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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瀰漫】
——談海子（上）
　
◎小編陳尚季賞析
　
1.海子的詩歌畫像
　　
海子的詩歌畫面裡，大致上可看到麥地、鄉土、愛情，以及長詩。
　
麥地、麥子在他詩中的意象，金松林說：「麥子是這個農耕民族共同的生命背景，那些排列在我們生命中關於麥子的痛苦，在他進入詩歌後便成為折射我們所有生命情感的黃金之光。成為貧窮者崇高的生存者生命之寫實。這一富含生殖力的植物，既是生命力的象徵，也是生存苦難的見證。」可以知道出生鄉村的海子，「麥」對於他來說就是生命的填充物。
　
「麥子、村莊、土地，是海子三個重要的元素。麥子，是詩人賴以延續生命的麥子。村莊，是詩人居住的村莊。土地則是生養詩人的土地。他們以濃郁、本真的鄉土氣息溫暖著詩人孤獨、流浪的內心，是詩人對中國鄉土最本質的把握，但他們又不是以單純的物質出現在海子的詩篇裡，他們蘊藏的是農耕背景下，一切貧窮崇高的生存者理想的追求，生命的喟嘆，生活的艱辛，甚至是人類生命存在的秘密。在這一觀點上，海子詩歌正是在這一層面上逼近中國鄉土的美麗與悲涼。」由麥子的意象，我們可以看見一種詩人的鄉愁、理想精神的嚮往和應許之地。結合鄉村的意象，進一步可以看見海子對於現實的一種抵抗。
　
海德格說過：「詩人的天職是返鄉，惟通過返鄉，故鄉才能作為達乎本源的國度而得到準備。」返鄉，對海子而言，不只是回到安慶城外的家，回到那片種植穀物小麥的原野，而是回到精神的故土。家鄉的一切，猶如一個樂園，使詩人得以對抗外在現實世界的殘破不堪。
　
在海子《詩學：一份提綱》裡他說：「在這一首詩《土地》裡，我要說的是，由於喪失了土地，這些現代漂泊無依的靈魂必須去找一個替代品——那就是慾望，膚淺的慾望。大地本身恢宏的生命力只能用慾望來代替和指稱，可見我們已經失去多少東西。」喪失土地與家園其實和喪失靈魂是一體兩面的，土地的悲劇，所折射出的就是現代社會裡人們痛失精神家園，無可依傍的悲劇。所以海子的家鄉意象不僅是一種詩意的抵抗，或許某種角度上也是一股家鄉的殘影，失樂園的緬懷。
　　　　
海子的長詩，金松林看海子在《詩學：一份提綱》中提到。他說：「以生命類型的角度將詩歌分為「母體」與「父體」。前者以母為本，追求愛與美的結合，無視藝術造型的力量。因此，它把形式、裝飾和心情作為詩歌創作的目的，將詩歌變成一種柔美的抒情。在海子看來，這樣的藝術儘管並不複雜與深刻，並不缺乏可能性，但缺乏完整性，缺乏紀念碑的力量。後者以父為本，這樣的藝術儘管顯得笨拙、粗糙、滯重，卻蘊含著巨大的造型力，能夠創造出神殿般的壯麗人格。」由此可知，海子創作長詩的動機是想追逐更加有力量，足以撼動人類精神的大詩。
　　　
《斷頭篇》是海子詩歌全面轉向的標誌，在代後記《動作》一開篇，海子就這樣寫道：「如果說我以前寫的是她，人類之母，詩經中的伊人，一種北方的土地和水，寂靜的勞作，那麼現在我要寫他，人類之父，我要寫楚辭裡的東皇太一，甚至是奧義書裡的大梵。」
　　　
海子的好友駱一禾曾評論海子的長詩。他說：「海子生前真正感奮的軸心是從浪漫主義詩人自傳和激情的因素直取梵谷、尼采、荷爾德林的境地而突入背景詩歌－——史詩，並且在這種詩歌取向上，他是獨自挺進，不但充滿危險而且潛伏毀滅性的道路，這樣的詩歌理想是猛進且孤獨的。」在一禾看來，海子的大詩創作是以西方古代史詩為背景而逐向《摩訶婆羅多》、《羅摩衍那》式的東方古代史詩背景轉換，印度大詩不同於西方史詩系統性的統攝，而更多百科全書式的繁複總合與不斷豐富，但他同時也保留了西方史詩的構造與創造力。
　　　
海子創作大詩的原因，是因為他決定在更高的層面展開生命與詩歌的較量。他不再朝向傳統中苦苦尋索，而是背轉身來，以悲天憫人的火熱心腸關注著人類的當下生存和終極命運。有感於當下科學化、制式化的社會，人類的靈性之光逐漸黯淡，而海子想做一位「沙漠的引路人」，為了拯救迷途的人類，寧可孤獨地行走於道上。他已經意識到，悲劇性的抗爭和抒情，本身就是人類的存在最為壯美的詩篇。金松林：「海子的理想，即是為貧瘠時代的靈魂重新找到神性的根基。」
　
　
２.海子的語言觀
　　　
Hans-Georg Gadamer說：「語言是我們在世存在的基本活動模式。」意味著語言與生存間的不可切割。何謂語言，海德格對於語言本質的探究，他說，「作為語言的語言帶向語言，既還原語言自身的物性，同時又將作為語言的語言帶向人的生存，徹底完成從觀念化的理性語言像靈性化的生存語言的詩意轉換。」海子受到海德格這「生存論語言觀」影像甚深，在詩中也對於語言與存在做了自我的辯論。
　　　
《語言與井》是海子一首對於語言本質的辯證。語言和井，語言與井在此不只是兩個概念，也是兩個並排的事物。而語言與井的關聯為何，金認為，語言與井都是生存之必須，生存需要水（井）的庇護，好比語言，只要每天說話或是思考，必觸及語言，就像是生活在語言的家中。
　
再者，井是一口幽暗，如同語言，我們其實沒有真正進入與看見語言的本質，我們只是使用它，本真的語言總是像井一樣有部分的遮蔽。井水的自然湧現，如同語言的自由敞開與湧現。用海德格的話說，語言言說。不是人在言說，而是語言在言說，人說話，只是由於他應合於語言。這樣的解釋，再現了語言的物性，同時也喻示了語言與生存的密切關係。
　
　
語言與井　◎#海子
　
語言的本身
像母親
總有話說，在河畔
在經驗之河的兩岸
在現像之河的兩岸
花朵像柔美的妻子
傾聽的耳朵和詩歌
長滿一地
傾聽受難的水
　
水落在遠方
　
　

