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孟軒,是在 9m88 的訪問。她面前攤著筆電,好像隨時在回信,而我面前攤著檸檬塔,看起來就一副很不會工作的樣子。(後來學到,如果你想看起來很會工作,千萬不要點檸檬塔。要點鹹貝果或者有一層是蔬菜的三明治。然後把它們放在筆電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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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幾週,辦公室就會收到孟軒的公司子皿寄來的新專輯,而且總是兩份,一份給我一份給涵。使我感覺不只孟軒,而是她整間公司的人都很會工作。在職業中,總會有那種定時定量捎來新訊的單位,讓你感覺自己安篤地被編織在圈子裡,像河流不因河道上石子的更迭而停止。子皿是河,我的信箱是石子。如果河不是這樣經過,石子便感覺不到自己身在河中 —— 認識孟軒之後,她們與我在我心中大概是這樣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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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我的私人信箱收到孟軒的來信,我有一種變成河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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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宇寒⋯⋯呃其實我到現在還沒有實體見過宇寒。但第一次在我的圓裡感覺到她在,是四月在專頁上分享珂拉琪的訪問。寫到她與阿爆的創作帶給我的思考,衍伸到訪珂拉琪時的問題意識。大約在那篇貼文的分享與心情數都不再增加的某天,宇寒按了它讚,大概是「我看到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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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軒在信裡說,宇寒的新專輯正在尋找文案,而她想到你。我們約在某天下班後視訊,我穿著襯衫而她們穿 T 恤,使我看起來又更不會工作了。(後來學到,如果你想要看起來很會工作,那你千萬要很會下班。最好在七點半左右發個在餐廳或酒吧的動態。不要和上班一樣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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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宇寒為什麼想到我,她說那則動態真的碰到了她。「有些人看見用母語寫歌,就會停在這一點。但你繼續往下。」筆電前我有點慚愧,知道自己常只是一直問問題,然後在遇見答案前就不小心停止。最傷人的鍬子是沒有挖到底就已經心滿意足的鍬子,彷彿所有斲傷都沒有目的來賦予意義。我沒料到這次挖鑿迎來的意義是鑿開我和宇寒遇見的那個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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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為這張新專輯《虛空現下》的文案撰寫,我的第一份稿子被退,但頗有所得。第一份稿子,我想像自己是早年台壓日本專輯隨歌詞本附上的導聆小冊,在主持音樂節目的電台 DJ 用老成口吻,寫一首 2001 年的歌如何讓他想起一首 1988 年的歌。我想我大概被少年時聽那些唱片的經驗召喚,下意識走向一個在暗中持手電筒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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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宇寒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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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退件後,她們告訴我,我可以更試著代入創作者的背景。那是我在第一次嘗試時避免自己去做的、套進第一人稱的位置。但其實,我早就一直在做這件事了:收到事件,飾演角色,那就是《一千七百種靠近》裡的罐頭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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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軒傳訊息來,說二稿她們讀到哭。其實她們有好多人,有子皿的另一個孟小孟,晏榕,宇寒自己。不知道是誰哭了,很想知道但沒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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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只有很不會工作的人才會問這個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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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問出口的問題,是我可不可以分享這次的寫作。畢竟,隨著專輯文案發送給各媒體,情理上編輯們會預設這些文字是作為歌手與整個團隊的發言,不再只屬於我。但我實在太喜歡這一次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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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軒很快回信,說當然沒問題啊,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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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種被河好好地帶到海裡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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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寒的《虛空現下》,已經在九月發行了。