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堂的雨2020番外篇🌟
幾個小女生在教室裡嘰嘰喳喳討論著明日的畢業典禮。
「我媽媽買下我要的那條裙子,讓我在明天的典禮上穿!」
有一對漂亮鳳眼,名叫昭陽的女孩興高采烈地說:「妳們爸爸媽媽都會來吧?」
「我爸爸要出差,我媽媽跟爺爺奶奶會來參加。」戴著黑色圓框眼鏡的短髮女孩亮心,看向右手邊的長髮女孩:「香茗的媽媽也會來吧?」
香茗點頭,「會呀,她早上還有班,但她答應我忙完就立刻趕過來。」語落,香茗朝在座位上翻漫畫書的女孩望去,「沅潔呢?」
「我媽媽會來,但我爸不行。」翻完最後一頁,沅潔將書闔上,伸伸懶腰。
「為什麼不行?」三個女孩們異口同聲問。
「我住在法國的姑姑兩個禮拜前出車禍住院了,我爸爸過去探望她。我媽媽說他最快明天下午才回到台灣,來不及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什麼嘛,還以為能再見到妳爸爸了!」昭陽毫不掩飾她的失望,兩個女孩也是滿臉可惜。
「沒辦法,我姑丈出國工作了嘛,其他家人也都住非常遠,我爸爸才決定跑一趟,而且我很擔心姑姑,爸爸過去照顧她,我跟媽媽都會很放心。」
就在這時,一名五官端正的清俊男孩,從樓下的五年級教室跑進來。
他走到沅潔的座位前,向她伸手,「沅潔,漫畫可以還我了,謝啦!」
「算你聰明,在你們班導檢查你們有沒有帶違禁品來學校前,你就先把漫畫藏到我這兒。」沅潔嘴角一勾,把漫畫書交給他,「這本很好看耶,你有沒有下一集?」
「有啊,我昨天偷買下來了,妳不跟我媽告狀,我就借給妳。」他跟著翹起唇角。
「沒問題。」沅潔與男孩擊掌。
兩人的互動引來三名女孩的曖昧眼光。
「張淨綸,沅潔明天就畢業了,你會不會捨不得她?」昭陽率先問。
男孩不以為然的眨了眨眼,「幹麼捨不得?我們住得那麼近,要見她的話,我隨時可以去她家找她。而且一年後,我也會進她跟哥哥的國中,到時不就一樣每天能見面?」
「欸,我有說我一定會跟你們讀同一所國中嗎?」沅潔嚷道。
張淨綸的焦距定在她臉上,面不改色的回:「妳不去哥哥的學校沒差,但我絕對會跟妳去同一所。」
女孩們忍不住發出小小聲的雀躍尖叫。
這次換亮心問:「你那麼想跟沅潔一起,那明天也絕對會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嘍?」
「當然會,我哥跟我爸也會來。」
男孩投下的震撼彈,讓女孩們的叫聲差點將教室的屋頂掀翻,連最有氣質的香茗都失去了冷靜。
「不只張冠綸,你爸爸也會來?芝芝、晴芳。妳們快來聽!」昭陽興奮到跑去跟其他女同學宣揚。
「我要去跟小青老師說,她一定會很開心!」跟班導感情最好的亮心也二話不說衝出教室,直奔導師室;香茗則是臉紅的又叫又跳:「天呀,我要告訴我媽媽這件事!」
當女同學們皆因這消息陷入瘋狂,沅潔抓著男孩到走廊,連忙問:「士倫叔叔明天怎麼會來?他不是在新加坡嗎?」
「他昨天回來啦。知道阿杰叔叔趕不上妳的畢典,他就說無論如何都要替他參加。況且我爸本來就很疼妳,就算不是為了幫阿杰叔叔,也一定會想盡辦法來,妳何必這麼慌張?」張淨綸聳聳肩,覺得她大驚小怪。
沅潔懊惱抱頭,她當然知道士倫叔叔一定會想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現在問題不是這個呀!
那天放學,沅潔和好友們離開學校,聽見張淨綸在校門口呼喚她。
一名穿著國中制服的俊秀少年就站在張淨綸的身旁。
三個女孩爆出的高拔尖叫,差點又將沅潔的耳膜震破。
「昭陽學妹、亮心學妹,香茗學妹,好久不見。恭喜妳們明天要畢業了。」
笑容燦爛的少年一一叫出她們的名字,溫和親切的態度讓女孩們的心一秒融化。
看到去年畢業的張冠綸忽然出現在這裡,香茗首先猜到了什麼,「學長是特地來接張淨綸跟沅潔的嗎?」
「是我跟淨綸奉命來接沅潔。」
對上沅潔意外又困惑的眼神,少年笑吟吟告訴她:「沅潔,聽說士緣阿姨今天也會晚點下班,妳來我們家吃飯吧。」
「可、可是媽媽有幫我準備晚餐了,我回家微波一下就可以吃啦!」
這幾日媽媽加班,她都是這麼做,這對兄弟明明也知道,怎麼會突然這麼提議?
