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雛菊花藝學校的花藝師吳妮晏,今天有一些沉重的話想跟大家分享,文長,懇請大家有空的話,把文章看到最後,謝謝大家。
這一個月來,陸陸續續收到一些網友傳來的訊息,告訴我有一個粉絲專頁名為「 人人都可以是花藝師」在五月二十四日發了一篇文章,文章裡面使用了一張我的照片,是我的教學影片的截圖,雖然有打馬賽克,但許多人也都看的出來那個人就是我,當下有點傷心,也不理解發文者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由於知道此粉絲專頁是一位我很敬重的「花藝大師」所創立的,因此這些日子我選擇沉默,也尊重這位老師的發言,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即便每每有人傳訊息來告訴我時,我還是會很傷心。
這兩天突然又收到許多網友傳來的訊息了,認為這篇文章雖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確使用了我的照片,文章內容也用了不雅的字眼「高級的垃圾」,希望我能站出來,思考了兩天,我才會決定在深夜發這篇文章作為聲明。
「人人都是花藝師」這個粉絲頁,是由台灣花藝大師「吳尚洋」老師所創立的,在五月二十四日發的文章裡,放了一些新生代花藝師的作品(不是我的作品),並且在最後一張放了我的照片,文章大概是描述這些作品醜得沒下限,將美的花全部堆在一起變成一團高級的垃圾,並開放大家踴躍投稿曾經被嚇壞的行為和作品。
根據網友傳來的訊息,許多人認為這篇文章有誘導大家「那些老師口中的醜作品都是我的作品」之疑(雖然我並不認同那些作品都是醜作品),稍早有網友於底下發問,老師有解釋,之所以使用我的照片,是因為我在「花束包裝教學」那一集的影片所使用的包裝紙,為老師認為的「韓式包裝紙」,因此老師才會截圖我的照片,想要藉此對台灣花藝體系提出一個質疑(關於網紅、韓系花藝),老師也強調他針對的是「紙」,不是我,也承諾會盡快把我的照片撤下,很遺憾的,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截至我送出這篇文章,我的照片還在。
我想針對三個部分提供我的觀點給大家參考,「文章裡的花藝作品是否為醜作品」、「韓式花藝與其他花藝門派的風格」、「老師認為現今花藝圈的亂象」。
1. 文章裡的花藝作品是否為醜作品:
我認為美醜是因人而異的,每個人的審美觀可能因為成長背景、教育水平、文化背景等因素,而有所不同,例如唐朝的人喜歡楊貴妃這樣豐腴類型的女生,但漢朝喜歡的則是趙飛燕那樣纖細的女生;或是亞洲人會覺得范冰冰這樣濃眉大眼的女生很漂亮,歐美人可能會喜歡花木蘭類型的女生,眼睛細細小小的,我相信這樣的舉例大家應該都能理解,被老師放上粉絲頁的作品,都是來自新生代花藝師的作品,他們的美醜,市場機制自然會篩選,既然他們能在市場上留下來,也各自有擁護者,我相信也是有很多人是喜歡他們的作品的。
另外在留言部分,老師清楚明確的點名了兩家花店,分別是「火山」與「opm」,老師認為他口中的這些醜作品充其量只是把花當媒材的隨意創作,對於真的穩紮穩打的專業花藝師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挑戰與諷刺。
我認為以老師的身分和地位,此言論對於台灣花藝產業並不會帶來良善的影響,只會引導崇拜老師的人來效法這樣的審美觀,並讓老師的擁護者一味的霸凌被老師指名的花店,嘲笑他們的作品,甚至可能造成對立與仇恨,這個社會的「惡意」已經很多了!
還記得吳尚洋老師曾在華視的節目「點燈」裡談到:
「我們不是影印機,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格特質,你在不同的家庭環境,不同的人文狀態之下成長的,那你為什麼要為了去讓一個普世價值而去決定你未來的人生,而且我覺得,為什麼你人本來生來就是不同的個體,你被規定變成這個樣子,那是不快樂的!而且有好多好多我身邊的好多同學,我覺得他們也很有才華,可是他們一直被規定,你所謂的任何人事時地物都要有一個標準答案,那變成每一個人都像影印機一樣。」
我非常認同老師當時節目中提到的論點,但再回到老師現在的行為,是不是不符合老師心目中的「美」,就應該被拿出來發文公開評論為「醜作品」與「高級垃圾」呢?如果這些作品真的有哪個地方需要改進,用「具體」的建議取代「批判性」的字眼會不會對花藝產業比較有幫助呢?例如:花型有什麼問題?色彩搭配有什麼問題?選材哪裡有問題?
再者,直接點名那兩家花店,是否影響了店家商譽?在台灣的花藝產業生存真的不容易,如果無法互相幫助,一起進步,讓台灣的花藝產業有更好的發展,至少不要互相傷害。
2. 韓式花藝與其他花藝門派的風格:
韓系花藝近幾年在亞洲盛行,之所以會盛行,也取決於市場的喜好,如果多數人是不喜歡的,那這個風格不會在近幾年崛起。
關於「風格」,以下是我的觀點:
在我的頻道下方經常會收到觀眾留言「請問這個作品是池坊還是歐式呢?」,其中一則觀眾的留言,也有看到了吳尚洋老師於底下回覆我的觀眾,並引起了一番筆戰,細節大家可以直接到這個連結了解(https://youtu.be/KWA7jWcwxhE)。
我們不可否認現今花藝領域有許多經典的流派,如德國花藝、荷蘭花藝、池坊、草月流、小原流等,這些流派都蘊藏了許多前人歸納與傳承的花藝知識與技巧,也富含花藝歷史的脈絡與時代意義,對於現今花藝發展有著不可抹滅的重要性。
但如果花藝一定要被歸納「你是什麼風格」、「他是什麼風格」、「哪個作品是德國花藝」、「哪個作品是池坊」、「哪個是韓式花藝」,那麼上述我們所提及的花藝流派創始人,在他們當時時空背景所處的朝代,他們算是什麼風格呢?他們所屬的流派與風格是經過幾百年、幾千年被後人流傳與歸納的,如果我們承認他們是一個流派的開拓者,那我們這個年代是否也能擁有和開創屬於我們這個世代的流派讓後人統整與傳承呢?
舉兩個例子給大家參考:
莫札特和貝多芬當年還活著的時候,他們會認為自己是「古典音樂」、「浪漫時期古典音樂家」嗎?依常理來說,
他們的音樂是那個時代的流行樂,經過後來的統整、歸納與傳承,成了我們現在所知的古典音樂。
「池坊」在16世紀的室町時代,池坊專應確立了花道的哲理,《專應口傳》集結了池坊哲學理念的大成,但在這之前,頂法寺的住持為六角堂插供佛花時,他已經認為自己的供佛花為「池坊」花道了嗎?
如果上述的論點成立,為什麼有自己想法的藝術家不能以自己的邏輯、喜好,去慢慢建立自己的風格與教學系統?藝術是表達自我的一種方式,所謂風格都是經由後人彙整與定義的,藝術家能做的,就是不斷的突破自我,如果一個人的風格慢慢成型,有人學習、傳承,就將成為一個流派。
因此,當今流行的「韓式花藝」,以及老師口中的「醜作品」,這一代的我們,沒有人能保證它們是否會成為後人所流傳的花藝流派。
吳尚洋老師經常在節目中鼓勵藝術與創作,不要被普世價值所侷限,一方面卻經常在自己的個人臉書與老師所成立粉絲專頁來批判「他認為醜」的作品,卻又無法「客觀公正」的談論作品的問題,提出「具體」的建議,甚至經常在留言進行嘲笑、沒有建設性的調侃,這跟老師在節目上(華視頻道的「點燈」節目)時所提倡的論點「應該發揮自己、不要被主流價值框限與規範、不要當影印機印出來的東西」,背道而馳。
還記得節目中,老師談論「自己以前如何被霸凌」,遺憾的是,下了節目後的今天,老師已成為台灣鼎鼎大名的花藝大師,老師確實以實力證明了自己,或許老師再也不會被世人嘲笑和霸凌了,但身為在台灣花藝圈有極大影響力的老師,時不時的拿著他的「美學價值」,去框限、嘲諷、批判其他新生代花藝師,這是讓我非常不能理解的。
還記得四月七日,老師曾在自己的個人臉書中發文,針對「花翁」一詞進行講解,當時看了老師的講解也覺得老師講得很好,讓大家更了解花藝的歷史,但其中內文提到「玫瑰花掰開、鬱金香要掰開,所有能掰開的花都不放過,怎麼你們就不能乖乖地用那些盛開的花就好嗎?自然開放的不是比較美嗎?還是都要像你們動了手腳的臉龐一樣,刻意的人為才叫美。」
近來,許多新生代花藝師會將鬱金香和玫瑰花手動開花,其目的是為了增加花朵的層次感,讓作品中有含苞的、微開的、盛開的,象徵花朵不同的生命週期,有的人喜歡,有的人不喜歡,一樣回到市場喜好,如果不是因為有很多人喜歡,這樣的手動開花方式也不會廣為流傳。
但因為老師的影響力,使得部分新生代花藝師因在作品裡為花朵做了手動開花,被老師的追隨者進行人身攻擊,攻擊那些花藝師的花跟臉一樣假,都是人工的,如果這不是霸凌,那什麼才是霸凌呢?
