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按下遙控器後八德路三段十二巷的鐵捲門緩緩升起的樣子,緊接著推開玻璃門,迎面而來的味道是被我們用過的風。我,又瑜,子華姊,有陣子抵達出版社是依這個順序,所以我先餵貓,旁觀貓於貓碗之寵幸,站在門邊遠遠地和貓飼料與有榮焉。然後開始裝箱訂單,整書,小乙老師設計的《最後一封情書》在倉庫裡是一袋一袋待在紙箱裡抱著的。偶爾,要從黑色針織書套和粉紅色針織書套裡隨機出貨,而好像嫌這些還不夠暖似地這本書竟還有附圍巾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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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說,我居然訪到林小乙的時候,在我面前分成知道我為什麼說居然的,以及不知道的。那些知道的也會同時知道,林小乙不受訪的,貓站在冬天的傍晚裡就是不走過來的那種不受訪,你還在心想站在那裡不會很冷嗎的時候其實你自己常常忘記你是為了看見祂才走出門,然後才發現了氣溫。而不知道林小乙的人啊,你這輩子可能就是因為不知道她所以才這麼寂寞的吶,因為這個世上沒有人要跟不認識林小乙的人結婚,我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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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出版社後偶爾遇見那時認識的人,他們總遠遠的。秋天時安走來,說:你生氣啊?我說我沒有啊,我那麼愛,我只氣我自己,沒有能力消滅那些只會傷害別人,卻又美不勝收的人。然而,原來到頭來選擇逃避的我,在別人眼中就和他們一樣嗎?風、圍巾、鐵捲門,貓在八德路三段生老病死。因為感到冷而把自己包得緊緊的,現在的我知道那不是人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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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小乙老師的工作室,她開的第一個話題:你是那種會整理自己過去的人嗎?我說,我非常是;她笑,應該是因為覺得我真年輕的緣故吧。「可是,我做完一件事,下一件事就來了啊。」她說。我點頭,但我有時候覺得,下一件事是在前一件事來之前來的,最近尤其越來越頻繁。我想起第一天走進八德路三段,自顧自把出版社裡書架上的書全部卸下來、按照書系書號排好,一邊自以為是地做筆記:哪個設計師做出什麼風格的書,喜歡什麼顏色,整理到中途還自己和自己玩未看版權頁先猜設計師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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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不斷出現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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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以為,所有事情都可以從現在開始。但我錯了。所有事情都是從昨天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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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維諾,《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第一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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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識到自己嘗試以寫作來描寫現實真相,卻被現實的沉重、晦暗所沾染、凝滯時,卡爾維諾以數個例子說明小說如何以「深思熟慮的輕」來抵抗世界之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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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維德《變形記》裡,珀修斯腳踏飛天鞋,手持雅典娜贈與的盾牌前往討伐蛇髮女妖,藉由盾牌折射的影像確認梅杜莎的位置,避免因直視而被石化,成功砍下梅杜莎的頭顱。所謂創作,可以是「不直接觀視現實」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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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塔萊的詩作〈小誓言〉:「夜間,在我腦海中/那閃閃發光的/如蝸牛涎線發出的貝母般光澤/如拋光玻璃留下的碎屑,/不是教堂抑或工廠的燈光」。當文學藉由細緻的象徵,轉化感官所見的現實,人便不再受限於知覺所構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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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輕,在另一首詩裡:「塵埃微粒在暗室裡一束陽光柱中漂移旋轉/薄細的貝殼/全都相似卻又各自不同」。當事物被以最微觀的尺度來審視,原先堅實而不可拆解的世界就能分解、消融為新的認識——這是盧克萊修的《物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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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三個段落,便是林小乙著手設計 2019 金點設計獎年鑑時,主要的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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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台灣設計研究院執行的金點設計獎,去年以聯合國 17 項全球永續發展目標(SDGs)為關注主軸,最後收錄逾六百件設計作品,邀請林小乙設計製作年度專刊。