這陣子點開相關新聞,總覺得很有趣,看見自己寫下的話語被放在博客來和誠品,YouTube MV 下的資訊欄,StreetVoice 的專輯說明,或者在新聞稿裡作為宇寒的發言。這難道就是九頭蛇成功滲透半個神盾局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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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一種到處都是蕭詒徽寫的東西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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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il Hyd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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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孟軒可能會期待我推薦這張作品的音樂。但,我對這張專輯的思考,已經全部都寫在文案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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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早在我聽完試聽帶、決定接下這份工作的時候,我就已經確定這不會只是工作而已,它將是我真正的想法,縱然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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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好像很少把工作只當成工作而已。這樣到底是很會工作還是很不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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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宇寒 Han 創作專輯《虛空現下》
2021 Sep. 全球上架 ➤➤ https://linktr.ee/ReturnToReality_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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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記得在台上清澈地抱著吉他的黃宇寒,記得她以瀲灩嗓音把客語唱成各種曲風的晴天;所幸的是在第一張專輯將語言意識帶進作品並獲得注目之後,她自己隱隱也意識到大家記得的是她唱客語的歌,而非她的客語歌唱的是什麼。同樣懷著衝撞母語歌曲既定印象的企圖,《有時有日》裡她選擇在明亮的中高音域上讓大家知道她能將作品詮釋得清晰強壯,《虛空現下》則進一步正視母語歌曲入流行樂被迫多跨的一道起跑線:在確定自己能和強勢語言「做到一樣」之後,隨之要找出自己「之所以不同」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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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她目睹了網路霸凌對自己所仰慕者的傷害,從一開始的激越憤怒,到無法獲得回應的無邊沉寂,在惡意與悲傷的黑洞邊緣,她訴說一道抵抗情緒引力的心靈運動軌跡。隨著曲序的推衍,新專輯以頗具爆發力的搖滾聲響揭序,一路從對鄉民語言攻擊的奮力質問,來到對已逝之人的深情憑弔,依照時序攤開面對悲劇的歷程,既是黃宇寒對自己止痛的呼告,也召喚所有為此感到無力者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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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中自疑、對社群世代被過度注視處境的提問,都蘊含當代生活的問題意識。一切恰如她依舊選擇把客語放進主流曲風的原因,是意識到母語使用者的生命場景,已經與傳統客家歌謠生發的所在不同。講客語的人也滑 IG,也有厭世代,也要面對社群時代的創傷。製作上,放下吉他的黃宇寒與四位樂手以創作營模式共同創作,彼此即時以樂句來往切磋,也完成了不同於第一張作品的 band sound 印象。她說,習慣自寫自唱的自己總被團員現場丟出的點子嚇到,深怕自己反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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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新專輯裡嚇到我們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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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 Living in the moment
https://youtu.be/0r_JRXOeu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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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算過,自己一天變成別人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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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有誰只擁有一張臉了。這個時代我們不得不花時間重新整理每一個自己,穿脫帳號如此容易,幾乎是一種無限試穿的權力。我們樂於、但也因而忽略試穿時的我們往往並不覺得那些衣服屬於自己,不知不覺,鏡子裡的你擺出不是你的表情也變得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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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如何抵抗,擁有許多臉的每個人所醞釀的、沒有臉的惡意?