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椒之味》:香港民族P牌建國心理戰
香港電影永遠承載香港人之集體意識,不論創作者係有意識接收然後加以轉化,抑或只係無意識透露內心想法,文本呈現都有討論嘅價值,以自己方式合理解讀都係觀眾嘅職責。由鄭秀文主演嘅《花椒之味》表面上係講因為生父離世而引發嘅家庭關係思考,但實際上係講緊主角如何面對過去,認清只有獨立至係快樂之路嘅故事,因為個體人格獨立,處理好自身情緒同家庭問題,從來都係民族健康獨立嘅首要條件。放眼東亞,觸目皆是尚未健全之民族主義,日本有日本人之堅不可摧但精神分裂,韓國有韓國人之長期受壓而強弱不定,而台灣則有台灣人之溫吞猶豫因而顯得行事迂迴,香港民族反而係包袱最輕而起步點又相當高嘅民族建國P牌仔。家庭乃係社會嘅基本結構,情緒則永遠係人類嘅長期困擾,梳理清楚,相信觀眾自然會明白到麻木過後更要精進嘅道理。
喺分析鄭秀文飾演嘅主角之前,首先要為香港人已經唔再留戀過去而拍掌,因為戲中由鍾鎮濤所飾演嘅生父,既非象徵英國,亦無意暗示華夏,直接指向大約成長於七十年代嘅香港人。嗰一輩人仍然未學識何謂愛,只係盲從社會主流去成家立室,但又成世人都唔知自己想要嘅係乜,對於家庭只係情義嘅載體呢一點,可謂近乎無知。佢不擅溝通,對曾經有過嘅三個家庭都不負責任,對主角嘅付出亦極之廉價,就連間餐廳都有經營不善嘅問題。呢類人喺香港其實相當常見,佢地遠離華夏食人族,喺香港土生土長,逐漸享受到自由嘅好處,亦意識到善待他人之必要,但始終未理解自由所附帶嘅義務,亦未明白善良首先要施之於家人,至可以推恩於其他人。於是,生父嘅形象即刻變得鮮明而容易理解:做老公做得失敗,係因為佢對愛情同親情都未有深刻體會,由始至終都係顧及自己感受多於家人感受,不斷轉換對象逃避現實,因而無法獲得三個血親嘅衷心敬愛;而做老闆反而過得去,則係因為佢對自己都係缺乏要求,所以自然接受餐廳嘅分工混亂,亦輕易接受他人未有完成崗位職責之事,結果就滋養出唔算深厚但尚算融洽嘅僱傭關係,獲得外人眼中嘅好人形象,如此形象連貫而完整。
因此,主角喺生父病死後,湧上心頭嘅只有一時迷惘,而非悔不當初,因為生父之失德失格,無論如何都已經係既定事實,亦係主角嘅切身體會。三個角色因為喪禮而聚頭,一齊發現生父之面目模糊,正係佢地建立友誼嘅契機。呢種實際上只係新友情嘅疑似姊妹之情,因血緣而起,但絕非因血緣而建立,事關友情之所以形成,完全係因為佢地三個從共同經歷之中發現大家都係努力尋找自我嘅人。生父令佢地誕生於世上,但從來未有肩負應有之責,所以佢地都係靠自己成就自己——如樹之自知,反映於佢對婚姻有所追求,拒絕未婚夫「我可以結婚」而非「我想結婚」嘅思維混亂,一幕已收以小見大之效;如知改名換姓,精進球技,咁啱遇到事業樽頸而陷入低潮,但最後都發現自己精進嘅榜樣原來係一手湊大自己嘅媽媽,生父廉價支持根本可有可無;而如果就係相當典型嘅一類中國青年,因出國留學而稍為恢復善性,識得飲水思源,再次驗證婆孫關係已經走出華夏食人族自相殘殺之傳統,釋懷收場。香港人、台灣人、中國人三個角色各自步入成長下一階段,都係因為自己諗通,而生父只係佢地人生之中曾經存在而且有待整理嘅一小頁,影響之微小,近乎波瀾不興。
香港人成日假定台灣比香港更有條件獨立,但事實係香港同台灣都各自面對緊獨立之路上嘅唔同處境,而台灣民族組成比香港民族複雜,共識因而更難凝聚,自然仍然處於一種心態上獨立但仍然無法輕易回答出「何謂台灣民族性」嘅狀態。戲中如知酒後哭訴,「如果我們很努力了,但世界沒有因此而更好的時候,怎麼辦?」反映嘅係佢仍然未達到專業運動員應有嘅心境,獨自面對結果,受一時成敗所困擾。戲嘅中段,如知母女發生爭執,由於尚未察覺到生父之廉價鼓勵只係自己幻想補完而成,如知一度以生父更識得講好聽說話去刺激媽媽,令媽媽相當傷心,但到最後佢都係明白到媽媽至係願意同後生共同成長嘅好家長,只係表達方式不當,而生父則係長期缺席,從未愛過自己——隔住電視睇佢桌球比賽,已經係生父唯一願意付出嘅所謂父愛,視佢為曱甴,可謂合情合理。對照如樹始終堅持生父確實係傷害咗大家而拒絕認陌生人為父,如知仍然會因為所謂血緣紐帶而同後父保持距離,自我尚未完全確立,甚至仍然未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成為後來嘅自己只因受媽媽言行身教而耳濡目染,角色成長又隱約折射出台灣民族之困局。