由於內容龐大,亦有規格上的需求,林小乙認為與其從物質層面來詮釋,不如從精神概念來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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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所有的創作都是現實的折射。透過一個作品鏡射出來的世界,可以讓你面對不可直視的現實。透過折射、變形、轉換、甚至於思維的跳躍,能夠離開沉重的處境。我想或許所有關於現實的沉重,無論生理或心理上,都可以透過創作轉化成美麗的事物。」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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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修斯砍下梅杜莎的頭顱後以此作為武器、歷經數道險阻,最終將頭顱埋葬在阿爾貢的市集。他從水中撈起枝葉,鋪在土地上,把梅杜莎的頭顱朝下掩埋,而那些枝葉一碰觸蛇髮女妖的目光,全都變成了珊瑚與水仙——枝葉、珊瑚、水仙、貝母般光澤的形象,貫串 2019 金點獎年鑑的封面與內頁,成為林小乙以創作轉化現實之重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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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對「輕」的追求,不只體現於這本年鑑上,也展示於林小乙大部份的設計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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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曾親手接觸過林小乙的作品,必然會對它們的精緻細密印象深刻。無論是近年由木馬文化發行的川端康成系列作品,其中《雪國》、《古都》、《千羽鶴》以不同顏色的布料書封、佐以刺繡勾勒書名與隨筆畫線條;抑或在中文版勒卡雷系列,以三種不同色度的黑、白紙材來呈現間諜世界,運用同色系不同質地的油墨、燙工堆疊出「影子」、在白色紙材上構成蜉蝣的薄翅。林小乙的作品,常常需要以一種近乎檢查的觀看才能見得全部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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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提到的盧克萊修,最讓我感動的是,一位遠古詩人藉由他的詩,告訴你這個世界是由最微小的實體支撐⋯⋯他凸顯那些空虛的、微弱的、幽微的東西,讓你感知即便看不見,ㄧ樣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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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的設計工作室「atom no color」,其名便出自《物性論》:「Tis thine to know the atoms need not colour」。回歸到最小的、不可見的、甚至沒有重量的,原子組成的世界,是林小乙所有設計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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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名設計師,林小乙認為畫面記憶的擁有與表達非常重要。她引用導演安東尼奧尼《一個導演的故事》:「當一行詩變成一個感觸時,就不難把它放進電影裡。」這本導演的創作隨筆在剛成為設計師的幾年常伴林小乙左右,是她內心想法具象化時常常回溯的文本。她同意:當一行詩變成一個感觸時,就不難放進設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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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部的作品,都是仰賴我閱讀過的文字構成的。」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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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克萊修詩中的塵埃微粒,對林小乙而言不只是文字,也是童年記憶。她幼時居住的台南老家曾是一棟日本時代的老房子,室內日光被繁複構造層層篩過,時常昏暗。林小乙喜愛藝術與科學的哥哥曾在那樣的幽暗中,指著光柱中的塵埃,告訴小時候的她:「那就是原子。」即便長大之後明白那僅僅就是塵埃,那個夏日清晨的畫面卻成為了林小乙的永恆記憶,直到哥哥辭世後的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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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自己在小學時,一下課就會爬到樹上去。倒不是怕人,而是不想花費太多力氣和人說話。哥哥帶著這樣的她,到圖書館、到書店,指著一整道書櫃,說:「妳把這些書看完,看完妳就會變得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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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之後,她發現自己一直用這個方式做每件事。她說,無論爬樹或閱讀,都如同珀修斯的飛鞋,是逃逸現實的形式。聽哥哥的話,林小乙坐在書店裡,輾壓式地大量吸收,「那時候沒有網路,你會覺得今天存在的東西、第二天就死掉了,沒有了。