「是我爸的意思,他不忍放妳一人在家,而且光是聽到妳自己使用微波爐,他簡直嚇死了,非把妳接過去不可。」張冠綸解釋。
沅潔一點也不意外,這確確實實是士倫叔叔會有的反應。
張冠綸從她的眼裡讀出她的無奈,又笑起來:「所以妳幫幫我嘍,別讓我跟淨綸回家挨罵,妳也知道我爸兇起來很恐怖。」
不忍讓張冠綸跟張淨綸為難,沅潔只好與一臉欣羨的好友們道別,跟著這對引人注目的兄弟一同回去。
在張家吃完晚餐,陪士倫叔叔聊了一小時的天,沅潔便在兩兄弟的護送下回到家中。
進門時,沅潔正好接到母親的電話,對方已經得知自己的青梅竹馬回到了台灣。
對於明日的畢典,沅潔已經能料想到將有怎樣的騷動,忍不住向母親吐苦水。
✥
市區小學畢業典禮當日,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張家父子,一現身典禮會場,迅速成為現場女性的焦點,引發熱議。
沅潔很感動冠綸哥哥跟士倫叔叔願意特地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這父子三人實在太醒目了,尤其是士倫叔叔的魅力老少通吃,不僅是沅潔班上的女同學,幾個女老師也都很期待見到他。
一直以來,張家兄弟的呵護,讓沅潔在學校備受「關注」,當她知道士倫叔叔也要來學校,就知道這天她會面對更多女同學的嫉妒目光。
昨日告訴母親這件事時,母親在話筒彼端吐出非常長的一口氣,表示能體會她的心情,但要是士倫叔叔得知她的煩惱,八成會玻璃心碎滿地,因此只能請寶貝女兒忍忍了。
典禮會場上,沅潔看見不少女性家長頻頻朝士倫叔叔望去,張淨綸的女班導還藉由討論張淨綸的在校表現,製造跟他說話的機會。
只有這個時候,沅潔才有一點慶幸爸爸不在現場,否則真不知道還會再惹來多少騷動。
表演時間,身為合唱團主唱的沅潔,抬頭挺胸站在隊伍前方,用清亮優美的歌聲高唱畢業歌及校歌,表現得落落大方,絲毫不怯場。
用手機全程錄下這一幕的方士緣,露出心滿意足的感動微笑。
等到表演結束,孩子們都退場了,發現隔壁按快門的喀嚓聲竟還未停,她忍不住翻白眼,開口唸對方一頓:「張士倫,你適可而止吧。冠綸畢業都沒見你這樣,別人看了搞不好會以為你才是沅潔的爸爸!」
「我是啊,等到沅潔以後嫁給冠綸或淨綸,不就真的變成我的女兒了?」張士倫笑嘻嘻的自說自話,驕傲地看著剛拍下來的照片,「我們沅潔不僅可愛,歌也唱得好聽,這麼會有這麼優秀完美的孩子呢?嘖嘖。」
聽他臉不紅氣不喘說出這些肉麻話,方士緣搖搖頭,無力地嘀咕:「我老公就已經是個沒救的女兒傻瓜了,現在還多一個更傻的。」
典禮告一段落,方士緣跟張士倫帶著三個孩子一塊合影。
趁著空檔,張冠綸問父親:「爸,我可以去找一下我以前的老師嗎?」
「好,去吧。」張士倫同意後,張冠綸就跑到一名男老師面前,不到幾分鐘,便有其他老師跟學弟妹陸續聚集到他的身邊。
方士緣忍俊不住,「冠綸的人緣真好,都畢業了,還有這麼多人記得他。」她瞥瞥身旁的男人,「這點跟某人一模一樣。」
「你說我?」張士倫挑眉。
「不然還有別人嗎?冠綸各方面都跟你最像了;淨綸則像媽媽低調許多。」她笑望站在沅潔身邊的男孩。
「我不喜歡像哥那樣跟每個人都很要好,那樣太累,也很煩。」張淨綸老氣橫秋的嘆氣。
這時昭陽舉手插嘴道:「士緣阿姨,張淨綸也是很受歡迎的,常常有女生寫情書、送禮物給他,或是託人跟他告白,但他從沒收下。聽到有人說喜歡他,他也完全不理。冠綸學長至少會讀過情書之後,再禮貌地回信拒絕對方。」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有這種事?淨綸,你對女孩子怎麼這麼不體貼?」張士倫不禁叨念起兒子。
「對不喜歡的女生幹麼體貼?而且既然要告白,她們幹麼不自己來說?而是透過別人告訴我?這樣很沒禮貌又沒誠意吧?」他淡淡睇父親一眼,「難道爸爸以前曾經這樣追女生?那你最後一定沒有成功。」
張士倫被小兒子嗆得面紅耳赤,霎時回不出話;方士緣當場笑到彎下了腰,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鮮少見到母親笑得如此誇張的沅潔不免覺得有點稀奇。
「那淨綸在學校有對哪個女生比較體貼嗎?」當方士緣揩去笑到溢出眼角的淚,發現昭陽、亮心,香茗三個孩子不約而同朝沅潔看去,面露吃驚,「只有沅潔嗎?」
這一次換亮心出聲:「對,過去沅潔因為冠綸學長或張淨綸,被別班的女同學或學姊惡作劇,冠綸學長都會去找對方好好談,但是張淨綸會報復回去。張淨綸生氣時很恐怖,每次都會把對方弄哭,後來就沒人敢再明目張膽地欺負沅潔了。」
大概是仗著對方家長在,女孩也不怕張淨綸罵她多嘴,一口氣爆出所有的料。
當香茗也準備開口補充些什麼,沅潔慌張地制止了她。
兩個大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當場瞠目結舌。
張士倫氣得猛捏小兒子的臉頰肉,「你這渾小子,竟然背著我在學校欺負別人,怪不得你媽媽曾經被老師找去學校。不能像你哥一樣用講的嗎?」
