在一起的時候,他搞怪、調皮、喜歡嘗試新東西的那一面沒有辦法被滿足,卻剛好可以靠愛惡作劇的阿萊補上。
合情合理,但是實在是危險。
前幾天,蕃茄班上的同學辦生日宴會,場地在某個保齡球館的活動室,班上同學大部分都有去參加。傑克告訴我,在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看見阿萊的媽媽押著他從外頭走進來,阿萊手上拿著一朵玫瑰花的頭,看起來像是直接被扭斷的。他們一走進活動室,阿萊的媽媽就大聲地說:「哇阿萊,你剛剛從地上撿到一朵好漂亮的玫瑰花喔!」
「啊?為什麼要刻意講這句話?他在跟誰講話?」我聽著傑克描述,覺得非常詫異。
「是吧?很奇怪對不對!我覺得那朵花一定是阿萊拔下來的,他媽媽應該是覺得丟臉,或者是怕有人問,所以才一進房間就趕快講這句話給大家聽。」
我的腦中浮起阿萊的媽媽的臉,還有他總是一臉抱歉地笑著說:「我真的是搞不懂這孩子在想什麼。」這麼說來,蕃茄班上二十多個小朋友,除了單親的家庭以外,阿萊的爸爸是我唯一沒有見過面的爸爸,似乎非常忙碌。
「我想,他媽媽其實對阿萊很沒有辦法吧。」我想了想。
「是啊,今天宴會一開始,他們兩個平常瘋瘋癲癲的小孩,居然一起躲在最後面害羞。如果阿萊跟蕃茄的特質真的那麼像,真的是很不好帶啊。」傑克也同意。
兩個人都沈默了。
我想起蕃茄那些一秒崩潰,一天崩潰五次的日子。想起跟他衝突,必須踩穩底線時遭遇的尖叫,踢打,「我要殺死你」、「我絕對不會照你的話去做」、「你如果再這樣跟我說話,我就再也不吃飯」等等的反抗。不知道有多少次,是咬緊牙關把幾乎要飆出口的話吞回去,或者是飆出去的瞬間立刻強迫自己離開現場找傑克換手。
一個高度敏感,反應又機伶的孩子,在我們的經驗裡,是會消耗掉兩個大人的心力的,而阿萊的媽媽卻得一個人承擔,同時兼顧事業。
在大人眼裡,行為不良,最好保持距離的朋友,在孩子的眼中,很可能是這個環境裡難得有共鳴的靈魂。
***
「我覺得, 就算下次再發生,蕃茄應該不會去報告老師。」隔天早上,我說出我思考了一天後的想法,「你記得嗎?蕃茄之前曾經說過,他很討厭奈菲一直來弄倒他堆的積木,但是他不想跟老師說,因為說了的話奈菲會被罵。」
「那怎麼辦?」
「也許,就只能相信蕃茄了吧。」我說,「至少我們很確定,蕃茄知道這個行為是不對的。老師也是人,確實有可能他管教孩子的方式蕃茄很不喜歡,所以無法信任他,這種情況也強迫不來。也有可能他擔心萬一跟大人說,他跟阿萊就沒有辦法當朋友了。總之情況對蕃茄來說,不是一個『報告老師就好』那麼簡單。身處那個環境的人是他,有些眉角是只有他才會知道的。」
「確實是這樣沒錯。」
「就再繼續觀察吧,畢竟我們沒有辦法完全確定蕃茄的描述正確。如果蕃茄又提一次這件事,或者又有新的事情發生,到時候我們建議他讓我們做代表,幫他跟老師提這件事。」
「好,就這樣吧。」
我相信蕃茄只是懞懞懂懂地有個直覺,他還沒有能力仔細分析自己做出什麼行動的時候,會有什麼相應的結果。但是那個分析的能力,只能靠他自己去行動,或是不行動,最後被他自己的選擇衝擊,才能成為以後他做新選擇時的參考。
如果我們指定他該怎麼做,以蕃茄跟我那麼像的個性,萬一他不同意我們,一定是假裝沒聽到然後做自己本來想做的,而且以後就乾脆不告訴我們了,省得麻煩。這樣的結果反而危險。
如果我們指定他怎麼做,蕃茄照做了,結果後果跟我們預測的不同,他以後就不會再相信我們。如果結果跟我們預測的相同,蕃茄反而會變得依賴我們,總是想要聽我們的指示。這樣他會一直沒有辦法培養出自己對人際關係的判斷,對他也不是好事。
我的腦袋裡不停地播放我自己在學生時期,跟同學相處時的各種挫折和不堪回憶,但是我選擇把它們關掉。我知道那些經驗之所以痛苦,是因為當初我只有自己,我必須自己摸索,自己舔傷口,再用自己的小腦袋推敲可能是怎麼了,然後再踏進叢林裡被撕咬一遍。
