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強姦】
「我被強姦了。」他說。
當 Peter 在 WhatsApp 向 Marco 憶述自己前幾日被男人強姦的那件事,Marco 錄音如是說:「當然你可以告那個男人,但你都要有心理準備,不一定可以成功起訴。」Marco 謹慎緩慢地吞吐著這些字句,彷彿舌頭在玻璃碎之間閃躲挑動著。他儘量不用太尖銳強烈的字眼回應 Peter。客套而親密。
Peter 心底內當然或多或少期許聽到一些矯情造作的說話,譬如說:「你沒有事吧?」、「你還好嗎?」。但他感受到的是,一把卡在溫柔與暴烈之間的聲線。
Peter 這晚又失眠了,他恐慌地拾起手機,手指滑動著 WhatsApp 的聯絡人名單,如同抓緊懸崖邊的一根枯草,他試圖尋找著一個能讓他攀抓的人。一個個看似熟悉而又陌生的英文名字略過:Paul、Andy、Wilson、Michael、Kenny……
他點開了 Marco 的對話框,不斷把一連串隨機的文字傾倒在輸入框中:「痛、他來了、洗澡、壓、呼吸不了、他來了、為什麼、呼吸不了」那是一連串漸漸瓦解的筆劃,被割喉的吶喊省略成一連串的黑點。Marco 問他有什麼事,Peter 打開 emoji 的鍵盤,不斷搜刮一個能準確表達自己的 emoji。
那是一張 WhatsApp emoji 無法刻劃的表情,那是一張缺乏五官的恐懼,在他內心最深的盡頭絞動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獨,就像隔著幾重玻璃膜,你歇斯底里地敲打著玻璃膜,但玻璃膜外的人鼓掌歡呼,以為你在跳舞。
Peter 決定直接打電話給 Marco。「而我不知道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電話的另一端透露著微弱的呼吸聲。「我不知道他住哪裡、他的手提電話、他的公司地址,我甚至忘記了他的樣貌。那我應該怎樣控訴他?」Peter 壓抑自己激動的聲線,以防吵醒隔壁房間的父母。
他被強姦的第二天早上,就想找回與那個男人的 Line 對話紀錄,也許從第一句「hi」開始,就已經透露了蛛絲馬跡,證明了強姦的導火線。但如果 Peter 一早已經預料自己將會被強姦,那這還是強姦嗎?
那個男人離開酒店之前,就已經刪除了手機裡所有的對話紀錄,也把自己的帳戶封鎖、刪除了。一切話語、相片、聲音、氣味都在 Peter 的記憶中活著,而那個男人等於沒有存在過,所以他從未誕生,也從未死去。
Peter 曲起背脊和雙腳,在床上瑟縮成一團。他想起以前在前度 Bosco 的床上睡覺時,也是這樣曲起身體瑟縮著。Bosco 對於人體的詮釋總是浪漫而單純的,他總是以為 Peter 彎曲的姿勢是為了翹起那十七歲的臀部,為了把臀部貼近凌晨尚未安睡的他,於是他總是隔著 Peter 的內褲摩擦。Peter 渾身顫抖著,Bosco 以為那是自己纏綿的耳吻帶給 Peter 的感動。
Peter 說:「我好痛。」
Bosco 輕輕吻了 Peter 的唇,呢喃著:「其實你好舒服。」
皺摺的床單饑渴地吸啜著 Peter 身體後方流出的鮮血。
「練泰拳吧,下次再有人碰你,你就反抗。」Marco 在電話裡嚴肅地說道。所以這場對話兜兜轉轉到頭來,脆弱如同玻璃瓶被人拋來拋去,終究還是控訴脆弱的本身,而不是打碎玻璃瓶的人。
Peter 鬆開了手,手機跌在在床的一邊,徒然響著另一端慌張的呼喊聲:「喂?喂?你沒有事吧?」床頭上的灰藍色鬧鐘滴答滴答刻著午夜的紋理,凌晨兩點正,Peter 側躺在床上捲縮成一團顫抖的肉身。這晚沒有風,九月的暑氣撐開窗的隙縫,混成沉甸甸的一團壓在他身上,他用指甲不斷抓刮著自己的頭皮和床單,他把頭顱埋在被汗水濕透的枕頭中,歇斯底里地唸著。
我被人強姦,然後你叫我練泰拳?