「你不要罵他啦,淨綸也是為了沅潔才這樣的!」
方士緣連忙從對方手中搶回男孩,摸摸他被捏紅的臉蛋,表情心疼又愧疚,「淨綸,阿姨真的非常感謝你願意挺身保護沅潔,這孩子只跟我說有同學會說她壞話,沒說她還被惡作劇⋯⋯你以後別這麽做了,阿姨捨不得看到你被老師處罰,對你媽媽更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會去跟她道歉。」
「士緣阿姨,妳放心。我媽媽說,是動手欺負沅潔的那些傢伙有錯在先,她還說哥哥的做法太溫和了,只有像我這樣下馬威,那些人才真的會收手。媽媽是站在我這邊的,她還稱讚我了不起,非常會保護女生。」男孩振振有詞,挺直了腰桿。
方士緣跟張士倫再一次張大了嘴巴,最後張士倫低頭扶額,一副快昏過去的樣子。
畢典結束後,方士緣走出會場,接到一通電話。
說了幾句,她將手機交給女兒:「沅潔,是雁琳乾媽,她想跟妳說說話。」
沅潔立刻興高采烈地接過手機,快步衝到前面講起電話。
瞧瞧身旁還在鬧頭疼的男人,方士緣拍他的肩膀勸:「好了啦,你別煩惱了。沅潔為了不讓我跟她爸擔心,從來沒說出這件事,所以我真的很感謝冠綸跟淨綸。」
「我真不懂,沅潔這麼可愛,怎麼有人忍心欺負她?根本沒道理。是不是?冠綸?」張士倫問著身旁的大兒子。
「是啊,沅潔還說過,希望我在學校別對她太好,因為會有人不高興,我也不明白是為什麼?」張冠綸聳聳肩。
看著真心深感不解的這對父子,這次換方士緣不禁扶額,心下明白了一件事,為何女兒之前會跟她說,希望別跟張冠綸讀同一間國中。
「妳幹麼這樣瞪著我?」
發現青梅竹馬正斜睨著自己,張士倫納悶問她。
「託你的福,我現在想起了一堆往事。」她恨恨地抬手朝他的肩膀捶下去,心想這是什麼沒完沒了的孽緣?
此時張冠綸的手機也響了,他低應幾句,就去到沅潔的身邊,將手機交給她,方士緣猜想應該是兩兄弟的母親也特地打來向沅潔道賀。
「對了,士緣,明天我就回新加坡了。」張士倫被公司外派去新加坡兩年,再半年就能回來,「讓我去幫阿杰接機吧,我大概只有今天見得到他了。」
「但你也是難得回來,應該多陪陪你老婆跟兒子吧?」她其實無所謂,只是這樣對他的妻子跟兒子們過意不去。
「下個月底總公司還有事,我會再回來一趟,但聽說阿杰那時又要忙了吧?我已經一年沒跟他聚聚了,我老婆跟兒子會諒解的。妳今天不也還有工作?妳放心去忙,晚上我會送他回去。」
方士緣還未回應,沅潔就跟昭陽手牽手跑到她面前來。
「媽媽,昭陽說她家有Switch,我可不可以去她家玩?我會在爸爸回來前回家的!」
當昭陽表示她的母親已經同意,跟著拜託她,方士緣答應了,也同意讓張士倫去為丈夫接機。
✥
昭陽有分別讀國中跟高中的兩個姊姊,四個女孩在客廳玩Switch玩得不亦樂乎,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太陽開始下山。
再輪到沅潔玩時,張士倫正好打電話到她的手機去。
「沅潔,我剛才打給妳媽,她沒接,可能還在忙。妳幫我跟她說,我帶妳爸爸去喝一杯,會稍微晚一點回去。」他說。
「喝一杯⋯⋯」沅潔渾身定住,眼睛愈瞠愈大,心裡一慌,「士、士倫叔叔在跟爸爸喝酒嗎?」
男人笑回:「是啊,已經喝一會兒了,那就麻煩妳跟媽媽說一聲嘍。」
通話結束後,昭陽的母親正好出現,問沅潔要不要吃完晚飯再回家。
沅潔跑到她面前雙手合掌,開口哀求:「阿姨,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今晚可不可以讓我住這裡?我會幫阿姨做家事,不會吵鬧,求求妳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昭陽的母親被她的誇張言論給逗笑,一口答應:「當然好,那妳告訴我家裡電話,我跟妳媽媽說。」
沅潔鬆口氣的笑了,聽到好友決定留宿,昭陽也是在一旁開心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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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裡專注於工作的方士緣,渾然不知手機已經沒電。
聽到客廳的電話響起,她匆匆去接,發現是昭陽的母親打來的。
得知女兒非常希望今晚能住在昭陽家,方士緣有些納悶,以為她是玩Switch得太開心,捨不得回來,見對方也相當歡迎,她沒想太久便同意了。
掛上電話後,她繼續工作,等到事情處理完,已是晚上九點半。
這時她才終於發現手機沒電,趕緊充電並開機,來自張士倫的未接來電跟訊息一一湧現,對方在訊息裡告訴她,他有讓沅潔知道她爸爸和他一起。
就在此時,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一名身型高大的男人推著行李箱出現在門口。