語言的本身，意味著是站在語言的角度去對語言進行思考，所採取的是以物觀物。這樣的本體論的方式去思及語言，「語言本身就是語言」而不是其他東西。
　
像母親，母親先於我們存在，如同語言，而我們只是學習著「語言」的表達。
　
但真正的語言，我們無法本真地去說。
　
所以與母親所說的本真的語言相比，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語言其實是經驗上的語言。這兩種語言有明顯的界線，前者是本質的、純粹的，後者是經驗的、現象的。詩中，在河畔、在經驗之河的兩岸、在現象之河的兩岸，都表示著難以跨越的邊界。雖然我們說話，但我們卻永遠無法觸及語言的本質。（就像我們也永遠不知道山是什麼，我們所知道的山也是經驗上的。）
　
「花朵像柔美的妻子」
　
作為自然界敞開的景色，他即是一個世界，這個世界裡，它的靜默絕非無聲，僅是在無聲中保持的是聲響的不動，不動的本身也不是真正寧靜，不動彷彿只是寧靜的背面。一朵花朵的綻放與凋謝，都可以是自己的世界裡語言的表達，也象徵了語言的另一特質，作為寂靜之音說話，不說卻說得更多。
　
省略掉形容詞後，「花朵像妻子」。若說語言就是一種事物，它就像樹木與青草一樣在大地自然的生長。海子透過這個比喻，維護了語言的物性，更將其帶入人的生存面。「柔美的」形容詞，緘默、無聲地說出了語言，表現出語言的敞開性。富有詩意的比喻，將語言的本質表達出來。
　
「傾聽的耳朵和詩歌
長滿一地
傾聽受難的水」
　
海子在詩中，運用了兩次傾聽，目的在於強調詩人在面對語言時應保持的狀態，即在順從語言的聽中，跟從被聽來道說。「受難之水」，是對語言的暗喻，意味著道說的語言並非隨時現身，在特定狀態中才能顯現，大地上的心靈並非隨時在道說。
　
「水落在遠方」
　
這單獨隔開的詩行，進一步強調聽者通達語言的艱辛。遠方與聽者拉開了距離。為了通達語言，傾聽與領會語言的道說，金松林認為海子奔行在去遠方的途中。這條道路既是通向語言的道路，同時也是人歸屬於存在之真理的道路。海德格說：「語言，它是存在之真理的家。」
　
在海德格的啟發下，海子擺脫了長期禁錮的流俗語言觀，將語言上升到存在層面，將語言本身與生存連結在一起。金松林又談到，梅洛龐帝從語言哲學的角度，人之所以將語言視為表象工具，是因為沒有注意到語言的雙重性質。語言具有散文性，同時也具有詩意。前者對應的是被言說的語言，這種語言是透明的，它的詞語與詞語之間有著對應關係。後者對應的是能言說的語言，這種語言在傳遞含意的同時，又創造新的含意。於是詩人便是在語言的不透明性中，建構出自己生存的應許之地，使我們能感受到一股生命的真摯流瀉而出。
　
80年代，中國國內掀起了「存在主義」熱潮。眾西方著名的存在主義大師，如尼采、薩特、海德格等等著作譯介進來。薩特有句名言：「存在先於本質」這就意味著，本質是以存在為前提和基礎的，人是透過行動來實現自己的本質。海子在這一潮流的影響下，逐步建立自己的「本體論生命詩學。」
　　　
「生存」是海子整個詩學的主旨。所謂「生存」，它是人的生命展開的狀態。「生存」與「實存」，實存「經驗地」存在於此，而生存卻僅僅作為「自由」而存在。前者在俗世中，是一種當下的生活狀態，而後者則突破日常世界的界限而趨向更高的境界。實存是有限的，生存是無限的。
　　　
金松林引用雅斯貝爾斯的話，雅斯貝爾斯認為，「生與死是實存的界限，它扶搖於時間之流的暫時存在，而生存則在跟無限的契接中超越了世俗的時間。」生存作為自由而存在朝向超越，即是「生存最終總是走向超越存在」，對生存而言，「超越存在」是它可以在其中停靠的他者。生存與超越存在的關聯在於，「超越存在」是生存的超越活動，是在世生命的自由展現。
　
人的本質就在於，他總是懷著無限的溫情默默望著虛靈之際。金松林再提到幻象之於海子。海子的詩學中，「幻象」是比「生存」更高的維度。類似雅斯貝爾斯所說的超越存在。即是追求「此時此刻最為美好的經驗生存」。甚至連超拔於實存之上的生存都是經驗的，唯有幻象才能「提高生存的深度與生存的深刻」，雖然它「並不提高生活中的真實與真理」，但是它以無限逼近那些「偉大而徹底的直觀」。
　　　