我被人強姦,然後你叫我練泰拳?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Marco 思考了許久,讀出他的結論:「其實我理解不了什麼叫受害,我知道整件事情怎樣發生,你已經跟我說過了,但,我還是理解不了什麼叫受害。」
施比受,更為有福。「福」的讀音短促而暴烈,就如 Fuck 的一聲抽搐。Peter 在電話邊默默地叫了一聲「Fuck」。
Storyteller:鏡語 @mirror_whisper
Illustrator: Lorraine @hiuyucheng
〖作者想說的話〗
希望你們知道,故事不必然總為人們帶來希望,希望是一種特權,而事實上更多人的故事記載了各種苦難,而我希望我(們)的苦難能讓人看見。
#沒有你的故事也是你的故事 #鏡語 #mirrorwhisper #Lorraine #hiuyucheng #EveryoneisStoryte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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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上水粉錦公路蓮塘尾村,村口有家茶座綠色環抱,暴烈艷陽也被樹葉篩出溫柔閃閃。 1952年,林霆豐的爺爺從惠州來此落腳,開了間雜貨鋪賣糧油茶水。店旁翠竹,正是當年種下來的;側門對聯也是爺爺題字:「坐片刻無限爽快 飲幾杯何等清涼」。 那時上水盡是農田,過路人買碗茶水送清風,如得半日閒;現在販夫明星一樣...
溫柔與暴烈讀後感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第 56 屆 #電視金鐘獎 甫公布入圍名單,恭喜《#天橋上的魔術師》入圍 11 個項目大獎(不重複),包含戲劇節目類最佳戲劇、導演、編劇、燈光、攝影、美術設計、男主角(李奕樵)、女主角(孫淑媚)、男配角(朱軒洋)、女配角(黃舒湄、盧以恩)、最具潛力新人獎(李奕樵、羅謙紹、林潔宜),成為入圍階段領跑大贏家之一。
近幾年台劇的成績有目共度,從《我們與惡的距離》掀起極大關注,雖然我觀看台劇的數量遠不及電影,但這兩年間的話題台劇也都有所觀察,而《天橋上的魔術師》就是近年我最喜歡的台劇,我認為這部作品大膽、不媚俗,且非常相信觀眾並勇於挑戰市場。藉著金鐘獎入圍,重新聊聊這部片和當時專訪導演 #楊雅喆 的過程,提供讀者參考。
題旨:【專訪《天橋上的魔術師》導演楊雅喆:與中華商場的久別重逢,故事是從記憶裂縫長出來的】
「導演好,我是關鍵評論網的編輯。」
「你好,你好,我先把手擦乾再和你握手。」
這是我和楊雅喆第一次見面,對彼此說的第一句話。
接著楊雅喆用力地將濕漉的雙手擦乾,伸出乾淨、禮貌的雙手相握,才算是正式打過招呼。接下來是訪談前的暖身閒談,在話家常中,方才文質彬彬的導演一下在談笑間幹聲連連,粗話齊發。
「在錄音囉。」我好心提醒。
「在錄音我還是可以講髒話。」楊雅喆說。
「那我把髒話都寫進文章。」我開玩笑地說。
「可以啊。」楊雅喆沒在跟我開玩笑。