「你回來啦?」方士緣闔上筆電,上前幫他接過行李,關心問:「子伶姐怎麼樣?她還好嗎?」
「沒事了。她婆婆接手照顧她,姐夫後天就會回去。」徐子杰環視安靜的客廳,「沅潔呢?」
「她希望在昭陽家過夜,今天她畢業,我想讓她開心一下,就由她去了。」方士緣先將行李箱放置到一旁,走進廚房打開櫃子,「我以為士倫會到午夜才放你回來,你累了吧?要不要幫你泡杯茶?還是你想直接去洗澡休息?」
發現對方沒回應,但腳步也來到廚房,她便以為他想先喝茶,於是拿出紅茶茶包,按下飲水機的加熱鈕,莞爾說:「對了,今天在畢業典禮上,我從沅潔的朋友口中聽到有趣的事,聽說淨綸為了沅潔⋯⋯」
丈夫從背後的擁抱,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男人的唇開始在妻子的耳根游移,沿著頸部一路往肩膀滑行,手也同時往她的上衣裡探進去⋯⋯
方士緣嚇一大跳,不小心叫出來:「欸,我正在幫你泡茶,你做什麼啦?」
她一轉頭,對方的唇就湊了上來,她整個人被牢牢圈在男人的懷裡,動彈不得。
直至被吻得喘不過氣,方士緣才在恍惚中驚覺一件事。
她伸手擋住對方又要靠近的唇,驚慌問:「等等,你喝酒了?你跟士倫去喝酒了嗎?」
「他太煩了,堅持不喝就不讓我回去,他說他有讓沅潔通知妳這件事。放心,我沒喝很多。」
徐子杰沉聲說完,面不改色拉開妻子的手,繼續對她展開攻勢,動作比方才大膽,也更加猛烈。
「你都這副德性了,還說沒喝很多。我就覺得奇怪,沅潔明明那麼期待你回來,怎麼會忽然堅持要睡昭陽家⋯⋯」
恍然大悟的方士緣,又羞又急的咬牙低喘,眼看整個人就要招架不住,忍不住脫口大叫:「徐子杰,你清醒點,我還在幫你弄茶,而且這裡是廚房呀!」
隨著她這一喊,男人真的停了下來。
因酒精而顯得更加深邃的那對黑眸,讓他這一刻間的微笑充滿迷人的魅惑。
「你、你為什麼這樣笑?」方士緣被他盯得滿臉通紅,啞聲的問。
「覺得懷念,妳很久沒用這種語氣連名帶姓的叫我了。」
說完,徐子杰便將妻子直接抱起,沒有先喝茶,也沒有先洗澡,而是先走去了兩人的臥室。
✥
同一時間,沅潔正跟昭陽躺在床上聊天。
儘管兩人都有點睏了,昭陽仍不捨就此睡去,把握所剩無幾的精神力繼續問著:「妳今天為什麼會突然想睡我家?妳爸爸不是今天回來?妳不想早點見到他嗎?」
「我當然想,前提是我爸爸今天沒喝酒的話。」她嘆氣。
「你爸爸喝酒會怎麼樣嗎?難道會像我爸一樣,喝醉就變了個人,會又哭又笑,或是大呼小叫的吵人?」
沅潔尷尬又害羞的搖搖頭,「不是,我爸爸喝醉,外表是看不出來的,說話也很正常,但是他有時候會忽然把我拉去又抱又親的⋯⋯我會不好意思啦。我媽媽說爸爸從以前就是這樣,稍微多喝一點酒,就容易『亂來』。」
「是哦?沒想到妳爸爸那麼酷,居然會這樣耶!」昭陽哈哈大笑,旋即話鋒一轉:「欸,妳偷偷告訴我,妳喜歡張冠綸,還是張淨綸?我保證不跟亮心還有香茗說。」
沅潔無可奈何道:「妳怎麼又問這個?我不是說過,他們就是我的哥哥跟弟弟,我根本沒想過這種問題!」
「那妳從現在開始想嘛。張淨綸一看就是喜歡妳,張冠綸我不確定,因為他對誰都很好,也很親切。不過他不是希望妳去他的學校?所以我覺得可能性挺大的,要是他們真的都喜歡妳,妳要選誰?」昭陽一邊動手搔癢她,一邊笑嘻嘻地逼她招供。
「哎唷,妳不要鬧啦!」怕癢的沅潔邊笑邊閃躲,但也隨著她的話想起一件事,「說到冠綸哥哥,今天我媽媽稱讚他,說他人緣很好的時候,淨綸忽然偷偷告訴我,叫我最好別把冠綸哥哥想得太單純。」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不過,關於讀同一所國中的事,今天冠綸哥哥也來問我了,那時他說的話,其實讓我有點嚇到⋯⋯不曉得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說了什麼話?」昭陽露出認真聆聽的表情。
沅潔對著天花板眨了眨眼,開始認真回顧。
今天她跟雁琳乾媽通完電話後,張冠綸也到她身邊,說張母想恭喜她畢業,於是她又接過少年的手機。
等她把手機還給少年,對方開口問:「對了,沅潔,我聽淨綸說,妳好像未必會來我的學校,這是真的嗎?」
沅潔當下一陣尷尬,雖然張冠綸確實對誰都很好,但他其實也跟士倫叔叔一樣,對她很是寵溺,如果說出真心話,她感覺他會很傷心。
光是想像讓張冠綸的燦爛笑顏染上悲傷,她就覺得良心一陣刺痛,她沒有辦法讓張冠綸難過。
於是她搖頭道:「沒、沒有啦,我是開玩笑的,那不是真的!」
「太好了,其實我想過,要是沅潔妳真的比較喜歡另一間,我也不好為難妳,逼妳來我讀的學校。」
「真的嗎?」沅潔張開嘴,覺得看見一絲生機。
「開玩笑的。」張冠綸唇角笑意不減,用手指輕勾起她一縷頭髮,淡淡問:「妳怎麼會以為我真的會讓妳做出這種事?」
那是張冠綸第一次用這種方式跟口氣問她話,沅潔不由得怔住了。
雖然少年依舊笑笑的,但她仍認為自己可能讓他生氣了。
這份懷疑還未得到證實,張冠綸就拿著手機回到父親身邊,昭陽也前來問她要不要去她家玩Switch?
