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的鹽
每當看到有人說「台語不能叫台語,只能叫閩南話」其實還挺誇張的.
這其實就是早期國民黨政府禁止台語的衍伸物,只不過,現代黨國沙文把這歧視當作自然,而且做起來理所當然「好像沒有歧視的樣子」,把他當作一種真理,既然是真理,你就只能接受了,我沒有歧視你.
歧視而沒有自覺,想歧視卻又不想被說是歧視,於是造就了這種赤裸裸的黨國歧視.
郭國基在國民黨統治早期,用台語在街頭演說,被說要講國語,他怒斥「乞丐趕廟公」,現在,他們不敢逼人不能講台語,改說你台語不能叫做台語.
如果你不是該語言的使用者,卻要逼迫他人的語言改名,或者說,規定你的語言只能叫什麼名字,怎麼稱呼,只能用我規定你的方式稱呼,而去掉他真正而且大多數人使用的稱呼,這就是實實在在的歧視,換作是其他族群的語言,早就被批到體無完膚,不過,對象換作是台語,好像就沒這種問題了,可以理所當然的對台語使用者進行歧視.
而且居然連官方的人都在犯這樣的歧視.
先前有人送審課本,有評審委員大言不慚的表示,要用「閩南語」不能用台語,所操還是同樣的謬誤,「台語不能代表台灣」,所以不能叫台語.
我說某些人的心態很奇怪,早期操著北京話打壓本土語言,現在看本土意識提升了,又轉而竄改台語,本土語言不能代表本土,簡直是笑話.
不然要用北京話來代表「台語」嗎?把布農語、阿美語,叫做「台語」,恐怕原住民也會排斥吧?認為是在侵奪自身語言的邊界.
尊重該族群的自主意識,這是很重要的,無論是哪個學理上的學究,還是中國沙文主義的意識形態,命名這件事,不是在逛動物園,我叫那隻動物什麼名就是什麼名,因為你的對象是人,他們聽得懂你在說什麼,他們不是你的寵物.
早期看過有篇文章寫自己的經驗,他說,
有個男的聽見捷運站四種語言的廣播,如此說道,
「『這是假族群主義.』她的男伴批評道:『何必要中台客語加英語播報,假裝族群平等?幹嘛不要只是國語就好』,並不忘補了一句,『為了選舉而民粹,這就是台灣最大的問題.』」
該文作者感嘆,「如果真要族群平等,恐怕還要加上超過十個原住民語,可能報完都過好幾站了.的確,妄想族群平等,語言平等,是不可行的.」
其實台灣最大的問題,就是把「假平等」當成「真平等」,訴諸於完全的平等,你做不到,於是就得服膺他們的「假平等」了.
完全的平等,是訴諸於純潔的謬誤,完全的平等的內涵,就是完全的不平等,平等的概念也就不復存在-舉例來說,因為無法放入全部的語言,所以通通只能用國語,這就是服膺於國語的霸權.
比如火車途經花蓮,廣播播送阿美語,怎麼只有阿美語可以代表原住民語言呢?還有賽德克語跟達悟語阿,於是,因為你沒辦法做到完全平等,就不准放上任何原住民語言,這樣看似最平等,其實就是要讓任何原住民語都不能代表原住民,原住民語也就沒有推廣存在的必要了,大家只能一起講國語,這樣子最公平.
台語不能稱呼為台語,也是同樣的意思,把台語這個稱謂去掉,只能稱閩南語,或者是台灣閩南語,其他語言也不會稱呼台語,因為照著他們的標準,「不是所有人的母語都是xx語」看似任何語言都能代表台灣的「假公平」下,其真正的意涵是,「沒有任何語言能代表台灣」.
也就是讓台灣沒有代表性罷了.
不只是消滅台語,更是消滅台灣的主體性.
照他們的邏輯,恐怕只有最多人使用的國語,可以是所有人的母語,也就變成台語了.
至於國語為什麼是國語呢?這個就不能深究了.
如果你只會國語,甚至把國語當成自己母語的話,基本上,是沒有任何資格去改動其他族群的語言稱謂的,為何?因為國語就是外來殖民政權,推行國語運動,打壓各個本土語言的元凶.