金松林談到《觀於人道主義的書信》中，海德格將詩、思和語言三者緊密地結合起來：「存在在思想中達乎語言。語言是存在之家。人居住在語言的寓所中。思想者和作詩者乃是這個寓所的看護人。只要這些看護者通過他們的道說把存在之敞開狀態帶向語言並且保持在語言中，則它們的看護就是對存在之敞開狀態的完成。」金認為海子後期的詩作，不再注重意象、象徵等修辭手法的運用，甚至放棄了語言的創化功能，但是他通過對生命的高揚以及對詩的本體的追求，最終還是切入了語言的本質。因此，他們是純粹之詩，是澄明之詩，是關於語言的真詩。
　
　
3.海子的詩學觀與詩意的組構方式
　　　
實體、元素與主體是海子文論最核心的問題。在海子《尋找對實體的接觸》一書中，他提到對實體的指涉，用來指涉和描述詩歌的動機、詩歌的特質、詩歌是什麼等問題。海子在此書中對於時體有兩個舉例，一個是塞尚的畫，一個是對自己長詩《河流》所做的意象之解讀。
　　　
塞尚的畫裡可以看見一種能帶給世界「質量」與「體積」的力量，海子將其稱為「實體」的力量。塞尚的畫中結實突出的幾何結構，厚重沉穩，色彩平鋪給人強烈的視覺衝擊力，都強化了物體的概念，對物體的高度凝視為海子尋找對實體的接觸建立信心。臧棣對海子的判斷從另一方面證明這一點，海子的內心太脆弱，我想它在長詩中過多的借用力的修辭與意象，都和它已意識到並試圖彌補它的脆弱有關。
　　　
第二個例證是對於《河流》一詩的自釋。對於「土地」與「河流」，海子毫不掩飾自己對於宏大事物的傾心：我希望能找到對體地與河流—這些巨大物質實體的觸摸方式。」通過以上二例，能夠初步判斷海子的「實體」即是能藉由質量與體積給予人力量的樸素物質，其中，海子特別看重土地與河流這樣體積龐大，且具有源頭意義的實體：
　
　　　
　　詩應是一種主體與實體間面對面的解體和重新誕生。詩應是實體強烈的呼喚和一種微微顫抖。
　　實體就是主體，是謂語誕生前的主體狀態，是主體的沉默的核心。
　　
　
由此海子自己對於主體與實體的解釋之後，可以發現「實體就是主體」的表述顯現出黑格爾的觀念對於海子的影響，將實體帶向哲學的思考維度裡。然而無論是從黑格爾還是亞里斯多德的實體觀出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西方重要的哲學論點，如何給予海子的論述以邏輯的力量，能夠幫助我們理解海子論述的出發點。
　
　
◎作者簡介
　
海子（1964-1989），原名查海生，出生於安徽省安慶市懷甯縣高河鎮查灣村，中國新詩史上最有影響力的詩人之一。
海子在農村長大。1979年15歲時考入北京大學法律系，1982年大學期間開始詩歌創作。1983年自北大畢業後分配至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哲學教研室工作。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關附近臥軌自殺。
　
海子的作品被收入近20種詩歌選集，主要作品有：長詩《但是水，水》、長詩《土地》、詩劇《太陽》（未完成）、第一合唱劇《彌賽亞》、第二合唱劇殘稿、長詩《大紮撒》（未完成）、話劇《弑》及約200首抒情短詩。曾與西川合印過詩集《麥地之甕》。出版的詩集有《土地》（1990）、《海子、駱一禾作品集》（1991）、《海子的詩》（1995）、《海子詩全編》（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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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 IG@brocccoliiiii
圖片來源： IG@brocccolii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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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cendalirit.blogspot.com/2020/07/blog-post_9.html