我不管拿到什麼,就是拚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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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香港蘇富比〈La déesse du sommeil〉藏家專冊時,林小乙以純蠟為材質,雕刻日本畫家藤田嗣治為當時的創作繆思小雪而作的畫像。藉由蠟,林小乙呈現出人體肌膚的有機質感,來表達畫家筆下女子肌膚的觸感。但蠟媒材駕馭不易,包含灌蠟模具的雕刻、降溫凝固的速度、灌蠟方式、蠟的配方等等,都會造成質地甚至顏色的差異。光是測試,團隊就製作了六十幾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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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是一張 163 公分的畫,小雪的皮膚在畫上非常晶瑩剔透。思考如何製作時,我想到白居易〈長恨歌〉裡的詩句『溫泉水滑洗凝脂』,就請助理幫我調查包括沙子和塑膠的質地⋯⋯但後來,塑膠材質的觸感太現代了。」不只思考質地,也要考慮書冊放入蠟盒後是否會變形、保存時的軟硬程度如何影響它留下碰觸的痕跡。因為配合拍賣,蘇富比專冊通常從設計到製作至多 25 天或一個半月時間,那一年除夕夜,林小乙和工廠老闆談到晚上七點多,吃完年夜飯還要繼續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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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在做一件作品時會思考的事。從文本本身切入,能不能更深層地去理解它想表達的事情?我想知道創作者有沒有想說的話,即便是一張畫都有過程的累積。我不希望是自溺的,所以需要參考很多的作品、包括創作過程的影片和訪問資料,消化之後找到一個觀點,才有辦法下手做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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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到最細,再以最細的手法傳達。林小乙作品所呈現的精緻,是以紀錄片式的反芻雕琢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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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成她大量閱讀習慣的年代適逢第二代《影響》刊行,引介大量西方藝術電影,也以豐富的專題撐起雜誌骨幹。林小乙讀《影響》,從封面開始讀到讀者回函,連廣告頁也不放過。從閱讀,林小乙愛上電影,一天要看兩到三部。書店的人都記得她,一看到她來就自動提醒:「這個月《影響》下午才會到⋯⋯這一期明天才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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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出頭的她,有ㄧ天中午去出版社買電影書,引起了出版社總編注意。對話間,林小乙忍不住詢問對方有沒有招工讀生。「我很喜歡電影,又喜歡音樂,覺得書是最能夠乘載所有我喜歡的事物的形式,但是我那時候還不知道編輯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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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就這樣進了出版社。總編請她做資料性整理的工作,在電影劇本、文本資料間往復。這份多數人覺得枯燥的差事,林小乙卻戴著耳機,一邊做一邊心想:我得到一份非常棒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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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她真的成為了《影響》雜誌的專題編輯。每個月,她負責撰寫封面專題和組織兩個專題提案,每個專題她都如當年在書店一樣,廣泛閱讀文本:該導演拍的廣告、短片、電影,出版的著作、演講⋯⋯她常常工作到早上八點半,回家睡幾個小時,中午又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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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影響》的工作環境自由,只要任務完成,沒有多餘規範,讓林小乙可以採用這樣彈性的工作模式。1998 年,《影響》停刊,往後幾年林小乙繼續至其他出版社做編輯,她意識到自己並不適合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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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制有它的優點,但在那段時間,我對它是排斥的。」那時,林小乙即將三十歲,轉換職業對他人或對她自己,都是很難相信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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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出版社兩年,我接了幾本書籍的視覺統籌工作,可能因為那時候和聶永真合作的關係,讓我有一個誤會,覺得做設計好像還不錯⋯⋯因為他做什麼事情看起來都游刃有餘,事實上大部份的人都做不到他能做的事。」為了想要「安安靜靜地自己做設計」,林小乙請聶永真鍛鍊自己的設計技術,懷抱著「誤解」,開始自己的設計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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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決定從編輯轉設計,是因為自己喜歡太多東西。