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20 黃偉民易經講堂
林鄭月娥是淚眼煞星。
見到淚影,便是動了殺機。
每到關鍵時刻,好打得的林鄭,就會找到機會,流下兩行清淚。
是她發勁前的身影。
居則武曲,動則貪狼。
美帝步步進逼,竟敢制裁中聯辦七名副主任。
中聯辦是北京駐香港的聯絡辦事處。角色是協助北京和特區政府的聯繫。指揮的是中央,執行的是香港特區政府,今次美帝shoot the messenger,是否暗示中聯辦違反《基本法》,背後干政,在幕後指揮香港特區政府,這兩年的異行麼?
歐洲那邊,法國康城影展竟然施突襲,在完結的篇章,播出了香港導演周冠威兩小時的紀錄片的《時代革命》。
香港兩年來的苦難,黑衣、鮮血、火光、青春、激情……為今屆的康城影展留下了裊裊餘音。
特朗普之後,美歐又走在一起,就因為香港的苦難?
北京措手不及,不懂反應。這時林鄭提槍上馬,單挑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批評布林肯對香港《國安法》的聲明,以偏概全,毫無事實根據,公然干預中國內政,肆意踐踏法治,亦再次突顯美方的雙重標準等等。她強調,特區政府不能對此等錯誤言論坐視不理。
犀利了,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指責美國國務卿,干預中共內政。威風八面,震驚全球。經此一役,林鄭躍身成為世界級政治領袖,響哂朵。
咪住!
《中英聯合聲明》和《基本法》不是列明,外交和軍事,屬於中央權力,一國兩制,港人治港的原則下,行政長官負責香港特區的行政事務。
布林肯是現任美國政府的國務卿,等同於中共的外交部長王毅。
回應布林肯謬論,干預中國內政的,應該是外交部長王毅。其上還有專責外交事務的政治局委員,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楊潔箎。
這才是國際外交的規矩,儒家稱之為禮。
布林肯也批評過新疆和西藏的人權狀況,但未見新疆、西藏的省委書記駁斥美帝謬論。因為中共仍有外交部,和他們的戰狼群。
林鄭的勇猛,打亂了政治倫理。
家庭有家庭的倫理,社會有社會的倫理,國家有國家的倫理,一旦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社會大亂,人民便無法安居樂業了。
對於香港的《國安法》,美帝的布林肯固然以偏概全,雙重標準;其實,林鄭、鄭若驊,和因揼邪骨仍未復職的國安處處長蔡SIR,都言語不詳,市民大都對《國安法》的紅線不甚了了。但經過立法會議員何君堯的詮釋,市民終於掌握到國安法的精神和標準了。
何議員說:
ViuTV最近的同性喜劇《大叔的愛》,是鼓勵無孩家庭,與中央推動的三孩政策,背道而馳,違反了《國安法》,如糖衣大麻,要追究處理。
嗱,這便是專業了!
何議員是執業律師,肆業於英國,掌握了香港《國安法》的神髓。經他生活感的在地引伸,市民對會否觸犯這新成立的《國安法》,起碼有個概括的認知。出色的男人,真的好像黑夜的螢火蟲,躲也躲不了。
認識了《國安法》愈多,趕往機場離境的香港人就愈多。
車轔轔,馬蕭蕭,
行人弓箭各在腰。
爺娘妻子走相送,
塵埃不見咸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
哭聲直上干雲宵。
…………………
…………………
這個畫面我見過,我真的見過,在啟德機場。
我在八零踏足社會,在報界工作。
戴卓爾夫人八二年訪華,跟著中英就香港前途展開談判。自然地,我的工作便和香港前途掛上勾,直到現在。
在北京,記得有記者問,當時的中共總理趙紫陽,香港人怕九七後的改變,趙反問:怕什麼?