黃宇寒從憤怒到詰問、再從共情回到對真實的思索 —— 我們都聽過無數次「把握當下」,卻不一定明白把握當下真正的意思,是對自己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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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久沒有對自己專心?睽違兩年,黃宇寒帶來新專輯第一首歌,也帶著她對音樂的新理解,讓人跟著她的聲音輕輕想起:真誠從來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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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別人誠實,是一種美德。對自己誠實是一種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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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現象 Social phenomenon
https://youtu.be/ox160KcTIZ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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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僅只是由我們的言語所構成的嗎?沒有人會同意。然而社群上位十五年,發表意見的成本與意見的殺傷力早不再對等,留言的重量輕得只剩一個 ENTER 鍵,每個人都像拿著手槍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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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是,嬰兒不會知道自己是嬰兒。人們以為輕易批評的代價是由別人支付,然而,殘酷的話語總是在製造更殘酷的話語,受傷的人總是在製造傷得更重的人。你隨意傷害別人的時候,製造了一個總有一天也會隨意傷害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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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沉鬱密集的低音撥弦開場,銜接主歌偏執的壓抑,黃宇寒一反輕柔印象,以滿溢力量的搖滾編曲作為一種提醒。我們都想成為最正確的人,卻常常因此忘記對方是一個人,這首歌向每一個人宣示:你的正確並不賦予你傷害別人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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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夜 Mi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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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是最接近黃宇寒本色的民謠表達,〈下夜〉的主旋律在副歌隱隱與和弦拉鋸,靜靜抵達更為淒美的抒情。歌詞中描繪失眠情狀,指向新專輯在創作主題上面對的兩種巨大失語:個人之於整個社會無力改變的失語,以及生者與亡者之間、縱然千字萬句也沒有回聲的失語。面對巨大的靜默,她並不亟於立刻得到答案,也對每一個在深夜裡遲疑的人說:你並不需要為選擇等待感到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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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自己交談所花費的時間,永遠不是浪費。歌曲中段加入第二把吉他與第一把平靜地交談,法國號的聲響也為這份孤獨披上外套,黃宇寒吟詠傾訴的歌聲睡在她自己編寫的穩定和聲中,讓聽見的人慢下來,也告訴我們,緩慢並不等於不會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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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 F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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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路上,你有百分之幾是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你覺得你不完全是你也沒有關係?我們以為自己懂得虛擬世界的真真假假,漸漸學會披掛武裝登入上線,卻沒有意識到這一切領悟的可怕之處,是讓你自己也變成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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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無? Isn't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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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傷的是,我們對待比自己幸福的人時總是比較無情,無論他的幸福是否只是我們的想像。在明白傷害別人不是他者的本質之後,更要知道被傷害的對象也並不一定如他看起來那樣強壯。〈係無?〉蒼茫的編曲,建築起發聲求救卻沒有回應的空洞,也呈現當我們預設別人擁有如此遼闊,也許反而成為他們的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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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戲人 Theatric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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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真正關心,多半只是好奇。