「美麗的事物、憤怒的事物,各式各樣的感知,只能一直把它們裝進自己身體,但我想要有個能釋放心裡沉默負荷的地方。」到頭來她仍選擇了書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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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乙的首件完整設計製作作品是 2009 年的《RIVER KUO》,確實讓人感受到一種釋放的渴望:3 種白色、19 種紙材,外加布料等其他媒材,極其繁複。非科班出身的她,為了掌握加工技術,常騎著腳踏車拜訪中和的工廠、與老闆聊天,問有沒有可以參考的加工樣;研讀設計裝禎相關書籍,她會遮蓋住工法的說明,看著書中提到的作品自行寫下可能採用的印刷加工,再一一對照,直到自己全對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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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想做一本美麗的書,但逐漸意識到所有影響我的美,都能夠在一個人心裡成為很深刻的事,不能只因為有一個糢糊的興趣。專業的世界是很嚴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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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是,正是在那段日子裡,她在誠品翻到了日本編輯菅付雅信《編集天国》,深深震動。菅付雅信身為編輯,也跨領域經手唱片、廣告、時尚工作,曾為音樂家坂本龍一製作網站、公演企劃,並且經營出版社,為他自己熱愛的藝術家、攝影師等創作者出版書籍,無論那些人身在世界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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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製作的這些書,都是許久之前曾經啟蒙我、讓我想做設計的原因。他就像一位策展人或製作人,看到了那些創作者將來的代表作。即使後來有些出版社倒了、雜誌停刊了,他所做的一切卻影響著他不認識的、身在另一個國家的我。我想起我過去非常排斥的、不願意再去碰觸的編輯的部份。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必須要把製作人這個概念,放到我的作品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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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迴避編輯的體制勞務而走入設計,卻又在實踐設計的過程中意識到編輯意志的力量。林小乙試圖在作品中融會這兩種脈絡,形塑出她的工作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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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La déesse du sommeil〉,林小乙也設計了香港蘇富比數件限量藏品專冊。「我從 2014 年和香港蘇富比前二十世紀現代部門主管 Vinci 合作,在紙本逐漸消亡的年代,我很幸運,客戶非常信任和支持我,這些專冊都是從她和我說了一張畫作的故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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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Lalan〉時,林小乙從謝景蘭同時身為舞蹈家的這一點切入,希望將現代舞者的肢體關節感融入設計,另一方面也藉由刺繡技法、蠶絲布的運用來涵納東方元素。製作時,為了呈現關節的轉折,林小乙要求整本書裡不同尺寸的頁面燙金,彼此都要對位重疊。裝訂複雜的內頁卻不上膠,只能用結點固定。封面的山水圖,則要求刺繡師必須以單針刺繡的技法,在沒有可以回勾節點的前提下讓針針相連,同時不可留下任何可見的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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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限於機器,林小乙必須要將每一個節點在圖面上的 XY 軸座標都算出來。最後,每個節點裸露的線段,還需刺繡老闆手工一針針把它們穿進布面後藏起。成品上,金色蠶絲布上透著紫色繡線,書中也以極細的燙銀線條、縫紉銀線交織表現抽象繪畫、現代音樂與即興舞蹈。「我希望它是一本在暗中仍透著微光的書,藏家透過近距離地觀看與觸摸,如同捧在手上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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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生前的最後一場個展,在他晚年摯友、法國勒維家族被庭園植物纏繞的玻璃屋中舉辦,畫作〈睡美人〉(Nu endormi)便收藏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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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戶讓我和〈睡美人〉獨處,告訴我它在屋裡安靜地躺了 60 年,藏家把這幅畫拿出來,已經不是因為畫的價錢。她轉述,能不能為藏家和她的朋友(常玉)做一本書?因為這對她來說是很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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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頁中,林小乙選用纖維較長的手感紙,將網印銀色墨壓在綠色墨上印刷,讓銀色顏料薄薄地凝在紙面的纖維上;透著光線,可以看見葉子上鋪著一層銀光,如同晨霧停在葉子的表面。