八九年,趙紫陽自己的遭遇,回答了他自己當年的問題。
八三年,我在北京採訪中英會談,外交界傳出會談進展不順利。香港惶恐,美元兌港元,跌到1:9.6, 市民趕到超市搶米搶廁紙,這是黑色星期六。
星期一,當時的財政司彭勵治上午九時宣佈,港幣和美元掛勾,一錘定音兌換7.8元。
這個聯繫匯率,便維持到今日。
八三年,是玄空風水下元六運最後一年,健行實幹的乾卦二十年走完了,八四年開始,便是靠嘴巴討人開心為主流的兌卦開始,兌為悅,為口,為羊,為少女,為巫,為妾,為毀折。
就這樣過了紙醉金迷二十年,至二零零三年沙士,完結七運,走入八運艮卦。艮為土,為尊。
八四年《中英聯合聲明》出籠,保證港人治港,一國兩制。
鄧小平亦再三公開承諾,九七後,除了換一支旗,什麼都不會變。
然後,開始草擬《基本法》。
香港人,有條件的,便開始收拾細軟,舉家上路,開始處處無家處處家了。
每日的啟德機場,哭聲震天,一家離港,三五十人送行,這畫面到八九六四後,攀上高峰。
人人都說,香港人功利、實際,醒目主義。但去到最後,也不外乎孝其老,慈其功,大家都只希望能夠供養父母,照顧兒女而已。
四十年過去,我見到的畫面又再出現,由啟德機場,轉到赤鱲角機場。當年是我們這一代離港,現在是我們下一代離港。
鄧小平out了,大陸不再提起他,他當年的承諾,也只是一時權宜;《中英聯合聲明》、《基本法》這些法律文件也不靠譜了,用到的部分說兩句,唔啱駛的,又唔提了。
講了幾十年的「港人治港」,今年靜靜的改了字,叫「愛國者治港」。香港人,為了家庭,又要上路了。一切一切,都因為政治倫理出了問題。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論語》二十篇,第二篇是《為政》,說的是為政之道。
是中華文化裡的政治智慧,也是作為政治領袖的責任和道德的標準,也可以說是儒家的領袖修養學。
《論語》第一篇是《學而篇》,說什麼是學問,如何做好一個人的內在修養;第二篇《為政》,則是說學問的外用。
為政的精神,政治領袖的本質,不是權力,是教化。
教,是教育;化,是感化。
政治,是眾人之事;為政,就是為政者,如何以身作則教化百姓。
孔子身處春秋亂世,似今日香港,官僚只重視權力鬥爭,社會秩序混亂,文化衰敗,人民無法安居樂業。
孔子認為,歷史沒有偶爾,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為政的成敗,不在權力,在領袖本人的德行。
三王之治在道德,五霸之業在事功。再低級那些,霸業也沒有,只是權謀竊國,或是陰謀亂政。
《為政篇》第一章: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由始至終,孔子認為,為政,管理眾人的工作,權力是沒有用的,只能用德。
政治領袖,為政以德,內心有道,表現出來外在的行為,才能無懈可擊。像北斗星,有自己的中心思想,有一套價值信念。在領袖,以身作則,下邊的人,天下人自然會圍繞你而旋轉。
所以,你自己清廉,不用費勁來打貪。你勤力,不用怕員工偷懶。你不假公濟私,社會上就不會鬼鬼怪怪了。
為政第一信念,就是以身作則。
第二章: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司馬遷總結孔子一生對中華文化的貢獻:刪詩書,定禮樂,繫易辭,著春秋。
孔子刪詩書,整理詩三百篇的標準在那裡?一言以蔽之,一句話,思無邪。
人不可能沒有思想,只要思想正,不能歪邪。
但為什麼將這個編輯《詩經》的標準,放在《為政篇》,這個領袖學問的範圍內呢?
孔子認為,一切政治問題,社會問題,都是人的問題。人的問題,就是思想問題。
只要思想正,什麼問題都自然解決了。
孔子告訴我們,為政的人,無論政治領袖或官僚,第一要務,就是思想要正,不能走邪路。
社會紛亂,人民舉家奔逃,就是因為官僚思想出了問題,人民生活不了,走了邪路。
第三章:
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領導一個國家,一個社會,如果單靠政治體制,再加以刑法來管理,齊之以刑,想大家不犯法。結果,人的聰明機巧出現,各式專業人士因有需求而提供意見。民免而無恥,大家會爭相走法律罅,走後門,搵人事,鑽漏洞,逃避了法律責任,還會無恥的自鳴得意,「咁犯唔犯法先」,認為你奈不了他何!
但如果用道德來領導,官僚和領袖,以身作則,整個社會都有一套價值觀,不再發錢寒,人人都尊重自己。再齊之以禮,不是用法律,用規矩,大家接受的規矩來教化。人人自動自覺,不會破壞公物,不會偷雞摸狗攞著數,錯了,識得慚愧,有恥且格,只要人民有羞恥心,就達到為政的目的了。
第四章:
子曰: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
三十而立,
四十而不惑,
五十而知天命,
六十而耳順,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孔子出身貧困,三歲喪父,孔母帶他移居山東曲阜闕里。他如何用七十三年時間,成為中國第一聖人呢?這一章記述他一生求學的歷程。
孔子說,我十五歲時,就立志一生做學問,因此,到了三十歲,就能確立自我,知道自己在時代的責任和使命。
進一步鑽研學問,到四十歲,就擁有堅定不移的自信,對人世間的遭遇,起伏高低,不會感到迷惑。
貫徹這個生活方式到五十歲,就清楚宇宙的運作規律,上天賦與我的使命。乘願而來,這個宿願,究竟是什麼?我這時明白了。
累積經驗到六十歲,就明白世間人事的錯綜複雜,不會有什麼違逆不快了。
這樣,到了七十,不是實數,是指生命的終極追求,即使權力大得可以隨心所欲,但我的行為,都不會超出作為一個人的社會規範。
孔子提示了,我們終身學習,最終即使任性而為,完全為所欲為,也不會令身邊的人,造成困擾。
問題來了,《論語》的編輯,為什麼將孔子一生求學的歷程,放在《為政》這章,政治領袖的責任和修養的篇幅內呢?