楊雅喆可能是至今我訪談過的影視工作者中,髒話最多的導演,這件事在訪談前五分鐘就成立了,但同時我也發現,楊雅喆待人謙遜,面對陌生、年紀差距近半的訪談者,仍記得將雙手清潔、以禮相待,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楊雅喆在面對國民黨的肅殺歷史高喊「幹死威權」之際,還能讓觀眾在時代大旗之下,看見他對小人物們的用情至深。
回憶起楊雅喆的電影作品,在《囧男孩》「隔代教養」的困境中,感受小屁孩們的天真爛漫;在《女朋友。男朋友》「野百合學運」的青春騷動中,與林美寶攜手成長,共同悲喜;在《血觀音》「劉邦友命案」、「新瑞都開發案」的不公不義中,貼近女性的浪潮暗湧。綜觀楊雅喆的影像深處,命題皆扣準社會脈動,而後直搗人心的柔軟彼方。
在這些「暴烈控訴」中窺見的「可愛溫柔」,恰與「髒話的粗獷」、「擦手的禮貌」是同一件事,在細節與習慣的微觀之處,瞅見所謂的鐵漢與柔情,無論正反,皆積累成楊雅喆作品的底蘊。
而 2017 年,憑藉《血觀音》拿下金馬獎最佳影片,站在金馬舞台高喊「沒有人是局外人」的楊雅喆,沈寂四年,到了 2021 年選擇將吳明益筆桿油墨下的中華商場具現化,領著觀眾乘著時光機返回 1980 年代的絕代風華,時光悠悠淌流,只不過這次是朝著往事逆流,那裡有人、斑馬還有貓妖。楊雅喆在故事的集合體中,影像化出小人物在大環境底下的眾生相,望見戒嚴時代下中華商場獨特的美麗與哀愁。
所有的故事都有起點,和楊雅喆第一題就談《天橋上的魔術師》的改編起源,作家吳明益在上個十年推出的小說,何以打動這名影像創作者?
(中略)
然而,談起楊雅喆和 #吳明益,一名影視工、一名文字工,皆出生於 1971 年,今年都將邁入五十而知天命,對於 1980 年代,兩人的時代軌跡不謀而合,國小、國中、高中甚至是大學,在人生形塑價值觀的年少時代時,這兩位創作者是在戒嚴時代中成長。
對於五、六級生的台灣人而言,年輕時期歷經黨國解嚴,碰上總統直選、政黨輪替,經濟則先後面臨中小企業出走中國,股市萬點迎來熱錢繁榮而後接續崩盤,台灣風起雲湧,人心迅速變動,其中的關鍵字,是「慾望」。正如《神力女超人1984》所表述,1984 年是美國資本主義的高峰,商業、貪婪的氛圍充斥,人性永不滿足,從美帝反身回望這座汪洋孤島,楊雅喆眼中的台灣,同樣如此。
「我對那個年代的記憶是各種慾望。因為有錢,成了台灣慾望最高漲的時代,70 年代經濟起飛十年,80 年代大家開始揮霍,這種揮霍包括物質上和情感上的性慾,有點像整個社會是從修女或和尚學院畢業的學生,到了大學終於能瘋狂打砲、賭博,是一種極度壓抑後的解放狀態。」楊雅喆這樣說。
提到戒嚴時代,在第三集〈水晶球〉中, 楊雅喆開始描寫時代下的壓迫,因此象徵極權的惡棍警察出現,地下聚會的樂音也隱隱鼓動,天橋的生命力悄然生長,於是中華商場似成一座孤島,自成一處魔幻之地。但這與世隔絕的天橋,仍會被外力介入,戒嚴時期的普世傷痕,若隱若現,自然也成了中華商場的歷史符碼,若再扣合每集的開場引子「緬懷蔣經國」等歷史畫面,楊雅喆想在《天橋上的魔術師》書寫的寓意,或許就淡淡地飄然而出。
在中華商場中,有所謂的本省人、外省人、客家人、原住民、香港人等等,中華商場作為上世紀標誌性的空間場域,從日本政權到國民政府,權力系統轉移的傾軋與擺盪烙下痕跡,將族群熔於一爐。隨著中華商場的繁盛與興衰間,歷史目睹了從鄉野移居都市懷著「台北夢」的人們,當然也在其中發現跟隨國民政府「避難」、「反攻」的「大陸人」,這種台北城市的人口組成和住商混合的商業發展路徑,被《天橋上的魔術師》以某種戲劇性的張力鋪展開來,直到 1992 年正式拆除的舊城世界,成了真正的時代幽魂,或許這種幽魂,一直於台北城上徘徊,尚未消散。
