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
屬靈的國度 實相顯現 ─ 評羅展鵬「墨嵐」系列
文 / 徐婉禎
睽違數年之後,羅展鵬於2017年六月發表新作「墨嵐」系列。從系列名稱即可清楚辨識,這是以「墨」為主要媒材的創作,然而回顧羅展鵬於藝術創作的起手式,作品所使用的卻是油畫媒材,而且是超級寫實的細緻描繪技法。
羅展鵬是以「草莓族」系列崛起,2009年的第一次個展「草莓族工作室入侵」,整體而言,作品圍繞在與他年紀相仿所謂「草莓族」世代的描寫,描寫這些草莓族人面對其所遭遇的外在社會境態的由內外顯的行為表現。超級細微的油畫描繪,首先讓人驚嘆羅展鵬對油畫技法的操作能力。其中真正吸引人的是畫面中色彩繽紛斑斕的草莓族人們,濃妝豔抹、叛逆倔強,更加洩露了內心空虛的不確定茫然感,外在行徑的強硬乖張都只是虛張聲勢,意欲以此來突顯自己的重要性、強調自己的存在感。羅展鵬在畫面中讓這些草莓族人們沐浴在螢幕映照的藍綠色聖光之下,此舉等於是為他們封王封聖,給予他們當代性藝術的神聖性地位。透過作品,他反諷地向老一代人宣告,有著鮮豔欲滴外表、內在受壓易碎的我們草莓一族才是當代社會的王道。「草莓族」系列之後發表「白面者」系列,來源自日本傳說中的白面金毛九尾狐。按照「白面者」的英文命名─ Ashen Face,羅展鵬於作品當中所塑造的「白面者」女孩帶有九尾狐的妖媚卻是由灰燼造成,年紀輕輕的生命已然過度燃燒,所剩的餘燼微弱地支撐著游絲的氣息。褪去光彩奪目的彩衣,神聖光輝跟著消逝,暗黑之中獨自舔拭傷口而嘆息,那是鬼魅般慘白的青春,需要自己親身經歷與面對,無人能有所替代。
2011年至德國柏林駐村的羅展鵬接觸到西方的街頭塗鴉,他開始嘗試水墨混同壓克力顏料所進行的黑色噴漆塗鴉效果加上噴濺與滴流,一種新形態的繪畫方式就此展開。「柏林召喚」系列不但延續「白面者」對色彩的抽離,更甚至只剩下無顏色的黑白。羅展鵬在此所召喚的是深藏於內心之中最原始的自我,色彩猶如禮教束縛下虛假的外衣,壓抑許久的隱忍溫讓被消磨殆盡,再也按耐不住的情緒潰堤般爆炸開來,他期待一個黑白單純的世道,然而絕對黑白的人生觀將對週遭世界造成太多尖銳的刺激,一觸即發的爆炸性衝突成為無處逃遁的必然。情緒的狂亂宣洩是一時的,發洩過後的羅展鵬逐漸冷靜下來,他讓他的敏銳觀察力再度運作,以較高的視角觀察所身處的歷史環境脈絡,創作出「霧行者」系列。
「霧行者」系列僅作為短暫的過渡,以長期觀察羅展鵬創作而言,「墨嵐」系列可視為其藝術生涯的重要轉捩點。「墨嵐」系列作品保留了「草莓族」系列以來的寫實功力,但是捨棄了原有華麗與驚悚的衝突美感,以單色光影處理將畫作系列的每一張臉都精確描繪;「墨嵐」系列作品也發揮「白面者」系列對灰燼的想像,同一件作品虛實兼有並存,散分的灰燼如縹緲雲煙隱入虛空之中,合聚則成可見的、可感的具體存在;並持續「柏林召喚」系列水墨加壓克力的媒材使用,然而噴濺滴流的爆發力受到了節制,僅適時作為輔助在局部出現。「墨嵐」系列作為轉捩點,墨的氤氳猶如山嵐之嬝繞,使用水墨東方媒材卻以西方筆法作畫,暈染、滴流、噴濺乃至光影體積、毛髮的細筆,都不相違和地融合在一起。羅展鵬作畫的過程與當下的自我心境相結合,瞬間就是萬千個念頭,時隱時顯之間卻是在此終於回歸到他的本心自性。在此,當他將向外的視角轉向自己往內投射,他開始關注到自我潛藏的內心,開啟內在感官使之開始運作,觀照真實的存在並嘗試著與內在的自己進行對話。