凡亂世人人都追求權力,以為權力就是為所欲為。
孔子透過他一生的學習經驗,告訴我們,人生的成就,即使可以隨心所欲,但仍不踰矩。
這是整篇《為政篇》的軸心,政治領袖的成敗,並非決定於權力,成敗全因個人的道德。
《為政篇》共二十四章,是領袖學,從政者必讀的中華心法。點出了治亂的原則,為政的修養和責任。無論從政,官僚,企業主管,或家庭生活的處理,都應細讀。
首四章,是為政四大原則,也是香港亂局的根本病灶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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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雖然這個過程實際上是由一個「沒有」黃金準備的貨幣轉換為「有」黃金準備的,#幣值換算本身也基本沒有影響到購買力,但不要說是現在,就連當時都有人信誓旦旦說四萬塊換一塊的過程使得他或他的長輩財產大幅縮水。
其實我是相信某些人的財產會大幅縮水的真實性,這就是理論和現實的差距,不要說七十幾年前,就是近幾年印度政府的換鈔政策,也是害慘了了一堆人,那些存了私房錢又不識字不能去銀行換鈔的印度家庭主婦,被迫在拋棄財產或曝光財產中二選一,許多 #賺黑錢或有洗錢需要的人,#由於他們真正的財富狀況不能曝光,也選擇直接作廢舊鈔。當年的老台灣當然也有同樣的問題。
簡單來說,雙方講的都對,#幣制的轉換沒有造成貨幣本身的購買力下降,但的確會造成某些人的財富縮水,只是造成財富直接縮水的,不是幣制轉換這個政策本身,而是有許許多多的人,基於他們各自不同的實際狀況,不能或不願參與到官方的貨幣轉換機制上來。
台幣「四萬塊換一塊」往事
所謂「四萬塊換一塊」,是指1949年6月15日,台灣省政府下令將舊台幣以40000比1的比率折算為新台幣。
雖然這個過程實際上是由一個「沒有」黃金準備的貨幣轉換為「有」黃金準備的,幣值換算本身也基本沒有影響到購買力,但不要說是現在,就連當時都有人信誓旦旦說四萬塊換一塊的過程使得他或他的長輩財產大幅縮水。
其實我是相信某些人的財產會大幅縮水的真實性,這就是理論和現實的差距,不要說七十幾年前,就是近幾年印度政府的換鈔政策,也是害慘了了一堆人,那些存了私房錢又不識字不能去銀行換鈔的印度家庭主婦,被迫在拋棄財產或曝光財產中二選一,許多賺黑錢或有洗錢需要的人,由於他們真正的財富狀況不能曝光,也選擇直接作廢舊鈔。當年的老台灣當然也有同樣的問題。
簡單來說,雙方講的都對,幣制的轉換沒有造成貨幣本身的購買力下降,但的確會造成某些人的財富縮水,只是造成財富直接縮水的,不是幣制轉換這個政策本身,而是有許許多多的人,基於他們各自不同的實際狀況,不能或不願參與到官方的貨幣轉換機制上來。
長期的、間接的財富縮水,其脈絡就必須要上溯到戰爭末期。
戰爭還沒結束,各國其實已經在討論戰後怎麼整理貨幣的問題,對於當時人來說,他們主要參考的,就是一次世界大戰戰後的慘痛經驗。
由於一戰後,世界各國陸續陷入長期的經濟蕭條,各國為了消化國內過剩的生產,紛紛採取了貨幣貶值(脫離金本位)的方式增加其產品的競爭力,傾銷到世界各地,但與此同時,又在同一貨幣區域內(特別是殖民地與殖民宗主國),築起關稅壁壘。這個大家有志一同的作法,最終經過複雜的演化,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最重要的導火線。
例如日本,一戰為日本帶來戰爭景氣,但一戰後,日本經濟就陷入了長期低迷,他們也學著歐美列強將貨幣與黃金脫鉤,試圖以超貶的貨幣將貨物傾銷到世界各地,但日本人馬上遭遇困難,傾銷到歐洲或東南亞的貨物,遇上了關稅壁壘,傾銷到中國的貨物,則遇上了從五四運動以來的抵制日貨風潮。日本的菁英想來想去,找到了問題的癥結,認為之所以卡關,是因為他們沒有像英國的印度這樣廣大的原料來源與市場作為殖民地,於是盯上了中國東北,後來東北的腹地還是遠遠不夠,又再盯上華北。
這就是貿易保護主義演化成戰爭的邏輯鏈條。
二戰的侵略國,像是日本或是德國,在他們內部都有類似的「爭取生存空間」的聲浪,用來正當化他們侵略鄰國的行為,而且至少在他們內部輿論的語境下,都非常受到大眾乃至於菁英的認同。二戰末期,許多有識之士就非常擔心這樣的狀況會再度重演,於是催生了現在的WTO的前身GATT(關稅及貿易總協定),以及以美元與黃金掛鉤、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的布列頓森林體系,至少在表面上,就是為了防止各國在戰後再度競貶貨幣、高築關稅壁壘。