3. 關於花藝門檻變低
吳尚洋老師在那一篇貼文下方的留言提到,「韓式花藝只有拿整個花藝歷史的一部分出來講,花藝門檻變低,對於穩扎穩打的花藝師不公平。」
關於這個論點我想提供兩個部份給大家參考:
(一)今天任何一個花藝師在這龐大的歷史洪流中,每個人都只是花藝歷史的一部份,「池坊」是一部份,「德國花藝」是一部份,「韓式花藝」也只是一部分,更明確的說,吳尚洋老師、作品被老師評論為醜作品的新生代花藝師、或是所有喜歡花藝的愛好者,也只都是一部份,每個人一生的時間有限、資質不同,各自專精的領域也不會一樣,沒有一個人全知全能能夠代表「花藝」,當我們自己認為「別人只是講一部份時」,很多時候我們也無法代表全部。
回到我被吳尚洋老師截圖的那張圖片,那一集的主題是簡易花束包裝教學,內容是分享如何使用一款包裝紙來包裝花束,目的是讓一般民眾沒有辦法像花店一樣買齊各式各樣的包裝紙,一樣可以用影片提供的方式來為自己的花束進行包裝,頻道一直在更新內容,每個禮拜的主題不同,花藝的歷史洪流中許多技術、知識不是不會或是不講,而是一部影片大約15-30分鐘,要一次講完花藝歷史上所有蘊含的花藝知識與技術,相信任何一個老師都無法做到的,所以頻道會慢慢一集一集分成數個單元來分享,文章底下的留言串,有網友提出使用我的照片跟老師想針對的台灣花藝產業現象有何關聯時,吳尚洋老師用韓式花藝、網紅花藝作為一個切入點,因此放入了我的照片來代表韓式花束,因為影片中我選用了防水包裝紙,此包裝紙在花市資材行的名稱為「韓素紙」,表示是對「紙」不對「人」,如果大家有機會走一趟台北花市的花藝資材行,要買到「非」防水的包裝紙其實還有點難度,該說我選錯包裝紙,所以被截圖來做為韓式花束的箭靶嗎?
如果真的對韓式花束包裝有研究的人,可能一眼就能確定,那一集影片的教學並不是韓式花束包裝,術業有專攻,或許吳尚洋老師可能不太了解什麼是韓式花束包裝,才會將我的包裝手法歸納為韓式包裝,不是使用防水材質的包裝紙就等於韓式包裝。
在這花藝的歷史洪流中,有人選擇守護過去的歷史,盡力做好傳承的任務,當然也有人選擇開發新的歷史,不能說誰對誰錯,因為過去的歷史在當時也曾經是創新的產物。
(二)吳尚洋老師認為目前台灣花藝產業亂象導致花藝的門檻低,上過幾堂課就能成為花藝師,對於穩紮穩打在這條路的人不公平。
這個論點我暫時持保留態度,但今天問題出在「吳尚洋老師打了這些文字,卻放我的照片」,我認為這樣的文字意圖就不是那麼單純了!因為我並不是只上過幾門課就出來開業的花藝師(關於我的花藝學習歷程,有興趣了解可以到我的花藝頻道查詢,每一部影片下方的文字描述都有提到,這部分我就不詳述了)而我的YouTube 觀眾有沒有人因為看了我的幾集影片就出來自稱為花藝師或出來開花店呢?這我不能保證,如同沒有人能保證有沒有人看了吳尚洋老師網路上的影片,或是單堂實體課就出來當老師的,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吳尚洋老師不截圖自己在網路上的授課影片來做作為代表呢?(卻選擇我的?)
另外,我認為花藝門檻變低,照理來說,市場越來越大,應該會吸引更多同好投入,花藝用具、花藝大師課、花藝相關產業、活動、競賽也會更加盛行。
以棒球、籃球、圍棋、書法、街舞、熱音樂團、料理、烘焙或是電競來舉例,請問一個行業門檻非常高,高到離一般民眾太遠,那麼今天要怎麼說服大家來學習或是投入這個領域呢?
任何一個領域都像一座金字塔,不能只存在高端玩家,要供應整個產業鏈,一定要有中間和低端玩家,這樣一來,辦球賽才有看得懂的球迷,辦音樂會才會有聽得懂聽眾購票入場,支撐一個棒球員或是球隊、或是一個電競選手,台灣需要多少球迷、電玩愛好者呢?
同理,支撐一個花藝師或是花藝老師,需要多少花藝興趣的愛好者?
如果今天全台灣的人都不懂花、不喜歡花、不認識花、不具備花藝基本常識,每個人都覺得花藝的門檻很高,也沒有人願意出來推廣,舉辦活動、成立頻道、構思方案,人們連不新鮮的花材都無法辨別,要如何懂得欣賞專業花藝師的藝術作品?如何願意購票去欣賞國際花藝大賽?
如果接觸花藝的門檻低了,那麼花農開心,花市攤商開心,花店開心,花藝資材行開心,花藝教室的老師開心,穩紮穩打並且持續進步的花藝老師也會有學生願意付費進修,停滯不前的老師、沒良心的花店,也能因為國人花藝水平提升,無法再繼續誤人子弟,或是販賣花況極差的花卉。
有危機意識、怕被學生超越的老師,也會繼續往上進修,要求自己提高程度,如果因為學生學兩三堂課就出來自稱花藝師,並且也真的搶走了你穩紮穩打數十年而招生來的學生們,比起檢討這些進行市場推廣的人,應該要檢討自己的數十年專業為什麼會被只學兩三堂課的人輕鬆取代,是別人太有天份?還是自己沒有持續進步?還是自己的審美觀已經被市場淘汰?
一名有持續精進自己的花藝知識與技術的花藝老師,以及只上過兩三堂課就出來當老師和開花店的人,後者教個幾堂課,久了自然沒內容再傳授給學生,而前者因為有持續提升自己,他永遠有教授不完的內容,這樣一來,具備專業的老師自然禁得起時間與歲月的考驗,也沒有不公平的問題,因為市場自然會淘汰不適任的人。
另外,我還想對於這些日子聽到的一些「關於我」的聲音,做一些說明:
Q:為什麼會想要錄製花藝教學影片?
A:去年中旬,我因為一場嚴重疾病,與死神擦肩而過,苟且活了下來之後,因為不太清楚自己還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待在彰化教課還能教多久,一堂課8-10人這樣教,如果想要讓自己的教學系統推廣出去,在Youtube上面提供教學應該會是推廣效率最快的方式,假設接下來的日子還是不幸走了,那些在網路上的影片也能為自己的人生留下走過的痕跡,即使有一天這些影片沒有人要看了,當我的親友想念我的時候,或許這些影片也能讓他們觀看,所以我的頻道不只有花藝教學,也有一些我自己寫的歌,寫給家人、寫給我的寵物、寫給這個世界,這些都是我想要「留下」的。
Q:把花藝教學影片放在Youtube讓大家免費學習,會導致許多想學花藝的學生不願意踏入實體花藝教室。
A:在我個人學習花藝的歷程裡,意識到學習花藝需要花費大筆的金錢,不是每一位喜歡花藝的人都能負擔的起昂貴的學費,也不是每一位喜歡花藝的人都想成為花藝師,如果能做些什麼讓更多人喜歡花藝、接觸花藝、學習花藝、養成買花習慣,讓花藝不再只有特殊節日才會想起,而是平易近人的走進你我的生活,進而活絡台灣花藝產業,應該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我認為網路教學跟實體教學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網路教學是老師單方面的給予教學內容,實體教學的優勢在於,學生如果實作上有任何問題,老師可以即時提供指導,或是學生發問時,老師也可以在課堂上因應學生的問題進行更多的教學和講解,這邊我簡單舉一個例子給大家參考:
最近因為疫情的關係,許多運動課程都採取線上教學,重訓教練課、瑜珈課、舞蹈課等,我個人也因此上了線上的重訓教練課,上了幾堂課的心得,就是隔著電腦學習,即便教練示範的動作我都看懂了,看實際上我的肌肉使用是否正確、硬舉和深蹲的姿勢是否正確,教練是無法像往常面對面教學一樣的指導我,因此實體花藝教室是有必要存在的。
因此我即使在Youtube頻道提供花藝教學,我個人的實體花藝教室的學生也不會因此認為以後在網路上學就好,而拒絕走進花藝教室學習,因為對於學生來說,付費獲得老師親自指導仍具有不可取代性。
最後,謝謝大家的耐心的閱讀完這篇文章,這篇文章無意冒犯任何人,只是針對近期發生的事情提供我個人的觀點與說明,花藝應該是很美好的事情,衷心的祝福大家,無論是學習花藝、養成花藝興趣,還是教授花藝,都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沒有謾罵、仇恨與對立。
小雛菊花藝學校 吳妮晏 敬上
同時也有8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食譜: https://bit.ly/3047HvP 不少人對張慧敏「Son姐」也不陌生,作為獵頭公司創辦人兼CEO,她縱橫職場多年,見盡職場光怪陸離之事,是一位女強人。想不到原來Son姐除了出得廳堂,還入得廚房,廚藝極之了得!作為一個媽媽,Son姐施展渾身解數,務求令兩個仔女都食得開心。我們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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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蝴蝶 ◎洪素麗
周身汗水的驚悸
彷彿醒自一場悠悠長夢
那時島嶼甫從海上浮出
泡沫迸現海岸線長長沙灘上
生命開始出現奇蹟
倒數了幾萬光年啊
抽捲起來的島嶼生命史
有光,有霧,以及閃閃爍爍的迷圖
終於蝴蝶出現了
昆蟲紀元的開始
寒澀的舞姿,粉翅顫顫
燐粉沾著初夏露珠,掠飛青桿
島嶼的生命群落煥發如熱帶暴雨
雨後綠色燦爛如金,碧空明亮如鏡
乘風破浪登陸來一批一批拓荒客
福爾摩沙底豐實與飢渴
戰爭的血腥不放過任何一處人居的地方
島嶼先放逐再踐踏復割讓後殖民
竹竿套菜刀的抗議未已
田犁搗汗淚的勤勞禾穀雙手俸儀
統治島嶼者又換了另一批
苛歛照舊,血腥依常
島嶼蝴蝶循環再生,蛻變繼續
對於宿命冤仇,不曾深加追究
親潮帶大批烏魚下來
黑潮推湧鯖魚上溯
季風雨潮水纏繞島嶼海岸線
給予工作與溫飽的要求
船舶拍浪低禱的咒語
輾轉反側被歧視被扭曲的面目失格
木麻黃吹過枯幹彎腰底呻吟
島嶼成了季候鳥最繁忙的驛站
連根倒拔著生產果實
遺棄荼毒的土地充溢四洩惡水
島嶼在大洋中帶著惡夢醒覺
滿身瘡孔的軀身難以翻動
決策者還未放棄島嶼作一枚籌碼
因此土地的毒癑潰瘡還被適度掩蓋
出了問題就依個案處理
地上汙染工廠轉到地下
垃圾山只要掃出視線外
就算解決啦
飲水弄髒再加氯氣
就是甲級水了,不必顧慮水源地維護
公害問題正如炒地皮
炒得鬧轟轟的,五顏六色
大家反而忘了地皮原本只是單純土色
島嶼如果只是一隻無怨的蝴蝶
讓牠在蛻變中自然死去
死了再變另一隻蝴蝶鬼魂回來尋訪花朵
那就更妙了
寫成詩可以得一個大獎
島嶼於今面臨命運的分叉點
生存與淪亡決於一念之間
鐵刀木倖存於僅餘的闊葉林帶
淡黃紋蝶淡淡飄零於河岸芒草間
假想的寧靜還有片時的真實
無望的悲戚以特異的喧嘩取代
四周濁浪凶狠咆哮
核電廠悄悄洩露放射微粒
含鎘的稻米,變綠的牡蠣
石綿瓦纖維混入大氣
釋放甲醛的透明塑膠袋
盛裝滾燙熱豆漿流體
保麗龍便當盒用過又回收出籠免洗
被棄絕的明天
沒有管制的今日
島嶼什麼時候形成了這樣的面目?