得知有這段插曲,昭陽霍然從床上坐起身。
「我就知道,我果然沒說錯!」她放聲喊。
「沒說錯什麼?」沅潔一愣一愣。
「齁,沅潔,妳真的超級遲鈍。張冠綸不是在生氣啦,他那句話的意思其實是——」
「昭陽!」昭陽的母親一邊敲房門,一邊斥道:「樓下都聽得到妳的叫聲,妳這麼吵,沅潔要怎麼睡?不准再玩了!」
昭陽連忙躲回被窩裡,不敢再吭聲,待母親的腳步聲遠去,她才用氣音對沅潔說:「先睡吧,明天我再告訴妳。」
沅潔只好點點頭。
翌日一大清早,沅潔在夢境中聽見好友慌張的聲音。
「沅潔,徐沅潔!」昭陽大力搖醒她,「不要睡了,快起床,妳爸爸來接妳了!」
沅潔整個人瞬間驚醒。
她穿著睡衣跑去樓下確認,果真看見父親在客廳和昭陽的媽媽交談。
只是戴著運動鴨舌帽,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跟牛仔褲站在那裡,這個男人的光芒就讓現場女性招架不住,只見昭陽的兩個姊姊興奮不已,連她們的母親看上去都有點害羞。
發現女兒站在樓梯口,徐子杰溫聲對她說:「沅潔,去刷牙洗臉換衣服,準備回去了。」
沅潔點點頭,連忙奔回二樓。
十分鐘後,她匆匆忙忙提著隨身行李回到客廳。
當徐子杰要她好好跟昭陽的家人道謝並道別,沅潔立刻乖巧照做,最後父女倆手牽手離開了昭陽的家。
「⋯⋯爸爸,對不起,昨天我沒有直接回家。」
直到走出社區,沅潔才心虛地溫吞啟口。
「沒關係,爸爸才要道歉,沒辦法參加妳的畢業典禮,妳很失望吧?」
她抿抿唇,坦言:「是有一點啦⋯⋯可是你還是在昨天趕回來啦,而且姑姑的事比較重要,她好一些了嗎?」
「嗯,她說對妳非常抱歉,還說等妳放寒假,要招待妳去她那兒玩。」男人對她微微一笑,「今天爸爸先補償妳,妳想去哪裡?或是想要什麼畢業禮物?儘管開口。」
「真的?」她眼睛一亮,很快想到,「媽媽不一起去嗎?」
「妳媽媽她昨晚有點累,讓她好好睡吧。我們去吃早餐,吃完就回家接她。」
沅潔燦然一笑:「好!」
「對了,妳媽媽昨天說,妳朋友在畢業典禮上提到了淨綸,說是有趣的事,但我沒來得及聽完,妳知道是什麼嗎?」徐子杰問。
「這個⋯⋯」
沅潔心裡一陣掙扎。
她不忍讓父親知道她曾在學校被同學惡意欺負的事,決定先拿別的話題含糊帶過:「我有點忘了耶。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爸爸,是關於冠綸哥哥的事!」
「冠綸怎麼了?」
成功轉移父親注意力的同時,沅潔也發現,自己似乎從沒有聽父親談過對張冠綸的看法。
於是她現在問他:「昨天媽媽說,冠綸哥哥跟士倫叔叔各方面都非常相像,你的想法也跟媽媽一樣嗎?」
徐子杰思考半晌,低應:「我覺得淨綸比較像他。」
「為什麼?」沅潔大感意外。
「淨綸跟他爸爸都是性情直率、有話就說,藏不住心事的人,但冠綸給我的感覺就比較深不可測,是個難以捉摸住心思的孩子。」他如此解釋。
雖然沒能完全聽明白,但沅潔覺得父親的想法,似乎跟張淨綸一樣。
以她對張淨綸的瞭解,他不會毫無根據就那樣說他的哥哥。
這是不是表示,爸爸也能從張冠綸的那句話中,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呢?
昨晚來不及從昭陽口中聽到的答案,她是否能從爸爸這裡知曉?
如果張冠綸說的那句話,並不表示他生氣?那又是什麼意思?她真的很想知道。
「那個⋯⋯」
對上父親的視線時,女孩腦中冷不防閃過媽媽曾經叮嚀她的事。
『沅潔,媽媽知道妳很喜歡爸爸,所以什麼事都想與他分享,但像是男朋友呀、談戀愛呀⋯⋯這樣的話題,甚至於只是欣賞的男孩子,妳都盡量不要跟他聊,知道嗎?』
『為什麼不能跟爸爸聊呢?』
『因為他會捨不得。上次雁琳乾媽只是看到妳跟淨綸走在一起,隨口說一句你們兩個很可愛、很相配,妳爸就不知道想到哪裡去,心情低落了一整天。假如有一天,妳有了喜歡的人,或是發現誰在喜歡妳,可以偷偷來跟媽媽分享,就是千萬別告訴爸爸。』
此刻沅潔心想,現在她並不是在跟爸爸聊戀愛話題,只是想問他知不知道張冠綸那句話的意思。
所以告訴爸爸這件事,應該沒有關係吧?