二戰結束時,各國都處於嚴重的通貨膨脹,由於戰爭時期大量印鈔,戰後怎麼整理貨幣,就成為最重要的課題。對當時的人來說,能夠參考的,就只有一戰後整理的經驗,基本上就是兩條路線,一種德國式的、一種英國式的。
德國的方法,說穿了就是「抵賴法」。當時的德國發行了以地產為擔保的臨時貨幣(Rentenmark),以「一兆比一」的比率回收戰時濫發的馬克,幾乎是等於將原先的貨幣直接作廢了,經過抵賴之後,最後再回到老辦法,以黃金作為保證發行新貨幣,再以一比一的比率收回Rentenmark,才算完成了戰後的貨幣整理。
相較之下,英國的方法,就是立刻回歸金本位制,實行通貨緊縮。依照當時的討論,如果通膨還算合理,則實行通貨緊縮來整理貨幣即可,但面對惡性通貨膨脹,不得已還是要採取抵賴法。
二戰敗戰後的日本,基本就是採取和一戰戰敗國德國一樣的抵賴法,有興趣的可以查一下「新円切替」、「預金封鎖」這些當時金融緊急措置令的關鍵字,由於舊台幣是直接承接日本時代的台灣銀行券,有人以為如果不拿舊台幣以四萬比一的比率換新台幣,還可以拿去一比一換回日圓,算一算賺翻了,殊不知,早在戰後第一時間,日本就已經使用抵賴法整理了通貨,在整理過程中,台日基本上是斷絕往來的,如果不是陳儀以舊台幣一比一承接了台灣銀行券,不用等到新台幣發行,這些舊幣在更早的1946年3月3日後就已經全部作廢。
陳儀承接日本人濫發的貨幣,大致上有兩個計畫。
一是當時中華民國的國幣「法幣」,正要進入戰後的貨幣整理階段,效果還未可知,陳儀希望等法幣整理完成、發行新幣時,再讓台幣回歸與中央一致。
二是陳儀打算用接收自日本的日產,作為整理台灣通貨的子彈,以當時的預想,基本可以扛下日本在戰爭中與戰後接管空窗期所濫發的貨幣,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陳儀也使用了類似日本政府「預金封鎖」的手法,把日本在最後期所濫發的武尊千圓券鎖死在銀行裡,限制持有者所能動用的比例。
但陳儀沒有想到的是,戰爭最後期,盟軍對於台灣的轟炸所造成的破壞,遠遠超乎他的想像,這個轟炸是戰略性的,可以生產戰略物資酒精的糖廠,承受了毀滅性的破壞。陳儀以出售日產所得來整理貨幣,但後來為修復炸毀的工廠,又大肆舉債,僅僅台糖一家,1946年所獲得的貸款就相當於當年台灣省整年政府總預算的一半這樣的規模,在這段時期,對公營事業的放款正是台幣膨脹的最大因素。
但要說中華民國政府拿走了台糖的存糖,導致台糖不能正常盈利,所以才需要貸款進行修復,這是把當時真實的狀況顛倒了講。實際的情況是,早在中華民國尚未接管的空窗期間,這些存糖就已經被大規模掠奪至民間,而台灣糖業由於長期有日本作為保證市場,導致生產成本過高,欠缺國際競爭力,台糖送去上海賣的食糖,最後是在面對批發價僅一半的爪哇糖的競爭之下,大敗虧輸。當時的輿論還分為兩派,一是希望台糖趕緊轉型增加競爭力,二是希望中華民國政府實行關稅保護,讓中國大陸取代日本成為台糖的保證市場,台灣本地的輿論還是傾向於後者。
但糖業畢竟還是台灣經濟的命脈,在此情況下,修復糖廠勢在必行,也因為修復所需的資金實在太龐大,也排擠了其他產業修復,這中間的取捨,也導致現在台灣人對於官方「台灣的產業不必全都恢復」一說的誤解。
對於修復台糖所需的資金,這裡的「資金」,光是有台幣並不夠,向國外購買機器設備是要用美元的,而當年的台灣基本沒有什麼賺取美元的手段,要重建台糖,所需要的舊台幣廿多億是台灣銀行印的,但美元的部分,則是中華民國中央銀行先行墊支的,一共是500萬(時約舊台幣五億)。這也就是為什麼台糖的生產成本雖然過高,甚至早在日本時代,日本本土從爪哇進口食糖都還比從台灣便宜,但日本人還是選擇向台灣購買,因為這還是可以幫日本節省珍貴的外匯。
順帶一提,在台糖重建的過程中,美國是有表達願意提供技術和貸款,至今仍有不少人對於當年政府沒有接受美國的計畫感到不解,因為依照美國的計畫,顯然修復成本更低、時間更短,因此他們認為政府不接受,這中間必有貪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並不去提,當年美國人提出的要約,是以大比例的股權移轉給美國做為條件的。接受這樣的條件,實為賣國行為。
從美國在當時國際所扮演的角色,我們就可以拉回「四萬塊換一塊」的事情上。我們先談當年的中華民國在戰後整理貨幣時,所遇到的具體問題。
首先,雖然你的國家作為戰場,殘破不堪,甚至比某些戰敗國還慘,但你畢竟是戰勝國,你可以接收敵國在本國的資產、可以主張戰爭賠款,把復興的成本轉嫁給侵略國的國民,直接抵賴這大家心理上難以接受,且對經濟衝擊太大,不利於國共內戰的局勢,在此前提下,中華民國政府也承接了台灣銀行券、汪精衛政權的中儲券,並在戰後初期就開始以庫存黃金回收市場上過量的法幣,試圖穩定區域情勢。