#每天爲你讀一首詩 #每天為你讀一位詩人
#海子 #存在主義 #海德格 #語言

前陣子打的聖誕文章，祝大家可以發現那位真正在守護著自己的真命天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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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務第七感 - 聖誕夜 Christmas E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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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口哨哼著神鬼奇航的經典配樂，手上提著幾個塑膠袋，心情大好地走回那一見就安心的公寓大門前，也不拿出鑰匙，就這麼先將幾個裝有重物的塑膠袋往上頭被打開的折疊式玻璃窗戶的縫隙扔了進去，接著後退幾步一個助跑，直接向公寓大門旁的石牆抬腳跨躍而上，左右踩著一旁的石牆壁面與大門的邊角，以著摩擦力連續直躍而上，最後借力踩在石牆突出部分的頂端順勢向一邊跳了過去，雙手指尖在急忙間扣住了二樓窗戶之下的石縫，趁著力量還沒消退前再一個借勢一甩身，整個人頭下腳上地倒掛金勾，以雙腳跨進了上頭的窗戶縫隙，跟著再向前彎起身子成功進入了公寓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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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公寓二樓的廊道上起身，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幾個塑膠袋，祈禱著裡頭的東西千萬不能夠爆掉，仔細檢查一番後，還好裡頭的食材包括兩盒雞蛋都是毫髮無損，不禁暗自讚嘆著自己的身手可真是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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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一笑，看著那已被死死搬開無法再移動半吋的玻璃窗，一時間回憶湧上，想起那可是當初林依在久久打不開窗戶的一怒之下，一記側身抬腿踢所造成的傑作，往後，她便要我不管出門進門都只能夠透過這個二樓的窗戶，除非有重要大事或者是其他外賓的到訪才能夠使用鑰匙。那天之後，除了三次事故與友人的來訪外，我已經久久沒用過這間公寓大門的鑰匙了，看著手上有著瑪莉貓鑰匙圈的鑰匙，一時間內心又是充滿酸甜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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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提著塑膠袋走到前方的深綠色鐵門前將之打開，門完全沒有鎖，進去後將一邊牆上的吊燈開關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乾淨、整潔、樸素的起居空間──我的棲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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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灰色與深褐色交錯相疊的枕頭與沙發座椅、一台24寸長的液晶電視、疊放在一旁的新舊電影DVD、毛地毯、客桌、餐桌、佔約三坪大的廚房設備、冰箱、流理臺、轉角內的廁所與幾個寢室──目光由左至右掃蕩而去，鼻內吸著再熟悉不過的味道，雖說也不是久久才回來一次，根本就是天天住了，但每當我一打開套房房門踏入這裡，就是會有一股安心且舒適的感覺，想必這就是所謂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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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曾經是宗翰哥借給我們藏身用的公寓，在經歷過那場「戰爭」後，這小小的公寓包括原來零星的住戶與房東老婆婆也都紛紛離去，我們在血歷重建的同時也將這裡買下，做為一個家、一個小小的基地、一個藏身處，並大力改建將三層樓高的所有公寓套房都重新打造成了一個「透天」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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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得並不快，但每當回首一看，才發現，原來逝去的時間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過往其實只需要眨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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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塑膠袋放到了客廳旁邊直接就是廚房的大理石流理臺旁，打開電視轉到了料理節目，一面參考著上頭的料理，一面捲起袖子開始動手準備起今日的豐盛燭光晚餐──今日，是一年一度最為浪漫的聖誕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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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火、加料、倒油、鹽晶、添醋、香料、紅酒、砸蛋，我一手緊握不鏽鋼鍋的握柄前後搖擺，配合著音響放出的嘻哈流行樂，跟著節奏晃動著手上的鍋鏟，一道櫻花蝦仁炒飯料理完畢，緊接著清鍋、到水、到油、加料，再接再厲一個炒洋蔥青菜，同時顧著一旁正在煎烤切塊的菲力牛排，肉汁的香味不斷四溢，我吞著口水，忍著正在翻騰吵著要食物的胃，繼續加快動作處理下一道及下下一道料理，趁著前頭幾個料理都還是溫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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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順手拿起一旁的紅酒噙了一口，不習慣的苦勁使我一皺眉接著將之全噴了出來，灑在鍋中翻炒的一道菜餚上，我搖頭呵呵笑了幾聲，紅酒調味還不錯，但我果然還是不適合飲酒啊，想起了兩年半前在總統親自籌辦的上流宴會之中，我因為在大場面與其他人交談必須得喝點酒保持應有的禮貌，卻因為酒的「難喝」使我當時只得繃著一張臉衝到會場廁所將酒吐出來，然後再繼續回去笑著與他人攀談。那時被林依見到可是被罵到了臭頭。將烏黑亮麗的黑髮盤起、身穿亮紫色低胸的長襬禮裙的她，氣質絕世出塵，那一晚她的美艷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那白皙清麗的臉蛋我永遠都看不膩，我很清楚，我是深深喜歡著她、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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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好囉，再等一下啦！難得本帥哥親自下廚做菜，絕對不會輸給血歷八樓的高檔排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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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烤箱裡的焗烤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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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鐵鍋內的菜餚盛到白淨的盤子上，拿到了客廳旁的餐桌上。此時的餐桌已經被好幾道菜餚佈滿，兩頭碗筷俱全，刀叉左右，靠內的那頭桌上放的是無糖紅茶，另一頭則是方才炒菜用的高級紅酒，還記得這瓶酒是從何南茜那裡留下來的。桌上兩個摺成帽子形狀的餐巾紙與中央的紅白色花束、幾個小蠟燭。我一個箭步到了一邊牆上將燈光調整了些，明亮的客廳瞬間黯淡下來，黃色的光暈與燭光互相照映在閃爍著微小反射光芒的白色大理石餐桌上，一切都是那麼得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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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配合著音樂的音效一個轉身，再到冷凍庫裡頭拿出哈根達斯冰淇淋，巧克力一球香草一球，裝到了高腳玻璃杯內，拿到餐桌上。桌上的豐盛菜餚五花八門，有牛排有握壽司有炒飯有鮮湯有炒青菜有烤魚有焗烤有冰飲有甜點有裝飾有氣氛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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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享受般地咧著嘴角看著這一切──我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盡心盡力所完成的成品，豐盛的餐點，內心充斥著滿足感，一切就等那另一個人的到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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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黑色的高腳椅上，我雙手置前凝望著對面空空如也的座位，菜餚的香氣不再刺鼻、繽紛的光暈不再炫目，那滿足感，也驟轉為痛心的空虛……一切都是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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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瀑順下、長至背脊的黑亮直髮，亮麗瀏海之下白皙俏麗的水嫩臉蛋，狹長睫毛與勾人魂魄的溫柔雙眸，猶如玉脂的嬌小挺鼻，粉潤微抿、似笑非笑的小嘴──那張面龐、那迷人的抿嘴微笑再也看不到、那如銀鈴般有些嚴肅又有些溫柔的甜美嗓音再也聽不到、那嬌小卻十分強悍結實的苗條身軀再也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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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依，她已經自我眼前消失了將近兩年，沒有任何音訊、沒有任何消息。我從當初的著急、心痛、難受直到現在的空虛、不明白與期許，心繫著、牽掛著，卻毫無所用，她就是這樣不見了，不管用盡任何辦法，我都無法再見到那張臉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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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緩緩垂下了雙眸，動起碗筷開始吃著這一桌兩人份的豐盛餐點，原以為會好吃到火山爆發、看見小宇宙與整個銀河系星空，但咬在嘴裡的東西卻是食不知味，就只是咬著、嚼著，沒有任何意義。她，不再了，有什麼才是有意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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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轉成了應景用的聖誕歌曲，與林依的種種回憶不斷湧上，越吃，就覺得心越悶、越難受，很快的飯碗內的配料不再是高檔菲力肉塊或是椒鹽烤魚肉，而是帶著鹽分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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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部不斷抽搐，我的眼界模糊了，什麼也感受不到，肩膀不斷抖動著，我的腦海現在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為何會流淚，但淚水就是伴隨著難受的空虛與感傷不斷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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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嗚……為什麼……」就因為那微不足道的理由？林依，妳到底在固執什麼？這是妳那果斷冷酷的行事風格嗎？是妳必要時心狠手辣，也不管對方是何許人硬幹就對了的那個妳嗎？