但是蕃茄不會有事。他可能會受傷,但是他的靈魂會保持完整,因為我們會緊緊跟在他身後。
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放手,不敢離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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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敏男大女兒 在 Smart Travel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yoyo #魏駿傑 #魏駿傑終身不娶 #陳自瑤
原文自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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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自瑤 (Yoyo) 自從去年進駐了內地社交媒體app 抖音之後,就不時透過呢個app與內地的粉絲和網民分享生活點滴和互動等。近期Yoyo特別勤力更新短片,亦成功吸納了愈來愈多的粉絲。昨日她post了一段最新的短片,片中的她一身型格個性打扮,對住鏡頭說:「我會變得更好,因為你,但不是為了你。」說罷即高傲自信地笑了,又似是在冷笑。
網民對於Yoyo這樣簡單的一句說話,卻有着無限聯想,紛紛在揣測Yoyo說話的對象會否是她的老公王浩信。有網民就留言表示:「還好是盲俠,要是聾俠就聽不見了」、「王先生啊...聽到沒......」、「你這是在暗示嗎?」其實也難怪網民會如此敏感,Yoyo與王浩信近年屢傳婚變,早前於無綫的萬千星輝頒獎禮上,Yoyo疑似黑面回應老公在台上多謝她而成為城中熱話,她事後就解釋是因為當晚身體不適。
2020年初,魏駿傑太太張利華被傳媒揭發背夫出軌,而魏駿傑亦公開表示二人已經離婚,並打算終身不娶,獨力照顧女兒。而最近就有報道指現時32歳的張利華近年進軍保險界,在王玉環教路下專攻內地客成績理想,早前更加登上「百萬圓桌」之列。
而報道透露,張利華與魏駿傑仍然有保持聯絡,二人關係感覺似是親人,很多事情亦有商量,再見亦是朋友。雖然張利華仍然有領取魏駿傑的贍養費,但她仍然肩負母親責任,幫女兒分擔學費及保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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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敏男大女兒 在 JJ Lin林俊傑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JJ 林俊傑 第14張專輯《倖存者 • 如你》雙EP
雙維度 EP 創造全新音樂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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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購買|https://jjlin.lnk.to/JJXIVFA
林俊傑 x 賴雅妍 x 修杰楷
張榮吉 執導x 余靜萍 掌鏡
高規格團隊打造 城市中最暖的視覺感官
城市中承載著多少偉大的夢想、渺小的希望
世界上又有多少角落的失望、低頭的沮喪
倖存於世界、倖存於社會
但,是否倖存於自己的內心所愛?