第二是更大的問題。當時的中華民國和各國都面臨一個共同的難題,就是隨著戰爭的進行,世界上絕大部分的黃金都集中到了美國手上,貿然採行金本位緊縮貨幣,金融必受美國支配,幣制也失去獨立性。為此,英國提出了凱因斯所設計的超國家貨幣「班科(Bancor)」作為國際貿易的清算工具,只是最終美國所主導的美元中心模式還是勝出,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美元與黃金掛鉤。這是戰後美元中心架構的開始,也由於美元直接與黃金掛鉤,各國就很難避免國內資本大量出逃到美元的狀況,這一點連英鎊都扛不住,這也是大英帝國解體的經濟上脈絡。
為了遏止資金出逃,各國政府祭出更強硬的外匯管制措施,但這一方面限制了檯面上的正常經濟活動,另一方面也使得繞過管制的檯面下經濟活動收益更大。
1946年3月,中華民國政府頒布外匯管制辦法,規定凡申請結購外匯者,限於三個月內可以進口的物品。這個辦法的初衷,本來只是杜絕投機、防止資本逃避,但實際上除了讓檯面下的經濟活動更加蓬勃,在檯面上,也使得隨時隨地可以裝船輸入的民生消費物品大舉輸入,需要較長時間製造的生產設備反而難以順利取得外匯購進。
另一方面,美國所鼓吹的、表面上十分中性的禁止競貶貨幣、禁止關稅壁壘的國際自由貿易原則,實際上起到的作用,則是獨厚當時沒有受到戰火波及的美國本土產品,這一來一往,就是一個美國貨把本地的產業摧毀殆盡的局面。
本地產業被摧毀,除了國內生產不足,也更難輸出賺取外匯,外匯不足,就更難穩定本國貨幣匯率,本國貨幣不穩定,又加速資本出逃,為了遏止資本出逃所祭出的管制又進一步扼殺了本有競爭力的本國產業,這是死循環。這些討論,都見於當時的政府資料與報紙。
再來看舊台幣與法幣。
舊台幣兌法幣的官價一直都是被低估的,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是,現在居然所有關於這件事的討論,都是說這是便於國民政府掠奪台灣的物資,這也是把實際的情況說顛倒了。
匯率政策一定都是雙面刃,貶值有利於出口,這對於當時的台灣商人來說是巴不得的事。戰後初期,台灣的出口還是以米糖為主,在陳儀政權嚴令禁止米糖出口後,米糖仍然以走私的方式繼續外流至大陸換取相對被高估的法幣,並利用中華民國政府在戰後初期回收法幣的機制,將法幣兌為黃金。在當時,國民政府打算檢討舊台幣對法幣匯率的市場消息,還曾經直接造成金價下跌,而走私的目的地福建省的福州,也成為戰後初期全中國唯一一個居然米價會下跌的地方。台灣海峽走私有其季節性,在東北季風強勁、不利於渡海走私的冬季,就以囤積的方式暫時存放,這就是在二二八事件之前,陳儀政權大規模查獲包括板橋林家在內的台灣巨商囤積米穀的歷史背景,只是這段「走私白米換取一箱箱黃金」的往事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走私的主角從台灣商人改寫成了陳儀政府的官員。
光從貨幣發行量來看法幣與後來金圓券的崩潰,只能看到這個現象本身,卻不能窮盡這個現象背後的脈絡。除了貨幣發行量之外,市場對於法幣的信心,除了上述的幾個因素之外,當然還有戰爭的因素。
由於戰爭時期中華民國作為戰場,許多國土相繼被佔領,此時有多少法幣在國民政府控制區域內流通,是說不準的。事實上,在日本佔領區中,日本人也發行軍票、或以傀儡政權發行貨幣與法幣競爭,並以包含硬搶在內的各種方法將法幣強制集中,作為傀儡政權貨幣的發行準備、套買外匯,或轉過來向國民政府控制區域搜刮物資之用。而戰時國土支離破碎,法幣並沒有辦法有一個統一的發行,這也使得偽造相對來說更容易,偽鈔充斥市面,也是一個頭痛的問題。
戰後,國共內戰繼續開打,同樣的經濟戰一樣存在於國共之間,我們現在說國民黨以金圓券搜刮人民的黃金,事實上,早在1946年,內戰的另一方中國共產黨就已經開始在其控制的區域內,以其發行的貨幣強制收購區域內的黃金現貨。而同一時期,國民政府正在釋出庫存黃金回收法幣安定通貨膨脹。在這整個回收法幣的過程中(1946年3月至1947年2月),央行釋出了庫存黃金589萬盎司中的352萬盎司(即約167公噸中的100公噸;334萬市兩中的200萬市兩)。
轉折點發生在1947年1月底,國共雙方結束了一年多以來的打打談談,撤回談判代表,這被視為可能是內戰即將全面開打的信號,引發了資本瘋狂逃亡。由於外匯有所管制,除了美元、港幣黑市之外,資本要逃,當然就集中在政府還在釋出的黃金,物價劇烈波動,也引來了米糧棉紗等實物的短期炒作,甚至借錢來炒,這就是1947年2月,也就是二二八事件的同一個月,上海的「黃金風潮」。