到底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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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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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開門聲讓我如大夢初醒般地渾身一顫，我立時警覺起來，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的卻是另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黃褐色挑染過後的浪捲長髮，平齊的瀏海之下一雙帶著詫異的明亮大眼正心疼地看著我，白皙的兩頰上頭泛著淡淡紅暈，玲瓏小巧的鼻子之下，那櫻唇正開闔著不斷喘氣，像是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活動。她穿著搭配髮色的亮黃色薄紗外套與裡頭的黑白色緞帶長裙，下身是黑褲襪與褐色軟靴，整個人一踏進門後看到我，就花容失色地衝了過來，站在我面前雙手撫著我的肩急忙詢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哭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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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茫然地抬頭望著她，她並不是我所期盼能夠出現的林依，但她卻是一直站在我身旁與我一同奮鬥的另一個女孩──劉可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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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甯……妳怎麼會來？」我疑惑地問。聲音有些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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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來？聖誕夜就知道你會一個人過，我怎麼不來呢？別再這樣了好嗎？別再一個人把自己關在這裡，把自己封閉起來……你不能夠因為她走了就連你自己的生活都不過了啊！」劉可甯看似快哭的眼眸帶著滿滿的擔憂與不捨，她歇斯底里地叫著，罵人也是罵得有氣無力，但這就是她，她從來不會對我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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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只是……」我垂下了頭，思緒陷入混亂，一時間無法面對劉可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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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在，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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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瞠大了雙眼，一時間又是一陣恍然，六個字，鏗鏘有力地晃動著我的心臟。不知道在這兩年之內是第幾次，她這麼說過了，每一次，都加深了我對於她的愧疚；每一次，都沖淡了些我對於林依的感情；每一次，我都痛恨著自己的所有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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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拜託妳，不要再繼續纏著我不放了，我對不起妳啊！……」我緊緊掐著自己的胸口，五指深深陷入胸膛的皮膚，但這種皮肉上的痛，卻遠遠不足我心中那一絲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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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需要對不起我，你沒有錯！到現在，我還是很欣賞你那貞忠、專一的情感，一旦下定決心就是死心塌地地追尋，真的好偉大，我也好羨慕她，但這都沒關係，我在，我還在，不管怎樣、不管如何，不管你最後有沒有找到她、我們有沒有找到她，我都會陪著你！你讓我學到了很多，你可以為了她傾出所有，我為什麼不行？我只想為你、只有一直守在你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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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可甯向前環住了我的身軀，我感受到她那嬌小的身軀在不停地顫抖著，肩上的衣服逐漸濕潤，而我又是一陣莫名的鼻酸，眼淚再次撲簌簌落下，無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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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給過她什麼？她還是要這麼死心塌地地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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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問了同樣的問題給自己，那答案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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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與虛幻，該選擇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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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不起林依，同樣對不起劉可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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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事實上我是知道的，這兩年最痛苦的其實是劉可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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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無限的愧疚，同時也環起了劉可甯逐漸無力的身軀。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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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的抽搐逐漸平息，劉可甯睜著淚眼擔憂地看著我，自己先拭掉了眼淚拿衛生紙擤了鼻涕，接著扶我離開位子，關切地問：「你還好嗎？哭一哭會好很多的，對吧？我每次都是這樣，呵呵……呵哈哈……兩年下來你根本就沒哭過幾次，總是把事情壓抑在心裡，你要是憂鬱症到發瘋變成白癡，那我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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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展露了歡笑，就像個天使般，對我綻放無限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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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我感受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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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要糟蹋這麼好的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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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緊了緊牙，不甘、委屈與說不出的難受與愧疚再次湧上心頭，傾巢而出。才剛平緩的情緒再次翻江倒海起來，這一次我不再忍抑，而是放聲大哭起來。我緊緊環抱著劉可甯，再次對她道歉，不停地道歉、不停地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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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活在世上一輩子，不一定能結交到一個知己；一個人在世界找尋一輩子，不一定能找到那一個能與自己心靈相契或著完美的Mr.或Ms.Right，然而，我們有很多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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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嚮往與真正要的，顯而易見，堅持可以很容易，但放棄更容易。有時候放棄不一定是錯的，有時候堅持也不一定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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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你正在捨棄一切地去追尋你想要的那個完美存在時，或許你一直都沒有發現到，你身邊一直有一個最適合的存在一直在為你付出，你只是沒發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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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幻想破滅，不再復返，那就是接受現實的時候。趁著現實還沒一同崩壞之前，必須要緊緊保握住，不能留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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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務第七感 - 聖誕夜 Christmas Eve《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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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12/8 LILKrake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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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打得有點跳痛有點短啊，很Free的這樣打的。這篇的時間軸是在特務第七感第一部結尾部分，也就是林依消失後的兩年（我就不劇透為什麼林依消失了，原定劇情），大概第八、第九集的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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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你覺得很完美的男孩或女孩，當你接近他才發現他並不配你或是他的人並沒有那麼得好。而有時候，有很多平凡的人他們卻不停地圍繞在你們的身旁打轉，他們或許不夠美麗、不夠帥氣、不夠優秀、不夠完美，但他們或許是最適合你的那一個人，是那個真正能夠為你付出、共度一生的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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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聖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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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務第七感 - 聖誕夜 Christmas Eve (活動文)