書中穿插了數台以 75gm 竹尾アリンダ(類似 PVC 片)加工的插頁,翻頁時,光線互透呈現了繁枝茂葉投在牆上的植物光影。此外,林小乙在庭院中摘取被蟲蛀蝕的真實植物,以金工實體方式鑄造出 100 株皆不相同的枝葉,為的是將藏家友人與常玉的回憶凝結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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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納書冊的外罩,原先製作成化石的形象,但林小乙無法說服自己這樣了事。「我想要做的是『時間的凝結』,首先想做玻璃屋,卻因爲過年期間窯廠公休,沒有人願意承接。即便後來用水泥和樹脂灌出了一個類似化石的東西,仍覺得不對。不管怎麼試、做出什麼,我都不滿意,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我做不出來。那時只剩兩個星期就要交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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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中,那是像一個泡泡一樣的東西,這個泡泡是很多時間淤積出來的,裡面有風、有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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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三,她和工作人員打電話給所有認識的工廠老闆,拜託他們製作符合需求的玻璃。然而,這麼大的吹製玻璃、加上林小乙要求以清透的高白玻璃從中製造出淤積與細小的氣泡,來呈現回憶的「雜質」,想當然又吃了不少閉門羹。好不容易找到新竹窯廠,ㄧ位老師傅願意接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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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溝通的時候,如果對方說做不到,我會想知道是不容易?還是不可能?如果只是不容易,那麼我們就來討論怎麼處理或調整這個不容易做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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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林小乙而言,她面對的早已不只是強度很高的設計工作,而是強度很高的製作統籌與溝通協調。如今,能安安靜靜做設計,反而是她感到最開心的時刻,因為在近期的工作裡,設計需要用最精簡時間完成,大部份精神投注在如何讓整個團隊的人在統一的想法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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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一寫完設計工單,我就可以整份背下來,不是因為我多厲害,而是因為在思考的過程中,我很清楚地知道每一個細節的連動,包含所有預算、流程,以及過程中可能會有的誤差。工單寫好,就已經可以想像作品完成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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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吸收消化,加上繁複嚴格的工序,自然需要大量的時間。林小乙說,反正她本來就不怎麼喜歡睡覺。有時為了等早上的光線看紙樣,她索性工作到太陽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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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愛睡覺?她說,她只有在兩種情況會感覺像死。其中一種就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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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善於自處,世界給我太多太多精緻豐富的東西了,我一個人也可以很開心地做任何事,不會覺得無聊。可是睡著的時候,你跟世界的所有連結是停止的。只有當睡意覆蓋了我,才瞬間會覺得有一點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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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讓她感覺死亡的,是時間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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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莉蓮羅賓遜提到,『回憶就是失落感』。我沒有想過失落不失落這件事,但對我來說,過去的記憶會殘留在生命裡,好像你身上沾著一個氣味,盤旋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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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住院昏迷的那天,林小乙正在做遠流版《流浪者之歌》的裝幀,她在醫院裡十分冷靜地與編輯通電話,對完所有的印樣。「對完的瞬間,我意識到一件事情:我哥其實是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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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始終盤桓在林小乙心中的疑問。