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又一位病人在我診所裡面落淚。
長了嚴重青春痘的病人，發現臉上出現嚴重痘疤時通常是不能接受。病人會陷入非常沮喪的情緒許久，有時甚至很多年。
我的門診裡不乏這類病人。尤其是年紀很小的病人，因為不懂嚴重的青春痘要第一時間就控制，絕對不能有「長大會好」的心態。這些小病人的印象讓我尤其深刻。他們通常都是父母帶來門診，家長著急、孩子極度沮喪。
我面對這些病人非常戰戰兢兢，深怕一句話、一個眼神傷害了這些病人。例如我的醫生屁話：「痘疤不可能完全好，只能改善。」我絕對不敢用直白的方式說出來，只用比較婉轉的方式告知。每次在看診時，我總是忽略工作人員的催趕，完整的解釋完病情才離開。
這位C妹妹17歲開始，突然之間，非常莫名奇妙在臉上長出囊腫型青春痘。她的膚質壓根就不是油痘肌，而是那種好到完全沒有毛孔的完美膚質。就這樣囊腫型青春痘在臉上肆虐了將近一年，完全的破壞了額頭與耳前的皮膚。（好險臉部正中央沒有被破壞。）
第一次就診時因為青春痘才剛剛控制下來，病人與家屬只看到臉上的紅色痘疤。那兩大片的耳前紅痘疤絕對是我看過最嚴重的。C妹妹也因為臉的問題休學了一年！她在家一定無時無刻照鏡子，心急如焚，縈繞著憤怒、沮喪、憂鬱各種負面情緒。
其實大部分紅色痘疤下面都伴隨著凹陷型的痘疤。我雖然早就看出來，但是因為首要治療是放在那令人側目的紅痘疤，一開始規劃三個月內幫C妹妹打四次的585，讓紅痘疤淡化。也成功的讓病人有點自信，回去復學。
就這樣又過了幾個月，到了暑假。C妹妹與家屬開始意會到臉上凹痘疤的問題，接受了第一次的UltraPulse治療。趁不用上學的日子，在家裡休養雷射術後的泛紅，不必聽同學的瘋言瘋語。
這次她出現的時候臉上所有色素都退掉了，想說趁寒假再治療一次，所以早上考完期末考，下午就馬上來診所報到。（可見病人對痘疤抱著非常積極的治療態度。）她抱怨臉上有很多沒有膚色的痘疤，是那種白白的疤痕，好像刀割後的那種白疤。然後臉上覺得還是「皺皺」的，跟其他同學不一樣。
痘疤通常都是膚色的，出現白疤是因為真皮與表皮被破壞太嚴重。或許透過雷射可平整許多，但是這塊皮膚的質地以目前科技不可能恢復到正常，所以臉當然皺皺的。另外，痘疤治療也不可能透過一次的雷射治療就完全平整，即使是強悍的UP雷射。
以上的話，我完全不敢對C妹妹吭一個字。
護理師在我踏入雷射室前跟我說：「莊醫師，怎麼辦?! 我剛剛幫她卸完麻藥她嚎啕大哭了起來，說她都沒有好。現在怡璇在裡面安慰她。等下換你安慰她。」
我不敢用醫生這個角色解釋學理，因為她當下絕對不需要醫生跟她說這些屁話。誰不知道疤痕不可能痊癒。
我只好跟她說：「你目前的凹凸起伏已經不嚴重，透過幾次UP雷射就可以改善很多。到時候傷口癒合，你回來，我們有專業的新秘教你上妝，可以近乎正常。」在治療的當下，她含著淚跟我點點頭。
但是，下班前護理師跟我回報C妹妹不肯來學化妝。她說她的朋友不用畫皮膚就很滑，她也不要畫。
我不怪她，孩子還太小。但反觀我們這些醫療提供者對於痘疤治療，我們有太多不知道、太多束手無策。對於如何當醫心的醫生，我也有太多要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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