主角對生父有相當清晰嘅認知,花椒之味不痛不癢,正如佢對生父嘅感情只能止步於麻。由未婚夫變成好朋友(劉德華飾)之後,好朋友繼續堅持如樹生父確實愛過如樹,因為佢自己對如樹所抱持嘅正係類近嘅情感,但如樹清楚知道,愛應該光明正大,可以宣之於口,double negative之修辭,已經係婚姻隨時觸礁嘅預警。認真對待婚姻,寧缺勿濫,其實係香港人剛烈民族性於愛情方面之體現,睇喺旁人眼中或者顯得港女,但如此愛情觀絕對比戲中任何人都要成熟,至少佢自己遇唔到真愛,佢都唔會禍及無辜。而麻醉師(任賢齊飾)之出現,亦有突顯出如樹的確頭腦清醒嘅烘托之效,因為佢欠缺明確目標,遠赴敘利亞不過係憑空想像,不切實際,實際上佢只係喺目前工作崗位感受唔到工作嘅意義。而且,佢一時又鼓勵如樹揸大膽車,一時又斷定如樹唔適合揸車,忽然又慫恿如樹退而求其次唔好堅持自駕遊,角色飄忽不定之特質顯而易見,同一心考好車牌嘅如樹又再形成強烈對比。概而言之,如樹之所以同前者無法成婚,同後者亦無法擦出火花,並非因為佢諸多要求,而係因為佢好清楚過好自己一個人嘅生活,好過因為不甘寂寞而隨便進入一段未必值得經營嘅關係。
於是大家不妨回顧電影開首,如樹係點樣應對cold call同埋婚姻不忠嘅客戶。接到cold call,一般人嘅反應多數係唔聽、直接收線或者真係中招入局,但如樹則係對答自如,令對方知難而退;聽到對方訂機票酒店同第三者出遊,一般人可能會有批判嘅神情,但如樹已經散發出見慣不怪嘅氣場,亦懶得同同事分享,足證佢具有相當消化能力,達到花椒程度。然而,大家必須留意嘅係,如樹之麻木,大異於佢生父之麻木,因為前者係因敏感而麻木,而後者則係因膚淺而麻木,兩人價值觀係截然不同。如樹重視溝通,通情達理,進退有度,麻木一面只係顯示於對待俗務同唔合格嘅人,三個角色合力研發配方之積極聚合,自強不息,正係如樹有血有肉之明證;而由一開始坐喺副駕,去到揸大膽車,再去到結局P牌上路,亦係如樹未有死於習慣而且自信未有受挫嘅例子。P牌代表嘅係通過考試,淨返嘅就係路面實戰,而只要交通規則有法可依,自由之旅自然一路順風,隨心所欲。
香港民族自主權移交之後,亦有飽受華夏食人族風尚衝擊而顯得麻木嘅傾向,一度失去活力,失去自我,但發洩過後,總要成長,至係香港民族內心深處嘅樂天本質。如樹知道生父唔可靠,但亦唔再苛責,因為佢明白命運自有安排,所以專注做好自己,但求問心無愧,就如同香港民族新生代亦已經唔再忙於埋怨上一代人安於逸樂,不思進取,因為大家都已經知道所謂泛民左膠都係全體嘅共業,承受得起,至會進化成更好嘅人。香港上一代人身處於佢地嘅時代,置身於佢地嘅空間,總難免受到局限,民族建國思潮自然不成氣候,但香港民族初生代因理解而成長,已經唔再停留於過去嘅麻木,而係趨向緊自主嘅積極。一年過去,如樹再次目睹大坑舞火龍,睇透上一代人好逸惡勞自有前因,發現自己亦有好逸惡勞之民族特質,但佢已經意識到好逸惡勞本身並非壞事,因為有目標嘅人自然會為尋求樂趣而付出,而更廣闊嘅自由天地,只有勇於開拓嘅人至會成就解鎖。香港人從來都係貪玩易悶,抗爭要多變,要流動,要靈活,但正因為有反省,有承擔,而且身受其害,大家都因而認知到只有獨立至可以保衛福地樂土——天高海闊任我行過後,始終要有家可歸,而屋企代表重門深鎖定係安身之所,完全係在乎人嘅選擇。
香港獨有嘅歷史軌跡,令香港人必然成為香港民族,故此獨立建國唔係唯一出路,而應該係快樂之路。如果大家只係想像獨立係不得不選擇嘅路,以無路可退嘅心態去接受獨立主張,咁就會成日落入灰心喪志嘅境地,因為獨立根本唔係active choice。然而,香港獨立事實上就係一個順理成章嘅active choice,大家只係怕P牌建國之後又再經歷辛苦而裹足不前,但若然大家真正明白到人格獨立同民族獨立嘅關係,亦有能力想像建國之後自己可以如何自處,咁獨立就唔會係超重嘅負擔,而係無窮嘅樂趣。麻辣火鍋之味之難以複製,源於生父因曾經錯過而加入紅酒調味,而主旨花椒之味應該如何感受,如何運用,則在乎香港民族觀影之後帶走得到幾多刺激,幾多領會。反送中之後,大家知覺唔再麻痺,方向日益明確,民族建國則係下一個心理關口,只要過到,光明好快就會重臨香港,重臨東亞。
https://gnimmm.com/2020/05/25/fagara/