羅展鵬於「墨嵐」系列作品中描畫了基督教中幾位重要人物「摩西」、「約書亞」、「大衛」、「保羅」甚至「耶穌」,他不是藉繪畫作品來記述聖經中驚天動地的轟烈事蹟,也不是藉繪畫作品來彰顯每一位的不同性格或長相特徵,所以一反西方美術史傳統的宗教畫,羅展鵬所繪之畫作〈摩西〉不顯威嚴蒼老、〈約書亞〉不似戰士英武、〈大衛〉不夠輕柔溫和,棄絕繪畫的說明性功能,他所要畫的是他與他們以心印心相通之時,他們顯現給他的所感,淺白一點說就是羅展鵬畫出他們向他的「顯靈」,即靈感的顯現。靈感不來自有形的物質世界而是來自無形的精神力量,想要獲得靈感,就要與無形有所連結:與聖經連結、與耶穌基督連結。作品〈連結時刻〉便是畫出連結發生時,肉體之眼閉闔而心靈之眼開啟的奇妙時刻。「墨嵐」系列之有別於以往作品之處,正在於其所繪者是內在心念的顯現而非外在對象物的描寫,心象取代了物象,故而,當中的〈摩西〉、〈約書亞〉、〈大衛〉、〈使徒保羅〉不是聖經所描述的外型長相,而是羅展鵬靜心內觀之時,內在感官所感受到浮現於意識中的形象。
畫作〈臨在〉表現的是神是「臨在」(presence),臨在不是指神或指某物真的會從天而降,這是比喻人類意識的轉化,智性思維轉為純粹意識。神作為絕對的超驗存在,祂可以超越時空限制、以徹底且無限的強度與所有其他存在物作不同程度的互相滲透,沒有時間空間,只有臨在,神是自有永有(I am that I am 我是那位我是)。然而作為十二使徒之一的多馬仍然疑惑:「主啊,我們不知道你往哪裡去,怎麼知道那條路呢?」耶穌回答說:「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著我,沒有人能到父那裡去。你們若認識我,也就認識我的父。從今以後,你們認識他,並且已經看見他。」畫作〈道理 真理 生命〉傳達出要得神是臨在還必得藉由道理真理生命的耶穌的要義。
「墨嵐」系列是羅展鵬所創造的屬靈國度,在屬靈的國度裡,虛實翻轉,客觀物體是虛妄的表象,主觀意識則顯現為實相而存在。
圖,羅展鵬,《臨在》,178x100cm,水墨,壓克力顏料,碳酸鈣,畫布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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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嵐-羅展鵬 |Misty-Lo Chan-Peng
展期 Exhibition period|06.17-07.30
座談會 Artist talk |06.17 p.m. 3:00-4:00
與談人Guests|徐婉禎、吳宥鋅、羅展鵬
開幕茶會暨簽書會 Opening and book signings|06.17 p.m.4:30
大觀藝術空間 DaGuan Gallery
開放時間Opening Hours|週二至週日(週一公休)10:30-18:30 Tue.–Sun. (Closed on Mon.)