而縱使經過 40 年,世代的本質對楊雅喆來說一點也沒變。「我覺得當代和 80 年代根本沒有差別,慾望還是一樣,問題也還是問題。」楊雅喆若有所思地說。
若從物質面檢視,智慧型手機的革命、網路社群的蓬勃發展等等,都與 80 年代拉開了距離,若從意識型態回溯,當代台灣言論已自由、同性婚姻甫立專法等等,皆與壓抑的年代闢出截然不同的道路,但楊雅喆認為,很多事情沒有各界想像的劇烈改變。
楊雅喆娓娓道來:「解嚴 40 年,陰影並非第二天就被照亮,很多我這代人無法接受台灣是主權獨立的國家,台灣人很難擺脫『大中國情懷』,這種意識型態靜靜地躺在我這代人的腦海,社會要擺脫某種意識型態,40 年是不夠的;再說到同性婚姻,我這代現在做父母的,家中若出現跨性別小孩,可能還是會剁了腳跟;而男女真的平等了嗎?若是平等,那批踢踢不會充斥厭女言論。從種種來看,精神面的鉗梏依然存在,你會發現對於『生而為人』的根本問題,40 年前到現在,我們沒有變。沒有變的原因是它並沒有被當成能在學校被教導、討論的事情,40 年來沒有一門課、很少人會帶著你思考——『我們為何生而為人』?」
上述就是楊雅喆口中的「沒有差別」,在戒嚴神話中,後解嚴幽魂下,台灣人幾十年處在意識型態斷裂、重塑的過程中,不斷對「台灣人」的身份拋問,再重新定義,而〈水晶球〉聚焦在朱軒洋、羅士齊、宋柏緯三名慘綠少年,成功捕捉住青春氣息,開場的三人舞蹈令人神往,也浪漫地處理了多角戀關係,更以「訂製西裝」作為符號,提煉出青少年們「轉大人」的不合時宜,這群奔向未知彼方的年輕人,銜接住彼此的是可能稍縱即逝的友情與愛情,這是多數人類的共感,也是〈水晶球〉能引起共鳴的成功之處,無論是否經歷 1980 年代。
這樣的共感,正是楊雅喆和編劇團隊所強調的。
楊雅喆說:「我期待沒有經歷 80 年代、中華商場的人,也能有共感,故事中角色擁有的疑惑、困難、情感,是不分世代的,我甚至希望不同世代的人可能因此開始對話。爸爸的故事跟小孩子的故事可能會有火花、撞擊,對彼此就能有更多一點瞭解吧。」
「紀實」與「虛構」則是《天橋上的魔術師》重要的雙重辯證,而楊雅喆和吳明益,無論是影像或文字,皆十分熟稔自己創作的媒介,在「記憶的裂縫中」雙雙化為天橋上擅於變魔術的說書人,觀眾不用全然相信,因為每種獨立的記憶皆截然不同,但請進入說書人創造的世界,聽一遍會令人深深著迷的故事。
在楊雅喆的影像中,揮灑想像力捏造天馬行空的意外空隙,如此「時間魔術」的抽象概念才能被實踐,觀眾就摔進記憶碎片的裂縫漩渦之中,目眩神離地返回 80 年代。
王家衛在《2046》說:「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濕的。」楊雅喆的《天橋上的魔術師》則魔幻地道出:「所有的記憶都與消失有關。」首集播出之後,「原來消失,才是真正的存在」這句話便清楚明瞭地定義這齣旗艦大戲。若我們再往下挖掘記憶與消失的互文關係,「時間」的另一層符旨,就在編劇團隊的巧筆之下,於焉成形。
(中略)
訪談最後,我問楊雅喆:「從你十年前看過小說,而後標案、拍攝最終成品上線,整趟旅程,你覺得是一場魔幻的奇蹟之旅嗎?」
「是啊。」楊雅喆篤定的這樣說。「很多時候你回望人生,任何動作都會是奇蹟,但你要努力,才有奇蹟。碰上疫情,只能改戲,但大家還是想到方法改,這就是奇蹟。像方才提到第七集的孫淑媚,她在臨時調動後,依然演得真好,就是演員帶給我的奇蹟。我只能盡全力控制作品不要長歪,最後沒有歪掉,反而更好,這就是奇蹟。」