既然打壓過台語,打壓過客語,打壓過原住民語,那根本就不可能作為台灣本土語言的代稱,或者阻止其他語言被稱為台灣話,或者台語.
台灣話,台語,作為反抗國語政策壓迫母語的代表,他是被打壓最嚴重也最為慘烈的語言,同時也是維繫台灣本土意識對抗黨國的語言使用者的大宗,在台灣整體意識被貶抑,台灣的輪廓被碎散,台灣人被視為二等公民,操著國語的人用機槍掃射,對說台語、客語、原住民語的人掛狗牌,台語使用族群以「台灣是台灣人的台灣」、「台灣獨立」等,建構整體台灣本土意識,抗拒外來殖民政權的殖民政策,以及中國人的陸封文化,所有人都是中國人,母語必須消滅,台灣是中國的一省,台灣只是地名等等的錯誤認知.
光這一點,台語就夠資格叫台語.
總不能台語使用族群撐起台灣意識,國語沙文主義者從不承認到成為一個抹消者,如今卻起來收割,說台語不能叫做台語,台灣人不能代表台灣吧?
如果台語不能是台語,那麼我們要問問,台灣這個概念如今還存在嗎?台灣會被視為是一個國家嗎?還是只會是中國或中華民國的一個省份,上面的人都是中國人?如今的台灣島已經被中國統一?或等待尋求與中國統一?
因為「同文同種」嘛.
語言牽涉著記憶,例如「台灣人」的認同,就是從清朝以前就有,連橫13歲時,其父親購買一部余文儀的《續修臺灣府志》跟他說:「汝為台灣人,不可不知臺灣事.」可知其更早以前即有「台灣人」的概念.
而台灣的概念,陳第所稱之大員、周嬰所記載的臺員,這是文獻上「台灣」前身,皆是台語發音,由此可知「台灣」的概念,和台語族群密不可分.
「台語」方面,1852年劉家謀的《海音詩》,即有稱「台語」,「傷財翻被居財誤,浪說紅龜是吉祥。吉凶事,皆用『紅龜粿』;臺語『龜』若『居』,取『居財』之意也.」日治時期亦稱台語,如相關著作《臺語類編》、《國語對譯臺語大成》,就連外殖民政權,也稱台語為台語,如1955年出版的《臺語方音符號》,後來中華民國因「政治因素」,稱「不符事實,且易滋不良後果」,改稱閩南語而禁止當時慣稱的慣用的「台語」、「台灣話」,由此可知,硬要「台語不能說是台語,只能說是閩南語」毫無疑問,才是在搞政治.
如果一個語言,清治時稱台語,日治時稱台語,國民政府初期也稱台語,到現代反而不能稱台語,這就是在掰他人約定成俗,累積下來的歷史,慣稱的語言記憶,可以說,這樣的行為就是承襲黨國灌輸給他們的,中國人矯正方言的傲慢,誠如同幾十年前的犯罪,現在還要再犯一遍,犯的更加合理而且無知,完全就是個共犯.
用原住民來打台語,使台語不能稱台語,更是莫名其妙,可以說是一種廉價的犯罪手法,好比硬要將蘭嶼的達悟語稱台語,只為了滿足打壓台語族群的目的,我想達悟人跟台語族群都會感覺被冒犯了,達悟語跟台語相安無事,怎麼會是一個國語至上主義者,來規定誰跟誰該怎麼叫?當初不就是這種思維,侵犯了各族裔母語的平等,現在居然當起語言法官,來判決各族群語言的名稱?這不就是殺人犯扼殺完全體母語後,再來將受害者吊起來審訊,由我來歸類擬半殘的身軀該怎麼分類?誰給你這種權柄的?去破壞各族裔的語言記憶?
這種虐待的想法,不就跟性變態沒啥兩樣?
我們可以這麼說,企圖矯正其他人語言,規定台語只能叫做閩南語的,可以稱之為「國語性變態」,或者,「華語性變態」or「北京話性變態」.
如果說「真正的台語是原住民語」,那麼,哪一族的語言要被叫「台語」?是不是其中一族被叫台語,對其他原住民族又是不公平的,照著國語性變態的邏輯,又不能稱台語為台語?