在海岸地帶漫步
潮霧黑色,魚腥味濃鹹
海潮遺落空空貝殼上
可以聆聽遙遠深洋的呼喚
忠實的島嶼蝴蝶
停棲沙岸
回憶久遠島嶼初生時的慰安
──1986.10.31《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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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洪素麗,1947年生,臺灣大學中文系畢業,後赴美國紐約國家藝術學院習畫,擅長木刻及版畫。1972年回臺後,又從江兆申、喻仲林習國畫,曾開過幾次畫展,目前旅居紐約,專事文學及美術創作。
楊照曾說:「以出道遲早及寫作年資為標準來排台灣「自然寫作」的系譜的話,洪素麗應該算是這個重要領域裡的前輩。」約自1979年,洪素麗開始關心自然生態,也以版畫及油畫描繪野生動植物,並將木刻作品與散文搭配出版,有《十年散記》、《浮草》、《昔人的臉》、《港都夜雨》、《芳草天涯》、《黑髮城市》…等,除了實地寫作自然主以文學之外,洪素麗也翻譯一些大自然動、植物生態的文章,並出版專門描寫生態的木刻、素描、散文合集《海岸線》、《海‧風‧雨》、《旅愁大地》等,1991年為玉山國家公園寫一本《綠色本命山》的書,並附玉山風景的油畫作品。
另外,洪素麗自20歲開始寫詩,但較少投稿,目前只集結出版《詩》、《十年詩草》、《盛夏的南台灣》、《流亡》、《惜草》五本,陳芳明稱她為「富有歷史意識的詩人」,認為她的詩作整體性地表達台灣歷史、人民、土地的流亡,這種因苦悶而激發出來的精神上的流亡,是台灣文學裡最珍貴也最重要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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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哲佑 賞析
雖然已經少有人提及,但台灣曾經是世界知名的「蝴蝶王國」,由於地形與氣候特殊,台灣有超過四百種蝴蝶,其中特有種約佔十分之一左右。而在二戰過後,台灣的蝴蝶加工業大為興盛,包含標本和貼畫的外銷等等,讓蝴蝶產業曾經是台灣中部農村的經濟命脈之一,也讓許多國家認識台灣豐富的物種資源,以及「台灣」這個名字。
以「蝴蝶」做為台灣的象徵,是非常貼切的:我們的身份證上,其實就隱藏了一隻台灣特有亞種的黃鳳蝶。而洪素麗這首詩,顯然就是以蝴蝶為端點,把台灣的歷史濃縮在裡面。前兩段書寫島嶼生命浮出的悸動,第三、第四段開始讓人類介入,成為全詩的第一個轉折,無論是放逐踐踏或者割讓殖民,這裡對立的不只是「自然」與「人」,更是「統治者」與「人民」;因此詩裡的關懷不只是自然的,也是人文的,甚至蝴蝶「對於宿命冤仇,不曾深加追究」。
這表示,這首詩並不反對人類生活所造成的環境變遷--儘管如此可能才是對自然最有利的恢復,但所謂環保,絕非要人類放棄文化,回歸野地,甚而滅絕。相反的,一切以環境關懷為目的的行為,不也都是出自人類的心靈,成全人類的未來嗎?
於是可以理解,環境污染帶來的破敗毀滅,根源是來自人類的無窮貪念慾望;而自然與環保,彷彿是透過島嶼蝴蝶這個意象,照亮人類心中既有的寧靜平安。詩作底下鋪排了第二個轉折,即污染帶來的種種觸目驚心的場景,這自然也映照人心的糾結甚至醜陋。最後收束在蝴蝶回憶海洋,生命的初衷,扣回第一段的海與夢,令人反思海洋、島嶼與生命的關係。或許所謂的生態詩,正是不斷地提醒著生之姿態;我們曾看過,也曾經身在其中,就在一隻翩翩的蝴蝶停下來的時候。
*參考資料:
反芻燃燒的靈魂,生命猶如被撞了一下(宜蘭高中國文科)
https://www.ylsh.ilc.edu.tw/ischool/publish_page/27/?cid=1155
--
美編:泱泱
--
#生態詩 #洪素麗 #萬鴉飛過廢田 #蝴蝶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6/20210611.html
楊過幾歲死 在 涂智奎老師小提琴圓夢計畫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張己任老師分享」
最近幾個月來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想起“楊小佩”,雖然知道她已經逝世三十多年,可是她的琴聲與最後一次跟她在一起的情景仍然常常出現在眼前。郭英聲說他生平拍的第一位女孩就是“楊小佩”,而“楊小佩”在那個年代,是與陳必先齊名才華洋溢的鋼琴家。 雖然她身材瘦小,但鋼琴在她手下卻像個玩具,第一次聽小佩彈琴,立刻被她的琴音迷倒,而更讓我注意的卻是她雙眼中透露出來的憂鬱與哀傷。今天在網路上不經意看到了這篇「遺言」,一眼就認出那位「佩吉·楊」就是楊小佩!她的故事可以為天下父母鑑!「遺言」很長,請耐心的看完。
.....................................
“可憐天下父母心和錯位的愛”
佩吉·楊,42,台灣人,台灣著名鋼琴家
這份遺言是根據我收到的幾盒錄音帶謄寫的,費時不少,是所有遺言中最長的一份,但完成後感到很值得。
寄磁帶的人是遺言中提到的那個被稱為 L 的人。
你好,親愛的先生或女士:
首先我非常感激你給了我這個能讓我說出自己生命中故事的機會。
我不想走,也不能走——這是我此刻最最想說的話。
此刻我對自己的生命已沒有太多的留戀,除了父母和我在音樂界和非音樂界的朋友,當然還有萊昂,我再也無法見到的法國戀人。
可是我的女兒尼娜才只有 9 歲呀!
我不敢想,她從此必須活在一個沒有媽媽的世界裡,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啊!
我已經是肺癌晚期,本來就又瘦又小的身體經過多次放、化療現在已經脫了形,加上掉光了頭髮,你可以想象我的樣子有多難看。
我那樣注重外貌,愛漂亮,現在卻對自己的一切都無能為力了!
前天小尼娜來過了,她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大哭起來,哭得那麼傷心。
我從她的哭聲裡可以聽出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媽媽,有可憐我的成分,有不懂,還有媽媽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不知該對誰發火的憤怒。
我住在加州;今天早上,一個紐約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在《紐約時報》上登了一個徵集臨終遺言的廣告,然後她小心地問我是否有這樣的需要,如有,她可以代勞記錄和郵寄。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這樣做真是夠殘忍啊!因為你活生生地把一個人不願意面對的死神提前拉到了面前。
你知道嗎?不論一個人病得多重,離死亡已有多近,他也不願真的相信自己會走,因為我們只熟悉活著時的一切,能看見的生活,而死亡畢竟是件多麼陌生的事!
但我又必須承認,把最後的話留下來對我又是一種多麼致命的需要!