「時間走掉了,就連我想著『時間走掉了』這件事的時候,時間也在走掉。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把它設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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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赫士身患遺傳性失明,晚年於《沙之書》寫給年輕的自己:「等你到了我的年紀,你也會幾乎完全失明,你只能看見黃色和明暗。你不必擔心,逐漸失明並不是可怕的事情,那像是緩慢漸暗的夏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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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赫士的文字影響了我的設計,我想像他眼前的緩慢漸暗,像是在ㄧ片霧靄般灰濛地發著光的霧裡,充滿雜訊,更重要的是,我幾乎看得到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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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侯孝賢談《童年往事》,提到爬上樹偷吃芒果的記憶,風灌在耳裡的聲響清晰可見。年輕時林小乙看侯孝賢的作品,並不明白其中的感覺,多年之後回望,才意識到電影凝結情感記憶與時間的深刻。「我透過了很多文學可以『看到』時間,例如瑪莉蓮羅賓遜在《管家》中寫融雪,你看得到冰雪在消融,看得到人的憂傷隨著融雪而漫長,還有餘燼火光快要熄滅的部份⋯⋯我用繁複的裝幀形式表現,是希望能夠藉由紙本的翻閱,呈現ㄧ段時間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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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複述著她深愛的導演們:安東尼奧尼、侯孝賢、布列松。這些導演的作品,將演員放在一個自然的環境中,不去「演繹」,而是很遠很遠地注視。林小乙也以相同的方式看待自己的作品,「所有我喜歡的事物,事實上最後是全部連結在一起的。有一天你會去回想你看見某個畫面的時光。為什麼會用盧克萊修的詩作為我的名字,就是因為我所有的作品,其實都是關於小時候那一道黑暗中白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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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點獎專刊中的珊瑚與水仙。內頁中,林小乙以局部亮油印刷這些形象,油光透明隱形,必須在光線下以特定角度檢視,才能看見。枝葉之中,藏著林小乙對各種文本的理解,既可見又不可見的狀態,也恰如同空氣中似乎無形的塵埃,並非不存在,而是僅在日光打進時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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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客戶看不到,也許讀者看不到,對我來說這只是自己的功課:我想做到我看到的細節。即便大部份時候它不被視為重要的事情。」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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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承受之輕,專訪林小乙:即便看不見,一樣是存在的
https://bit.ly/3mnkU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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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稿_ 蕭詒徽
封面照片攝影_slow light
內文圖片提供_ 林小乙、台灣設計研究院 TDRI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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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鶴筆記半夏 在 民意論壇:聯合報。世界日報。udn tv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聯合筆記
美中夏威夷會議要談什麼?
郭崇倫
外傳美國國務卿龐培歐計畫前往夏威夷會晤中共中央外事辦主任楊潔篪。(美聯社)
媒體報導,美國國務卿龐培歐正計畫前往夏威夷會晤中共中央外事辦主任楊潔篪,美國國務院不予評論,中國大使館不回覆,但有兩位官員證實,看起來似乎有這回事,但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許多人認為,此刻中美關係已進入「新冷戰」,過去支撐的三大支柱:戰略互信、經貿合作、人文交流,不是已經折損,就是搖搖欲墜,兩國關係正像「自由落體」一樣急速跌落。
但是現在卻突然開始祕密接觸,而且是與這一段時間北京外交部與媒體罵得狗血淋頭的龐培歐來談,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可見雙方都不願意關係徹底惡化。
但是要談什麼呢?看起來不像是中美貿易,這有既定管道,五月七日副總理劉鶴還與美方通話,表示會繼續履行第一階段協議;台灣問題與南海問題,雙方暗中較勁,也沒有表面爭端可談,最有可能的是香港問題。
中國人大決議通過要制定「港版國安法」後,外界原以為刻不容緩,要為九月立法會選舉,提前設立候選人資格門檻,不讓泛民派過半,可是即將在十八日召開的人大常委會議程中,竟然沒有這一項立法,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隨即引出不同解讀,認為立法不急,是因立法並非為了一次選舉,而是與中美角力的國際大局有關,故要謀定而後動。但仍有人認為,人大常委會將在七月加開會議,通過立法,仍趕得上選舉。
東大的松田康博教授提出一個可能,他認為現在的拖延,主要是與美國博弈,北京要看美國會不會真的制裁?