當時不只是民間,就連軍餉、公務人員的薪餉也都被各級主管挪用去兌換黃金,但你站在他們的立場,薪水發下來馬上因為黃金上漲貨幣貶值而縮水,那還不如跳下去跟著炒高黃金,沒準還能賺,他們也沒辦法。事實上也因為這樣的問題,有些地方政府乾脆不發薪資、改發實物。
黃金風潮所引發的物價上漲實在太過劇烈,國民政府於是頒布了經濟緊急措施方案,期間內禁止一切黃金外匯買賣、嚴打囤積走私,此時是1947年2月18日,也就是二二八事件爆發的前十天。經濟緊急措施對於防止資本逃逸效果有限(一說黃金是大規模經由陸路運至廣州再轉香港),但經濟緊急措施對於舉債炒作、囤積居奇的商人是有立竿見影的效果,除了台灣,廣州乃至於各地都有投機與囤積商人破產、血本無歸的報導出現,這也就是二二八事件中,圓環緝私煙事件之所以引發民間如此巨大反彈的歷史脈絡。
順帶一提,即使是在此時,國民政府還批准了陳儀向中央申請的490億法幣的「肥料借款」,以解決台灣本地肥料短缺的問題。之前是有國際援助台灣的肥料,但援助的肥料根本不符台灣本地的使用種類,要轉售去中國本土,中國本土農民又尚未建立使用肥料的習慣,這個問題最終還是中央解決的。
無論是當時或現在,都有研究把法幣的崩潰原因簡單歸結為鉅額的軍費支出,只是我們現在隔了七十幾年回頭看,應該看得更清楚。戰後初期開始的布列頓森林體系,它最後崩潰是在1970年初期,崩潰的原因是美國黃金儲備不足、開始拒絕讓美元自由兌換為黃金。但這個體系,其實在更早的戰後初期,它也差點崩潰。
我們先來看崩潰背後的機制。
布列頓森林體系是一個以美元為國際貿易清算標準的系統,它是建立在美國巨量的黃金儲備以及承諾美元與黃金可自由兌換之上。只是這個黃金美元雙本位的系統,其邏輯缺陷(Triffin dilemma)也是非常明顯的:
簡單的說,就是美元的流動性與對美元的信心無法兼得。
其一,如果美國對他國出現逆差,他國將賺得的美元兌換為黃金,美國所持有的黃金減少,長此以往就會威脅到各國對美元的信心,這其實就是1970年代布列頓森林體系崩潰背後的機制;
其二,如果美國對他國出現順差,則他國的美元儲備就會不足,進一步對該他國對外貿易與通貨穩定造成嚴重問題。如果美國對所有的國家都是大幅順差呢?這個整體美元流動性不足的系統性問題,實際上就是戰後初期所遭遇的狀況。
此現象立刻對世界的局勢帶來了巨變。第一個出來大聲疾呼的是英國的首相邱吉爾,即著名的「鐵幕演說」,一般咸認這是冷戰即將展開的序幕。
戰後初期,美國或美國貨在區域利益上的絕對優勢地位,事實上不斷為共產主義者所謂「美國帝國主義」的宣傳提供素材,特別是在既有的反共政權被摧毀的國家,像是日本,更是迅速赤化。在此階段,布列頓森林體系的缺陷、美國在二戰後生產能力獨存的事實,都被當做了自由貿易本身的缺陷。看到這個現象的大家,特別是年輕人,想到的根本解決之道,自然也就是直接取消自由貿易。
要維持這樣一種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貿易系統不至於崩潰,擺在眼前的明路,事實上只有一條,那就是美國對各國的直接援助,容忍美國在國際收支上的赤字來換取美元的流動性,這就是美援的基本脈絡。
由於美援在美蘇軍事對抗脈絡上的強烈連結,我們很容易忽略美援在經濟上的脈絡,乃至於將美援簡單當作一國能在戰後復興的唯一因素,而忽略了美元體系在更早的階段對他國的復興所造成的嚴重阻礙。
相較於美國的馬歇爾計畫在1947年就開始對歐洲的土耳其、希臘提供實質性的援助,美國對亞洲國家的援助則遲得多,要等到1950年韓戰爆發之後,這不是只有中華民國如此,日、韓亦然。這中間的時間差,正是本文「四萬塊換一塊」的事情所發生的舞台。
這個時間差的由來,還是要回到美國國內一直以來的孤立主義氛圍,即不干涉、不捲入他國衝突的基本態度。這個孤立主義傳統,使得美國政府,相較於干預歐洲事務,更難以說服國會去干預亞洲事務。甚至美國在二戰參戰之前對英國的援助,都尚且必須小心繞過國內孤立主義的反彈聲浪。當時美國總統羅斯福曾經提過「四大自由」的說法,我們今天常常誤用其中所謂「免於恐懼的自由」,拿來要求政府積極與造成人民恐懼的事物戰鬥,殊不知當時這個詞的意思,實際上是呼籲各國裁減軍備:「不要再打了」。
還有一點容易被忽略的,就是美國政府也必須面對國內非常巨大的同情、甚至支持共產黨的聲浪。這些同情、支持共產黨的聲音,是在盛行於1950年代美國的麥卡錫主義的肅清之下,才逐漸消失。
順帶一提,二二八事件的討論中,經常有人引用的《密勒氏評論報》關於國民黨血洗台灣的報導,這則報導的撰寫者John W. Powell,實際上是原為美國戰時情報局(Office of War Information (OWI))的運用人員,他後來因為引述中共官員的說法指控美國於韓戰中使用細菌戰而被控叛國罪。