台語族群又為何被排除在台語之外?明明有如此鮮明的語言記憶,卻只針對台語族群不能稱之為台語?只有台語族群沒有資格叫台語?
有病.
架起一個莫須有的「台語」標準,只是為了讓「台語」消失而已.
原住民對於台灣的認知,應該更早於「台灣」的概念,應屬於「福爾摩沙」的範疇,古原住民對於台灣本島的認知,各族也不相同,對於古代原住民而言,他們的世界觀台灣究竟是「島」還是「世界」?哪些族群認知台灣是「島」?哪些族群認為是其他的,如「高山」?
例如大霸尖山是泰雅和賽夏的發祥地;賓士布干(Pinsbkan)「曾經迸裂之地」則是泰雅族賽考列克亞群的起源地,阿美、卑南、達悟,則是世世代代流傳祖先飄洋過海的傳說.
事實上,台灣更早的居民還有長濱文化的長濱人以及左鎮人,這些都和現代原住民沒有直接關連,可否說,他們的語言才有資格叫台語,台灣島上各個族群都不能稱台語呢?
不能,由此可知,國語性變態者,所操之謬誤,為分割合成的謬誤.
如果執著於學術術語,硬要台語只能稱閩南語的話,那麼,國語是不是該正名成北京話或官話?可否把國語課本改成漢藏語系課本?或者國文正名成漢語課本?又不准台語之下改以「台灣閩南語」的稱謂,那麼國語是不是也該正名成「台灣國語」?
近來,有女星吳子霏被矯正「台南腔」的事件.
「吳子霏過去擔任網拍模特兒,之後被經紀公司相中,還拍過陳奕迅、李榮浩MV,近日在HBO新影集《獵夢特工》中首挑大梁,演出女主角,昨受訪時談到……
吳子霏提到演戲這條路,光是口音就讓她一個頭兩個大,因她是台南人,從小講台語長大,先前上郎祖筠的表演課時,就被嫌棄腔調太重,後來靠每天練講國語,調整咬字,『結果打電話回家,我爸媽還配合我,變成用台灣國語對話.』……」
可以看出,這個「國語矯正」的變態環境,還在影響21世紀的台灣.
諷刺的是,這個字正腔圓的國語,被中國人稱呼「台灣腔」,並且投以各種關愛欲望的眼神,令人不禁想問,這種語言的特定使用方式,以及各種壟斷,甚至替代,有達到「平等」嗎?
如果是國語性變態式的平等,那寧可不要,那是屬於強暴式的平等,到處去強姦他人的語言,告訴別人要怎麼稱呼自己的語言,然後你的語言很髒,不要汙染到我的語言上.
神父認為,台語的正式稱呼,就是叫台語,不是閩南話,或什麼台灣閩南語.
至於在一般民間使用,或是學術上,可以以河洛話、福佬話、閩南語,這無所謂,但應以台語為正式通稱.
並且應該要嚴正拒絕各種語言鹹豬手,拿著自己貧乏而偏狹的認知,去代替語言的主人決定自己的語言,並且騎劫他們,套句郭國基的說法,這就是乞丐趕廟公.
或許我們可以稱之為,乞丐改廟名,乞丐搶佛經,乞丐訓神明,乞丐教如來佛經不能念梵語.
套一句台語說的,這種變態的行為,沒知識,兼沒衛生,bro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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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一聲鳥鳴,劃破長空。 拍翅下,見三圍六村環抱出屏山一貌。蜿蜒着的屏山文物徑,古木蒼翠,偶爾幾幢青磚土瓦明清建築老房子,石牆上的斑駁,在無聲歲月中落地生根,盤踞在石縫磚隙中,一身老氣,對照出旁邊高聳的新型村屋,卻又顯得特別驕矜。 那是一千年以前的事兒。渺渺時空,茫茫人海,都從中原南下,先在江西再往...