我現在已經不能寫任何東西了,趁現在還能勉強發聲,就把留下的話在電話裡口述給了我在紐約的朋友 L,請她謄寫,然後代為轉寄給你吧。
我一生在台灣教過很多學生,他們當中很多都來了美國,我得病後他們能來的都來看過我了,他們的確都讓我感動,提醒我,在我不太長的生命裡有過他們的身影和關愛。
不過,所有這些人都屬於一個正式的社會的和朋友關係的層面,由於面子和種種其他原因,我一生中最私密的事,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
只有紐約的朋友 L 我才可以放心地托付。
我與她雖然只是在加州的那所女校裡偶然相遇,並且她還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大陸人,按理我們之間該有很多政治和文化的偏見和隔閡才對,即使不是仇恨,可是她卻在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讓我知道,她是一個能夠讓我把生活裡最隱秘的事放心分享的人。
人真是太奇怪了!剛來美國時我只是泛泛地相信上帝,後來生活走入絕境時開始相信西藏密宗。
而遇到這個大陸來的 L,應該是上帝和佛祖的共同安排才對,讓我能將自己一生裡除了作為公眾人物之外發生的最刻骨銘心的經歷有一個寄托之處。
除了她,我真想不出還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看來,一些貌似偶然的事,其實早已埋伏了日後的必然。
下面的口述,我的朋友 L 無比耐心地用了三個晚上在電話裡陪著我完成了這個最後的心願,完成之後,我的病情加重,她飛來加州看我,並答應陪我走完最後一小段不長的路。
我出生在台灣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親在一家報館做編輯,母親結婚後就做了家庭主婦,五年內他們生了我和弟弟。
我很小時就對音樂有一種反常的癡迷和感覺,似乎那裡才是更值得進去探索的世界,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父親送我去學鋼琴後,我才知道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就是鋼琴。
我不需要任何人督促我練琴,我與琴的關係從一開始就與別的孩子不同,我坐上琴凳就不想再下來,直到我父母硬把我抱下來。
我 5 歲時得了全台灣幼兒鋼琴大賽的冠軍,後來在所有幼兒和青少年組的鋼琴大賽中都名列前茅,不是冠軍就是亞軍,每次得獎後,我都看到父母的極度喜悅,似乎他們卑微的社會地位瞬間得到了提升,我看到他們在接待親朋好友來祝賀的時候,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他們總是對小弟說,你要向姐姐學,為我們這個家爭光。
中學還沒畢業,我就考上了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拿到了部分獎學金。
為了完成整個學業,我父母決定全家移居法國,靠打工幫我讀完大學;他們賣掉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似乎不考慮是否再回來了。
看著父親忙著這一切時臉上的決絕表情,我已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夜裡我獨自暗想,如果我失敗了怎麼辦?可是在父母和弟弟面前,我永遠是一個懂事、聽話和看似樂觀的女兒和姐姐。
後來我的一生都習慣了扮演這個不能改變的角色。
我們到了法國後租了一個便宜的地方住下,父母馬上開始在附近的中餐館和洗衣房找工做。
我每天去上學,進出典雅的貴族式校園環境,坐在精致華美的教室裡聽課、練琴,而我的父母卻在外面做辛苦低微的體力工,強烈的反差讓我心理上感到難以承受的壓力,我只有拼命地學習,忘我地練琴,不敢有半點松懈和歡樂。
我的父親一見到我總會嚴肅地告誡我要努力再努力。
看著由於勞累使他們日漸蒼老的容貌和過早冒出的白髮,我總有想哭的,如果是在台灣,他們並不需要這樣辛苦。
壓力太大時,我開始了抽煙,在法國,十幾歲的女孩子抽煙很尋常,但由於我父母對我的要求很嚴,這事我自然瞞了他們。
我在法國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參加了當年舉辦的國際蕭邦鋼琴大賽,這是世界上鋼琴界最重要的大賽,父親眼睛裡那種只能贏不能輸的令人發抖的無聲期盼,使我緊張得只能靠拼命抽煙來鎮定自己。
不過,我在真正比賽時,一切都是另一番情景了。
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父母的存在;我感到我就是那個飄離自己祖國的波蘭人,他內心的悲苦和悵惘之情讓我產生了極為真實和強烈的共鳴,那些熟悉的旋律好像就是為我量身而寫的。
參賽前的緊張一掃而空,是蕭邦的靈魂拯救了我。
我獲獎後,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父親臉上突然出現的奇怪而扭曲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最後發出的聲音竟然是一種近似哭嚎的聲音,嚇得我全身冒出了冷汗。
過了一會兒爸爸才掉下了眼淚,正常地嗚嗚哭起來。
媽媽則用她那雙已經變得粗糙泛紅的雙手不停地擦眼淚,什麼話也沒說,或是說不出來吧。
只有我在法國剛開始讀中學的弟弟自然地表達了他的感情。
他高興而興奮地和我緊緊擁抱,說:
「姐姐,你太棒了,我愛你!」
在向我祝賀的所有人裡,當然有萊昂。
萊昂與我同校,是學大提琴的,高我兩個年級,大我三歲,他溫文爾雅、帥氣、有禮,尤其是他的微笑極具感染力。
我們是在校園裡的一個共同喜愛的角落認識的,我們不約而同地經常在那裡出現;剛來學校不久,由於壓力太大,我特別喜歡去那個安靜又美麗的角落尋找片刻的平靜,而他去那裡竟然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
萊昂的幽默和熱情讓我緊張的心情得到很大的放鬆;萊昂的父親是巴黎郊區種植葡萄的農民,很支持兒子對學習音樂的選擇,因此他很少有學習的壓力,只有對愛好的甘願付出,這讓我非常羨慕。
我們開始交往後,經常一起沿塞納河騎自行車去郊遊,有時也去他家。
有一次我帶小弟一起去他家玩,他的家人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大家都很開心,萊昂的父母是很浪漫和熱情的人,他們當著我們的面跳舞和親吻,讓人感到特別放鬆,他們還為我們做了拿手的烤鵝,味道好得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看得出,小弟很喜歡萊昂。
他聽從了我的叮囑,沒有把我和萊昂交往的事情告訴爸媽。
我們都知道,爸媽為了讓我在巴黎讀書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我在讀書期間因為交男朋友而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
終於,我以優異的成績從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鋼琴系畢業了。
為了報答爸媽的辛苦付出,我自然開始拼命地找工作,可是,一個中國人在法國找工作是很不易的,我忙了半年卻沒有什麼結果,最後我不得不決定回台灣的大學去任教,因為已經收到了好幾所學校的邀請,這樣我至少可以馬上工作掙到錢,待遇也不錯;而爸媽為了弟弟的學業,決定繼續留在法國。
在我離開法國之前的那個生日,萊昂忽然帶著一大把玫瑰來到我家,當著我爸媽的面向我求婚。
我也第一次告訴了爸媽,我和萊昂已經認識了很久,互相很了解了;萊昂當即表示,他會一生愛我,並為此願意和我一起去台灣生活,他說他可以在那邊教法文和大提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
他還說他的父母已經同意了他的選擇,因為他父親當初就是為了和他母親相愛而從比利時的城市來到法國鄉村的。
我父母當時感到非常意外,半天沒有說什麼,然後就是尷尬的沉默。
萊昂難過地離去之後,爸媽才對我說,他們是不可能同意我和這個法國小伙子結婚的。
爸爸很嚴肅地對我說,法國人雖然很浪漫,會送花和說甜言蜜語,但這些都太不實際,不是過日子必須有的;他們還說一看萊昂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我從小一直是父母的孝順女兒,又是老大,從未頂撞過父母一次,所以我能有的唯一表示就是沉默。
爸爸接著又說,我現在是台灣的著名鋼琴家了,這都是他和媽媽為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才成為可能的,所以我的婚姻必須由他們為我考慮和決定。
那天晚上我幾乎崩潰,僵直地躺在床上,感到自己就要窒息死去。
萊昂是我一生裡唯一真正欣賞我,讓我感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讓我第一次體驗到愛的甜美滋味的人。
我從小在父母極為嚴格的管教下生活和學習,對生活裡的其他事情知之甚少,而萊昂為我推開了一扇窗,讓我看到了生命中的種種美好和愛情的美麗,還有自由和屬於個人的追求,這些都是我過去不可能知道的。
和萊昂在機場告別時,我泣不成聲;雖然他一直不懂我的父母為什麼要反對自己已經成年的女兒的婚姻選擇,但還是說他可以理解他們是為了我好。
這話不聽還好,一聽我幾乎當場昏倒。
為了我好?我情願不要所有已經得到的學位、獎項,以及一切的一切,只要能和萊昂在一起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沒有勇氣反對我的父母,從來也沒有過,那是萊昂永遠也不可能理解的。
那是中國父母與子女之間在幾千年裡形成的比法律還要嚴厲的無形的約定和永遠也還不清的沉重心債。
回到台灣後我很快就開始了工作,多所一流大學的音樂系聘我去任教、當系主任,待遇也都相當優渥。
此外,我在業餘時間也招收學生,收費自然也不低。
那時,我與另外幾個留洋回來的音樂人被稱為台灣音樂界的三大才子。
來找我教鋼琴的人很多,多是家長陪著自己的孩子來的,這些孩子有的具有一定的音樂天賦,更多的卻是父母的一廂情願和為了自己早年失落的自我實現;而這些孩子是我最不喜歡教的,因為他們學起來總是心不在焉。
那時的我和萊昂分手後,心情原本就不好,所以教起這些對音樂沒有感悟的孩子來,忍不住就會大發無名火,有時,下課的時間還沒到,我心情不好就徑自提前走了;家長們從不敢當著我的面有意見,下次還是會恭敬地把孩子送來。
他們都是慕我的名而來,大概都在說服自己接受藝術家的情緒化表現吧。
後來,我喜怒無常的表現大概傳到了我在巴黎的父母那裡,因為他們的來信裡提到了讓我要嚴格自律,因為我是中國人,不能把法國人的自由散漫之風帶回祖國和工作中去。
回到台灣後,萊昂經常給我打電話安慰我,關心我在台灣的生活,可是他聲音裡的失望我完全可以感覺到。
他也來台灣看過我一次,只一次那一次,我幾乎又想放棄一切與他回法國去,忘記生活裡的一切。
當萊昂了解到我是不可能違背父母的心意時,他眼裡流露出的失望如同一把刀扎碎了我的心。
我恨自己,可是結果還是必須向父母妥協。
回台後我生日那天,萊昂從法國定製了一盒紅玫瑰,用航空快遞發送給我。
其實,他完全可以在台灣訂購,但他從來不那樣做,似乎那是不一樣的兩件事。
幾年後,我們的聯繫隨時間的流逝減少了,但是每年我過生日,無論我是在台灣的七年當中還是後來去了美國並結了婚,他都會無一例外地在我生日的當天或提前一天用航空快遞給我一盒象徵永恆愛情的紅玫瑰。
我們分手後的 20 多年裡,他竟從未遺忘過一次。
我回到台灣的第二年,大概是怕我和萊昂藕斷絲連吧,我父親迫不及待地托在台灣的熟人為我介紹了一個台灣的知名商人黃先生,說是介紹,我又怎麼可能拒絕呢?