地址 Add|台北市敬業二路69巷16號
16, Lane 69, JingYeh 2nd Rd., Taipei Taiwan
電話 Tel|02 8501 56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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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逆旅】關於《阿爾勒專號》的二三事
法國的阿爾勒攝影節在今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在上世紀九〇年代,參與者仍以歐洲人為主,美國去的都不多,亞洲人更少。我雖只造訪過兩次,但都對事業有決定性的影響。 1991年我是該節創辦人路西安・克拉格(Lucien Clergue)的貴賓,因為前不久我才請他到台北做了兩場講座,一是《我的朋友畢卡索》,一是《裸體攝影史》,兩場都爆滿,讓他大為感動。那年在阿爾勒,我和老伴看任何表演都坐前排,許多人還以為我們大有來頭,事實上我們只是見習者,倒是與素來仰慕的攝影大師們有了近距離的接觸,堪稱最大收穫。
第二年再去,總算有了些貢獻,因為《攝影家》雜誌第3期大篇幅介紹了當屆的幾個展覽。除了台灣攝影家張才拍的蘭嶼以及威廉・克萊因(Willia Klein)的《三部曲》,其他都是阿爾勒攝影節的展出內容。
以一份新雜誌,才出刊不久便能與如此重要的攝影活動合作,完全要歸功於法蘭克・霍瓦(Frank Horvac)。可是我也不輕鬆,無可奈何的事比任何一期碰到的都多,在阿爾勒遇到的各種狀況更是叫人五味雜陳。
從一開始我就為了何西・歐帝茲-艾夏格(José Ortiz-Echagüe)的圖象質量與法蘭克有爭議。那是阿爾勒《向大師致敬》的重量級展覽,法蘭克從作品代理Agence Vu寄來的做版照片卻讓我非常不滿意。這位西班牙國寶攝影家的原作,我曾在水之堡攝影藝廊親眼見到,還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摸過。歐帝茲-艾夏格專精的碳工藝顯影,使他的影像有如天鵝絨上的油墨畫,又像滲入水彩紙般紋理豐富。 Agence Vu將之用黑白膠捲翻拍後再沖洗、以銀鹽相紙放大,原本迷人的魅力大打折扣。我很清楚,用反轉片翻拍原作、直接製版,質量會勝出很多倍,而且只要打個電話給水之堡館長杜傑德(Jean Dieuzaide),一切就可搞定。誰知法蘭克卻強烈反對,說這樣做就是不尊重Agence Vu。
本期受矚目的另一個單元,是當時剛冒出頭,最近又紅到大陸來的馬汀・帕(Martin Parr)的作品。那年他在阿爾勒展出《時代的軌跡》(Signs of the Times),對英國中產階級的家居生活極盡挖苦之能。我實在無法欣賞那樣刻意表現的壞品味,於是又加進了他早年的紀實攝影作品《壞天氣》(Bad Weather),內容充滿了對人的處境的同情。兩者對照,可看出他的同理心隨着年紀增長、環境改變而逐漸流失。與他的一面之緣讓我印象深刻;在場的前輩、大師不少,他卻驕慢地一再自誇《時代的軌跡》是英國有史以來最龐大的展覽,海報在倫敦地鐵與全國各地公交車候車亭都看得到。
最讓我感動的是,Contact Press Image的普雷基(Robert Pledge)在非常緊迫的時間下,將唐・麥庫林(Don McCullin)《黑暗的報告》(Reports of Darkness)的11x14”纖維紙基原作寄來給我做版。看盡戰爭苦難的麥庫林,所拍的影像悲天憫人,早已深烙我心,但直到那時才知道,他的文筆也一樣動人。他後來又陸續寫了很多,於2002年出版自傳《不合理的行為》(Unreasonable Behaviour: An Autobiography);台灣繆思出版社2008年推出的繁體字版還是我寫的序。
雜誌提早印刷、裝訂,再由台灣空運了一千本及海報至阿爾勒攝影節總部。一家三口隨後又儘可能地在行李箱塞了幾十本,連同數據一起帶到阿拉坦旅店(Hotel D’Arlatan)。這是法蘭克訂的,說為了雜誌的前途,必須住所有攝影界大咖住的這間由古蹟改成的旅館,雖貴但值得。法蘭克夫婦早到兩天,此刻正在大堂等着我們。
拖着重重的行李,在法蘭克的帶領下來到二樓的家庭式大套房。一進去就傻了;一廳、兩房,有浴室、衣櫥、書桌的大間他倆已先住下了,窄小的像傭人房的那間只擺得下一張床,十一歲的兒子還得在客廳加鋪。“湊合湊合吧,訂不到其他房間了!”法蘭克輕鬆地表示:“大會已收到雜誌了,你們可去處理一下。”
雜誌采寄售方式,必須分別送到幾個大的展覽廳,海報也得自己張貼。攝影節辦公室不管推車、不管漿糊、膠袋、打釘,只管到各銷售站收帳。我們一家三口先到陌生的街上找店家買推車以及貼海報的工具,來來回回把奇重無比的雜誌從辦公室拖到分銷處,再儘量走遍大街小巷,找還有空隙的牆面貼海報;怕蓋住人家的海報,還爬過兩回樹。兒子早就累哭了,老伴也抱怨兩腿直發抖,我只有一遍遍地安慰:“再撐一下就好,咱們晚上去吃大餐!”