二戰後期,美國政府雖然在檯面上支持國民政府,但也以美軍觀察團(Dixie Mission)與中國共產黨的延安方面建立官方關係,這個觀察團是在1947年的3月11日結束,隔天3月12日,美國總統杜魯門發表國情咨文,要求國會撥款4億美元支援土耳其與希臘,使兩國不至於落入共產黨手中,一般咸認這是美國支持反共政權的開端。
現在台灣流行一個說法,認為是韓戰的爆發救了國民黨。這個說法並不確切,因為韓戰爆發和中國內戰,同樣都不構成美國干預亞洲事務的正當理由。實際上使輿論翻盤的分水嶺,應該是1949年8月29日蘇聯的核子試爆,這才是普通美國人民真正有感的因素,民間輿論開始歇斯底里,也造成所謂「紅色恐慌」、麥卡錫主義等現象。哪怕這些行為客觀上救了誰,本質上都是美國人的自救。
1949年6月15日,台灣省政府下令將舊台幣以40000比1的比率折算為新台幣,有黃金作為保證的新台幣暫時穩定了下來,但事實上美元系統性的問題當然還是存在,長期下來新台幣的幣值還是不可能安定,這個系統性的問題的確是美援來解決的。但當時人並不知道,當各國復興之後,開始將賺得的美元兌換為黃金,最終一樣也導致這個系統的崩潰。
布列頓森林體系崩潰後,美國是以石油以美元計價來繼續維持美元的中心地位,這就是2001年宮崎駿導演的動畫《神隱少女》中,故事所發生的舞台「油屋」所影射的自由市場經濟體系。動畫中,大家以為自己追逐的是黃金,但實際上卻是以魔法障眼的廢土。
但那就是另一故事了。
美元兌港幣歷史匯率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解放軍出動」的意義和後果】
自反《送中條例》以來,香港示威和抗爭持續,「解放軍出唔出」,成為達官貴人到販夫走卒都會談論的「政治議題」。香港人談解放軍,總帶著特殊的歷史意涵。
在1989年,面臨即將回歸中國的香港人積極聲援學運,乃至成為「海外補給線」,冀望學生能夠成功改革中國,這樣8年之後香港的新東家就會比較開明,自己更有保障。怎料最後中共高層見完學生,馬上宣佈北京局部戒嚴,然後外調他區野戰軍入城殺人鎮壓。
解放軍出動,從大希望到大絕望,如此的歷史轉折,塑造了香港人之後起碼20年的集體潛意識。之後香港反對派、民主派的底線,一言以蔽之就是「避免解放軍出動主義」。具體來說就是通過自我設限,在爭取民主時萬般兼顧北京政權的顏面。
因有64在前面,而香港曾經深度參與這宗血案,於是成為社運界和政圈的內部教條:不可以有犧牲,不可以觸怒北京。與北京交往的時候,香港人一不小心,就會天搖地動,解放軍出動,一切就會回到64的結局。領袖流亡,中國卻沒有解體,反而一直強盛。北京學生的犧牲,除了成為可供弔念的圖騰,成為中共的禁忌以外,似乎沒有即時和可見的政治作用。
在反送中示威期間,有數名香港年輕人自殺明志,呼籲繼續抗爭和革命。很多社會賢達的直覺反應,是表示要珍惜生命,「犧牲無意義」,死也無意義。這種反應,除了說是「生命基本教義派」(生命就是一切,沒有更高的價值)以外,也有六四與解放軍的陰影如影隨形。因為解放軍是壓倒性的,因此我們即使在它面前壓碎,血肉和屍體上也不會生長出花。
這種北京出兵認識下的現實和認命主義,就是反送中革命之前的香港主流心態。即使是2014年的雨傘革命,示威者希望在10月1號中共國慶日進軍金紫荊廣場騷擾升旗禮,社會賢達也是大力反對嚷著:中共很要面子,搞旗會引來解放軍出動。
這種目睹「解放軍出動」的強烈創傷,令香港一整代人無法再投入「真正的社會政治運動」。PTSD(創傷性壓力症候群)的臨床病徵,是在腦中不斷重演創傷事件(每年的六四集會和相關歷史重構),也有人會不斷迴避創傷事件(當年有聲援學生而今日變得沉默的大多數)。而最重要的是,深受困擾的人即使現在已經安全,內心也會不斷覺得創傷事件即將重演。這30年來,香港人都是在「解放軍即將又再出動」的心魔中生活。
然而近10年來,以年輕人為主力的新生人,因為實際上沒有目睹過六四,因此內心沒染上六四陰影,因此他們才可以真正抗爭。所謂「唔識死」,才有生。在反送中運動中,他們不斷破除一個又一個禁忌。他們不只敢包圍警署與警察正面對抗,還攻入不民主的立法會,將金紫荊廣場和尖沙咀的國旗拆除。將紅旗拋落海、衝擊代表北京權力的中聯辦、染黑中共國徽……這些在上一代眼中視為絕對不可侵犯的禁忌,在短短兩個月之中就全部衝破了。
然後解放軍卻沒有出動,為甚麼呢?於是一群不怕死,內心沒有PTSD的勇士,將香港和中共帶入了現實,進行現實政治實驗:當香港公開挑戰中國,中國是不是像神經肌肉反射一樣,就會出動解放軍?
