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故鄉的生日》
背上行囊,就是過客;放下包袱,就是故鄉。
我在台中出生,自幼身體不佳,來來去去幾個地方,一個娃兒一直住院,出生八個月後,台中成為我的成長地。
它是故鄉嗎?
我在這裏度過了擁有最多愛的人生時光:在這裡,我從一個毫無禁忌、每天做白日夢的小孩,目睹死亡,目睹人世薄涼,並且深深理解生命的難處。一邊含著糖果,一邊喝著汽水,我看見自己,如解離者觀看著我的台中童年,如一只不斷地盪鞦韆的孩子。忽而過度幼稚,忽而擺向太早成熟:忽而備受寵愛,忽而明白人隨時可以一無所有。
11歲外婆住院,我突然間了解自己的處境:如果外婆走了,我活下來會成為所有人的難題。年幼的我,寫下遺書,擺在身上,只求阿姨們把我和外婆葬在一起。我沒有流淚,沒有自憐自艾,只是覺得這樣人生比較簡單。那可能是我人生冷靜、勇敢的第一次。
外婆出院了,我撕掉遺書:繼續我吃棒棒糖的日子。
17歳,外婆走了。我回到台北媽媽的家:從此和台中告別。
台中是我的故鄉嗎?
62年人生,台中只佔我人生歲月小於1/4。我在紐約待了近十年,在台北前前後後待了近33年,佔了我人生一半。但我對台北的感情始終淡淡的,我不迷戀這個城市,總是住在台北的山區,花園新城、關渡楓丹白露、陽明山: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台北沒有紐約的繁華㶷爛,沒有台中簡單親切的人情味。人人都想在此殺出一個舞台上的位置,但台北舞台太小了,容不了太多人,轉個大圈,不小心掉落:一旁觀看等著補位的,趕快跳上來。倒喝采的,一定多過扶你一把的。
這裡的人可能很好,但環境逼著他們必須也學會相互排擠。
台北太小了,連結不了世界,想要成功的人在她的舞台上再怎麼演出,世界也看不見:但大聲叫一下,世界雖聽不到,至少這個島嶼之國,可以聽見
活在台北的人,有時好擠,有時也好無力。
離開台中45年後,因為一些因緣,在此置一屋。45年來也第一次在台中過生日!
疫情時期沒有特別請客,就在家的頂樓空中花園Bar B Q.
客人包括幾位自台北南下有心幫我過生日的三位藝術家朋友,加上我在台中「娶的兩個大小老婆」,湊成一桌。桌上是亞洲大學創辦人蔡長海送的花,配上我家的電池蠟燭,佈置的當然是我的大老婆嘉芬,而她的姊姊嘉琪董事長提供場地及紅酒🍷美食。
三位自台北南下為我慶生的藝術家,疫情時期辛苦了他們,一早自台北開車⋯⋯帶著畫像,字畫卷軸禮物,還有我之前已收藏但他們費盡心思裱池的字畫⋯⋯
打開卷軸,像回看我的長幅人生。有繁華、有離別,有多情,也有百花殘。煮雪為水,煮歳月為沉醉的夢,煮慨嘆為沈澱的智慧。揮灑自在,雄心奔馳,柔情寸斷,它們都是我的人生。
沒有空白。
藝術家羅展鵬畫了一幅他心目中的我。初素描時,眾人皆曰:震撼,慢慢著墨後,他畫了一個他心目中的我,或者準確地説:他希望他眼中看到的一部分的我,有點夢幻,有點孩子氣的我,可以更多,更放大。
因為純真是每一個人生命中最重要的資產,失去它,即使你擁有了一切,等於用最珍貴的你,換來虛無的外相。
儘管你外在可以看起來金光閃閃。
但它不動人,它不會使你真正快樂。它只是看起來很亮,虛幌的亮。
許悔之和大觀畫廊Vanessa好像祕密組織,倆人用盡心力裱池書畫,完全保密到我「家」。
許悔之在他的臉書很無聊地稱我是「藏家」。
其實我只是一個沒有完全老去、心態仍是美少女的貪美之人。這個世間有這麼多的痛苦、無奈、悲劇⋯⋯我一直相信只有美,可以安撫碎裂的人心,它可以讓我成為更好的人。
悔之説:軸子有軸子無以替代的美,也是裝裱師對作品的理解詮釋,它們是美的加分。
我改了一下他的文字:畫心若是柔情,裝池則是詠嘆。
白雲去來,千年詩詞,書寫及裝池者,他們都是當代的玉瓶,將長恨綿綿的蝶戀薰香,無絕地交給我們。明白什麼叫:花氣薰人欲破禪,體悟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本知月光寒。
生命向來免不了有些苦澀。但它不是全部,借由詩篇、藝術、音樂,及某些自己的修為,使我們可以超越苦,並更深刻的覺察世間之美。
至於我,人已過中年嗎?