　　我用口哨哼著神鬼奇航的經典配樂，手上提著幾個塑膠袋，心情大好地走回那一見就安心的公寓大門前，也不拿出鑰匙，就這麼先將幾個裝有重物的塑膠袋往上頭被打開的折疊式玻璃窗戶的縫隙扔了進去，接著後退幾步一個助跑，直接向公寓大門旁的石牆抬腳跨躍而上，左右踩著一旁的石牆壁面與大門的邊角，以著摩擦力連續直躍而上，最後借力踩在石牆突出部分的頂端順勢向一邊跳了過去，雙手指尖在急忙間扣住了二樓窗戶之下的石縫，趁著力量還沒消退前再一個借勢一甩身，整個人頭下腳上地倒掛金勾，以雙腳跨進了上頭的窗戶縫隙，跟著再向前彎起身子成功進入了公寓二樓。

　　我在公寓二樓的廊道上起身，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幾個塑膠袋，祈禱著裡頭的東西千萬不能夠爆掉，仔細檢查一番後，還好裡頭的食材包括兩盒雞蛋都是毫髮無損，不禁暗自讚嘆著自己的身手可真是了得啊。

　　我微微一笑，看著那已被死死搬開無法再移動半吋的玻璃窗，一時間回憶湧上，想起那可是當初林依在久久打不開窗戶的一怒之下，一記側身抬腿踢所造成的傑作，往後，她便要我不管出門進門都只能夠透過這個二樓的窗戶，除非有重要大事或者是其他外賓的到訪才能夠使用鑰匙。那天之後，除了三次事故與友人的來訪外，我已經久久沒用過這間公寓大門的鑰匙了，看著手上有著瑪莉貓鑰匙圈的鑰匙，一時間內心又是充滿酸甜苦澀。

　　我提著塑膠袋走到前方的深綠色鐵門前將之打開，門完全沒有鎖，進去後將一邊牆上的吊燈開關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乾淨、整潔、樸素的起居空間──我的棲息地。

　　深灰色與深褐色交錯相疊的枕頭與沙發座椅、一台24寸長的液晶電視、疊放在一旁的新舊電影DVD、毛地毯、客桌、餐桌、佔約三坪大的廚房設備、冰箱、流理臺、轉角內的廁所與幾個寢室──目光由左至右掃蕩而去，鼻內吸著再熟悉不過的味道，雖說也不是久久才回來一次，根本就是天天住了，但每當我一打開套房房門踏入這裡，就是會有一股安心且舒適的感覺，想必這就是所謂的「家」吧？

　　這裡曾經是宗翰哥借給我們藏身用的公寓，在經歷過那場「戰爭」後，這小小的公寓包括原來零星的住戶與房東老婆婆也都紛紛離去，我們在血歷重建的同時也將這裡買下，做為一個家、一個小小的基地、一個藏身處，並大力改建將三層樓高的所有公寓套房都重新打造成了一個「透天」大宅。

　　時間過得並不快，但每當回首一看，才發現，原來逝去的時間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過往其實只需要眨個眼。

　　我將塑膠袋放到了客廳旁邊直接就是廚房的大理石流理臺旁，打開電視轉到了料理節目，一面參考著上頭的料理，一面捲起袖子開始動手準備起今日的豐盛燭光晚餐──今日，是一年一度最為浪漫的聖誕夜啊。

　　開火、加料、倒油、鹽晶、添醋、香料、紅酒、砸蛋，我一手緊握不鏽鋼鍋的握柄前後搖擺，配合著音響放出的嘻哈流行樂，跟著節奏晃動著手上的鍋鏟，一道櫻花蝦仁炒飯料理完畢，緊接著清鍋、到水、到油、加料，再接再厲一個炒洋蔥青菜，同時顧著一旁正在煎烤切塊的菲力牛排，肉汁的香味不斷四溢，我吞著口水，忍著正在翻騰吵著要食物的胃，繼續加快動作處理下一道及下下一道料理，趁著前頭幾個料理都還是溫熱的時候──