黃先生一開始對我很感興趣,鍥而不捨地追求我,每天在我教書的校門外面等我一起去喝咖啡或去吃飯。
我知道父母一生為了我不容易,希望我能嫁給一個有錢人,後半生就可以生活無憂了。
而且他們也認為,依我在台灣的聲望,完全有資格與有錢有地位的人攀親。
他們前半生為了培養我,吃了太多的苦,窮怕了,因此我不嫁有錢人是說不過去的。
我知道,感情於我已經是奢侈的事了。
想到此,想到今後的生活,想到萊昂,我開始拼命抽煙。
和這個黃先生在一起,感情自然談不上,但他至少還不讓人討厭。
和萊昂分手後,我就不再奢望能有與他相同的戀愛經歷了。
既然父母竭力促成,我又沒有什麼拿得出去的理由反對,心如死灰的我也就無所謂了。
為了對得起父母,我在認識黃先生三年後和他結婚了。
萊昂知道後祝福了我。
我用蹩腳的法文寫信給他:
「從今以後,我活著與沒有活著已經沒有什麼區別,我也不在乎了。
你趕快找個好姑娘結婚吧,我們今生有緣無分,我身不由己,但我下輩子一定會去找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離開你!」
婚後不到兩個月,我的先生就第一次打了我。
那次只是因為我說我有課,不能和他一起去他父母家吃飯。
他下手很重,我半天都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之後很低三下四地道了歉,但是不久就有了第二次,似乎是打順了手。
台灣男人打女人就像是打自己的一件物品;總之,婚後的他很快就變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令人可怕的人。
其實,在我們去巴黎度蜜月的時候,我因為忍不住和過去的朋友一起抽了一支煙,站在一邊的他臉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我再也無法專心教書和上鋼琴課;我變得易怒,無端地恐懼,甚至會為了小事而歇斯底裡。
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沒有太多猶豫就去醫院做了墮胎手術,事先沒有告訴我先生。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和他的家人一直想要兒子,因為他是獨子;那一次他把我打得最重,似乎要打死我,我高聲喊叫,並威脅說要報警他才住手。
隨後我離開了那個位於台北的大宅,住到了朋友家裡。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工作,因為身體和精神的原因,我不敢告訴在法國的父母,怕他們傷心。
但還是有人告訴他們了,也許是我先生或他的家人吧。
總之,我父親為此專門回了一趟台灣,我們進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我告訴他我要離婚,他卻說這事讓我想都不要想,為人妻後要先學會忍耐,還說他也打過我母親,但現在他們還不是很好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聽了他的話無比悲哀,一字一句地告訴他說,如果不讓我離婚的話我很可能會自殺。
爸爸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閉上了一會兒眼睛,睜開後終於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我又告訴他,離婚後我很想去美國繼續學習,修個鋼琴碩士,父親當時沒說什麼,是直到臨回法國之前才同意的。
他在台灣那些日子又忙了些什麼我不太清楚。
我的先生開始根本不同意離婚,認為丟了他家的臉,可是由於我的堅持,他最後還是不得已同意了。
我一拿到離婚書就飛去了加州。
到了加州,我聯繫了一所著名的私立女校,該校的音樂系非常好。
由於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便和一個定居加州多年,我在台灣的一個中學同學一起到各地去旅遊。
由於我回台灣後開過多次鋼琴巡回演奏會,加上幾年教授鋼琴課的積蓄,除去寄給父母的錢,我還存下了一些,可以供自己讀完碩士。
我終於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感到特別開心。
從那時拍的照片看,那是我的心情和氣色都是最好的時期,有一張照片是在納帕谷(NapaVally)的葡萄莊園品葡萄酒時照的,我做了個鬼臉,樣子很是滑稽可笑。
一天,父親從法國打來電話說,他有一個定居舊金山多年的老朋友俞老伯要見我,並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
很快我和俞老伯聯繫好在舊金山的漁人碼頭吃午飯。
和俞老伯同去的還有一個叫威廉的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俞老伯介紹說,威廉在美國出生,他的父母是他的朋友,也是台灣人,還說威廉是個律師,在舊金山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我立刻猜到了這次飯局的目的,但是由於那個叫威廉的人普通話說得不好,甚至有點好笑,我對他既沒有什麼好感也沒有太多反感,總之,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不久,威廉開始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
我很猶豫,因為我並不喜歡他,也因為第一次婚姻的陰影還在,因此本能地不想這麼快就再次進入另一個關係。
我多次找借口婉拒了威廉的邀請。
沒想到,我的拒絕似乎刺激了他男性追逐獵物的欲望,他一次次地送花給我,並在我生日那天(大概是從我父親那裡知道的)給我舉辦了一個很大的派對。
那次先是威廉自己打電話給我,緊接著是俞老伯,都讓我一定要去,我實在不好推卻,就和俞老伯一起去了。
來賓都是威廉的同事和朋友,還有不少美國人。
我剛一出現,他們所有人就向我歡呼、吹口哨,大喊生日快樂,似乎我和威廉已經是很熟的關係了。
正當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威廉當著所有人向我走來,一只手很隨意地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遞給了我一束黃色的玫瑰,大家再次歡呼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套子,無法出來了。
吃完了巨大的蛋糕,威廉請來的樂隊和歌手開始表演節目,大家開始喝酒,交談,俞老伯剛一提出要先回去時,我立刻也跟著他出來了。
威廉先送俞老伯回家,然後送我回家,那時,我已經在那所女校附近租了一處公寓住下。
威廉一路上問了我開學的時間和要學的課程,然後告訴我說那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女校,在加州和全美的名聲都不錯。
臨告別時,他說我缺什麼可以告訴他。
我謝了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缺。
我剛一到家,就看到萊昂從巴黎寄來的紅玫瑰。
“親愛的 Peggy,只要世界上還有玫瑰,你就永遠活在我心裡。”
他在卡片上寫道。
看著屋裡的黃、紅兩色玫瑰,我突然哭得很傷心,卻說不清是為什麼。
開學的前幾天,我去學校報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為我交了全年的學費並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我知道這一定是威廉幹的。
回家後,為了求證我第一次給他打了電話,果然他承認是他為我辦的所有事,並告訴我說,他還有一個禮物要在開學前送給我。
第二天一早,他打電話讓我下樓來,我來到樓下的門口時,威廉輕按喇叭,我抬頭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不遠處,威廉正坐在裡面沖著我笑。
俞老伯幾次來電話詢問我和威廉的情況,不必說了,他背後必定是爸爸的多次催促。
三個月後,爸爸終於忍不住,親自打來了電話。
「小妹,你要懂事,爸爸是經過了解才介紹威廉給你的。
他父母人很好,我們中國人的歸宿只能是和中國人在一起生活,我知道你是不會辜負我和你媽的一片苦心的,因為你從小就懂事,就孝順,知道心疼我們……」
怎麼辦?我茫然了。
威廉的父母是早年從台灣移民來美的,威廉在舊金山出生,雖然在美國長大,受的是美國教育,但他依然傳統,每星期必去看望一次住在舊金山唐人街的父母。
他似乎比我前夫直率,也更懂禮貌,嘴裡“請”“謝謝”說個不停,家暴的可能應該不存在。
但我對他實在沒有什麼感覺,除了感謝。
我想,既然再遇到像萊昂那樣的人今生已是不可能的事,干脆就徹底放棄幻想,再賭一次吧,萬一比上一次好一些呢?如果我不接受威廉,爸媽能輕易同意嗎?為此猶豫煩惱了幾個月之後,我再次向父母屈服了。
誰讓我是老大,誰讓我欠了已經年邁的父母那麼多的情債,誰讓我今生必須做一個孝順聽話的女兒,即使不願意也只能服從呢?
婚姻於我就是那麼回事了,只要我有鋼琴可彈,有音樂陪伴就行了。
我心情一旦煩躁或緊張我就一定會去彈琴或抽煙,我喜歡在那種時候彈德彪西的曲子來放鬆自己;那個外國人的內心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每當我的手指與鍵盤把那種美釋放出來以後,我就會感到舒暢無比。
我經常感到看得見的生活只是虛幻的,唯有音樂裡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
我和威廉的婚禮是在舊金山派拉蒙大飯店舉行的,那天來的客人很多,有威廉的家人和他們在美國的幾乎所有的中國親友,還有威廉的美國同事和朋友。
威廉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吻我,沒人知道的是,那一刻,我只是把他幻想成是萊昂。
在每一張來賓的請柬上是這樣寫的:
請於某年某月某日前來參加威廉·陳,律師,和佩吉·楊台灣著名鋼琴家,19xx年__________國際蕭邦鋼琴大賽冠軍得主的婚禮,地點是……
萊昂再次誠摯、大度地祝福了我,同時坦承他非常嫉妒我,不過他說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我不記得聽過任何中國男人說過這樣的話,無論對誰;我的父親沒有過,我的前夫更沒有。
他們都把自己的需要說成是為了我好,主觀地將其變成了我的需要。
婚後,我們住在灣區離我後來讀碩士的那所女校不遠的一處半山上的大宅子裡。
那裡是富人居住的地區,風景很好,空氣清新,樹木蔥郁,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海灣。
威廉每天早上去上班後,我就在家裡練琴。
不久我就發現,威廉雖然出生在美國,可是他和許多台灣男生一樣,生活能力很差,幾乎事事需要我為他準備,比如早上起床後我要給他把漱口水和牙膏準備好,然後給他把當天要穿的衣服和領帶拿出來也準備好,最後他臨出門時,我還要把他的公文包遞到他的手裡。
作為家裡的長女,我從小在家習慣了幫助父母做各種事情,包括照顧小弟的生活,所以一開始也並不太在乎為他做這些事。婚後大約三個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威廉似乎很高興。
懷孕期間,我基本上是一邊學習,一邊自己照顧自己;威廉在那段時間裡總愛和同事晚上一起出去,回家很晚,回來就睡了。
半年後,我開始感到我們的生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什麼來。
我告訴自己忍忍吧,婚姻也許就是這樣無趣,至少威廉沒有家暴行為。
臨產那天,威廉在外出差,是我自己開車去的醫院,女兒出生時他不在我們身邊,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因為我們之間從來也沒有愛的感覺,所以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抱怨和遺憾。
有了尼娜之後,我便暫時休學在家裡照顧她,雖然那時家裡也雇了一個人幫忙。
威廉喜歡逗尼娜玩,他給女兒的笑臉顯然多於給我的。
音樂世界的美和現實生活的平庸之間形成的巨大反差開始讓我感到崩潰。
有一次,我在琴房裡一天都沒有出來,彈琴彈得忘記了一切——我全忘記了我為人女兒,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
從琴房出來時我已經有些恍惚,是尼娜的哭喊聲把我重新帶入了現實。
萊昂知道了尼娜的出生後,給她寄了幾件法國的嬰兒服,這似乎引起了威廉的不悅。
他把包裝盒拿起看了一下,並沒有問寄東西的人是誰,然後放下就走了。
不久我過生日,萊昂又照例從巴黎給我寄來了玫瑰。
我從來都不想拒絕萊昂的生日禮物,因為他是我生命裡唯一能提醒我有著另一種男女感情存在的可能性的人。
我們分手已經 7 年了,他後來和一個學提琴的女孩結婚了。
他說他的妻子能夠理解他給我寄花的事,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她也有,她甚至把她過去的男友請到家裡三個人一起吃過飯。
可是威廉不是法國人,他骨子裡仍舊是個台灣男人,只不過嘴裡說的是英文。
他並沒有能力理解或接受我曾認識萊昂這個事實。
那天快遞員來送花時我在琴房裡,是他開的門。
他把那盒花扔在了我門外的地上,打開後花瓣掉落了許多……
我把花拿進琴房後,迅速點燃了一根煙。
尼娜三歲的時候,我送她去上幼兒園,就在我上的那所女校裡,而我也開始繼續攻讀鋼琴碩士的學習。
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威廉一起開車送尼娜去她爺爺奶奶家。
回家的路上,威廉很平靜地告訴我說他愛上了別人,是他律師事務所的秘書,一個中美混血女孩。
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現在想搬到一起去住,問我是否同意。
我聽後沒說一句話,到家後也沒有,我把自己關進了琴房,立刻又點上了一支煙,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我同意與否難道還有任何意義嗎?他那樣平靜地說給我聽,其實只是通知我罷了。
幾天後,他開車把他的被褥和常用衣物都拿走了,之後就很少回家了。
尼娜不停地問我爸爸去了哪裡?我先是說他出差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就說你自己問他吧。
威廉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有感情的,沒過多久他就打電話來找尼娜說話了。
尼娜告訴我,爸爸說他以後不回這個家住了,他住在另外一個家裡,還說周末可以讓媽媽送我過去住一天。
我聽了幾乎昏倒——讓我親自把女兒送到他和那個混血女孩住的地方去,天下還有比這樣的侮辱更令人窒息的嗎?