楊雅喆近半世紀的人生,求學階段就讀淡江大學大眾傳播學系,從未想過踏進編導之路,但前後拿了金鐘獎、金馬獎、台北電影獎等各大影視獎項,這些就是散落於人生中的意外奇蹟,套句爛俗的台詞:「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永遠也不知道拿到什麼。」或許對楊雅喆而言,每顆巧克力都醞釀了奇蹟,苦澀中帶著甘甜,整顆嚐完之後仍要輕舔沾滿巧克力粉的手指,永遠充滿樂趣,也唯有如此,奇蹟與魔術師才會出現。
2021 年,楊雅喆和劇組化身「魔術師」,試圖變出奇蹟,讓台灣、讓全世界觀眾重返慾望高漲的 1980 年代,在戒嚴時期、經濟起飛等背景氛圍中,感受消失的魔法,抓住天橋上曾有的吉光片羽。在那之中,有地攤商家、有地痞流氓、有打機少年、有長舌婦人等等,然後你會知道,這些人、事、物經過 40 年仍舊沒變,同樣為情所困、同樣八卦調皮、同樣不屈體制,這些小人物就像你的隔壁鄰居、像你的小學老師、像你在街上擦肩的路人,注定要相遇。
王家衛說:「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天橋上的魔術師》就是楊雅喆和中華商場久別重逢的相遇,而這次的久別重逢,楊雅喆誠摯地遞出邀請函,請你也置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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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與暴烈讀後感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依稀記得曾經閱讀過黃碧雲一個關於移民家庭的倫常兇殺慘劇 —《溫柔與暴烈》的《失城》,我以為自己有這本書,但在執拾整理大堆藏書時卻遍尋不獲,發現我有很多本黃碧雲的著作,就是欠缺我很喜歡的《溫柔與暴烈》。已經買不回來,唯有趕快到圖書館借來閱讀多遍。
故事的時代背景是 8964 後,97 前那沸沸揚揚、人心惶恐不安的大時代。跟今天一樣,當年也有大規模的移民潮。故事由三個角色去敍述,主角陳路遠的獨白,以及從外籍總督察伊雲思、救護員詹克明的角度加以補充整合。
陳路遠與妻子趙眉因著對時局的擔憂移民加拿大,多麼似曾相識 ⋯『但趙眉真的怕。中英談判觸礁,港元急劇下瀉,市民到超級市場搶購糧食。趙眉從醫院跑來找我,還穿着護士制服,只在我懷中哭道:「住不下去了。讓我們結婚,離開香港。」』這種恐懼,今天大家也親身經歷了。我也終於明白「香港住不下去」的窒息感是怎樣的一回事。
他們一家在新地方開展新生活,但同時面對移民家庭的困難:天氣、失業、找不到理想工作、生活重複乏味、孤獨無助、生活壓力、歧視欺凌。