群 記 豬手 歷史 在 方健儀 Akina Fong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17.1.20 U Magazine Local Gourmet
註:方太唔覺意new緊牙入左鏡😂😂😂
《貴精不貴多》
新界北區對我來說,是功能性多於一切,即是我只會因工作而來,包括以前做記者放蛇走水貨入紅油,打風落雨水浸到來採訪等。至於個人消遣娛樂,我絕少山長水遠到來,免得車費時間都給浪費。
不過,今次真的要破例,長途跋涉在九龍塘開咪完畢趕往粉嶺聯和墟,因為已不止一個朋友跟我說該區有間「新界之寶」,售賣「粉嶺名物」,包括牛丸及豬手,下午開始沽清。以前讀新聞系老師教落,一個消息來源不能盡信,兩個消息來源則可報道,因此我在合法的情況下踩盡油門,為的就是避免浪費汽油撲個空。
在平日的下午四時前來到,這家裝修簡樸的群記牛肉圓豬手依然人頭湧湧,我等了十數分鐘才有位。甫進店,你會有兩大發現:一,沒有冷氣,只有吊扇,這個時節沒問題,但聽聞夏天食客汗流浹背都堅持吃。二,沒有餐牌,這裡提供的,就是貼在牆上的七款食物,價錢是用小學時學過的「花碼」標示,但我已把知識全交回數學老師了。
不懂看價錢沒問題,反正我相信貴極有限,食物的質素還是最重要。未落單前已獲告知牛腩售罄,買少見少,因此趕忙點菜。食物未上,醬料先行,是自家製的辣椒醬,以辣椒、蒜及豆豉炒製而成,單點辣椒醬試試已很美味。
首先奉上是豬手。以為出名是因為雕龍雕鳳,原來外表不太特別。但試一口清湯白烚的豬手後,我改觀了。豬手放湯煮但很入味,火侯亦十足,骨頭不多,反而啖啖肉,食客亦可因應口味選擇爽或腍豬手,很不錯。
之後來的是自家製牛肉圓,或我們通常寫的牛丸。浮在熱湯上,同樣是平平無奇,但食物不可以只貌相,打成幼粒的牛丸非常彈牙,牛味讓你確信這兒的牛丸確實有牛,而且小小的一粒,很容易令你吃過一粒又一粒,難以停止。
繼續「安哥」牛物,今次是家鄉牛肉炸卷。它的外皮似腐皮卷,然後卷起碎牛肉成為一條再切。論牛味,炸卷的味道比牛丸更濃,而且你可以吃到牛的原本質感。建議此卷要趁熱食,濃郁的牛味才可更好地散發出來。
好奇問問負責人張小組群記的歷史,她說以前爺爺在街市開檔,然後轉到巷仔擺檔,三十幾年前搬入現舖,歷史非常悠久。至於群記為何那麼有名,這位第三代掌門人靦腆地說不知道原因。我想,大概是大家都愛護有歷史的人和事,希望這家店能第四第五代一直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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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鳥鳴,劃破長空。
拍翅下,見三圍六村環抱出屏山一貌。蜿蜒着的屏山文物徑,古木蒼翠,偶爾幾幢青磚土瓦明清建築老房子,石牆上的斑駁,在無聲歲月中落地生根,盤踞在石縫磚隙中,一身老氣,對照出旁邊高聳的新型村屋,卻又顯得特別驕矜。
那是一千年以前的事兒。渺渺時空,茫茫人海,都從中原南下,先在江西再往廣東後遷居於此,得豐盛水土,自稱「客家」,勤儉刻苦,莫失莫忘,且保留了中原古韻。