　　我順手拿起一旁的紅酒噙了一口，不習慣的苦勁使我一皺眉接著將之全噴了出來，灑在鍋中翻炒的一道菜餚上，我搖頭呵呵笑了幾聲，紅酒調味還不錯，但我果然還是不適合飲酒啊，想起了兩年半前在總統親自籌辦的上流宴會之中，我因為在大場面與其他人交談必須得喝點酒保持應有的禮貌，卻因為酒的「難喝」使我當時只得繃著一張臉衝到會場廁所將酒吐出來，然後再繼續回去笑著與他人攀談。那時被林依見到可是被罵到了臭頭。將烏黑亮麗的黑髮盤起、身穿亮紫色低胸的長襬禮裙的她，氣質絕世出塵，那一晚她的美艷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那白皙清麗的臉蛋我永遠都看不膩，我很清楚，我是深深喜歡著她、愛著她。

　　「快好囉，再等一下啦！難得本帥哥親自下廚做菜，絕對不會輸給血歷八樓的高檔排餐啊！」

　　「叮──」烤箱裡的焗烤菜好了。

　　我將鐵鍋內的菜餚盛到白淨的盤子上，拿到了客廳旁的餐桌上。此時的餐桌已經被好幾道菜餚佈滿，兩頭碗筷俱全，刀叉左右，靠內的那頭桌上放的是無糖紅茶，另一頭則是方才炒菜用的高級紅酒，還記得這瓶酒是從何南茜那裡留下來的。桌上兩個摺成帽子形狀的餐巾紙與中央的紅白色花束、幾個小蠟燭。我一個箭步到了一邊牆上將燈光調整了些，明亮的客廳瞬間黯淡下來，黃色的光暈與燭光互相照映在閃爍著微小反射光芒的白色大理石餐桌上，一切都是那麼得完美。

　　我配合著音樂的音效一個轉身，再到冷凍庫裡頭拿出哈根達斯冰淇淋，巧克力一球香草一球，裝到了高腳玻璃杯內，拿到餐桌上。桌上的豐盛菜餚五花八門，有牛排有握壽司有炒飯有鮮湯有炒青菜有烤魚有焗烤有冰飲有甜點有裝飾有氣氛有我──

　　我享受般地咧著嘴角看著這一切──我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盡心盡力所完成的成品，豐盛的餐點，內心充斥著滿足感，一切就等那另一個人的到來，但……

　　坐在黑色的高腳椅上，我雙手置前凝望著對面空空如也的座位，菜餚的香氣不再刺鼻、繽紛的光暈不再炫目，那滿足感，也驟轉為痛心的空虛……一切都是白日夢。

　　如瀑順下、長至背脊的黑亮直髮，亮麗瀏海之下白皙俏麗的水嫩臉蛋，狹長睫毛與勾人魂魄的溫柔雙眸，猶如玉脂的嬌小挺鼻，粉潤微抿、似笑非笑的小嘴──那張面龐、那迷人的抿嘴微笑再也看不到、那如銀鈴般有些嚴肅又有些溫柔的甜美嗓音再也聽不到、那嬌小卻十分強悍結實的苗條身軀再也碰不到。

　　林依，她已經自我眼前消失了將近兩年，沒有任何音訊、沒有任何消息。我從當初的著急、心痛、難受直到現在的空虛、不明白與期許，心繫著、牽掛著，卻毫無所用，她就是這樣不見了，不管用盡任何辦法，我都無法再見到那張臉面一次。

　　我緩緩垂下了雙眸，動起碗筷開始吃著這一桌兩人份的豐盛餐點，原以為會好吃到火山爆發、看見小宇宙與整個銀河系星空，但咬在嘴裡的東西卻是食不知味，就只是咬著、嚼著，沒有任何意義。她，不再了，有什麼才是有意義的呢？

　　音樂轉成了應景用的聖誕歌曲，與林依的種種回憶不斷湧上，越吃，就覺得心越悶、越難受，很快的飯碗內的配料不再是高檔菲力肉塊或是椒鹽烤魚肉，而是帶著鹽分的淚水。

　　臉部不斷抽搐，我的眼界模糊了，什麼也感受不到，肩膀不斷抖動著，我的腦海現在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為何會流淚，但淚水就是伴隨著難受的空虛與感傷不斷滾落。

　　「為什麼……嗚……為什麼……」就因為那微不足道的理由？林依，妳到底在固執什麼？這是妳那果斷冷酷的行事風格嗎？是妳必要時心狠手辣，也不管對方是何許人硬幹就對了的那個妳嗎？到底為什麼！

　　「喀擦──」

　　一道開門聲讓我如大夢初醒般地渾身一顫，我立時警覺起來，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的卻是另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黃褐色挑染過後的浪捲長髮，平齊的瀏海之下一雙帶著詫異的明亮大眼正心疼地看著我，白皙的兩頰上頭泛著淡淡紅暈，玲瓏小巧的鼻子之下，那櫻唇正開闔著不斷喘氣，像是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活動。她穿著搭配髮色的亮黃色薄紗外套與裡頭的黑白色緞帶長裙，下身是黑褲襪與褐色軟靴，整個人一踏進門後看到我，就花容失色地衝了過來，站在我面前雙手撫著我的肩急忙詢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哭成這樣？」