川普宣布制裁的依據是一九九二年的《美國-香港政策法》,把香港特殊關稅地區的地位拿掉,「這樣的話中國經濟完了,但美國在香港的經濟利益也完了,香港的民主派想捍衛的香港地位也完了,這是三輸的局面」,這是核武選項,大家同歸於盡,所以到目前僅止於宣示,但尚未形成制裁方案。
當然另一個手段是去年十一月通過的《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就像日前通過對維吾爾訓練營制裁法案一樣,可針對個人和法人進行制裁,包括禁止入境、凍結並禁止官員在美國的財產交易等。
美國內部還在評估,畢竟香港是美國最大順差的來源,而中國也可反制,彼此會升高到何種程度,會不會失控,需要摸底,也許這是夏威夷會議的目的。
美國有川普連任的政治考慮,而習近平也要在二○二一年建黨百年交出成績單,北京市剛證實有卅六人確診,立即檢測萬人,如臨大敵,恐怕不見得已經安度疫情,這會對剛復甦的經濟再次衝擊,大陸也有不得不與美國妥協的壓力。
當美國的盟邦要比當美國的敵人更危險,這樣的美國,即使講再好聽的話,說台美國關係是四十年來最好,台灣都要聽其言、觀其行。
觀鶴筆記半夏 在 Eddie Tam 譚新強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中美博弈升溫 四大故事互牽引
近期我多次用敍述式經濟學(Narrative Economics)來分析美、港股市。部分讀者可能覺得太過學術性和沉悶,私底下還是不斷追問我有關科技股和加密貨幣等各樣問題。其實我對加密貨幣確有一些最新亦頗獨特想法,希望短期內能寫出來跟大家討論一下。
後互聯網年代,AI和機械人等發展當然非常重要,是Shiller教授發現的一個最narrative(另一個為特朗普的崛起,我後加上中國崛起和最新的伊斯蘭極端主義見頂),但短期內未必是最重要的故事。人類永遠對未來充滿好奇,投資者更很容易對各種創新科技過早和過度興奮,未經深思熟慮,未見真實證據就衝進去。好像3D打印尚未取替傳統製造業,暫時機械人更連車衣工人都替代不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期的科網1.0泡沫也是個經典例子,當時投資者天真地以為任何公司只需把名字加「dot com」就變得很值錢(近日有些公司把名字改為「blockchain」也有些效果,但我建議改為眼科更好),但當到了2000年泡沫爆破時,大家夢醒就發現很多故事落空,例如AOL只是用新經濟夢,吹出一個超高估值,抓好時機去收購很天真,過早擔心變成落後的舊經濟傳媒龍頭Time Warner。
AI概念無限幻想乏突破
後來AOL總裁Steve Case表示歉意,但他還是發了大達,回到老家夏威夷買了個島,享受大地主的退休生活。香港的電訊盈科(00008)故事是AOL的翻版,但更誇張,相信有些讀者至今仍創傷未癒,所以我就無謂再重提往事了。
近年科網股當然捲土重來,FAANG和BAT等股價氣勢如虹,長升長有,證明科技投資除過早興奮外的另一特徵︰往往最後的實際影響比原先想像更大。現在我們正從互聯網逐步轉到AI或機械人年代,同樣地必有一段青黃不接的時間。去年iPhone X推出前,大家對3D辨認臉孔和VR/AR等AI相關應用又再充滿幻想,但開始發售後,銷情一般,投資者又再轉為擔心全球智能手機接近飽和,除非再有突破,要不然換手機頻率會放緩,逐漸邁向平板和筆記本電腦、PC或甚至乎電視的商品化命運。
奈何投資者最期待的很多新AI產品和應用,如無人駕駛、聲控智能助手、IoT、5G等,有些就尚未正式推出,有些就第一代產品表現差強人意,絕對稱不上killer apps。我並非蘋果粉絲,但據聞不少iPhone X用家對3D臉孔辨認系統不滿,尤其辨認亞洲人準確度不夠高,非孿生姐妹或父子都能打開手機,很多人渴望蘋果回頭採用指紋辨認系統。iPhone X的AR應用就更失望,今日同事示範一下IKEA(創始人剛去世,致哀)的室內設計App,感覺上不止無用,技術水平不見得比兩年前任天堂的Pokémon GO好多少。