花椒之味 紅酒 在 紙羊 papergoat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可惜你早已遠去】
#花椒之味 / #麥曦茵2019
很多事情,我們都是後來才學會的。
《花椒之味》裡飾演夏如樹的鄭秀文在爸爸離世,她接手爸爸的火鍋店生意之後才明白,爸爸之所以每次叫她回來吃飯卻自己忙著招待客人、爸爸獨自坐在店裡喝紅酒邊看二女兒如知的桌球賽事、爸爸所有話至嘴邊卻最終沒說出口的,不過就是劉若英歌裡唱的那個意思——如何去愛,只是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二女兒歐陽如知喝醉後和姐姐妹妹坐在客廳,對著回魂化身為蟑螂的爸爸哭喊「如果我們已經很努力了,但這個世界還是沒有變好該怎麼辦?」她後來真輸掉了比賽,不懂得表達的媽媽原先想要安慰,卻弄巧反拙,最後讓女兒執起心意回到爸爸生前開的火鍋店幫忙。有一些什麼,就在那滾燙的麻辣湯頭里,慢慢地消融了。
我不知道電影裡後來的那個世界有沒有變好。但我知道從前梗塞在如知和媽媽之間的芥蒂,因為爸爸的離開和離世,而終於紓解開來。
兩母女沿著和解的河堤走去,媽媽這樣說:「人總是這樣,喜歡記得壞的,不記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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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秀文太糾結了。在感情的世界裡,她就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和歸屬感的女孩。所有在原生家庭裡受過的傷害都會投射在我們往後的情感生活中。鄭秀文就是那個模子。她在車裡和未婚夫劉德華因為“想”和“可以”兩個詞,所以決定不結婚了。
「所以你是想和我結婚,還是可以陪我結婚?」
劉德華自然明白卻又不試圖去解釋。因為那是鄭秀文自己要修的功課。劉德華只需要靜靜地守候與等待,等有天鄭秀文終於明白過來了,一切如樹結果開花,那就是劉德華他愛的表達。
後來父親過世,鄭秀文認識了父親生前在醫院的麻醉師朋友任賢齊。某天在行人天橋上,任賢齊說他不去戰地當義工了。
「我記得你說過,你說很想去一個需要你的地方,多遠你都會去。」
「我不去了。不一定是那個地方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一個需要我的地方。」
任賢齊的話像一面鏡子,讓鄭秀文照見了自己。
父後鄭秀文搬回老家,找日把鑰匙還給劉德華。車子穿越隧道他們聊起父親,而又必須聊到了兩個人的關係。
劉德華終於說出口。
「你想聽我想和你一起,而不是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對嗎?」
「你終於明白了。」
「沒分別的。一句話那麼長,為什麼你只聽到‘想’和‘可以’,聽不到‘一起’呢?」
而其實車子剛駛進隧道時,劉德華早已跟鄭秀文說了,
「也許我沒辦法陪你一輩子,但起碼,我可以陪你過過這個隧道。」
他沒有把話說完的。他想說的是。
一生那麼長,我沒有辦法許諾永遠,但在有限的時間裡,我都會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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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位子永遠空去,卻留下答案在女兒們各自的人生裡。
告別是難過的苦澀之味,但它教會我們領悟或珍惜的那些什麼,大概就是生命的回甘。
如同花椒之味,嗆而麻以後,我們才懂味覺的可貴。
“後來”不一定會以“可惜”教訓我們。
“後來”教會我們的,可以是“終於明白”。
「如果有一天,你真嫌我煩了,要走了,我也不會孤獨的。
因為人離開這個世界,就好像搬家,住到活的人心裡面。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