『我從來不知道加國有這樣漫長嚴酷的冬天,才11月,已經下了雪。趙眉越來越沉默,川流不息的在廚房裏弄吃的,cereal、生水果、乳酪、煙三文魚、意粉、巧克力勿斯、蘋果批、果仁曲奇餅乾、龍蝦湯、鵝肝、燒鴨⋯⋯二人對着一桌子的食物發呆,電視亦川流不息的開著,簡直就像香港的屋邨。越眉又養了一隻牧羊狗,先餵狗、餵明明,然後才該我。食物吃不完丟進垃圾桶 —— 我的存在不過在牧羊狗、小孩與垃圾桶之間。漫天風雪,我披一件外衣便往外走。園子裏只有荒涼的幾株楓樹,索索的搖動。雪亮如白夜,月色明麗。我只是盲目的向外走。雙腿麻得枱不起來 —— 離開這食物豐盛的監獄。我們以為追求自由,來到了加國,但畢竟這是一座冰天雪地的大監獄 —— 基本法不知頒佈了沒有。他們在哪裏草擬監獄條例呢。逃離它,來到另一座監獄。』
妻子獨自在陌生的國家打理家庭照顧孩子,疲累得讓丈夫「已經多時沒見過她的笑容」,然後開始有情緒病,精神萎靡,行動緩慢,照顧不了孩子,甚至不自覺傷害孩子。他們決定回流香港 ⋯ 只是 ⋯ 誰又知道香港已經陌生得難以適應:
『然而我已無法再認得香港。我走路緩慢,鞋跟老給人踩着。銀行職員問:「先生,身分證號碼?」我略一遲疑思索,職員已在叫:「下一位。」我想去檀香咖啡室喝一杯舊香港的濃咖啡,發覺咖啡室已經消失。電話號碼都改了七個數字。港式英文我亦不理解,譬如「天地綫」。我去看許冠文的電影還會發笑,但整個影院的年輕人都十分不耐,粗話連篇的叫他「亞伯,收山喇。」民選的立法會議員才20多歲。我在香港迅速衰老。』
作者多次把移民和回流形容為「從油鑊跳進火堆,又由火堆跳回油鑊。」趙眉臨死的一刻,看著丈夫,彷彿在說:「陳路遠,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逼你離開香港。但誰知道呢?我們從油鑊跳進火堆,最後不過又由火堆跳回油鑊,誰知道呢?」
離開又回來,陳路遠領悟到『移民不過是一個虛假的希望。而希望從來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
後來,陳路遠在西貢的房子殺死了妻子和四名子女,以及寵物大白老鼠。
一切的痛苦、疲憊、不安、疑慮、悔恨 ⋯ 都可以終結了。
陳進監牢。外籍總督察於回歸前,擔心英國人的勢力沒落,回去愛爾蘭。而救護員詹克明的孩子快要出生,面對政局不穩、前路迷惘,他仍然選擇迎來新生命 —
『城市有火災有甚麼政制爭論,有人移民又有人惶惑。然而我和愛玉還會好好的生活的。』『我們總不得不生活下去,而且充滿希望,關懷,溫柔,愛。因為希望原來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猶如上帝之於空氣與光,說有,便有了。』
溫柔與暴烈讀後感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上水粉錦公路蓮塘尾村,村口有家茶座綠色環抱,暴烈艷陽也被樹葉篩出溫柔閃閃。
1952年,林霆豐的爺爺從惠州來此落腳,開了間雜貨鋪賣糧油茶水。店旁翠竹,正是當年種下來的;側門對聯也是爺爺題字:「坐片刻無限爽快 飲幾杯何等清涼」。
那時上水盡是農田,過路人買碗茶水送清風,如得半日閒;現在販夫明星一樣愛來透透氣,歎幾味。
昔日小茶店,今天馳名茶餐廳,轉捩點始於20多年前,林父病重,霆豐和家姐回歸老巢陪伴母親守店。
年年月月,兩姊弟循環磨擦、合作,都為店好,店也愈做愈好。
更重要是能承歡膝下,無慮樹欲靜而風不息。
「這裏雖然距離市區好似很遠,但短短只是十分鐘車程,已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榮昌茶座負責人林霆豐說。就算盛夏,午市、周末必定爆滿。常客有附近學校的老師、出入馬會會所的顯貴、打高爾夫球的明星、北區醫院的醫生護士,也有車房、地盤工人;假日更是區外一家大細、山友、電單車發燒友……無分階層,全是專程自駕或坐小巴而來。