天真地以為能攀星摘月的七層古塔「聚星樓」,某年風災後只剩下三層,靜默地立在原地。古雅風流倒映在地下出現的一口古井,那一汪清澈冰涼的水中育有搖頭擺尾色彩斑斕的錦鯉,只是架在井面的鐵柵欄狠狠地破壞了錦鯉圖的美感。曾有不少文人進士,寒窗苦讀浪漫軼事的覲廷書室,門前一對蒼勁有力的端莊黑字「德澤流芳、祟山毓秀」,仍舊雋刻在硃砂紅木上,以書香墨魂冷眼河山變改、戰火無情和世事更易,正是千古江山,英雄無覓。
尋常巷陌中,那株開得姹紫嫣紅的簕杜鵑,一樹紫紅放肆任性的開在三層高的村屋前,然而再矚目也不及寫着「屏山盆菜」的大字招牌。
惜舊。一碟一碗皆有情
招牌底下昏黃的舊店裏,一時被兩邊一列長架上堆放着過千的碗碟所震懾,罎罐碗碟、沙煲罌罉,銅皮木製陶瓷,公雞、萬壽無疆、蟠龍翻雲、清花等花紋,有些是民國,甚至清朝時候製的,全是舊食具,也有盆菜、九大簋古盛器。短毛頭圓臉兒的店主鄧聯興(聯哥),伸手把器笑謂:「全部都係呢條村好多家村屋拆嗰陣時丟嘅,我唔保留就冇㗎啦!」
聯哥是這盆菜店第三代傳人,也是屏山鄧氏的後人。隨時代變遷,圍村生活一點一滴改變了,舊東西正在消失中,他很想保留這裏的一事一物。碗碟叢中,電話猛烈又急促地響起,幾乎是從早到晚響不停,原來不少識途老馬惠顧過他,從此愛上那獨有的圍村客家風味,每年如燕歸來,都會在喜慶時節訂盆菜、九大簋。他拿起電話對客說︰「冇送貨㗎!對唔住!」
一般盆菜店為增生意,多設外送。聯哥寧願賺少些錢,卻堅持傳統,規定只可在鋪吃,或可訂在祠堂內的大地堂吃。「盆菜、九大簋屬於我哋圍村宴席菜,外送拎出去市區食,完全唔夾!要喺我哋條村食,咁先有風味!」他竭力保衛不單是一個失傳飲食,還有它的良美附景──
這天,就有村民大排筵席吃九大簋。「我有盆菜同九大簋,但九大簋佔咗生意嘅七八成。九大簋出面少做,係我至有!」聯哥、兒子Jeff、大廚及四五個女工,早在各有各活兒在忙,有的在巨型鑊前炒呀炒;有的將各款食物舀進銻盆,包上保溫錫紙;有的張羅執拾餐具和食物搬上貨車。眾人浩浩蕩蕩乘着車沿鄉村小路,直抵盛宴氛圍。
顯赫。祠堂寶地見昌盛
「九大簋,傳統喺祠堂食!」
頂着七百多年的歷史,鄧氏宗祠的雕樑畫棟,青磚紅瓦,在風霜刀劍下,仍汨汨細流着官宦世家一時的顯赫,鄧氏後人在此祭祖、慶祝節日喜事、父老子孫聚會等,無法撼動的熱鬧場面,記載着族人的昌盛,如一樹繁花。
繁花散落處,是這個過萬呎的大地堂前,擺好的二十多圍筵席,喜氣不言而喻。「通常我哋村民結婚、BB滿月、舊時新居入伙,同埋點丁燈,先會擺九大簋。傳統一圍枱人係雙數,所以要坐八仙枱。」八仙枱其實是四方枱,坐八個人,後期改為圓枱,人數再沒有規定。
開席了!祠堂門前的一根火苗,燃點藥引,數十萬台的紅衣鞭炮就措手不及在耳邊炸開,硝火及散開的紅衣頓時在空氣中飄飄而下,驚惶的心被期待開餐的興奮掩蓋。「喺祠堂擺酒近村屋,祠堂門前燒炮杖,村兄弟聽到炮杖聲,就知道開餐,走嚟食。」
上菜講次序,先來的是湯,其他出場不分先後,離不開雞鴨豬手冬菇……中間上子薑菠蘿,消滯去膩,最後才是小盆菜。「食到咁上下,主人家會逐枱敬酒,都係最長輩嗰個行先,譬如結婚,就由老爺奶奶率領。」
鄉情。添飯加菜作叮嚀
吃九大簋,味道其外,碗碗藏鄉情,像添菜,「主人家客氣啲,客人嚟到好似唔夠食,覺得唔好,會抽個裝食物嘅桶,譬如冬菇豬肉,睇吓邊啲唔夠,逐圍添加。」如有吃剩的菜,也會送給朋友親戚,充分如俗語說「又食又拎」般慷慨豪情。其他沒有請來的,主人家都會分給同巷,或隔離巷的鄉里,這份鄉土人情在城市裏,真正少見。
