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一定是世上最認真觀察二十歲的張瑋軒的人了。
那年她大三歷史系雙修（或是輔系）戲劇系，我們一起上姚坤君老師的表演二，這門課是戲劇系學生競爭最激烈的一門課，光是選修之前的甄選就需要多次排練。我跟同學重新詮釋《我的光頭校園》中師生對談場景，但因為同學跟我都是女生，就變成了女老師和女學生。那時的我頂多做過補習班老師，對成年人的設定沒什麼概念，所以看了很多校園電影，後來腦中竟然出現電影《蝴蝶》的畫面，練到瞬間覺得那就是我的人生、我的經驗。
回到瑋軒，最後表演二的期末呈現，她是我的夥伴，我們演的是《玻璃動物園》的母女，我是神經質的媽媽阿曼達，瑋軒演跛腳的蘿拉。（但身為媽寶的我真的不懂這種人設～）確定夥伴以後，你們這學期基本上就是禍福與共。
我記得有幾場練習要細細端詳對方，可以觸碰，但不能說話，在那樣慎重的氣氛下，我才發現平常看習慣了的人，在仔細觀察的時候，還是有好多驚奇。
後來有一場練習，讓我感受到時間的殘酷。剛開始，我們像是《班傑明的奇幻旅程》，我是成年人，但瑋軒才剛出生，但隨著老師的指令，時間逐漸往後，她漸漸成長，很快就到了青春期，竟然轉身背對我，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時間仍然繼續往後。某個時間點，我們角色切換過來了，我的年紀逐漸變小，她則是年紀漸長，她終於轉過來看我，但我能做的事越來越少，而且我們一樣不能說話，我只是越來越著急，沒辦法讓她理解我想說的話。時間很快就過了，而我變成了嬰兒，然後失去意識。
很多人在那場練習中哭了，但我應該哭最慘。過了很多年的現在，我才能肯定地說，時間的流逝，一直是我這些年來創作的主題。
大學畢業以後，後來總會在各種場合聽到她的名字，翻開她的書時，一開始就看到她寫到戲劇工作坊，便想到那些年的訓練。很榮幸能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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