思及此,女孩再度展露笑顏,甜甜地出聲:「爸爸,我跟你說哦⋯⋯」
(完)
#祝大家聖誕快樂
#小禮物下午4點公布
第一爐香睨兒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文學騎士歷險記]
妙玉坐禪 ◎#楊牧
一 魚目
甚麼聲音在動?是柳浪千頃,快綠
翻過沉睡的牀褥。風是虛無的控訴
奔走如逃荒的孤兒,且消滅在
意識的漩渦;而蒼白的記憶
烈火和黑烟合成,一種恐懼
矜持,滿足,自憐
透過淚水閃爍的兀自是記憶
記憶是暴力扯斷一串念珠滾了滿地
在這秋夜深處。我俯身去撿
只見粒粒魚目從十指間逸去
戲弄着,溜向四十八重屋角
折疊的光影不斷
扭曲,壓縮,破碎。災難在
窺伺。無妄,黑暗。甚麼聲音?
或許是鼷鼠在屋樑上磨牙,是睡蓮
在水缸裏悄悄延長它的根
蠹魚游過我心愛的晚唐詩
是冷霜落瓦,燭蕊爆開兩朵花——
我聽到聲音在動?是甚麼
莫非是蟾蜍吐舌,蜴蜥搖尾巴?
梔子簷下新添了喜悅的雀巢?
又有點耳鬢廝磨的暖意
在黑夜深處洶湧擴大,波波來襲
我凝然傾聽死寂中,髣髴
有人在卸裝更衣
燈火盞盞消息
它以沉悶的重量覆我,如雨意
燠熱,凌厲,介於是非可否之間
早夏隱約熟悉,是前世的
經歷?或許是他生一句伏雷?
摧殘我的髮飾,打散我一握
嚴謹的小髻,令我雙頰變色
(白雪上去冬搖落幾瓣紅梅)
我舉手鎮壓胸口,聽見聲音在動
貓躡足過牆頭,落葉
飄然到了轆轤井湄
還有細微的,是小魚唼喋水底
一條蛇蛻變——在我們白晝的足迹
或許毛髮糾纏,肌膚泛潮
在垂長滑膩的子夜試探,欺誑我
參差是新陽下千頃柳浪的快綠
翻過蘇醒的牀褥,黃鶯瑣碎
啄破一本貝葉書
二 紅梅
去年冬天他來過,清夢轉聊聊
玉針蓑,金藤笠,沙裳屐,踏雪
前來,倏忽向人多的院落一角趕去
正是「槎枒誰惜詩肩瘦?
衣上猶沾佛院苔。」寂寞是留下
帶走一枝鬥酒的紅梅,幾瓣冷豔
搖落在檻外白雪,恰似
恰似我雙頰淺淺錯過的暈赧
大紅猩猩氈印在空無宇宙裏——
那是後話。此刻天地茫茫
惟獨我內心一點火光刁巧實存
青燈不過外在,我寡慾的表情後面
燃燒着沸騰的血,超越的
感性教灰燼衣裳來蓋
畸零落落必是眼神看慣了
木魚托托,杳渺空虛
托托在界外回響。我用眼睛聽
耳朵想,心是受傷的貔貅
在圍獵的人羣中頑抗
那是甚麼聲音?
莫不是鼙鼓和號角
在神話世界齊鳴,在我不能感受的
幻境?又好像旂旗迎風旆旆
像快箭自三百步外呼呼中的
戰車如輊如軒碰撞着,激起火花
以雷霆的姿勢飛馳過莽原
鷹隼鼓翼盤旋於沼澤之上
俯視驚駭的大地,以凶猛之眼
看我疊手閉目,終於動搖委
倚無力地仰臥下來
等待利吻襲擊
他自雪中來
一盞茶,又向雪中去
屋裏多了一層暖香
些許冷清的詩意。我留他
不住,大紅猩猩氈裏
青燈古佛像下,免不了
受罪的靈魂自有
受罪的
歸宿
三 月葬
縱有千年鐵門檻⋯⋯
這時,紙窗外閃過陣陣黑影
那些不是慾的精靈,是秋樹迎風
或許是不眠的木魅舞踴?不是——
靜,靜,香爐裏還剩點殘星
淒切陪伴我,心神向內反射
追尋些許安寧。或者是我的替身?
她們捨入方外,為了我幼穉的病
牽恚着,時時歸來探訪
然而我已經完全看開了,然而
我是不是看開了?我在檻外顛躓
猶豫,貪戀人間的詩和管弦
我要要張望着檻內,檻內一個人
詩我是能的
秋夜的管弦我理解
——那是甚麼聲音在動?