Helen第一次光顧,點了豬扒包,發現麵包軟熟、豬扒有肉汁又不油,連從不吃的洋葱也覺「好味」,盛讚「好食過澳門豬扒包」。
住在加州花園的朱總,十幾年天天來,打風也來。「心癮!塌樹、馬路水浸都要來,不來不舒服。」這裏出名的有被蘇施黃稱為最好食的豬扒包、滑嫩多汁BB鴿,而鑊氣十足的炒牛河他也鍾愛。
限量的原盅陳皮鴨湯飯,還有煎雞尾包都是名物,Eric和Connie每周必吃,有時帶上小狗,一坐就是半天。
來的人慢慢歎,做的人就要手快快。霆豐上一刻在修理洗碗碟機,下一秒已獨臂架着三碟飯從廚房衝出來。
茶座是家庭式經營:他是家中老六,乳名興仔,和排第五的家姐林麗金(乳名金仔)主力管理;細佬廚房、電器工具維修;家姐水吧、樓面招呼。母親收銀;排第三的家姐林麗星(嘉菲)帶位;太太Sara、姐夫也會幫手,假日必定總動員。
「話事人當然就是我媽,她控制整個局面。她說一我們沒人說二。」興仔笑言母親好精靈,在背後看得仔細,不時教大家走位,「令到我們打醒十二分精神去做事,不敢蛇王。」
歸巢伴母 守家業
母親楊錦雲,雖然七十有八,但神采飛揚,每朝飲完茶就出來幫手收銀,和客人打牙骹。「細細個見他們讀書挽書包,現在做工了,或者帶孫來探我,當見下老朋友。」事頭婆有個「四萬」笑容,很有親和力。
她20歲嫁給同村的林泉,「以前幾十年無得揀㗎!老實啩……」又笑不攏嘴,「他同老竇開鋪仔,賣油鹽糖仔餅乾。上水黑麻麻無電燈,亦賣火水蚊香。」那是1960年。婚後前鋪後居,生了兩男五女,她主力養豬養雞,丈夫幫忙看店。80年代,茶水雜貨外,榮昌兼賣簡單飯麵。
「老公走了(離世)二十幾年。他有長期病,那時細路仔細,這頭煮飯,那頭沖茶招呼客人。要供細路仔讀書,養雞養豬又要買材料,樣樣都要賒,但無欠人錢嘅,賣到雞賣到豬有錢就即刻還。」她教仔女做生意,要「講信用,有借有還」。
那是刻苦的年代,「仔仔女女都要幫手,細細個就餵雞,企櫈仔煮麵。」排第二的大女讀完小學就回店幫手兼帶弟妹,「金仔、興仔讀到中學,其他四個都出國,兩個英國兩個加拿大,你話辛唔辛苦?」她日頭打理農場、榮昌,夜晚就穿膠花幫補家計,捱到金睛火眼。
結果,養大的仔女一個個往外飛,尋找自己的人生;只有金仔和興仔在91年先後回巢。
50歲的金仔,伶俐爽朗,年少時很倔強,「對家裏有很多不滿,覺得阿媽管我太嚴,我的同學都很自由。」放學她去打排球而非回家看店,激到阿媽生蝦咁跳;曾經有幾次離家出走,好快被人捉回來;讀完書拍拖、揸電單車,母親愈是耽驚她愈痛快。「以前店鋪有爸爸媽媽撐住,我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後來父親病重,店交外人打理,母親鬱鬱寡歡,於她如當頭棒喝:「自己玩夠了,肩上有個擔子,不可再像以前般任性。」當了母親的金仔,自言當年「很幼稚」。
小她兩歲的興仔,溫和沉穩,不善辭令。當年讀完書也渴望外出長見識,去北角打工,有兩年做過廚房,但漸覺市區生活太壓迫,「返回新界舒服很多,切合自己多些。」想到蓮塘尾有榮昌有母親在,一個心有了清晰的歸向。
那時顧客除了村民工友,主要是貨車司機,「人家過路泊車,要碟茄子飯、排骨飯。有時金仔煮,有時興仔煮。」事頭婆說兩姊弟夾手夾腳,無分你我。今天店中熱賣豬扒,就是她傳授的在家製作:拍得鬆、醃得夠,不用食粉味精。
