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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個過程實際上是由一個「沒有」黃金準備的貨幣轉換為「有」黃金準備的,#幣值換算本身也基本沒有影響到購買力,但不要說是現在,就連當時都有人信誓旦旦說四萬塊換一塊的過程使得他或他的長輩財產大幅縮水。
其實我是相信某些人的財產會大幅縮水的真實性,這就是理論和現實的差距,不要說七十幾年前,就是近幾年印度政府的換鈔政策,也是害慘了了一堆人,那些存了私房錢又不識字不能去銀行換鈔的印度家庭主婦,被迫在拋棄財產或曝光財產中二選一,許多 #賺黑錢或有洗錢需要的人,#由於他們真正的財富狀況不能曝光,也選擇直接作廢舊鈔。當年的老台灣當然也有同樣的問題。
簡單來說,雙方講的都對,#幣制的轉換沒有造成貨幣本身的購買力下降,但的確會造成某些人的財富縮水,只是造成財富直接縮水的,不是幣制轉換這個政策本身,而是有許許多多的人,基於他們各自不同的實際狀況,不能或不願參與到官方的貨幣轉換機制上來。
台幣「四萬塊換一塊」往事
所謂「四萬塊換一塊」,是指1949年6月15日,台灣省政府下令將舊台幣以40000比1的比率折算為新台幣。
雖然這個過程實際上是由一個「沒有」黃金準備的貨幣轉換為「有」黃金準備的,幣值換算本身也基本沒有影響到購買力,但不要說是現在,就連當時都有人信誓旦旦說四萬塊換一塊的過程使得他或他的長輩財產大幅縮水。
其實我是相信某些人的財產會大幅縮水的真實性,這就是理論和現實的差距,不要說七十幾年前,就是近幾年印度政府的換鈔政策,也是害慘了了一堆人,那些存了私房錢又不識字不能去銀行換鈔的印度家庭主婦,被迫在拋棄財產或曝光財產中二選一,許多賺黑錢或有洗錢需要的人,由於他們真正的財富狀況不能曝光,也選擇直接作廢舊鈔。當年的老台灣當然也有同樣的問題。
簡單來說,雙方講的都對,幣制的轉換沒有造成貨幣本身的購買力下降,但的確會造成某些人的財富縮水,只是造成財富直接縮水的,不是幣制轉換這個政策本身,而是有許許多多的人,基於他們各自不同的實際狀況,不能或不願參與到官方的貨幣轉換機制上來。
長期的、間接的財富縮水,其脈絡就必須要上溯到戰爭末期。
戰爭還沒結束,各國其實已經在討論戰後怎麼整理貨幣的問題,對於當時人來說,他們主要參考的,就是一次世界大戰戰後的慘痛經驗。
由於一戰後,世界各國陸續陷入長期的經濟蕭條,各國為了消化國內過剩的生產,紛紛採取了貨幣貶值(脫離金本位)的方式增加其產品的競爭力,傾銷到世界各地,但與此同時,又在同一貨幣區域內(特別是殖民地與殖民宗主國),築起關稅壁壘。這個大家有志一同的作法,最終經過複雜的演化,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最重要的導火線。
例如日本,一戰為日本帶來戰爭景氣,但一戰後,日本經濟就陷入了長期低迷,他們也學著歐美列強將貨幣與黃金脫鉤,試圖以超貶的貨幣將貨物傾銷到世界各地,但日本人馬上遭遇困難,傾銷到歐洲或東南亞的貨物,遇上了關稅壁壘,傾銷到中國的貨物,則遇上了從五四運動以來的抵制日貨風潮。日本的菁英想來想去,找到了問題的癥結,認為之所以卡關,是因為他們沒有像英國的印度這樣廣大的原料來源與市場作為殖民地,於是盯上了中國東北,後來東北的腹地還是遠遠不夠,又再盯上華北。
這就是貿易保護主義演化成戰爭的邏輯鏈條。
二戰的侵略國,像是日本或是德國,在他們內部都有類似的「爭取生存空間」的聲浪,用來正當化他們侵略鄰國的行為,而且至少在他們內部輿論的語境下,都非常受到大眾乃至於菁英的認同。二戰末期,許多有識之士就非常擔心這樣的狀況會再度重演,於是催生了現在的WTO的前身GATT(關稅及貿易總協定),以及以美元與黃金掛鉤、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的布列頓森林體系,至少在表面上,就是為了防止各國在戰後再度競貶貨幣、高築關稅壁壘。
二戰結束時,各國都處於嚴重的通貨膨脹,由於戰爭時期大量印鈔,戰後怎麼整理貨幣,就成為最重要的課題。對當時的人來說,能夠參考的,就只有一戰後整理的經驗,基本上就是兩條路線,一種德國式的、一種英國式的。
德國的方法,說穿了就是「抵賴法」。當時的德國發行了以地產為擔保的臨時貨幣(Rentenmark),以「一兆比一」的比率回收戰時濫發的馬克,幾乎是等於將原先的貨幣直接作廢了,經過抵賴之後,最後再回到老辦法,以黃金作為保證發行新貨幣,再以一比一的比率收回Rentenmark,才算完成了戰後的貨幣整理。
相較之下,英國的方法,就是立刻回歸金本位制,實行通貨緊縮。依照當時的討論,如果通膨還算合理,則實行通貨緊縮來整理貨幣即可,但面對惡性通貨膨脹,不得已還是要採取抵賴法。