莫不是詩的腳步躡過記憶的水邊
逡巡躑躅尋找替身?莫不是笛韻
正撲打着短翅飛越我膨脹的胸懷
我是朝合夜開的冷僻字,是水中
一隻不祥的鳥,嘎然驚起
於艱險困境轉教「寒潭渡鶴影」
暗藏生死大悲的玄機,逼她道出
宿命的籤語,好個
「冷月藏詩魂」
靜,靜
龕焰,爐香
木魅和花神在櫳翠菴外竊聽
傳播一些謠言給秋風
給白露,給濃霜,給苔
縱有千年門檻
我心中奔過千乘萬騎
踏熄了低迷的爐香
讓我俯身向前,就這樣輕輕
輕輕吹滅龕頭的火焰,細想
帳裏兩隻鳳凰
屏上一對鴛鴦
四 斷絃
遂撤棋失神,叩問:
「你從何處來?」目無餘子
誰知他竟不回答——從來處來
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一塊頑石
向去處去。我冥冥能詳你的去處
那是無情離恨的天地,在知識彼岸
縱使我一生苦參也無從涉渡
我的世界是虛與實,轉折彎曲
回去的路,我說:都要迷住了
結跏趺坐禪牀
妄想必須斷除
一心趨眞如
我認識自己的歸路
迷途只是一種託辭,棋盤上
糾纏勾鬥出靈慧的本事
他掀簾,我凝神佯做不知
接吃畸角邊上子,棋路
使的是風月蕩漾的招勢:你從何處來?
我何嘗不知道你的來處?滿天星斗
不出我寥寥演算的神數
結跏趺坐禪牀
妄想必須斷除
一心趨眞如
深奧的四疊早在我手掌握中
烏雲追趕着明月,瞬息間
星斗移換,銀河向西傾斜
我們曾坐聽屋裏或人撫琴
渲染生死籤,君絃升高了
激越地張開一面愛的羅網,又如利斧
以冷光照射鐐鍊,熔解一具心鎖
好似伏魔的寶劍帶萬仞鋒芒
狂潮向我的意志和情緒撲來,揚起
無限的怨憤:試探,譴責,報復
歌聲盡識我寒潭渡鶴的玄機
且以淒厲的變徵撕裂金石
攻打我的精神,劇烈地顫慄震撼——
我前胸熾熱如焚燒,背脊是潺潺冷汗
突然,卻在我迷醉顛倒的關口
蹦的一聲斷了
五 劫數
結跏趺坐禪牀
妄想必須斷除
一心趨眞如——但那是甚麼聲音?
蜈蚣在黑暗裏飲泣,蝎子狂笑
露水從草尖上徐徐滴落,正打在
蚯蚓的夢鄉,以暴雨之勢⋯⋯
成羣的蚍蜉在樹下歌舞
吶喊。螢火蟲從腐葉堆一點
升起,燃燒它逡巡的軌跡
牽引了漫長不散的白烟
那是秋夜的心臟在跳
冷月和激情交換着血液
遠方的墳穴裏有炬光閃爍
啼眼張望如約駛來的驢車
迎接一個赤裸的新鬼
風為裳,水為珮
紙錢窸窣
這一刻有人在梳洗
一襲新裁披紅的嫁衣
微微搖擺深深繡房裏
那是甚麼?我聽到木盆碰撞
剎那濺起水花復落的聲音
髮飾和銀篦交擊
有點喜悅還有無窮的憂慮
倉庚在春日于飛,桃葉
藏不住競生的果實——
那隱約是鑼鼓嗩吶揚過長巷
以萬鈞溫暖揶揄我的靈魂和肉體
是荷塘上一批蜻蜓在瘋狂地盤旋
倏忽停駐,銜尾,交配,驚起
是柳浪千頃,快綠翻過洶湧的牀褥
時間迭代通過。我胸前熾熱
如焚燒,背脊冷汗潺潺
冰雪在負,懷抱烈火空洞的風爐
呼呼如狂犬夜哭,融化夜叉白骨
一塊馬蹄鐵,兩塊,千萬馬蹄鐵
噹噹敲響凌晨滿天霜
月亮見證我滂沱的心境
風雨忽然停止
蘆花默默俯了首
溪水翻過亂石
向界外橫流
一顆星曳尾朝姑蘇飛墜。劫數⋯⋯
靜,靜,眼前是無垠的曠野
緊似一陣急似一陣對我馳來的
是一撥又一撥血腥污穢的馬隊
踢翻十年惺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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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許宸碩
攝影來源:Flickr c.c.|U-ichiro Murakami (https://www.flickr.com/photos/ccfarmer/4995354222/ ),原圖加上文字及Logo,以CC BY-SA方式分享(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sa/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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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利文祺賞析
楊牧的〈妙玉坐禪〉,典出《紅樓夢》。作爲金陵十二釵的妙玉,出生宦官家庭,後戴髮修行,她學佛,自稱「檻外人」,卻仍無法超脫世間之情。她個性孤傲,有絕對的潔癖,睥睨周招的人,她唯一看上眼並鍾愛的,只有寶玉。〈妙玉坐禪〉描述了妙玉完整的一生,從父母雙亡,入大觀園,寶玉乞梅,凹晶館聯詩,坐禪走火入魔,以及遭盜賊輕薄。