歷經前三曲對他人的思索,黃宇寒將目光拉回自己:身為公眾目光下的表演者,那些注視是真的想要了解,還是因為被娛樂而暫時停留?輕巧曲風,是面對自己或許僅是丑角的苦中做戲 —— 至少,自己的悲劇可能是別人的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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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系 Solar syst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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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給人強大的錯覺,彷彿發光發熱是理所當然。事實上每一種燃燒都是交易,太陽消耗自己的身體換成別人的光,卻因為太過耀眼而讓人忽略它的寂寞。日系搖滾聲響中,黃宇寒發揮她在高音域的清朗音質,化作對自己身邊每一顆太陽的呼告:我知道你的孤單,無論你有多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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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天空問好 How ar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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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已經永遠離開,不會再有任何回答。然而,就算最初沒有回應的這件事延長了我們的悲傷,漸漸的這一點卻反而變成一種慰藉,所有無聲的事物彷彿都藏有他的回答:花是他,天空是他,所有不會說話的東西都像他。因為與離去的人相像,所以我們願意對沒有生命的它們說話,於是一個人死了,世上其他東西卻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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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Dreaming of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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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選擇永遠離開,我們總覺得自己是被悲劇所剩下的那一方。但對離開的人而言,他們也一樣被悲劇所剩下,也在天空另一端嘗試碰觸我們的心。鍵盤使用空間感強烈的音色、減少配器數量,〈夢〉從離去者的角度發聲,將來不及傳達的話語寄託於夢中:我現在過得很好,唯一的願望是你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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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走吧 Keep go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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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意義,在於給予生者睜開眼睛的力氣。在夢中重逢之後,我們不再被沒有說完的話所滯留,終於可以開始道別。人們總想像道別是一個瞬間,其實每一次道別都是綿延的過程,每往前走一步,只是再見的一點點 —— 但我們要走那每一小步,不只為了讓自己成為下一個自己,也為了讓對方成為下一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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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 & 發行 & 經紀_ 這哪位音樂工作室
專輯製作人_ 林易祺
專輯創作室_ 節律音樂
A&R 及企劃顧問_ 子 皿 In Utero
A&R 及企劃暨執行_ 這哪位音樂工作室
行銷宣傳_ 子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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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語歌詞校正指導_ 邱新春
印尼歌詞用字指導_ 林財強
羅馬拼音翻譯_ 王興寶
文案_ 蕭詒徽
裝禎設計 & 插畫師_ 蔡尚儒
攝影師 & 造型_ 楊景雯
妝髮_ 洪振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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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行日期_ 2021 年 9 月 1 日
實體發行代理_ 子皿
數位發行代理_ 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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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蘭作曲家潘德瑞茲基逝世 享壽86歲
(中央社記者趙靜瑜)
波蘭一代作曲家潘德瑞茲基今天在波蘭過世,享壽86歲。潘德瑞茲基曾獲多座葛萊美獎,作品不斷隨時代進化,成績斐然。
潘德瑞茲基(Krzysztof Penderecki)2008年5月曾經訪台客席NSO國家交響樂團,帶來自己的樂作「小交響曲」與「法國號協奏曲」。2018年11月,小提琴家曾宇謙也曾在潘德瑞茲基的85歲生日音樂節上,演奏他的「第一號小提琴協奏曲」。
潘德瑞茲基是波蘭重量級作曲家,早期作品深受魏本及布列茲的影響,多部作品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大獎,被定位為繼史特拉汶斯基之後最有名的現代作曲家之一。英國「衛報」稱他為當代波蘭最偉大的作曲家。
早年潘德瑞茲基以「音堆」概念創作的「廣島受難者輓歌」,奠定他當代作曲家的地位,也成作曲系學生心目中的當代經典。在「廣島受難者輓歌」中他使用52把弦樂器,把小提琴拿來作敲擊,或在琴橋上發出聲響,透過眾音不和諧集中產生的「音堆」,呈現出戰爭中人們狂叫害怕的效果。