人來人往忙碌的現代世界,“冷漠“成為了生活進步的產物,JJ跳脫以往掏空內心的訴說方式,套入每個人的故事去唱「你我他的故事」。同為如此忙碌的現代人,長遠的夢想、或眼前的目標,就像傳輸帶一般被推著走的生活,努力追求似乎是唯一的解答,試圖拋出“快樂的定義是什麼?“,希望在每個可能重整的狀態中,能夠啟發不斷重新定義人生跟社會。
JJ 以口述的語氣,就像是一個低語的自我訴說者,化為每一位低頭專注自己世界的過客,知名作詞人小寒,用堅毅且剛硬的語句映出每個人為了過想過的生活,就像是一場戰爭,但字裡行間透露著內心深處的脆弱與無力,每一個肯定句,都在為自己的生命打氣,而最終在曲末扣回生命主體“愛”,將歌曲的溫度在經歷曲勢的猛烈炙燒後,停留在一個剛好適合取暖的溫度。
MV由 張榮吉執導、余靜萍掌鏡,兩人對畫面的默契以及對故事的詮釋,故事看似不相干的兩個時空,但藉由男主角對生命的熱情與對環境的傾力,讓兩個時空串起了密不可分的關係,而JJ依然以客串的姿態出現在自己的MV裡面,並接續著【交換餘生】的概念,扮演著兩個時空的連接點。
#JJ林俊傑倖存者
#JJ林俊傑倖存者如你
#JJDrif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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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XIV #JJDouble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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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存者 詞:小寒 曲:林俊傑
冷掉的飯盒 台詞對半摺
渴 這時候算什麼
而 心涼如薄荷 脆弱如蛋殼
則 消失在這一刻
背著夢的倖存者 經過現實的拉扯
可 贏得了拔河 理念還剩幾毫克
背負傷的倖存者 爭奪著有限名額
可 留下的有幾個
有苦澀 忐忑 坎坷
等著有了起色
我要傷悄悄地癒合 命運別招惹
曾想出爾 反爾 奈何
我宣言還言猶在耳
得對自己比別人對我嚴格
有苦澀 忐忑 坎坷
忍著有了起色
我是否賺取了資格 可以來到這
生還不為巧合 或聞名遐邇
只是為了得到愛的人 認可
背著夢的倖存者 經歷生活的牽扯
可 持續的拔河 眼神可還會灼熱
背負傷的倖存者 代價是感情全額
可 我如何做取捨 嗚
夢的光澤在溫和應和
是燈蛾總認得月兒
人生來就會漂流向 發著光的誘餌
雖然偶爾 我偶爾 想為何
但諾言還言猶在耳
想要閃爍就對自己更嚴格
夢的光澤在溫和地應和
燈蛾不由得分隔
我是否已賺取了資格 可以站在這
生還不為巧合 或能聞名遐邇
只是為了得到愛的人 認可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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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意概念Creative Concept|林俊傑 JJ Lin
導演Director|張榮吉 Agi Chang
監製Executive Producer|陳寶旭 Rachel Chen
攝影指導Director of Photography|余靜萍 Jin Pin Yu
美術指導Art Director|王誌成 Zhi Cheng Wang
編劇Scriptwriter|李念修 Nien Hsiu Lee
演出Cast
阿立|賴雅妍 Megan Lai
阿山|修杰楷 Kai Siou
阿傑|林俊傑 JJ Lin
阿山妻子|林映唯 Patricia Lin
阿立女兒|顏語瑢
阿山兒子|史家熙
諮詢者|王國豐、李智智
音樂製作 Music Production|JFJ Productions Corp. Ltd.
詞Lyrics|小寒
曲Composer|林俊傑 JJ LIN
製作人Producer|林俊傑 JJ LIN
配唱製作Vocal Production|馬毓芬
製作協力Production Assistance|黃冠龍 ALEX.D / 周信廷 SHiN CHOU /蔡沛蓁
編曲&鍵盤Music Arrangement & Keyboards|吳慶隆
弦樂編寫Strings Arrangement|吳慶隆
第一小提琴First Violin|张浩 / 庞阔 / 张琴 / 杨爽 / 高言 / 张晗
第二小提琴Second Violin|简培 / 侯宇红 / 崔晓蕾 / 梁怡 / 高一帆
中提琴Viola|李季泽 / 何辉 / 毕芳 / 方振华
大提琴Cello|张平 / 郎莹 / 王瑶
吉他Guitar|黃冠龍 ALEX.D
低音吉他Bass Guitar|甯子達 Michael Ning
鼓Drums|Brendan Buckley
和聲編寫Background Vocal Arrangement|馬毓芬 / 林俊傑 JJ LIN
和聲Background Vocals|林俊傑 JJ LIN
錄音室Recording Studios|JFJ SANCTUARY (Taipei) / East West Studios & Reflector Music Studio (Los Angeles) / 九紫天成录音棚
錄音師Recording Engineers|周信廷 SHiN CHOU / Wil Anspach /Brendan Buckley /黃冠龍 ALEX.D /李昕达
弦樂錄音助理Assistant Strings Recording Engineer|胡静成
混音室Mixing Studio|mixHaus Studios (Los Angeles)
混音師Mixing Engineer|Richard Furch
混音助理Assistant Mixing Engineer|Domenic Tenaglia
音樂錄影帶製作Music Video Production|逆光電影公司 Touch of Light Films Ltd.