整首詩以坐禪回憶的手法寫成,在第一段落「魚目」,妙玉聽到外在的聲音,這聲音和內在騷動的心境相結合。而風的奔走如「孤兒」,或許提示了妙玉的生世。第二段落「紅梅」描寫寶玉乞紅梅之情節。寶玉「踏雪前來」,乞了紅梅,遂「向雪中去」,徒留妙玉孤寂一人:「寂寞是留下/帶走一枝鬥酒的紅梅,幾瓣冷豔/搖落在檻外白雪」。妙玉亦道出自己激動的暗戀:「我寡慾的表情後面/燃燒着沸騰的血」。此時,她聽到神秘的聲音,使她身在「幻境」。這樣的「幻境」或許提示了「太虛幻境」。她唸再多的佛法也無效,終究被情慾給制服,因此楊牧寫那情慾如「鷹隼鼓翼盤旋於沼澤之上」,並如「利吻襲擊」。
在第三段落的「月葬」描寫妙玉對自身的懷疑,想超脫凡俗,卻又陷入其中。她言:「我是不是看開了?我在檻外顛躓/猶豫,貪戀人間的詩和管弦/我要要張望着檻內,檻內一個人」,她修佛,卻看到「帳裏兩隻鳳凰/屏上一對鴛鴦」也心生嚮往。
在第四段落的「斷弦」,使用了妙玉與惜春對弈,妙玉問寶玉從何而來之故事。妙玉似乎相信自己能掌控命運,掌控自己騷動心性,因此她言:「滿天星斗/不出我寥寥演算的神數」,「深奧的四疊早在我手掌握中」,她也相信自己能透過佛法,掌控騷動的心性,「結跏趺坐禪牀/妄想必須斷除/一心趨眞如」。然而終究是白費的,情慾以更狂大的方式反撲回來:「狂潮向我的意志和情緒撲來,揚起/無限的怨憤:試探,譴責,報復/歌聲盡識我寒潭渡鶴的玄機/且以淒厲的變徵撕裂金石/攻打我的精神,劇烈地顫慄震撼」。最後,她如一根絃一樣,「蹦的一聲斷了」。
在第五段落的「劫數」,描寫坐禪入魔後(也就是如斷弦一般)的情況,她意識到蜻蜓在瘋狂交配,「以萬鈞溫暖揶揄我的靈魂和肉體」,她感到「胸前熾熱」,卻也感到「冰雪在負」。最後,她聽到馬蹄聲,是盜賊闖入。玷污妙玉的過程是「一撥又一撥血腥污穢的馬隊/踢翻十年惺惺寂寞」。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17/10/20171009.html
第一爐香睨兒 在 孔繁錦醫師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憶往 孔繁錦
(刊於花中青年第36期,2015.6月出版)
我是民國67年考入花中的,分數是班上第二,同屆第十。當屆分數可以上建中的大約有15到20位(不同區,題目不同,所以只能粗估),實力堅強。
16歲的我狂放不羈,新生訓練第一天就翹課。還記得九月初的那一天清晨,風中傳來陣陣檳榔花香,我頂著大盤帽,踩著破單車,來到中山橋上。習慣地朝美崙溪一瞥,驚喜發現晴海游泳池艷陽下清澈見底波光瀲灩,一個泳客都沒有,不由得駐輪俯視陷入天人交戰。是要義無反顧繼續前行,準備接受老朽冬烘們的八股轟炸,抑或脫了這身制服立刻跳進陽光碧水,重溫我今夏初次習得的三流泳技?
良久,把心一橫,決定把握這青春燦爛最後暑假的尾巴,車頭一轉直趨晴海大門,租條泳褲,單獨在池裡游了好幾趟才甘願上岸。如今晴海早已變成廢墟,荒煙漫草,如同我一去不回的青春小鳥,思之令人浩嘆。
開始上課的第一天,中午吃完便當,四處閒逛,來到新建科學大樓一處隱密風口,伸個懶腰,躺下一睡就是二小時。醒來慌忙趕回教室,被導師當成桀傲不馴睥睨挑釁的小太保,除了罰站,差一點要記我警告。
有一天,這位教歷史的導師突然叫我上台,要我寫出漢代西域大國「龜茲」二字,存心試探,最好挫挫這小子銳氣。幸好從小附小底子教得好,讓我僥倖成功寫出。到了下學期,有一次教育廳派人來抽測歷史,不久導師宣布,說我得的高分打破了歷年紀錄。
一年級的國文課,當時全班正迷古龍,我們坐在最後一排的,上課就把武俠小說夾在課本裡,或是放在書桌下緣偷偷地看,平均一節課看上一本。學生自以為不動聲色,其實老師都看在眼裡,終於忍無可忍出聲警告,我們才又鬼鬼祟祟把書塞進書桌下。畢業前有一次老師說,看到我們那個做錯事被逮到還在若無其事想法子脫身的表情,她幾乎要噗哧笑出忍俊不住。
最流行的運動是排球,我運動細胞缺乏表現普普通常扮演滷肉腳的角色,沒想到有一次練習賽竟然漂亮攔網封阻對方主將的殺球,而且讓球反彈砸在他自己臉上,頓時現場歡聲雷動,我也成了一球英雄。
在校園,不時可以聽見遠方傳來悠揚鐘聲,大男孩們知道那是來自花女的下課鈴—想像中的浪漫女兒國。花女校慶園遊會是一探仙境的唯一機會,久之發展成花中男生引頸期盼不可錯過的年度盛事。當時若有機會能認識個把位女同學,就是了不起的大事,足可吹噓好幾天。而我因為從小在教會打滾,熟悉好些花女姐妹,於是她們校慶便成了我展示異性人脈的最佳機會。
高一下學期那一天,我帶著一群宅男同學浩浩蕩蕩殺進花女校園,沿路左右逢源,滿樓紅袖招呼不斷,引起這些光棍垂涎艷羨,詫異這書呆子真看不出來,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最後,我帶他們停在某個班級攤位前,要大家掏錢狂買。
當時除了我,誰也不知,那位當爐豪邁吆喝叫賣的高挑女同學,十年後會成為我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