潘德瑞茲基的樂譜看起來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一幅畫作,完整的幾何圖形,無音節的線條,樂譜上沒有小節,沒有節拍,也沒有旋律可言,卻代表了現代音樂的獨特性與自由性。難能可貴的是他不以暫時的成就自滿,反而持續嘗試創新,用音樂映照社會發展,成績斐然。
1966年潘德瑞茲基離開波蘭,遊走德國與奧地利,1970年代移居美國,在耶魯大學教書。1972年開始,潘德瑞茲基展開了他的指揮生涯,他曾經是漢堡廣播交響樂團與萊比錫廣播交響樂團的首席指揮,用指揮棒實踐他的音樂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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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致我們終將逝去的英雄
※好讀無廣告網誌版:https://danslecinema.tw/?p=558
(無劇情雷,但觀影心得是否是雷就請自行斟酌)
從 2008 的《鋼鐵人》開始,21 部漫威電影的神話終於全部匯集到了 11 年後的今日。作為一部史上期待度最高的電影之一,《終局之戰》完全沒有令人失望,它是漫威影迷們所有願望的實現、它是比我們想像中更好的送行驪歌、它是電影史上難得一見的史詩級安可謝幕、是我們這輩的青春共同記憶。
導演羅素兄弟真的辦到了,不論是他們的場面調度或是對整個世界觀的掌握,甚至在《無限之戰》的僵局結尾後,他們也拋開了一切的包袱,巧妙地以我們預料之外的方式,切回到了一個我們所期盼的結尾。這樣的收尾再好不過了,一切的劇情鋪陳與角色曲線的發展,經過三階段的漫威電影,全都收攏圓滿了。
這是一部百分之百為了服務影迷們而誕生的電影。這本身並不是壞事,傳統電影的獨立性已不適用於漫威革命性的「影集模式」觀影經驗。這部作品本來就不該被獨立鑑賞,他充滿了前 21 部漫威作品的角色情感基礎、驚喜角色客串、經典台詞重現,就好比整個漫威的畢業典禮派對一樣,賣的就是屬於這世界的懷舊情懷,笑聲與淚水交織、記憶被重新翻攪,離情依依卻又滿懷祝福,惆悵哀慟與幸福滿足的淚水潸然落下。
然而厲害的是,這部電影也不只是一個回顧過去的經典串燒影片而已,它甚至還往回彌補了過去一些電影與角色的缺憾、進一步增強了整個系列作的整體意義。在敘事上以及角色上,它也嘗試了大膽的突破(電影前段反派的處理方式,你絕對料想不到),而不只是一味地守護傳統(不只一位角色有新髮型、也不只一位角色有新的體型外觀)。甚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部電影也包含了第一位公開出櫃的同志角色(由某位幕後人員客串)。整部片的笑點也帶有自覺性(例如有一個笑點是蟻人的 Paul Rudd 怎麼都不會變老,劇裡角色與劇外演員都嘲諷到了),浩克、蟻人、索爾儼然成了搞笑擔當,沒包袱的程度直逼《雷神索爾3:諸神黃昏》。
這部電影長達三小時 58 秒,前段開場時,整部片呈現一種非常肅穆的哀悼節奏,聚焦在世界如何面對薩諾斯「彈指」的後續震盪。就如同《冰與火之歌》最終季的頭兩集一樣,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終於能好好坐下來喘口氣,跟著角色們忖度過去與未來。有了這麼多部作品的鋪陳,讓我們有餘裕可以用最少的前情提要就進入角色的狀態。而這整段面臨失喪與別離的冥想,也成了整個漫威系列的自我省察。一個角色問道:「我們真的需要復仇者計畫嗎」,弦外之音彷彿也是漫威自己在忖思超級英雄電影走到了今日,是否仍有存在的必要。同時,這段也是在為不可避免的結局先為觀眾做好心理建設:終點即旅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英雄終會離去,而我們也該繼續向前了。
跟《無限之戰》比起來,《終局之戰》少了非常多的角色,也因此更能專注在每個角色的發展與刻畫。整個劇本的文戲可謂漫威的前幾名,聰慧又圓滿地為每個角色找到最好的出路。角色們各自對未來的想望、對過去的悔悟、對自我內心的掙扎,都一一在此獲得了紓解。特別是東尼、鷹眼與黑寡婦,各自交出了精彩的表演。看到角色終於從心魔中爭逃出來,或是了結了各自的心願、彌補了過去的虧欠與遺憾,是這部電影最精心的安排,也是讓我們得以心滿意足放手的關鍵。十年來的情感重量被穩妥承接住,又安穩地各自重獲救贖,我想不到更好的出場方式了。
這部片完全是一個以角色為中心出發點的電影,即便是高潮的大場面戰鬥戲完全如想像中的令人興奮與痴狂——毫不愧對「史詩」這兩個字——但相比過去漫威電影,確實更安靜一些、更帶有沈思的意味。在這些留白處,Alan Silvestri 的配樂終於能夠透露出光芒,而不只是重複過去超英電影常見的弦樂重複促音。作為《復仇者聯盟》第一集的配樂師,Silvestri 適當地為整個系列帶來有始有終的音樂基調。除了一些熟悉的主題再現與變奏之外,這次配樂的法國號幽鳴與弦樂獨奏旋律,都讓配樂更添風味,絕對是漫威系列配樂的前段班。
在其他技術方面,攝影畫面、場景設計與動作設計則稍微略遜《無限之戰》一籌,薩諾斯在泰坦星的那段隕石打鬥恐怕太難以超越了。若真要挑剔的話,我覺得美中不足的一些部分還包含:為了聚焦在元老六人而令許多配角們相對被邊緣化、美國隊長與鋼鐵人之間的理念爭執、班奈博士與娜塔莎的曖昧情愫,以及大場面 CGI 的一些混亂感,都是可以再更細膩處理得地方。這畢竟不是一部完美電影,也登不上什麼電影藝術的最高殿堂,但他也不必去承受這些期待,他該做到的,也確實都做到了。
所以回到前段角色們在討論的:「我們如何面對英雄的離去?」回顧這一系列,《復仇者聯盟》讓我們看見英雄集結所帶來的可能性;《復仇者聯盟:奧創紀元》則解構英雄神話,將盔甲卸下去看待他們各自人的本身;《復仇者聯盟:無限之戰》則又再度反轉正義與邪惡的兩端,並提出了毀滅與重生乃是一體兩面的;而到了這部《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則教導我們如何與過去和解、取得自我的和平與諒解。
我們需要英雄嗎?也許英雄的離去,也讓我們逐漸學習不再過度仰賴他者。即便我們無法成為我們每個人理想中的英雄人物,但或許頓悟到沒有人能夠成為完美的樣子,卻仍願意完全接納自己的樣子,才是真正的長大。盾牌、錘子、裝甲、弓箭、電擊棒、綠色拳頭,致我們所鍾愛的英雄,你們永遠是最閃亮的無限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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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伸閱讀 ∥
★《復仇者聯盟:奧創紀元》:脫去裝扮後的英雄,真實存在的本質
https://danslecinema.tw/2015/04/the-avengers-age-of-ultron/
★《復仇者聯盟:無限之戰》: 登峰造極之後,是煙消雲散,還是浴火重生?
https://danslecinema.tw/2018/05/avengers-infinity-w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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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vel Marvel Studios Disney Aveng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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