　　我有些茫然地抬頭望著她，她並不是我所期盼能夠出現的林依，但她卻是一直站在我身旁與我一同奮鬥的另一個女孩──劉可甯。

　　「小甯……妳怎麼會來？」我疑惑地問。聲音有些沙啞。

　　「為什麼不來？聖誕夜就知道你會一個人過，我怎麼不來呢？別再這樣了好嗎？別再一個人把自己關在這裡，把自己封閉起來……你不能夠因為她走了就連你自己的生活都不過了啊！」劉可甯看似快哭的眼眸帶著滿滿的擔憂與不捨，她歇斯底里地叫著，罵人也是罵得有氣無力，但這就是她，她從來不會對我動怒……

　　「我知道，我只是……」我垂下了頭，思緒陷入混亂，一時間無法面對劉可甯。

　　「她不在，還有我。」

　　我瞠大了雙眼，一時間又是恍然大悟，六個字，鏗鏘有力地晃動著我的心臟。不知道在這兩年之內是第幾次，她這麼說過了，每一次，都加深了我對於她的愧疚；每一次，都沖淡了些我對於林依的感情；每一次，我都痛恨著自己的所有抉擇。

　　「對不起，拜託妳，不要再繼續纏著我不放了，我對不起妳啊！……」我緊緊掐著自己的胸口，五指深深陷入胸膛的皮膚，但這種皮肉上的痛，卻遠遠不足我心中那一絲難受。

　　「你不需要對不起我，你沒有錯！到現在，我還是很欣賞你那貞忠、專一的情感，一旦下定決心就是死心塌地地追尋，真的好偉大，我也好羨慕她，但這都沒關係，我在，我還在，不管怎樣、不管如何，不管你最後有沒有找到她、我們有沒有找到她，我都會陪著你！你讓我學到了很多，你可以為了她傾出所有，我為什麼不行？我只想為你、只有一直守在你的身旁……」

　　劉可甯向前環住了我的身軀，我感受到她那嬌小的身軀在不停地顫抖著，肩上的衣服逐漸濕潤，而我又是一陣莫名的鼻酸，眼淚再次撲簌簌落下，無法停止。

　　我到底給過她什麼？她還是要這麼死心塌地地在我身旁。

　　如果我問了同樣的問題給自己，那答案又是？……

　　現實與虛幻，該選擇哪一個？

　　我對不起林依，同樣對不起劉可甯。

　　而事實上我是知道的，這兩年最痛苦的其實是劉可甯啊！

　　我感到無限的愧疚，同時也環起了劉可甯逐漸無力的身軀。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的抽搐逐漸平息，劉可甯睜著淚眼擔憂地看著我，自己先拭掉了眼淚拿衛生紙擤了鼻涕，接著扶我離開位子，關切地問：「你還好嗎？哭一哭會好很多的，對吧？我每次都是這樣，呵呵……呵哈哈……兩年下來你根本就沒哭過幾次，總是把事情壓抑在心裡，你要是憂鬱症到發瘋變成白癡，那我該怎麼辦啊？」

　　她展露了歡笑，就像個天使般，對我綻放無限光芒。

　　這一刻，我感受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

　　為什麼，我要糟蹋這麼好的一個女孩？……

　　我緊了緊牙，不甘、委屈與說不出的難受與愧疚再次湧上心頭，傾巢而出。才剛平緩的情緒再次翻江倒海起來，這一次我不再忍抑，而是放聲大哭起來。我緊緊環抱著劉可甯，再次對她道歉，不停地道歉、不停地懺悔……



　　一個人活在世上一輩子，不一定能結交到一個知己；一個人在世界找尋一輩子，不一定能找到那一個能與自己心靈相契或著完美的Mr.或Ms.Right，然而，我們有很多選擇。

　　嚮往與真正要的，顯而易見，堅持可以很容易，但放棄更容易。有時候放棄不一定是錯的，有時候堅持也不一定是對的。

　　當你正在捨棄一切地去追尋你想要的那個完美存在時，或許你一直都沒有發現到，你身邊一直有一個最適合的存在一直在為你付出，你只是沒發現而已。

　　如果幻想破滅，不再復返，那就是接受現實的時候。趁著現實還沒一同崩壞之前，必須要緊緊保握住，不能留下遺憾……



　　特務第七感 - 聖誕夜 Christmas Eve《完》

　　2014/12/8 LILKrake章魚

這一篇打得有點跳痛有點短啊，很Free的這樣打的。這篇的時間軸是在特務第七感第一部結尾部分，也就是林依消失後的兩年（我就不劇透為什麼林依消失了，原定劇情）。

因為有人邀請我參加活動，我就先打這一篇了，雖然離聖誕節還有將近二十天啦～後面好像太肉麻了，第一次這麼肉麻ＸＤ不知道有沒有一點催淚？

有時候你覺得很完美的男孩或女孩，當你接近他才發現他並不配你或是他的人並沒有那麼得好。而有時候，有很多平凡的人他們卻不停地圍繞在你們的身旁打轉，他們或許不夠美麗、不夠帥氣、不夠優秀、不夠完美，但他們或許是最適合你的那一個人，是那個真正能夠為你付出、共度一生的真命天子。

祝大家聖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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