舊日請喜酒,取好事成雙,連餸菜也呈雙數,如「四簋」、「八簋」,但客家人認為九大簋的「九」與「久」同音,有長長久久之意頭,才有九缽。其實九大簋還有一款飯,加起來共十款,就是飯菜齊備,十全十美,人生的圓滿就捧在一手間,見證於觥籌交錯中。「以前唔係咁富有嘅,請食盆菜已經好好。係富貴人家,捨得使,先請九大簋,請最好嘅俾人食!」
昔時九大簋食材貴重,主人家一頓飯宴,揮擲千金萬丈豪氣。聯哥自小就見識有錢人排場,筵開百席是閒事,設流水席,大宴群親好友吃足三天三夜不足為奇,相比今天這樣的場面,當年盛況,由衷地帶點悲壯。
一碗。百菜百味筵席盛
「九大簋矜貴在每一樣餸都係獨立,唔似盆菜嘅食物混埋一齊,一菜一碗,比盆菜好食。」
簋,在古代是貴族放食物的器皿。他們客家人吃九大簋就用九個大簋放食物,後來簋經過演變,叫兩杉四缽。「杉,係大碟。缽,即係大湯碗。用碟同碗將餸分開嚟裝,唔好撈埋一齊。」
現時九大簋已全然以碗盛載,還因應時節調校不同菜式來宴客。「天冷天熱唔同,天熱煮清啲嘅好似梅子鴨,天冷煮南乳鴨,就濃啲。」口味的轉換,使人不易生厭。菜式獨立,百菜百味,使味蕾每次都有新衝擊,吃出其中的風味,這才是九大簋精緻之處。
近年在香港,大時大節吃盆菜愈演愈烈,愈趨普遍,但對吃九大簋,大眾多聞所未聞。
「做九大簋好少人識。譬如我同村都曾經有人做過,味道唔得,冇咗啦!美心啲大廚都嚟試食過,跟足啲餸推出,出晒報紙、電視,最後都係冇做。你唔係我哋圍村人,又唔係好似我做咗咁耐,係做唔到嗰種味!」聯哥帶點自豪說。
客家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九大簋菜式在不同村或會有差異,主要視乎村內有甚麼食材便用甚麼,如村有魚塘,便有淡水魚。或者宴席主人家的要求,捨得出錢的,便有山珍海錯。聯哥則身為屏山鄧族,傾盡識才,續承庥美。「我由細到大喺條村嘅九大簋大多都係呢九款,陳皮鴨湯、了酸豬手、黃酒雞、南乳鴨、炸門鱔、雞汁燴花菇、魚肉丸、子薑菠蘿、小盆菜,加埋雞鴨飯,總共十款。」
獨特。自家佳餚自家味
做九大簋,逐樣做,炆、炸、煮、燉、燴、滷、醃樣樣齊,比起盆菜,工夫多,利錢低,但聯哥廿多年來,仍恪遵一份客家人特色。其他人依循抄襲,卻做不到同樣的美味。他的九大簋味味是精品,首重用料精。「我哋嘅炆豬肉同了酸豬手,係用每朝劏嘅新鮮豬。」連炸門鱔都是新鮮即日捕,門鱔來價貴,外面會用較平宜的炸芋頭、炸花枝丸代替。「圍頭客家近海,舊時喺大埔東嘅海面有好多門鱔魚,所以我哋嘅九大簋一定有門鱔。」
再者,聯哥是元朗原居民,魚販和豬農必然將新鮮門鱔及本地新鮮豬先預留給他。而且坊間沒有多少人做九大簋,要煮出真正味道,他須用圍村傳統的獨有調味。「炆豬肉嘅麵豉醬,係用黃豆加麵粉自己整;黃酒雞嘅黃酒,用糯米同酒餅自己釀;子薑菠蘿嘅子薑,每年六七月啱時候用醋嚟醃,味道先正宗。」調味可說是做九大簋的靈魂,更重要還有手藝。
「煮九大簋,主角係做小盆菜嘅炆豬肉,豬肉炆得好,啲汁滲到入盆底嘅蘿蔔、豬皮同枝竹,成個盆菜都好味。」
他選腩肉和前胛,斬了件,燒熱巨鑊,下油,加入豬肉、香料、糖,之後加水。大灶火力猛,豬肉容易黐底,所以要揸起大鑊鏟不停攪動。一鑊豬肉,炆上一小時,來來回回翻廿多次。要懂得用力,不須太大力,順着力去剷。豬肉炒到六、七成熟,才下麵豉醬和南乳,既不黐底,醬料香味發揮得最好。他還有秘技,就是炆好的豬肉,不要趕着吃,攤放兩至三小時,更臻入味。
眾望所歸的炆豬肉,樣子紅彤彤,乾淨利落,不見有油水蔓延,鬆軟不油膩,吃時展露山賊氣質一口吃掉,入口的瞬間,豬皮帶點嚼勁,豬油與醬汁完美的邂逅,令嘴角上揚的味道,毋須言語,就有口水直流的魔性!