蘋果供應鏈股風光不再
蘋果大幅受惠於稅改,答應將把2000多億美元海外盈利帶回美國,更將在未來5年在美國投資3000多億美元(可能加速轉型為服務公司),所以受到總統特朗普大讚,美國投資者部分因此對未來有憧憬,部分可能出於愛國,所以股價仍勉強撐得住在170美元之上。但蘋果供應鏈就沒有那麼幸運,瑞聲科技(02018)從高位下跌了三成,似乎跌勢仍未停止,台灣的大立光也一樣從高位跌了三分之一。連根本和蘋果沒有生意來往的舜宇光學(02382)都照樣大跌,因為大家也擔心中國手機商的銷情也將放緩,尤其高端,剩下來唯一的高增長市場只有印度,但說到底其負擔力最多只有中國的三分之一。
我仍然認為半導體是另一回事。當然一如大摩所說,八成以上的記憶體需求仍來自過去的手機和PC,理論上仍有一定周期性,但雲端數據中心的增長仍無放慢跡象。按此速度,今年數據中心佔比已可達到總需求的約三成。近日DRAM價格以至本已擔心供過於求的NAND,跌幅都比預期中細。
邏輯芯片方面,最能代表AI的Nvidia,早已破頂,幾乎每日創新高,升勢比最犀利的軟件股如騰訊(00700)(近日輪到阿里發威)、亞馬遜和Facebook更凌厲。連台積電早前都曾升至266元新台幣(受惠於加密貨幣等新需求),然後才稍有回落,始終蘋果是它最大客戶。記憶體不可能永遠落後於邏輯,始終有追上來的一天,但投資切忌焦急和沉迷,我們要保持平常心,有耐性地去繼續觀察。
上周我提出的第四個主要narrative──美國與沙地正進行一次重要戰略性交易,美國支持沙地領導油組國和俄羅斯聯手挾高油價,而王儲則開始推動世俗化,逐漸削弱伊斯蘭極端主義。如大家認同的話,不妨跟着大摩極具影響力的11月策略報告去做,暫時放下硬件,轉買大部分人低配的能源股。
此報告非常特別,以我20多年經驗,從來未見過同一報告把半導體和石油並提而論(除了我自己),所以我確懷疑有點陰謀論,故意壓低半導體,尤其記憶體,改為抬高油價,有助由大摩牽頭的沙地阿美IPO。布蘭特期油已升穿70美元,中石油(00857)、中石化(00386)和中海油(00883)股價仍然頗強勁,應仍有上升空間。
中國面臨雙重陷阱
近日最強勁的當然就是我一直看好的內銀股,尤其我的至愛建行(00939),上周突破升穿9元,最重要推手又是大摩(早說大摩超越了高盛),他們認為雖然建行H股今年P⁄B已升至近1倍,但仍看不到天花板,最樂觀可升至1.5倍P⁄B!
內銀的出色表現當然是跟着中國崛起的narrative直接衍生出來的。此故事的威力一定不亞於特朗普崛起、AI年代、伊斯蘭極端主義見頂等其他3個故事。這4個故事互有關連,亦有很多矛盾或甚至乎衝突點。請記住我早前警告過中國面臨着的雙重陷阱︰愈成功度過中等收入陷阱,就愈大機會跌進第二個的修昔底德陷阱。美國國防部已把中、俄提升為對美國安全的最大威脅,今期《經濟學人》的封面故事正是大國之間的戰爭可能性正在上升。
中、美潛在矛盾在剛結束的達沃斯論壇上表露無遺。特朗普等了一年,終於開始全面展開貿易、貨幣和稅務等3條戰線。他在閉幕演說中不斷提出所謂「公平」貿易的重要性,商務部長羅斯(Wilbur Ross)更點名批評中國在自由貿易上,說一套,做一套,再加上弱美元政策和掀起更厲害的稅務戰,中國要練成千手觀音來接招。
中方代表劉鶴在演說中再次闡述習主席在十九大宣布的未來長期發展計劃,短期重點放在去槓桿,脫貧和環保。他更答應國際投資者,在開放金融、吸引製造和服務業投資;保護知識和其他產權;推動進口等領域,將有意外驚喜。那是否意味着我期待已久的稅改呢?我們拭目以待。
中環資產持有Facebook、亞馬遜、Alphabet、阿里巴巴、騰訊、Nvidia、任天堂、舜宇、瑞聲科技、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建行、大摩的財務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