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法語~
華人在過年前習慣到寺院安太歲、點光明燈,這類傳統有其意義與價值嗎?偶爾生命徬徨時,又忖度著是否該算命改名、改運;面對混沌不安的大環境,個人該如何自處?對此,聖嚴法師多年前曾接受《康健》雜誌專訪,談及如何在生活中尋回心靈的安定,一起來聽聽法師怎麼說:
問:您怎麼看安太歲、點光明燈這類民俗?在這個科學年代還有價值嗎?
聖嚴法師(以下簡稱「師」):凡是宗教信仰和民俗的現象,而從科學的觀點來進行評斷,也就是以邏輯、分析、理論的立場來推論其合理性,或者是以物理的現象來檢視其是否存在,不一定是恰當的。二十世紀美國有一位傑出的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他認為構成宗教生活骨幹的,並不是宗教教義,而是個人的宗教經驗。既然不是教義,也就不一定具有邏輯的理則,也不是自然科學可以探究分析的,而是一種非常主觀的個人經驗。
以安太歲、點光明燈來說,雖是一種宗教信仰的行為,也是一種民間的習俗,已在漢民族的社會裡流傳數千年,如果其中缺乏個人的經驗,也就不可能延續至今。儘管人類學家、心理學家或者社會學家他們不願意相信,然而對於這類宗教民俗的功能,還是承認存在的。因此,當威廉‧詹姆斯親自體驗了種種的宗教生活之後,他並不否認宗教經驗的存在,而宗教信仰,確實有著民間的需要和信仰者的需求的。不過,我雖不持反對的態度,而我自己是不會去安太歲的。
至於點光明燈的起源,在佛教來講,那是釋迦牟尼佛住世的時候,佛在夜晚說法,需要有照明的設備,以讓聽眾或者弟子們能夠清楚看到佛在說法,也讓會場裡有一些照明的設施,於是鼓勵大家點燈。點燈的目的,是為了供佛、供法和便利大眾。到了後來,點光明燈的意義,則轉變為自己點一盞心燈,使得自己的心能夠清淨、明朗,有智慧。這是一種祈禱,而不是光明燈本身有什麼功能。
此外,通常在寺廟點光明燈,都需要費用,但是這個費用並不等於點一盞燈的錢,信眾也不需要執著每一盞燈的燈油一定要燃盡。因為點光明燈的另一個功能,是藉著點燈的心願,同時對寺院做了布施,讓寺院可依此經費來維持道場,來從事弘法利生的工作,因此也是一樁大功德。
問:臺灣人對未來疑惑時,常常尋求算命解答,您對算命風潮的看法?您又是如何看待命運?人可以改變命運嗎?
師:當一個人遇到挫折、困擾,而自己缺乏宗教信仰,或者以自己的智慧無法解決,也找不到人生的老師、有智慧的人來協助解決的時候,可能就會順應民間的風潮,跑去算命、問神、求籤、卜卦了,這些都是漢人社會特有的風俗,甚至於我在西方社會,也看過西方人去算命、看相,他們也相信的。
關於算命、命理的問題,我曾經寫了一篇文章,也幾次在不同的場合談起。其實,若要說算命是一種偶然的判斷,倒也不一定,比如說星相、八卦,都是人類幾千年來經驗的傳承,也確實為一些徬徨無奈的人們,帶來某種程度精神上的寄託。但是從佛教的角度來講,算命的推論,至多只能掌握過去已發生的事,對於未來不一定準確。因為因緣經常在變化之中,除了外在環境不斷的改變,個人的毅力和努力,也是一股改變的力量。因此就算是頂尖的算命先生,也許可以指出一個人未來的可能性,但不是絕對的。
我的建議,算命只能當作參考,不要迷信,如果樣樣事情都要算個命,反而會造成生活的困擾。自己的命運,要靠自己的毅力、努力來主宰,未來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問:當大環境混沌不明的時候,個人如何安身立命,保持個人內心平靜?
師:所謂大環境,是指的我們的社會環境以及自然環境,個人的工作環境以及家庭環境,則是小環境。有許多人憂心臺灣當前的政治環境,以及臺灣在國際社會中所扮演的角色和處境,包括在國際之間我們的經濟環境、文化環境、社會環境、安全防衛環境,都是屬於大環境的範疇。
大環境不是我們自己能夠掌控的,有的是受到世界整體環境的影響,個人或者單一的地區,無法置身於世界潮流之外。而如何面對大環境裡的軍政環境、自然環境?既然身處這個時空,也只能接受了。但是可能改變嗎?臺灣是一個民主國家,可以透過選舉的方式來改變現況,選出多數人想要的生活方式。不過,投票的結果確實可解決一部分的問題,但是要一時之間讓整個大環境完全改變,是不大容易的,因為大趨勢使得臺灣環境如此,就是多數的人希望大環境轉變,還是要漸漸地改變。要在一夕之間更換整體的大環境,雖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相對於混沌不明的大環境,個人內心的安穩、平靜,則顯得非常重要。我經常說:「心安才有平安。」如果內心不平安,無論外在的環境多麼舒適,仍會覺得痛苦。如果內心是平靜的,心不隨外境的影響波動,雖則身處惡劣的環境之中,還是非常的平安。我常抱持「逆向思考」及「正面解讀」的心態來面對各種現況,凡事往求生存、求生路的光明面努力,便可順勢而為,趁勢而起。
問:如何從人生的挫折困頓之中,找到支持自己的力量?
師:以我的例子來講,我這一生都是從挫折、困頓之中走過來的,不是環境給我挫折,就是我自己的身體狀況給了我挫折;不是環境給我困頓,就是我的身體狀況使我困頓。例如我到日本留學,過程非常的辛苦,而在完成學位回到臺灣之後,即便我已經擔任大學副教授,但是我的學位卻無法獲得教育部的承認,經過長期的折騰,最後教育部才給了我教師證。又比如法鼓山的建設,看起來似乎一帆風順,事實上波浪很多、挫折連連,而我就是學會了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
我經常有這樣的信心,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如果人也動彈不得,也還可以心轉啊!我初到美國的前幾年,一連串的挫折、困頓,真是讓我動彈不得,而我告訴自己,即使環境困厄,我的心是自由的!儘管處境就如同被五花大綁,全身已動彈不得,但我的心還可以打太極拳,日子一樣過得輕鬆自在。
問:新的一年到來,請教您個人的期許和心願。
師:許多人好奇問我,我個人的心願是什麼?我沒有個人的心願。如果說期許,則是對我們團體的期許,我希望法鼓山能更成長,對我們的社會能有更多的奉獻。目前來講,我們的社會需要淨化人心的工作層面非常的廣,而法鼓山做的很有限,在國內外皆是如此。因此,我期望參與法鼓山的人數和品質都能夠成長,對社會有更大的貢獻。
也但願全世界能夠遠離一切災難,但是完全的零災難是不可能的,只盼望災難少一些,或者是災難發生以後,全人類都可以抱著四海一家的大悲心和同理心,超越國界、種族和宗教之間的界線,大家齊心協力投入救災、賑災的工作,使得災害的程度減到最低。(二○○五年十二月四日答《康健》雜誌採訪)
(摘錄自《我願無窮:美好的晚年開示集》http://www.ddc.com.tw/book/detail.php?id=2663.圖/江思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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