製片Production Manager|童思玫 Gypsy Tung
副導演Assistant Director|許瀞文 Carina Hsu
導演助理|游舜雯 Shun Wen Yu
執行製片Line Producer|張瀠之 Amo Chang
製片組Production team|林奕亨 Yi Hen Lin、李沛恩Ann Lee、蔡惠貞Tricia Tsai、周盈秀Ying Show Chou
製片組支援Production team|林善霓Shan Ni Lin、曹新佑 Xin You Cao
選角指導Casting director|陳加倚 Lico Chen
選角助理Casting assistant|徐敏 Min Hsu
跟焦師Focus Puller|白杰立 Jie Li Bai
攝影助理Camera PA|林子傑Zi Jie Lin、游皇修Huang Xiu You、呂紹鵬Shao Peng Lu
燈光師Gaffer|林宏洋 Hong Yang Lin
燈光助理Best Boy|莊策堯 Ce Yao Zhuang、陳譯閎Yi Hong Chen、陳癸皇Gui Huang Chen
燈光車司機Best Boy Electrician|楊竣閎Jun Hong Yang、竺士鈞Shi Jun Zhu
電工Electrician|郭弘楨Hong Zhen Guo
美術執行Set Decorator|盧宜吟Yi Yin Lu
美術助理Art PA|王苡禎Yi Zhen Wang
美術協力Art Department|陳茂榮 Mao Rong Chen
美術場務Art Department|呂彥霆Yan Ting Lu、李佳杰Jia Jie Li
場務Key grip|林瑋鈞Wei Jun Lin、任奕嘉Yi Jia Ren
Jimmy Jib|張益誠Yi Cheng Zhang 呂偉銘 Wei MIing Lu 吳東陽 Dong Yang Wu
造型指導Costume Designer|張佩蓁 Joyce Chang
林俊傑造型Stylist for JJ Lin|韓忠偉 Justin Han
林俊傑造型助理Styling Assistant for JJ Lin|俞舒泰 Tiger Yu
造型助理Wardrobe|陶永翔
林俊傑化妝Makeup Artist for JJ Lin|高秀雯 Jasmine Kao @prettycool_makeup
林俊傑髮型Hair Stylist for JJ Lin|胡智豪 Peter Wu @peter_wu_coloriste_
賴雅妍髮型Megan Lai Hairstylist for Megan Lai|絲絲(UNDER hair)
化妝髮型Makeup Artist|簡偉文Wei Wen Chien、林熙筠 Dora Lin、黃凱榆 Kai Yu Huang 、黃玟瑜 Wen Yu Huang (美少女工作室)
劇照師Stills Photographer|李欣哲 Hsin Che Lee
花絮側拍師Behind The Scenes|張育銘 Erick Chang(影像)、林承樺 Lin Cheng Hua(平面)
九巴車隊Transportation|陳建生大車隊 詹曜營Yao Ying Zhan、林孟廷Mmen Ting Lin、張裕芬Yu Fen Zhang、洪國勝Guo Sheng Hong、張明雄Ming Xiong Zhang、洪文忠Wen Zhong Hong、賴俊良Jun Liang Lai、徐松治Song Zhi Xu
攝影器材Lighting Equipment|宏達數位影業
燈光器材Camera Equipment |利達數位影音
空拍師Drone pilot|張皓然 Hao Ran Zhang、葉凭鑫 Ping Xin Ye
空拍助理Drone technician|劉懿葶 Yi Ting Liu
剪接Editor|張榮華(右邊一點後期影像工作室)
特效設計VFX Artist|吳冠緯 Wei Wu、郭乙禎(右邊一點後期影像工作室)
調光Colorist|詹謹嘉 Ben Chan(繼續映畫)
聲音剪輯Sound Mixer|高偉晏 RT Kao
後期製片Post Producer|游舜雯 Shun Wen Yu
製作協力Production Support |JFJ PRODUCTIONS Corp. Ltd.