可是,我竟然這樣做了,因為我沒有選擇!
孩子要見她爸爸,我不能不讓她見,她還小,不能沒有父愛。
第一次開車送尼娜去他們住的地方時,一路上我一想到自己在做什麼就幾乎要發瘋。
我的手幾乎無法握緊方向盤,可是我又必須克制自己,因為車上還有孩子。
在一個高檔公寓的樓下,威廉和那個混血女孩看見了走下車子的尼娜就一起迎了上去。
尼娜剛一看見她爸爸就呼喊著跑過去,威廉則立刻把她抱了起來。
我沒有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住地抖,威廉抱著尼娜走過來,說請我第二天下午 3 點過後來接女兒。
我沒有看他,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說什麼。
直到尼娜看到我的車子發動起來要走了,才忽然大聲地喊了一句「媽咪,我也愛你!」
我的眼淚立刻奔湧而出,一路上幾次遮住了視線。
那個混血女孩比我年輕和高大,更比我豐滿和性感。
我在這樣的屈辱中生活了兩年,沒有告訴俞老伯,更不敢告訴遠在法國的父母,雖然不是我的錯。
這次婚姻是一次更慘的失敗,比第一次更糟。
為什麼我在外面是個被人羨慕的對象,風光無限的著名鋼琴家,小巧玲瓏的身體被一頭滑順飄逸的披肩長髮包裹著,卻在兩次婚姻裡都被拋入無法啟齒的恥辱境地?
我開始沒有節制地瘋狂抽煙,有時一天兩三盒。
我也盡情地酗酒,反正沒有人看見。
然後我開始借瘋狂地彈琴發洩我無法壓抑的憤怒和屈辱,自責和無助。
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內心無比恐懼過,歇斯底裡過,失態地吼叫過,瘋狂地奔跑、狂跳過,也激烈地摔過不該摔
的東西。
那天我坐在琴房裡忽然醒悟到,我其實一直都戴著雙重面具在生活,很累很累,從小到大,從內到外,從單身到結婚。
只有和萊昂在一起的短暫時間內我才做了回自己。
那真是個陌生的自己,但卻是個美麗和幸福,自由和快樂的自己。
那個自己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開學不久,我報了一門美國文學課,是該校英文系的招牌課,教課的女教授畢業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頗有名氣。
那天我趕去上課,車開進校門後沿著長長的林蔭道翻過一個個減速板緩慢地行駛著,然後看到一個年輕女子背著書包獨自在旁邊的小路上走。
我第一次上課時見過她,一看就知道是大陸來的。
那次上的是大課,人多,就沒和她打招呼。
這個學校的中國學生很少,從大陸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將車開到她身邊,搖下車窗,請她上車一起去上課,她略顯猶豫後就同意了。
我們互相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我得知 L 是從北京來留學的,在英語系的寫作專業讀碩士。
我問她為什麼來美國讀寫作,而不是其他專業。
她一愣,然後說只是因為喜歡,沒有別的原因,我忽然從她那裡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一種接近真實的東西。
在幾乎所有人面前,我一直要求自己表現出一個活潑、開朗、友好,值得別人羨慕的知名鋼琴家的形象;我只穿剪裁合身的衣服,牛仔褲或燈芯絨褲,上身總穿小西服,再配一頭滑順的披肩長髮,使我看上去精致、活潑又可愛。
其實呢,我的身體很瘦小,遺傳自我父親,我知道威廉不喜歡我這樣沒有脂肪不性感的身體,還好,我的外表的確很吸引人,加上我開著紅色跑車和自身的知名度,我總能從別人看我的眼光裡讀到羨慕甚至是嫉妒。
可是在 L 的眼睛裡卻沒有這一切,她的眼睛純淨安祥,似乎只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
如今什麼樣的人專門學寫作呢?就是不為畢業後工作出路考慮,只為了內心的追求非學不可的人。
我當然知道,只有這樣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因為寫作和音樂都是對內心世界的追求,都是追求真實的感覺。
我了解那是什麼,它不會欺騙你,就像音樂一樣可靠。
我開始給 L 打電話,問她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助的,她剛來美國不久,人生地不熟,沒有車,租住在一個廣東人家裡。
她總是說她很好,什麼也不需要。
又是一個星期一,我開車去上美國文學課,那時的我必須用課業來平衡我業已失控的情緒化生活。
前一天發生的令人羞憤的經歷,仍在不斷挑戰著我忍耐的極限。
前一天是星期天,我照例從威廉那裡接回了尼娜,回家的路上,那小姑娘竟然對我說,她想要和她爸爸及那個混血女孩住在一起。
我的手開始握不住方向盤了,因為是下坡路,我只好強忍著把車停在了路邊,我壓下心中的大怒問她為什麼。
這個已經 5 歲的胖女孩直言不諱地說,因為爸爸比媽媽高興,能陪她去不同的地方玩,那個她叫做傑西卡的阿姨也不像媽媽,因為她不抽煙,也不愛發脾氣。
說完了,她才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低下了眼睛。
我什麼也沒說,麻木地楞了好半天才把車開回家。
我給尼娜做完晚飯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屋裡,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沮喪的樣子。
我不能相信我唯一的女兒竟然也開始嫌棄我了!