一家人 難關共渡
仔女接棒,並不代表就此順遂。那時榮昌一直在賣粉麵飯,但未有食肆牌照(食牌),「我們座落在綠化地帶,申請食牌阻難重重。」金仔記得,食環署不斷來巡查、發告票,她和細佬上庭又上庭,罰款愈來愈多;後來一次,法官警告再犯就要封鋪。「我惟有向法官求情,榮昌不斷申請但都不獲批。法官同情我們,發還所有罰款,又教我如果證明到店鋪在鄉郊條例實施前已在做生意,就可以申請司法覆核。」
「鄉村人好支持,榮昌做了幾十年,大家食了好多年,樣樣有證據。」事頭婆那些日子夜夜失眠。
興仔和金仔四處奔走,找人證物證。「因為這個是我自己的家,也是我的祖業,怎樣我也會做到最後。」興仔說。終於打贏了官司,前後爭取了8年才獲發食牌。
「最大塊的石頭已經移開了,但路一直都是崎嶇的。」興仔指,榮昌主要做熟客,人家吃多了會悶,所以要不斷去找新食物。2000年取得食牌後,客人更多,他們請廚師、水吧,諗到就做,食物款式愈做愈多。入行50年的大廚基哥,做過馬會、酒樓,來榮昌掌勺16年,客家炆豬肉、陳皮鴨湯飯、咖喱牛腩、炸乳鴿……樣樣拿手。
另一方面,興仔坦言跟家姐金仔拍檔不容易。「廿七八年都是繼續磨合:磨擦與合作。」譬如最近,家姐建議用手機取代唯一放在收銀處的電腦落單,省力省時;細佬認為食物款式組合複雜,手機畫面太小不適用。
若在從前,家姐一定激烈行動,像當年她建議電腦入單取代人手,細佬沒立刻贊同,她就黑面三個月。今天,她覺得「細佬未消化」,願意笑着等。
遇上分歧,興仔說一人讓一步,「始終是一家人,(爭拗)大家好多時都是淡忘了。」
「大家都要想住一樣東西:目的都是想鋪頭好。」金仔說。
母親是個聰明人,就算各自跟她說,也當聽唔到,「仔仔女女做生意,各有各方法。有商有量最好,有時拗少少。嬲完,兄弟姊妹一陣一齊食飯又忘記了。」
點點滴滴 都在心
從前為口奔馳,事頭婆嘮叨仔女幫家,放學就要淥麵沖茶餵雞,營役過日,為母者溫柔無從。4年前,眼見三子之父的興仔和兩孩之母的金仔完全困身茶座,她悄悄說服老三嘉菲回來幫手,替補二人管店,讓他們一個返早,一個返晏,多點時間「陪下細路仔」。當年遺憾,她不想仔女重蹈。
趁中午飯市未到,金仔偷空到店前庭院淋花修枝,黃的、橙的、粉紅的小花迎風搖曳,給茶座生色又添生氣。原來當年打贏官司,母親拿出幾十萬給她和細佬翻新榮昌。自此庭院圍了木柵攀了綠藤架了鞦韆,也有了「蓮塘」為誌的英文名Lotus Café。
很多客人喜歡庭院的花,不時拍照,令金仔心花怒放:「放些心機下去,每日少少每日少少,你就見到成果了。」她說,每日堅持打理一下,花自然生得美麗。
店旁竹樹叢、生鏽鐵絲網,金仔曾看不順眼,想除之而後快。可是,母親下令動不得,理由是阿爺年代種下來置下來。「到現在自己年紀大了些,就明白為甚麼阿媽甚麼都不想動。因為每一樣東西都是她的點點滴滴。」水珠澆落她種下的柏樹、萬年青,風一吹,閃閃舞動。
「好似我們經營榮昌一樣,包括客人呀,食物的質素,都是一點一滴的積聚。」
母子親情,手足情誼,何嘗不是?!
採訪:韓潔瑤 拍攝:陳瑞華、關永浩
榮昌茶座
地址:上水粉錦公路蓮塘尾村1號
電話:2670 3388
詳情: http://bit.ly/2NdRY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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