原來不是。
這兩個月,我們經常聽到解放軍即將出動的消息。到了最近,就是解放軍軍車在深圳聚集的圖文四處流傳,軍方人士不斷叫囂,說要秋後算帳、要殺「港毒害蟲」、軍隊進入香港只需要10分鐘之類。然而,到今日為止,還是沒出動。
事實上中共是用一種沒有正式出兵的方式去出兵。他們動員了主力是福建混混的私兵,進入香港壓制示威者,而警方內部亦已經有能操基本廣東話的武警。即是說,中國已經對香港出兵,只是不以解放軍的名義。
這是功利的,他要壓制香港示威,卻始終不能光明正大的做。因為香港不是北京,人民幣不能自由兌換美金。美元在70年代與黃金脫勾之後,又與石油掛勾。結果都是其他國家要儲備美元做石油和其他商品的支付。中國要靠香港和港幣為他取得美元,特別是在貿易戰的途中,關稅等措施已經令中國越來越難賺到美元。
對沖基金Hayman Capital創辦人Kyle Bass在今年4月就發表公開信唱衰,直指香港與美元掛勾的聯繫匯率將會崩潰。不論是否誇大其詞或只是另一場金融狙擊行動,「中國現時越來越欠缺美元儲備,而香港是中國籌儲美元的熱點」的觀點,同樣在信中看到。出動軍隊平亂,彈指就做到,但商業的核彈級破壞,將會令整個中國大傷元氣。
香港的銀行系統、集資系統,也是中國借貸、集資的必要工具,中國人也在這裡的樓市投資了很多避險資金。如果像他們所恫嚇的,讓解放軍入城,宣佈緊急狀態,中國法律在香港實施,這裡的外國承認也將消失,資產貶值將十分可觀。
美國參議員Marco Rubio已經表明,若對香港鎮壓的話,美國就會取消《香港政策法》給予香港的特殊承認,將中國可以從香港取得的好處摧毀。在野民主黨不斷壓迫之下,川普也只能稍為強硬,表示中美之間的Trade Deal,必須待香港形勢人道解決才談。
雖然香港在理論上屬於中國,沒有聯合國屬性的主權,但現實上香港就不是北京。解放軍出動與否,當然是某些人一念之間,但鎮壓香港,是一宗國際事件,而不只是中國內政。在這個城市,在商業上持份的勢力實在太多,北京自己就是最大的一個。
於是他陷入進退兩難,他出解放軍,等於用核彈打蒼蠅,蒼蠅消滅了但整片土地也將成為焦炭,永久失去生產力。香港不是北京,因為沒有中央政爭,需要互相陳兵的必要。香港的中聯辦在整個中共黨國系統中,是不需要出兵對付的。
面子上,出兵,就是代表中國一直聲稱運行良好的「一國兩制」徹底失敗。台灣在旁邊會作何感想?東南亞諸國會作何感想?「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肯定也就在出兵香港的一刻成為泡影。而走在最前頭的香港抗爭者,不少已經準備了死。死也不怕,何況反中。在國際關係的這一層,他們都是樂見出兵。因為出兵等於中國的大片利益毀滅,對他們來說香港的犧牲將極有價值。
抗爭者都有共識,如果解放軍出動,所有人就會回家睡覺,因為「解放軍出動」已經等於成功爭取到玉石俱焚(Mutual assured destruction)。香港網民甚至成立了一個名為「每日關心香港解放軍的出動狀況」的臉書專頁,每日都報告解放軍「沒有出」,拿解放軍開玩笑了。
這一代香港人跟六四一代的香港人,心境和覺悟截然不同。
但中國自然也是有理性的,他們就是不會出動解放軍,而是用各種鼠竊狗盜的非正式方法出兵。香港示威者也因此只能在一輩子未經歷過的槍林彈雨中繼續堅持,希望轉機就在不遠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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