藝人經紀Artiste Management|徐佩雲 Yvonne See
執行經紀Artiste Management Executive|韋佩佩 Wee Peipei、孫凡崴 Gaspard Sun、李文元 Yuan Lee、陳明君 Kirsten Chen
藝人助理Artiste Assistant|彭靖深 JS Pang
數位行銷Digital Marketing|游巧媃 CJ Yu、張皓婷 Carol Chang
Special Thanks 特別感謝
精鏡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行政院農委會林務局、桃園市政府海岸管理工程處、桃園市政府農業局林務科、桃園市產業園區聯合服務中心、桃園市政府、桃園市政府文化局、桃園市文化基金會、桃園協助影視拍攝與發展中心、東眼山國家森林遊樂區、東眼山農場、嘉義縣政府新聞行銷處、汐止遠雄廣場管理中心、新北市 嘉寶里 、林口 北天嘉天宮、TSGS、蒸汽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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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罷韓成功,最後的同意票高達93萬票,很多高雄人非常的驕傲。因為罷免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台灣史上第一次直轄市長罷免成功,你不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人羡慕,我們家就有一個,我那老美老公蘿蔔頭,聽到高雄罷韓成功,羡慕到流口水流滿地,我都要去拿拖把來拖地了,他就很不平衡為什麼台灣可以罷韓,這個人還可以天天在白宮正事不幹,天天在....發推特 ?
像蘿蔔頭這樣在搥胸的人,全球至少有一億多,差不多美國一半的人口而已啦。
最近有很多美國人的挫折達到新高點。先是成為全球最大疫情國,讓大家懷疑美國的醫療制度,失業率高漲,讓大家懷疑美國的經濟制度,非洲裔佛洛伊德的死亡事件,讓大家懷疑美國的警察制度,後續的暴動,讓人懷疑美國的教育制度。
6月1日傍晚,民眾在白宮旁的拉法葉廣場和平示威,原本一切好好的,但就在6點半的時候變了調,大批全副武裝的軍警,突然開始向示威者推進,丟催淚瓦斯和閃光彈驅趕人群,武警和士兵手持盾牌、強力清場,連澳洲記者都莫名被揍。
就在示威者驚慌逃竄時,川普在白宮裡召開記者會,強調「法律與秩序」,揚言派軍隊鎮壓,講完還一路走去拉法葉廣場隔壁的「聖約翰教堂」,高舉女兒伊凡卡幫他準備的聖經「擺拍」,連聖經都沒打開,也沒進去禱告,單純像網美一樣拍拍照,拍完收工。
看到這裡大家才恍然大悟,你叫軍隊向人民動手,只是因為你想要在鏡頭前看起來很威武 ?想看起來很威武就學我們善子去修片就好了啊,幹嘛要搞得像軍事強人 ?
不幸的是,川普就是喜歡軍事強人,他說俄羅斯的普丁有男子氣概,羨慕習近平成為終身主席,連北韓的金小胖他都說是既能幹又成熟,成熟 ?really? 至於菲律賓杜特蒂,他還是個俗辣。
但這件事情發生後就讓很多人開始擔心,這是不是美國走向強人政治的開端 ?