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感覺整個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可我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我把車開進校園後,立刻看見 L 正沿著布滿尤克利樹皮的小道上向教室方向走著,看見她安靜的身影,我忽然產生了想要痛哭一場的衝動。
她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學生,不是台灣人,不是名人,不是任何我必須顧及面子等因素而必須在其面前表現某種特定形象和展現特定表情的人;雖然她只是個陌生人,還是一個大陸來的陌生人,卻是一個最可以信賴的人。
我請她上車時,就感到自己必須做一件事了。
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灣區最好的心理醫生也對我無能為力,因為這些美國人怎麼可能懂得中國文化裡的那些東西,尤其是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那些東西可以讓人去死,但看上去卻有著風平浪靜般的無辜。
西方人最不理解中國人的地方就是“忍”了,雖然他們可以很專業地不去問我為什麼要忍,但是他們臉上一個一閃即過的眉頭微蹙,已經正確無誤地洩露了他們的好奇心。
對一個西方人袒露自己的隱私和內心,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一直不喜歡那些貌似能專業地幫助你的人,盡管有人告訴我在美國找心理醫生必須像買東西一樣“shoparound”,我卻沒有碰到過一個讓我感到滿意和對頭的人。
我把車停在通往英語系的小徑轉彎處,不再往前走了,L 有些吃驚,因為馬上就要上課了,我不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看著窗外,L 畢竟是性情中人,她什麼也沒問,就陪著我一起靜靜地坐著。
無聲勝有聲的理解在關閉了車窗的車子裡如同慢板的音樂在回蕩。
忽然,始料不及地,我突然就痛哭起來,就像山洪終於沖毀了堤壩;我哭得那樣失態,那樣盡興,那樣不顧體面,那樣舒暢,絕對是我一生中從未有過的一次。
L 沒有勸我一句,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陪著我坐在那裡。
她遞紙巾給我時,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全部。
我終於哭累了,掏出一支煙,舉了一下向 L 做了個歉意的表示,搖下車窗後就大口地抽起來。
接下來我開始平靜地,毫無顧忌地對她講起了我真實生活裡的一切:
我的累,我每天人前的千般風光,背後的萬般無奈和偽裝,我的無法訴說的屈辱和感到再也無法繼續下去的忍耐。
我告訴 L 我不想離婚,不僅因為女兒太小,也因為我對威廉還有著僅存的一點希望,我不敢對這個沒有男人的家的未來做任何想象,雖然挽回的可能似乎已沒有了;但是,我為挽救這個家做了任何事情嗎?沒有。
我的身份和習慣只能讓我除了逃避就是忍耐。
我甚至托人花錢找到了一位剛剛來到洛杉磯的藏傳佛教的密宗大師,請他為我看命理和婚姻歸宿,那位大師說,我和威廉的緣分還沒有完全消盡,所以我才會痛苦不堪。
我也告訴了 L 我在家裡如何瘋狂地酗酒,之後再更瘋狂地彈琴,尤其是在彈德彪西的曲子時,總會產生各種幻覺,鋼琴的正前方會經常出現恐怖的有著中國面孔的鬼怪,猙獰可怕,然後我就會更拼命地彈,似乎在與這些魔怪決一死戰;L 一直都沒說什麼,只是不時地點一下頭。
那天我們都沒有上成美國文學課,我請她陪我一起去幼兒園接尼娜,然後去我家吃晚飯,她同意了。
尼娜似乎很喜歡 L,但是問我為什麼這個阿姨不太愛講話。
晚飯後我送 L 回家,返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到經過今天突發的感情宣洩,我輕鬆了許多,而 L 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看似並沒有什麼特別吃驚的反應,她是一個安靜的人,但是我知道寫作的人內心都是不安靜的;她的平靜讓我對自己的突然失態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尷尬和歉意,就像一個孩子對母親大鬧一場之後,累了,然後就理所當然地睡著了一樣。
我一生裡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5 月份到了,我和 L 都是那年夏天畢業的。
L 邀請了她班上的同學和幾個朋友參加了我在音樂系小教堂舉行的畢業演奏會,我演奏了最喜愛的德彪西的作品。
演奏會很成功,那一次,我彈琴時可怕的魔鬼幻象沒有出現。
L 畢業後去了紐約另一所學校繼續讀研究所。
她走後,我又去拜訪了那位西藏的密宗大師,這一次他說我和威廉的緣分已盡。
我們終於離了婚,尼娜歸我撫養,那時我的父母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他們之前曾讓俞老伯勸過我,但是因為威廉明顯是過錯方,他們也只得接受了現實。
從爸爸在電話中的聲音裡我聽得出,我第二次婚姻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很大。
那年夏天我帶尼娜回了一趟台灣,然後去了法國,爸爸媽媽和小弟第一次見到了尼娜。
那次我吃驚地看到爸媽更加蒼老了。
回到加州後,我申請了去斯坦福大學讀鋼琴演奏的博士學位。
我再次想要開始全新的生活,我賣掉了威廉留給我和尼娜的房子,然後搬進一所公寓去住。
我把賣房子的錢都寄給了在法國的父母,讓他們改善生活,並幫助小弟上一所好的學校。
每天我去幼兒園接尼娜時,經常碰到一個叫雷恩的中年美國白人,他是去接和尼娜同一個班的兒子馬克,有時到的時間早了一點,我們就會聊上幾句。
慢慢地,我發現他似乎開始對我感興趣,總是談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居然是個精神分析醫師,正在和自己的畫家妻子分居。
後來,他逐漸對我就像有了依戀之情,總給我打電話,把自己的一切都講給我聽。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到也許他和我一樣,生活裡需要一個可以真正交談的人,我想起了 L 那時對於我的重要,就讓自己耐心地充當一個傾聽者。
可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一起帶著各自的孩子出去玩過幾次之後,雷恩開始向我求愛了。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雖然與前兩個丈夫都不同,但似乎也沒有足夠而明確的愛的成分,和我對萊昂的感情仍舊是很不同的。
可是,就在他剛對我說過他準備和他的妻子離婚後就和我結婚沒多久,他竟然又莫名其妙地開車去找他已經離開加州的妻子!他在電話裡毫無歉意地對我說,他對他的妻子還有留戀。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平靜得就好像在告訴我,他剛在超市買了幾個做晚飯要用的青椒。
我終於明白,自己再次掉進了一個陷阱,我無法不責問自己,是否今生就不該再和任何異性有任何關係了呢?為什麼所有父母滿意的人都不愛我,而我似乎也不再有能力去愛任何人了——除了萊昂,那個我心裡永遠的痛和回憶?我暗自發誓,今後再也不去碰與感情有關的任何人和事,只需專心讀書,好好培養尼娜就行了。
大約和 L 分別一年後的一個晚上,我毫無緣由地突然想起了她,也不管當時是幾點了就撥通了她的電話。
紐約那邊正是凌晨,L 被我吵醒後,不但沒有怨言,反而很高興,我們一聊就聊到了太陽升起,至少有三四個鍾頭。
我告訴她我的所有近況,包括我正在斯坦福讀博士以及和那個精神分析師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
我也沒有忘記告訴她,萊昂依然每年在我生日那天給我寄來新鮮的紅玫瑰。
我是在讀博士第二年的時候開始時常感到胸悶的,早晨起來還經常會咳嗽幾聲,但我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我知道自己近些年來抽煙很凶,所以盡量減少了抽煙的次數;可是不久以後我就第一次咳血了。
在醫院,那個高個子的猶太醫生拿著 X 光片告訴我說,我需要面對一個很殘酷的現實——我被確診得了肺癌,並且已經是晚期。
聽了醫生的這些話,不知為什麼,我心裡竟然感到一種意外的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那只是個早晚都會來,命裡已注定的結果,躲是躲不過去的。
從醫院回到家,離要接在附近上小學的尼娜還早。
我不顧一切地又抽了兩支煙,以便冷靜下來做比較理性的對身後事的安排。
不抽那兩支煙,我肯定會握不住筆的,我在一張紙上列出了下面這些需要做的事情:
1.此生需要感謝的人名單
2.以自己的名義捐一筆獎學金給法國高等音樂學院
3.捐一架鋼琴給自己獲得碩士學位的女校
4.對尼娜今後的生活和未來的安排
5.對父母和小弟的安排
幾天後我就開始了例行的放化療。
我的爸媽知道後,立刻就從法國趕來了,雖然我前年才去法國看過他們和小弟,可是再見到他們第一眼時,我幾乎完全認不出了。
我的爸媽在知道我得了癌症之後的短短幾天之內一下就變老了!
他們辛苦了一生培養出來的女兒在 42 歲時就要走了,他們注定要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悲劇了!
我在爸爸枯黃的皮膚裡和額上那些深深的皺紋裡,在讓人不敢正視的深陷的淒哀的眼神裡,看到了一個父親對生活最深的失望。
我知道,我的兩次婚姻已經讓他的自尊飽受折磨,而現在我竟要用生死離別來對他們做最後的摧殘!
上天,這一切又怎麼可能是我的本意呢?我為什麼無論做什麼最後還是會傷害我的父母——為我付出了一切一切的父母呢?
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寂靜的病房裡,雖然身體被放化療蹂躪得幾乎不屬於我了,心裡卻澄淨極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此刻和世界上所有得了絕症的人一樣,剩下的日子就是面對並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例行治療,繼續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毫無招架之力,然後就是應對一撥又一撥前來探望自己的人們,勉強地和他們說幾句話,感謝他們,然後那一天就終於來了。
人到了這種時刻,對死亡的恐懼其實已經消失,既然不能改變它的必然到來,為什麼不像能迎接春夏秋冬一樣,坦然跟它走呢?
誰說從幾十年生活的重壓下解脫出來就一定是件壞事呢?
我在台灣教過的學生很多都在美國深造,他們大都已經來看過我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縮小了很多,人瘦得脫了形。
他們看見我的第一眼,大都是露出極度意外的神情,接著就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悲傷和憐憫。
在和我握手時,我可以感到他們的手無一不在微微顫慄,因為我那雙曾經讓我一生獲獎無數的靈巧的手,現在已經枯萎成了一個老太太的手,只剩下一層皮和嶙峋的骨。
當清楚地知道和所有這些人的見面是人生的最後一次時,那種感覺是難以形容的;好像一切都是在夢裡發生的,生活和活著本身就是一個不可確定的事實,為什麼人來了又會消失?我感到看見的一切面孔似乎那樣地不真實。
再仔細想想,一生裡真正真實的東西除了音樂和萊昂之外,還有什麼呢?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一點也不假。
萊昂知道了我的情況後堅決要來看我,可是我也堅決地拒絕了他。
因為經過放療、化療後,我面容枯槁,頭髮脫光,雖然戴了帽子,但愛面子的我堅決不想讓我生命中唯一的愛人對我的最後記憶是那樣一種可怕的形象。
最後萊昂同意了,但是悲傷至極。
上個月我在醫院裡過 42 歲生日時,他從法國寄來了最後一次玫瑰,也是最大最多的一次。
玫瑰花擺滿了我的房間,我知道一定馨香怡人,可是我已經聞不到了,多次放療、化療已經摧毀我身體太多的功能。
我請人給萊昂寫了最後一封信,裡面只有一句話,
“萊昂,好好活,等著我,下輩子我一定會去找你!”
我所有想說的話到此應該說完了。
我 42 歲的人生隨時就要落幕了——太短了,不是嗎?
此刻我非常懷念我那些和我一起走過音樂之路,分享過音樂之美的人們,那些老師、學生、同學、朋友。
我知道,當年我在台灣教琴過程中遇到情緒不佳時,肯定給我的學生們造成過不小的困擾,我在此向你們鞠躬,跪求大家的原諒,並謙卑地說一聲對不起!衷心希望你們生活幸福,音樂永遠與你們同在。
對了,再說幾句吧。
如果我的一生令人唏噓,希望你們的人生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我從小逆來順受的性格與我的音樂才華似乎頗不相稱,也許有人知道了我的人生故事會難以相信。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人身上貌似不可能的矛盾之處不但是真實存在,並且發生在很多人身上。
我的鋼琴雖然彈得很好,但是我的個人生活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曲折和磨難。
不過卡夫卡不也是這樣嗎?我在那個女校的英語系選修課上讀了他的小說,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在自己創造出來的最不真實的世界裡得到靈魂的解脫;而我則是在音樂裡,在手指和琴鍵創造出的另一個屬於我自己的世界裡才能自由呼吸。
上帝讓我留在世上的時間也許只有一個星期、幾天或者更短,所以此刻我對任何事已無所顧忌。
我臨走前最想說的是:
如果可以再活一次,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萊昂在一起,即使付出的代價是會傷害我的父母,但那應該只是一時的。
想一想我後來為了孝順他們而沒有那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吧,難道不是更深地傷害了他們一輩子?我的不幸其實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我的父母不會懂。
我不敢想像他們如何能承受得了失去女兒這樣最無情的打擊,今後又會如何在悲哀中度過餘生。
可是,孝道如果與人性相違背難道還應成為美德嗎?