海報就是這期雜誌的封面,重磅印刷,美極了!也因為如此,有好幾處才貼上就被人撕走了,回頭又得重貼。因為這期專號,我們在阿爾勒頗出風頭,大家很快就知道這是一本台灣人辦的雜誌,每天都有各國攝影家希望我看他們的作品,走在路上也經常有人對我們微笑、伸大拇指。雜誌不到一星期就賣光了,可一文錢也收不到,只好跟老伴彼此自嘲:“咱們的小雜誌社贊助了大攝影節!”
大受注目之下,連著名的法國攝影雜誌也找上了我們。有一天,法蘭克神色很不自然地表示,《CAMERA International》的老闆阿謝、總編輯布希想找我們談談。我聽了大為開心,因為那是本非常好的雜誌,法、英對照,風格、水平與已停刊的瑞士《CAMERA》類似;後者創立於1922年,存在的59年間是世上最好、最具威望的攝影雜誌。能與同行們會會,真是樂事一樁!
法蘭克帶我們來到古典雅緻的Hotel du Forum,在游泳池邊的露天座曬太陽、喝咖啡。約定時間過了半個多鐘頭,兩位神色凝重的法國紳士才出現。我和老伴笑臉相迎,對方卻非常不友善,開口就是一大串法文。老伴努力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倆是在興師問罪,指責《攝影家》抄襲他們,不但風格、開本相同,還雙語刊行,就連雜誌的英文名稱也有“International”。總之,我們若是只在華人地區發行也就算了,現在跑來搞國際市場,他們無法允許。
我從來沒那麼生氣過,立刻要老伴翻譯:“《攝影家》的所有內容都是我們自己組稿,內容根本不一樣,作品介紹用的是傳統經典版面,若說倣傚,對象也是最早的瑞士《CAMERA》,你們自己不也是如此?“老伴也很激動,法語不夠用就用英語拼,才曉得他們根本就懂英文。之後的唇槍舌劍,我們一步也沒讓。
可憐的法蘭克,大概是怕得罪巴黎出版界,儘量置身事外,表情尷尬、靜坐一旁,把香煙盒都快揉爛了。
回想那天的場面,兩個孤立無援的台灣人用盡了力氣,幾乎是仰仗着憤怒、委屈的狂飆之火,才震住了對方的氣勢。來意終於揭曉,法國人表示可以合作,但我們必須停辦《攝影家》,買《CAMERA International》的中文版權,內容可放些自組的稿。“我才不幹,因為我辦得比你們好!”我和老伴大吼一聲,不顧他們臉紅脖子粗,頭也不回地衝出那座號稱寧靜、優雅,讓人賓至如歸的酒店。
如今回想,當時的確是太衝動了,但那年我跟老伴都才40歲不到,血氣還剛,更何況為了辦好雜誌,連身家都押上了。世事難料,幾個月後竟聽到CAMERA因不堪虧損而停辦的消息,驚訝之餘,總算明白了他們在阿爾勒的舉動,思之不禁黯然⋯⋯。
想辦本好雜誌,是多麼不容易啊!在歐美國家,要出一本像《攝影家》這樣高水平的雜誌,起碼得有二、三十位工作人員,因為工會力量大,編輯、美工、撰稿、廣告、營銷、發行都只能各幹各的,不得跨界。哪像我們全社只有四、五人,做點進口貿易養雜誌。我這個社長不但要主編、設計、撰文、督印,雜誌送來時還得站在卡車邊下貨、搬書,再接着包雜誌、貼郵票,跑郵局⋯⋯若非如此,又怎麼辦得起雜誌?那些年,我和老伴在世界各地邀稿,經常有同行問:“辦這麼精緻的雜誌,背後有金主支持吧?”這時,老伴就會笑呵呵地拍胸脯:“我就是他的金主!”
《CAMERA》總編輯布希後來在水之堡攝影藝廊擔任了一年展覽策畫,1994年9月我在水之堡的個展舉行開幕時,他也特地出席致意。以前的那點不愉快早已煙消雲散,後來他還幫《攝影家》寫過文章。
文・供圖:阮義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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