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fort Food
文：薯伯伯
實不相瞞，我第一次去旅行，其實是跟團，而且是去近在咫尺的泰國。我對那個團隊的印象頗覺模糊，只記得當地導遊見面時，用著極度興奮的語氣，煞有介事地跟一眾剛剛由香港飛來泰國的遊客說：「今晚有好嘢食！」大家仰首期盼，以為是甚麼好東西，卻聽他說：「食廣東菜！」
嗯，山長水遠由香港飛往泰國，吃的卻是廣東菜，確實有點反高潮。後來跟導遊熟了，談起飲食安排，導遊卻說：「年輕人吃甚麼都可以習慣，但同團有些年紀大的人，容易水土不服。」我那刻心想，去旅行當然要食本地菜啦，就是不明白跟年紀有甚麼關係。
有次去到歐洲，比利時的叔叔要帶我去當地的中餐館，我還是堅決拒絕，我心想來到比利時吃中菜，不是很可笑嗎？我不想吃中餐，叔叔又不想去吃比利時菜，大家妥協之後，最終吃了更搞笑的 Pizza Hut（嗯嗯嗯）。
但後來自己去旅行多了，其實有時還是想吃一些熟悉的菜式，也就是那種可以撫慰心靈的食物。不知為甚麼，一說到「撫慰心靈的食物」，總是無法捍衛粵語，更習慣用英文去說，就是 comfort food。蔡瀾為此提出過不同的中譯，例如舒暢食物、過癮食物、滿足餐等，他認為「滿足餐」的譯法最貼切。但愚以為 comfort food 中含有「撫慰心靈」的意思，直接譯作「撫慰心靈的食物」，似乎較為貼切，卻又略嫌冗長。其實還有另一譯法，叫作「慰安」，但考慮到歷史的原因，這種譯法又略覺不妥，也稍欠尊重，還是使用英文 comfort food 二字乾手淨腳，簡潔鮮明。
對我而言，最能撫慰心靈的兩類食物，不是粵菜或茶餐廳之類，更非餐蛋麵，而是帶湯類的食物，以及麻辣火鍋。所謂帶湯類的食物，就是拉麵、米粉、貴刁、沙河湯粉之類，例如日式拉麵館、越南生牛河等。記得有次在外地，一時不知吃甚麼好，乾脆買些意大利粉，煮上大量熱水，隨便加些芝士溶進去，當作湯底，吃起來還是津津有味。
至於麻辣火鍋呢，說個題外話，話說在 2017 年 4 月，中國的網絡上盛傳一宗新聞，廣為流傳的版本稍加「戲劇化」，與事實有些出入，大體而言就是說，一名男子自小在福建長大，家裡吃得清淡，有次吃到四川烤魚，被那股麻辣味震撼了，簡直不能自拔。然後他想，家裡一直不吃辣，他卻如此嗜辣，難道不是親生的？他查了一些走失兒童網站，發放自己照片尋親，結果找到親生父母，原來他真的是重慶人。至於我這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從小到大都特別嗜辣，倒也沒有懷疑過自己是否親生。
好，言歸正傳，說回旅行中的麻辣。在 2017 年去以色列旅行，與旅居以國的華人作家唐丹鴻一家歡渡逾越節，其丈夫大衛跟我解釋了不少猶太傳統故事，兩個小朋友熊貓 Adi 與美少女 Hila 又帶給我不少歡樂。臨別那刻，本身是四川人的唐丹鴻大姐，忽然說了一句話，讓我久久不能平復。那句話就是：「阿剛，你路上萬事小心，回到特拉維夫，記得來我們家，我買了皇城老媽的麻辣火鍋底料，等你一起吃！」
後來我真的去了他們家中，住了四日，幾乎每天都吃麻辣火鍋。其實以色列也有美食，而且算是好吃，但我出門六星期，吃了太多中東菜式，到行程尾聲居然吃到正宗的麻辣火鍋，確實是喜出望外。唐丹鴻是用湯包做底料，其實我以前也買過同款的麻辣火鍋湯包，但只是放進熱水煮開便吃。唐丹鴻的做法則講究得多，只見她先把火鍋湯料冷藏，倒出時是固態狀，在鍋中爆蒜，慢火把湯包煎開，再加一點蠔油等調味。吃起來，居然跟在火鍋店吃到的味道非常接近。
我說自己最愛吃湯類食品及麻辣火鍋，所以最能讓我一次過滿足兩個願望的方式，就是把麻辣火鍋的辣湯也喝下去。記得以前看過可能是虛構的故事，其中一個情節，就是說阿女帶男朋友回家談婚論嫁，母親卻嫌未過門的女婿窮，說：「你看他吃麻辣火鍋，連湯都喝下去。」言下之意，是指女婿錙銖必較。不過我問過一些四川及重慶的朋友，他們又說當地好像沒有這種說法，可能只是編撰橋段吧。而我每次喝麻辣湯時，總惹得身邊朋友側目，但我才不理會他們的看法呢。
別人可能不知，但在孤獨的日子，我在流奶與蜜之地，喝下油與湯的同時，心中卻泛起阿媽老火湯的暖意，又幻化成旅行風浪中的激烈。兩種感覺拼湊起來，於我而言，是超越純味覺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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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我在以色列特拉維夫，於唐丹鴻及其丈夫大衛家中小住數天，期間吃了很多頓麻辣火鍋，甚為 comfor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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