宗親。人人為我厚恩情
這無法停口的炆豬肉,手法技藝是傳承自聯哥父親,也是他人生的第一個大恩人。他父親以前在村裏務農,懂煮幾味撚手家鄉菜。遇有同村喜事要煮盆菜或九大簋,就會叫他來幫手。
「老竇完全係義務,永無托手踭,每次做完喜事,封番封利是仔,小小心意!唔會賺到錢。大家同村,你幫我、我幫你,人情味好好﹗」聯哥憶述說。聯哥十一歲起,就跟父親到祠堂煮九大簋,他充當小幫手,切菜起爐生火等。「我好鍾意做呢樣嘢,有得玩又有得食!」而父親負責掌勺,他看得多,慢慢學會了煮筵席菜。酒菜圍繞,鄉親為屏,長年累月浸淫在筵席的氣氛中,團聚的熱鬧、鄉里的恭親,種下對老鄉土深微綿邈的感情來。
九五年,其父因年邁而退休。「成條村都冇人做,我唔接手做,九大簋就會失傳!」他惟有繼承父親的衣缽,把手藝延續下去,也保留了當時碩果僅存的盆菜和九大簋。
「老竇係業餘,搵唔到食。我要開鋪,煮九大簋嚟做生意。」起初他的字號寂寂無名,三日打魚,兩日曬網,大拍烏蠅。同村的人知道他的難處,也念起他兩父子經常為村出心出力,都不時帶朋友回村,藉詞宴客,特意叫聯哥煮九大簋,讓他有生意可做。甚至容許他在富濃烈圍村色彩的祠堂擺席。
「最感激係同宗兄弟鄧達智,市區人先至認識我。」九五、九六年時著名時裝設計師鄧達智與傳媒、文化界,在圍村吃過聯哥煮的盆菜宴後,經過報道,盆菜開始廣受大眾認識,聯哥越見名氣,即使沒賣廣告,生意大旺。連明星周潤發、甄子丹、郭富城,政界唐英年、葉澍堃等名人都是常客。
人情,就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交心而生。「老竇教我,對鄉親要好,因為同村都係兄弟,自家人,有力出力,有心出心。」他對父親的教誨,仍刻記在心。像是每年清明拜山祭祖,他一切都以村事為先,年年為此都推卻不少大宗的九大簋生意,也幫族人煮山頭。只要村裏要他幫手,他從來都是義不容辭。
每朝六七點,天邊方呈魚肚白,沉睡的鄉村,巷弄後小門半掩,漆黑中廚房亮着一團燈光,冒出縷縷煙霧,傳出咔嚓咔嚓聲響。一個肥圓身影,汗涔涔地已提起鑊鏟,鏟挖着鑊中豬肉,繁忙的氣力活早就展開了。聯哥臉上仍含笑說︰「我幾乎日日都咁早,一直做到晚上六七點,十二三個鐘㗎!但一啲都唔辛苦!」
他奮力以煙火、菜甜、肉香,留住屬於圍村風味的九大簋,以食物的味道譜寫宗族和鄉村人情的記憶,透過節日、慶典,寄語一代又一代人的祝福,不忘祖、不忘根,如一根無形的絲線,把人與人拉近了。
撰文:孟惠良
攝影:陳秉謙、魯雋華
屏山傳統盆菜
地址:元朗屏山塘坊村36號(屏山文物徑路口)
電話:2617 8000
營業時間:11am-9pm
詳情: http://bit.ly/2UxOw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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