我沒有黃庭堅那麼認命:這一生,我始終是抗命的。
我們幾位知交戲稱自己為美少女組,而我當然被封為美少女教主。
過生日那天,幾位美少女信徒,男男女女,疫情中互道平安。吹蠟燭🕯️時,我許了三個願:一願:我能以美的心念,觀看並幫助這個不夠美的世界。二願:全球正受疫情之苦的人,度過苦難。三願:我的美少女朋友們幸福。
生日那一晚,台中仍然是一個溫柔等待我的故鄉。風徐徐的,樹挺挺的,我是春天生下來的孩子,出生在此,62年後重回安寧和美麗。
深夜觀看美少女知交們將卷軸掛在紀念外婆「美秀居」門外,另一面牆掛著油畫。屋子入口處,掛著展鵬提醒我回到純真年代的油畫作品。
我相信這世界上,有些地方注定要羈絆妳一生,有些人會生長在妳心裡,生生世世。
花氣薰人欲破禪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夜.語錄.醉看花氣薰人帖》
* 我們可以浪費時間,但不可以浪費生活。我們可以把時間浪費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但不可以困在自己討厭的生活方式裡。—-華萊士
* 等到月亮掛上了天際的時候,夜鶯就朝玫瑰樹飛去,用自己的胸膛頂住花刺。她用胸膛頂著刺整整唱了一夜,就連冰涼如水晶的明月也俯下身來傾聽。整整一夜她唱個不停,刺在她的胸口上越刺越深,她身上的鮮血也快要流光了。
她開始唱起少男少女的心中萌發的愛情。在玫瑰樹最高的枝頭上開放出一朵異常的玫瑰,歌兒唱了一首又一首,花瓣也一片片地開放了。起初,花兒是乳白色的,就像懸在河上的霧霾-\-\白得就如同早晨的足履,白得就像黎明的翅膀。在最高枝頭上盛開的那朵玫瑰花,如同一朵在銀鏡中,在水池里照出的玫瑰花影。
然而這時樹大聲叫夜鶯把刺頂得更緊一些。「頂緊些,小夜鶯,」樹大叫著, 「不然玫瑰還沒有完成天就要亮了。」
於是夜鶯把刺頂得更緊了,她的歌聲也越來越響亮了,因為她歌唱著一對成年男女心中誕生的激情。
一層淡淡的紅暈爬上了玫瑰花瓣,就跟新郎親吻新娘時臉上泛起的紅暈一樣。但是花刺還沒有達到夜鶯的心臟,所以玫瑰的心還是白色的,因為只有夜鶯心裡的血才能染紅玫瑰的花心。
這時樹又大聲叫夜鶯頂得更緊些,「再緊些,小夜鶯,」樹兒高聲喊著,「不然,玫瑰還沒完成天就要亮了。」
於是夜鶯就把玫瑰刺頂得更緊了,刺著了自己的心臟,一陣劇烈的痛楚襲遍了她的全身。痛得越來越厲害,歌聲也越來越激烈,因為她歌唱著由死亡完成的愛情,歌唱著在墳墓中也不朽的愛情。
最後這朵非凡的玫瑰變成了深紅色,就像東方天際的紅霞,花瓣的外環是深紅色的,花心更紅得好似一塊紅寶石。
不過夜鶯的歌聲卻越來越弱了,她的一雙小翅膀開始撲打起來,一層霧膜爬上了她的雙目。她的歌聲變得更弱了,她覺得喉嚨給什麼東西堵住了。
這時她唱出了最後一曲。明月聽著歌聲,竟然忘記了黎明,只顧在天空中徘徊。紅玫瑰聽到歌聲,更是欣喜若狂,張開了所有的花瓣去迎接涼涼的晨風。回聲把歌聲帶回自己山中的紫色洞穴中,把酣睡的牧童從夢鄉中喚醒。歌聲飄越過河中的蘆葦,蘆葦又把聲音傳給了大海。
「快看,快看!」樹叫了起來,「玫瑰已長好了。」可是夜鶯沒有回答,因為她已經躺在長長的草叢中死去了,心口上還扎著那根刺。
中午時分,學生打開窗戶朝外看去。