為什麼美軍在示威中扮演的角色那麼敏感呢?我們來看一下「使用手冊」。
我們先講大前提,美軍成立245年來一直是無黨派、不問政的,他們維護的是憲法,保障的是美國人民,不是專門替總統服務的部隊,更不是川普的私人保鑣。這幾點在入伍誓詞裡就說得很清楚了:
「我范琪斐鄭重宣誓,我將支持和捍衛美國憲法...我將依據《軍事司法統一法典》,服從美國總統的命令,服從軍官對我的命令...」
幫各位畫個重點,第一:美軍支持捍衛美國憲法;第二:服從美國總統和上級命令,前提是要遵守《軍事法》。而士兵也會被再三告知,他們被容許抗命,拒絕「非法、不道德或錯誤」的命令,所以才會有像大美國英雄主義片裡面演的,士兵勇敢違抗上級指示,結果成功化解危機這樣的情節。
就是因為超脫黨派的傳統,再加上制度設計上,讓美國軍人多了一些能抗拒的空間,這使得美軍在人民心中形象一直非常崇高,根據蓋洛普年度民調顯示,有高達73%的美國人信任軍隊,是榜單中最受信賴的單位。比公務員,甚至司法系統還要更中立。
所以當天川普,只為了擺拍就叫軍隊打人的做法,很多人就開始質疑,軍隊的中立性是不是也開始鬆動了。像是清場當天陪川普走向教堂的,除了把城市稱作「戰場」的國防部長埃斯柏,還有身穿迷彩服的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麥利,麥利身為上將、總統的高級軍事顧問,卻在清場當時穿戰鬥服和川普「同框」,被外界質疑軍方悄悄選邊站,讓軍方形象跌到谷底,逼得麥利寫公開信重申捍衛憲法、保障集會言論自由。
既然美軍本來應該要聽憲法的,那憲法怎麼說呢?
其實要維持各州州內秩序,基本上是各州州長才有這樣的權限。根據1878年「民兵團法」(Posse Comitatus Act)的規定,聯邦軍隊是不能拿來用在國內執法的,最多只能用來被動防禦,或是在有警察的情況下,從旁協助執法。
但凡是規則必有例外,1807年《暴亂法》規定,萬一發生嚴重動亂,美國總統有權不經過州政府同意,直接派出「正規軍隊」在國內維穩。不過歷史上美國總統只要動用《暴亂法》,都是爭議無法擋。最近一次是1992年老布希派兵平定洛城暴動,但當時是加州州長說他罩不住了,向中央求助。而2005年卡崔娜風災後,紐澳良陷入無政府混亂局面,但當時的總統小布希就糾結了,他不想讓外界覺得他凌駕於地方首長上,最後還是拒絕動用《暴亂法》。所以萬一川普真的要援引法條「強行派兵」,鎮壓示威者,也不是不可以啦,但就會很難看,不只州政府會覺得自治權被損,軍方也一萬個不願意。
清場爭議後,國防部長埃斯柏,趕快說他不支持動用《暴亂法》,顯然感受到軍方壓力。既然聯邦軍隊不能用在國內執法,這次清場的是誰?
其實當天出動的主要是「國民警衛隊」,俗稱「國民兵」。但這些國民兵,既是國民又是兵。但是這只是後備軍力,平常各有各的職業,利用周末時間進行訓練,緊急時才調用。訓練跟正規軍隊不同,但有時也會出正規軍隊不會出的包。像電影藍波裡,最後跟藍波對峙的就是國民兵。美國50州加上華盛頓特區以及海外領地,都有自己的國民兵,而且各州可以透過法律調派,和需要總統授權的聯邦軍隊不同。不過當時維州、紐約州聽到川普打算徵調數千名國民兵,覺得苗頭不對,叫停了派遣計畫,因為對川普來說,徵調國民兵只是「象徵性」的秀秀肌肉,但已經被各界視為「獨裁分水嶺」,尤其被退役軍官痛批「越界」。
當天動員的執法人員包羅萬象,街上還能看到美國緝毒局人員,是打算清場順便抓毒販嗎?有些武裝人員甚至連制服都沒穿,不知道替哪個單位效力,難道是黑警嗎?
當我們在討論一個國家是不是民主的時候,我們看的不是這個國家的投票機制,而是看這個國家能為人民保障多少自由, 以及能防止多少來自政府的暴力。
這是為什麼川普用軍隊來清場,即使沒有太多人傷亡,都可以造成軒然大波,因為在很多美國人的民主素養裡,這件事已經跨過了紅線,必須要馬上被制止。所以你覺得美國在走上極權國家嗎 ?歡迎在底下留言告訴我們你的想法。
這週琪斐大放送的關鍵字是 #拉法葉清場 #美軍選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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