天下的父母,請你們把我的人生故事留作參照和思考吧。
※ L 告訴我,她給我寄出那盒錄音磁帶時,佩吉·楊已經去世了。
她說她這個朋友的悲劇人生其實也是很多在中國家庭裡長大的一代人的無奈。
※通過我與 L 的後續聯繫,我知道了尼娜後來被佩吉·楊的父母接到了法國去生活,也已經開始學習音樂。
我聽了之後不由得想,那個小姑娘的外婆和外公會不會把自己對女兒未竟的人生移植到尼娜身上呢?
小姑娘會不會成為她母親的影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也可憐那些為孝心忘記了自己最基本的需要,背負了一生懊悔的孩子們。
但願佩吉·楊的靈魂是自由的,愛自己的親人,但是不必為此付出愛所不能承受的負擔——那負擔最終壓垮了她作為一個優秀音樂家單薄的身體和靈魂。
※附註:蕭邦音樂大賽冠軍得主,查不到台灣音樂家楊珮及其人。
安息吧
※本文摘錄自「不說,就真來不及了︰紐約客的臨終遺言」一書中的故事。
楊過幾歲死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食譜: https://bit.ly/3047HvP
不少人對張慧敏「Son姐」也不陌生,作為獵頭公司創辦人兼CEO,她縱橫職場多年,見盡職場光怪陸離之事,是一位女強人。想不到原來Son姐除了出得廳堂,還入得廚房,廚藝極之了得!作為一個媽媽,Son姐施展渾身解數,務求令兩個仔女都食得開心。我們當然抓緊機會,請Son姐煮幾味,過幾招給各位觀眾。
材料:
鱲魚2條(合共大概斤半,或任何肉質比較實的魚都可以)
蒜茸 1-2湯匙(視乎個人喜好及魚的大小)
薑 數片
葱 4両
魚露 1湯匙
紹酒 1碗
糖 2湯匙
芫荽 適量
做法:
1.魚最好可以預先用粗鹽醃過夜,洗乾淨抹乾,可以先用生粉拍勻
2.燒紅鑊加油下薑片爆香,放入魚煎至兩面金黃焦香,然後放入碟中
3.再燒紅鑊加入蒜茸、葱白先爆炒,然後加入全部葱段
4.加入魚露紹酒糖煮成汁,淋在魚上撒上芫荽即可
Pan Fried Fish with Shaoxing Wine and Fish Sauce
Ingredients:
Snappers 2 pcs (around 1.5 catty total, can use any fish with firm flesh)
Minced Garlic 1-2 Tbsp (according to personal preference and size of fish)
Ginger Few slices
Scallion 150g
Fish Sauce 1 Tbsp
Shaoxing Wine 1 Bowl
Sugar 2 Tbsps
Cilantro Some (chopped)
Steps:
1. Rub salt on the fish and leave overnight. Clean the fish, pad dry, lightly coat with corn starch.
2. Heat the pan with oil, saute ginger for 2 minutes. Add fish, fry until brown on both sides, transfer to plate.
3. Heat the pan with oil again, stir fry minced garlic and scallion stems, and then add the remaining scallion.
4. Add fish sauce, Shaoxing wine, and sugar. Cook until sugar is melted and combined, remove from heat and pour sauce over fish. Sprinkle cilantro on fish to finish.
示範:Son姐
攝影:陳秉謙、葉天榮、楊于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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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評審?誰決定規則?誰定義成功?
脫離常軌、拋棄比較、放下安全感、找其他可能
允許我們壞掉、允許自己壞掉 不怕不一樣
保護你相信的價值,抵抗你所見的束縛
在乎真正在乎的
◼︎ 關於歌曲
最漫長的告別是心裡總有一個揮之不去你的位置......
錐心暢銷金曲「末班車、壞人」等作詞人馬嵩惟揪心力作,未必明天就有以後,未必終點就有結果,一樣關於愛,歌曲的出彩度除了來自細膩多層次的歌詞,還有來自陳勢安自然貫串全曲的悲傷氣質,不是宣洩和控訴,更多是深深的無力感。
歌曲詮釋困難度高,主歌與副歌高低音落差極大,尤其副歌三連音的韻味和運氣,特別挑戰歌手講故事的功力,以抒情歌拿手的勢安而言,是一項全新且開心的挑戰。
◼︎ 關於MV
特別出演:謝欣穎
陳勢安第二波抒情主打〈#你不是我的〉MV拋開包袱飾演小偷一角,與「影后」謝欣穎同台飆戲,兩人在MV中展開離奇畸戀。
MV中,陳勢安是一個成天無事在街上晃蕩的小偷,有時候在人群裡偷包包、有時鎖定路邊停好的轎車,將車子裡值錢的東西全都洗劫一空,而這也變成了他唯一的生活方式,因為他家裡面所有東西都是這樣換來的。有一天,他一如往常的在路上找尋下手目標,看見一台車內有支看來價值不菲的手錶,立刻二話不說擊破車窗,並順便把車子就這樣開走了。而當他回到住處檢查車輛時,一打開後車廂,卻突然看見一個全身被綑綁的女生,於是他將女孩鬆綁,事後卻始終問不出女孩來自何處。
兩人的相遇隨著時間悄悄起了微妙的化學反應,在每天一起聊天、相處的過程中,陳勢安竟愛上了女孩,但他一直覺得女孩有著心事……故事結尾,女孩毅然決然決定要離開陳勢安,讓曾經以為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能輕易到手的陳勢安十分難過。
◼︎ 你不是我的
詞:馬嵩惟|曲:陳子昇
聽 你沒發現 整夜說了幾遍 你有多抱歉
殘忍又那麼可憐
挽回都省略 那麼熟悉的人 何必勉強地聊天
別為難你再敷衍
過幾年 什麼感覺都會遞減
人總會改變 還好回憶會永遠
原諒我 想起從前 所以難免
還留在原點 傻得盼奇蹟出現
我曾經很快樂 很深刻 才不捨 再拉扯
你不是我的 最後我們誰能流著鮮血獲勝
感情它越炙熱 越難測 才叫人 能記得
沒想到牽手撐過曲折 結果你不是我的
當因為了解 兩人走到終點 在擁抱裡面
溫暖比傷多一點
相處多久了 我是最懂你的 要是感情能拖延
你才不忍說再見
我曾經很快樂 很深刻 才不捨 再拉扯
你不是我的 最後 我們 誰能流著鮮血獲勝
感情它越炙熱 越難測 才叫人 能記得
沒想到牽手撐過曲折 結果你不是我的
愛裡最痛的往往不是堅決 流淚告別
是明明知道早已破滅 還笑著自我欺騙 會有明天
兩個人很天真 很犧牲 但時間 更蠻橫
你曾是我的 一瞬 永恆 天空只能成全風箏
我們都努力了 緊抱著 但什麼 死去了
深愛過怎麼能再苛責 終於你不是我的
製作人:楊鈞堯
編曲:張晁毓 Dato
吉他:彭敬之
Bass:陳紀烽
鼓:李達文
第1小提琴:蔡曜宇
第2小提琴:盧思蒨
中提琴:葉棣綺
大提琴: 劉涵(隱分子樂團)
錄音師: 陳志翔 (人聲) / 潘堯泓 (鼓/弦樂) / 陳祺龍 Chris Chen (吉他 )
錄音室:112F Recording Studio (人聲/吉他)強力錄音室 (鼓/弦樂)
混音師 : 王俊傑
混音室 : 強力錄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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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過幾歲死 在 董事長樂團 The Chairman Band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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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搖滾人的電影夢,一次完成「拍電影 x 演唱會 x 電影原聲帶」三個夢想,董事長樂團貝斯手 - 林大鈞,搖滾靈魂 20 年的心血之作!
這是一部屬於台灣搖滾樂的電影,讓台灣樂迷的心中,也有一部能代表他們心中最具搖滾精神的音樂電影!
故事介紹:
20 歲的學生貝斯手娃娃(姚愛寗飾),這天晚上接到了一通電話:她的爸爸(楊大正飾)死了。
她的爸爸,是個殺人犯,這『殺人犯的女兒』身份,如同胎記般,讓娃娃永遠無法擺脫。
但,娃娃還是要回去看爸爸最後一眼。
在整理遺物的過程中,赫然發現,娃娃的爸爸,就是當年傳奇地下樂團「獨裁者」的成員之一,與著名主唱(宋柏緯飾)情同手足,跟當年女友愛麗絲(林辰唏飾)更是出雙入對,而樂團經理人(李亦捷飾)只要守護讓樂團可以繼續。
陸陸續續,娃娃透過幾個當事人的口,慢慢拼湊出當年爸爸的樂團面貌,以及殺人事件的始末。隨著接收到的訊息越來越多,娃娃越發不安,因為原本不在她生命中佔據位置的人事物,開始逐一出現,這些破碎故事的其中一塊拼圖也將解開她曾經耿耿於懷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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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不知道為啥,
一直覺得小龍女大楊過很多......
後來翻過小說才發現,
原來才大4歲而已......囧
還有要跟黃蓉道歉,
之前只有看神鵰以為你是個糟歐巴桑,
但看完射鵰之後徹底改觀,
那A差這麼多= =......
小龍女、黃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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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73.195.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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