「啊,多好的運氣呀!」他大聲嚷道,「這兒竟有一朵紅玫瑰!這樣的玫瑰我一生也不曾見過。它太美了,我敢說它有一個好長的拉丁名字。」他俯下身去把它摘了下來。
隨即他戴上帽子,拿起玫瑰,朝教授的家跑去。
教授的女兒正坐在門口,在紡車上紡著藍色的絲線,她的小狗躺在她的腳旁。
「你說過只要我送你一朵紅玫瑰,你就會同我跳舞,」學生高聲說道,「這是全世界最紅的一朵玫瑰。你今晚就把它戴在你的胸口上,我們一起跳舞的時候,它會告訴你我是多麼的愛你。」
然而少女卻皺起眉頭。
「我擔心它與我的衣服不相配,」她回答說,「再說,宮廷大臣的侄兒已經送給我一些珍貴的珠寶,人人都知道珠寶比花更加值錢。」
「噢,我要說,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學生憤怒地說。
一下把玫瑰扔到了大街上,玫瑰落入陰溝裡,一輛馬車從它身上碾了過去。 ——
王爾德《夜鶯與玫瑰》
* 我們曾為願望、夢想、慾望、激情所驅使,正如人類的大多數人一樣,通過我們生命歲月的衝擊,我們曾不耐煩地、緊張地、充滿期待地為成功和失望強烈地激動過,而今天當我們小心翼翼地翻閱著自己生平的畫冊時,禁不住驚嘆:我們能躲開追逐和奔波而獲得靜心養性的生活該是多麼美好。—赫塞
* 大家都沒有變老。隨著時光的流逝,許許多多的人和事到最後會讓你覺得特別滑稽可笑和微不足道,對此你會投去孩子般的目光。——帕特里克·莫迪亞諾《青春咖啡館》
* 我願陪坐在身邊,唱歌催人入眠。我願哼唱著搖你入睡,睡去醒來都在你跟前。我願做屋內唯一瞭解寒夜的人。我願夢里夢外諦聽你,諦聽世界,諦聽森林。—-里爾克《致寢前人語》
*在喧嘩中沒入永恆之海,
浮滿,愛
愛到髪絲全白
濛濛雨中手握著手,
靜靜地變成骨骸
這時總會有客人到來。
唱著歌,
唱過許多年代。
—陳文茜
*Let everything happen to you
讓一切降臨
Beauty and terror
美與恐懼
Just keep going
往前走,就是了
No feeling is final
沒有一種感覺是終局
—里爾克
* 故事是有生命的,但是它如何生長,取決於讀它的人。——約翰·康諾利《失物之書》
* 不讀書的人,思想就會停止。讀書是在別人思想的幫助下,建立起自己的思想。——魯巴金
* 在過去三十多年中,
世界發生了許多可怕的事情,
而我們聽聞以後卻仍然冷漠,
這才是真正的悲劇。
新聞並沒有像它應該做的那樣影響我們。
—-翁貝托·艾柯《試刊號》
—-圖片:許悔之書寫:花氣薰人欲破禪,心情其實過中年。春來詩思何所似,八節灘頭上水船。(黃庭堅)
花氣薰人欲破禪 在 黃柏霖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黃庭堅的〈花氣薰人帖〉是調侃自己修行不徹底的詩:
花氣薰人欲破禪
心情其實過中年
春來詩思何所似
八節灘頭上水船
宋人書法兩件事值得注意:
一、多寫自己的詩句;
二、多不署名,但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
藝術還是要回到生活中來講平常自己的話才踏實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