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5年發生在美國和英國的經濟擴張幾乎完全可以用人們加大勞動量(而非提高生產率)來解釋。以高度信心解釋這種勞動生產率方面的疲弱,迄今擊敗了謹慎研究。
就當初美英失業率極高的局面而言,沒有生產率的經濟增長遠遠好於壓根沒有經濟增長。英國申請失業救濟人數和美國首次申請失業救濟金人數均已下滑至40年來的低點。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後,美國的失業率曾上升至10%,英國失業率曾上升至8.5%。五年後,這兩個經濟體的失業率在5%左右。
但是,這絕不是通向生活水平可持續提高的路徑。此外,“過低的”失業率傾向於與名義工資加速增長關聯,這在理論上可能導致消費者價格上漲速度超過希望水平。
迄今為止,工資增長加速的情況明顯尚未出現——盡管報告的失業率顯著下滑——因此各大央行很可能是正確的:在通脹持續低於目標水平、時不時還陷入通縮的當今世界,聚焦於收入增長乏力這一現象。多位央行政策制定者在演講中談到了工資通脹問題,引導市場日趨把名義工資增長(全球金融危機之前典型的那種)視為達到充分就業的信號。
提醒一下,名義工資增長只是勞動生產率增長、通脹以及勞動收入份額之和。來自德意志銀行(Deutsche Bank)的下圖將過去70年美國名義工資增長分解為這些組成部分:
英國(可能還有美國)即將再次達到充分就業,這意味著,如果生產率增長繼續令人失望,不確定利潤率能否維持在較高水平。
最近,德意志銀行的分析師給這種現象貼上了“新三元不可能性”(new impossibility trinity)的標簽。在不能提高每小時產出的情況下,政策制定者只能從下圖藍框中的3種結果中選擇兩種。
資產市場的前景取決於其中哪兩種結果占主導。
在不提高生產率的情況下,名義利潤和名義工資不斷上漲只能意味著通脹上揚。在這種情況下,盡管短期債券的實際收益率可能保持在較低水平,但是收益曲線很可能變得陡峭,損益平衡通脹率上升,各個資產類別的貼現率也會上升,這些都會有損資產估值。這就是我所稱的“貨幣幻覺”(Money Illusion)情形。
通脹穩定、名義工資上漲、同時生產率不能出現有意義的增長,必然意味著自冷戰結束、中國加入全球貿易體系、全球勞動力市場實際翻倍以來美國企業經歷的勞動收入份額下滑和與其相關的利潤率翻倍發生逆轉。我把這種情形稱為“力量回歸人民”(Power to the People)。在這種情形下,實際收益率很可能保持在較低水平,損益平衡通脹率可能會保持穩定(這將支撐政府債券市場),企業違約上升,股市將陷入實質性困境。
通脹穩定和企業高利潤的現狀——我稱之為“金發女孩低迷”——可能會持續。在這種情形下,通縮距離我們似乎只隔著一場經濟低迷,各大央行保持警惕和以刺激為主的政策。實際利率和損益平衡通脹將保持較低水平,支撐政府債券市場。經濟以緩慢但穩定的速度增長,使其成為理想的信貸環境,同時鑒於與政策相關的低貼現率區間下端為零甚至負值,資產價格仍將保持高位(即使有一些波動)。這不利於帶來活力十足的經濟增長,但是有利於保持資產價值。這也是各大央行正在努力引導我們擺脫的情形。
如果央行決心讓經濟遠離通縮威脅,而生產率繼續令人失望,問題就成了我們應該向“力量回歸人民”或是“貨幣幻覺”努力?勞動力的議價能力將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
自1988年以來全球勞動力市場規模增加了一倍(資本存量未出現同等增長),有效壓制了發達市場勞動力的議價能力,尤其是在那些中低收入家庭。在發達經濟體,伴隨著勞動者失去議價能力的現象是收入不平等程度上升,後者是持續了數十年的治理調整單位勞動力成本套利的結果。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在那些允許未成年人工作、環保監管比較鬆懈、且不關心勞工安全的國家,勞動力成本必然低於其他經濟體,即便把糟糕的基礎設施和較低的技能水平考慮在內也是如此。)
很難判斷這個過程是否已經完成。但是中國製造業的工資水平自2000年以來已經上漲了8倍,同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估計,中國將很快(如果還沒發生)從勞動力充足邁入勞動力短缺時代,原因是勞動人口減少,從農村到城鎮的人口遷移即將結束。
將這種情況與富裕國家嬰兒潮一代即將退休的情況結合起來看,某些結構性的勞動力議價能力和工資上漲壓力似乎註定會恢復。(也許不會。)
好消息是,工資上漲壓力也許正是解決生產率低迷所需的推動力。
很多作者都討論了自動化將使大批勞動力失業的前景,這是因為機器在越來越多的職業上表現優於人類。牛津大學(Oxford university)的卡爾•弗雷(Carl Frey)和米歇爾•奧斯本(Michael Osborne)、以及最近加入的安迪•霍爾丹(Andy Haldane)預計,目前英國和美國35%-45%的勞動力受雇於未來幾十年有三分之二幾率實現自動化的職業。
我毫不懷疑這種預測將成為現實。1850年,48%的美國勞動者受雇於農業;機器崛起、再加上農業化學的發展,使得在那之後農業產出每十年都有提升,即便農業就業人口比例逐漸縮減至2%以下。這推動了生產率增長、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以及盈利能力上升。部署現有自動化技術以及研發新的自動化技術有望產生類似的提振。
但是,除非投資自動化最終可以省下用於其他投入的資金,否則企業不會投資自動化。除非迫不得已,否則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公司(一般而言)不會以昂貴的機器取代廉價的人力勞動,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何那麽多富裕國家自全球金融危機以來投資不足。
不過,假設結構性和周期性因素合力推動我們從“金發女孩低迷”轉向“力量回歸人民”情形。在這種情況下,採用自動化技術將更容易達到損益平衡,使企業有更充足的理由進行投資,生產率可能得到亟需的提升。
“三元不可能性”可能蘊含著自我破功的種子——只要你願意在等待期間忍受高風險資產的醜陋新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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