二戰敗戰後的日本,基本就是採取和一戰戰敗國德國一樣的抵賴法,有興趣的可以查一下「新円切替」、「預金封鎖」這些當時金融緊急措置令的關鍵字,由於舊台幣是直接承接日本時代的台灣銀行券,有人以為如果不拿舊台幣以四萬比一的比率換新台幣,還可以拿去一比一換回日圓,算一算賺翻了,殊不知,早在戰後第一時間,日本就已經使用抵賴法整理了通貨,在整理過程中,台日基本上是斷絕往來的,如果不是陳儀以舊台幣一比一承接了台灣銀行券,不用等到新台幣發行,這些舊幣在更早的1946年3月3日後就已經全部作廢。
陳儀承接日本人濫發的貨幣,大致上有兩個計畫。
一是當時中華民國的國幣「法幣」,正要進入戰後的貨幣整理階段,效果還未可知,陳儀希望等法幣整理完成、發行新幣時,再讓台幣回歸與中央一致。
二是陳儀打算用接收自日本的日產,作為整理台灣通貨的子彈,以當時的預想,基本可以扛下日本在戰爭中與戰後接管空窗期所濫發的貨幣,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陳儀也使用了類似日本政府「預金封鎖」的手法,把日本在最後期所濫發的武尊千圓券鎖死在銀行裡,限制持有者所能動用的比例。
但陳儀沒有想到的是,戰爭最後期,盟軍對於台灣的轟炸所造成的破壞,遠遠超乎他的想像,這個轟炸是戰略性的,可以生產戰略物資酒精的糖廠,承受了毀滅性的破壞。陳儀以出售日產所得來整理貨幣,但後來為修復炸毀的工廠,又大肆舉債,僅僅台糖一家,1946年所獲得的貸款就相當於當年台灣省整年政府總預算的一半這樣的規模,在這段時期,對公營事業的放款正是台幣膨脹的最大因素。
但要說中華民國政府拿走了台糖的存糖,導致台糖不能正常盈利,所以才需要貸款進行修復,這是把當時真實的狀況顛倒了講。實際的情況是,早在中華民國尚未接管的空窗期間,這些存糖就已經被大規模掠奪至民間,而台灣糖業由於長期有日本作為保證市場,導致生產成本過高,欠缺國際競爭力,台糖送去上海賣的食糖,最後是在面對批發價僅一半的爪哇糖的競爭之下,大敗虧輸。當時的輿論還分為兩派,一是希望台糖趕緊轉型增加競爭力,二是希望中華民國政府實行關稅保護,讓中國大陸取代日本成為台糖的保證市場,台灣本地的輿論還是傾向於後者。
但糖業畢竟還是台灣經濟的命脈,在此情況下,修復糖廠勢在必行,也因為修復所需的資金實在太龐大,也排擠了其他產業修復,這中間的取捨,也導致現在台灣人對於官方「台灣的產業不必全都恢復」一說的誤解。
對於修復台糖所需的資金,這裡的「資金」,光是有台幣並不夠,向國外購買機器設備是要用美元的,而當年的台灣基本沒有什麼賺取美元的手段,要重建台糖,所需要的舊台幣廿多億是台灣銀行印的,但美元的部分,則是中華民國中央銀行先行墊支的,一共是500萬(時約舊台幣五億)。這也就是為什麼台糖的生產成本雖然過高,甚至早在日本時代,日本本土從爪哇進口食糖都還比從台灣便宜,但日本人還是選擇向台灣購買,因為這還是可以幫日本節省珍貴的外匯。
順帶一提,在台糖重建的過程中,美國是有表達願意提供技術和貸款,至今仍有不少人對於當年政府沒有接受美國的計畫感到不解,因為依照美國的計畫,顯然修復成本更低、時間更短,因此他們認為政府不接受,這中間必有貪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並不去提,當年美國人提出的要約,是以大比例的股權移轉給美國做為條件的。接受這樣的條件,實為賣國行為。
從美國在當時國際所扮演的角色,我們就可以拉回「四萬塊換一塊」的事情上。我們先談當年的中華民國在戰後整理貨幣時,所遇到的具體問題。
首先,雖然你的國家作為戰場,殘破不堪,甚至比某些戰敗國還慘,但你畢竟是戰勝國,你可以接收敵國在本國的資產、可以主張戰爭賠款,把復興的成本轉嫁給侵略國的國民,直接抵賴這大家心理上難以接受,且對經濟衝擊太大,不利於國共內戰的局勢,在此前提下,中華民國政府也承接了台灣銀行券、汪精衛政權的中儲券,並在戰後初期就開始以庫存黃金回收市場上過量的法幣,試圖穩定區域情勢。
第二是更大的問題。當時的中華民國和各國都面臨一個共同的難題,就是隨著戰爭的進行,世界上絕大部分的黃金都集中到了美國手上,貿然採行金本位緊縮貨幣,金融必受美國支配,幣制也失去獨立性。為此,英國提出了凱因斯所設計的超國家貨幣「班科(Bancor)」作為國際貿易的清算工具,只是最終美國所主導的美元中心模式還是勝出,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美元與黃金掛鉤。這是戰後美元中心架構的開始,也由於美元直接與黃金掛鉤,各國就很難避免國內資本大量出逃到美元的狀況,這一點連英鎊都扛不住,這也是大英帝國解體的經濟上脈絡。
為了遏止資金出逃,各國政府祭出更強硬的外匯管制措施,但這一方面限制了檯面上的正常經濟活動,另一方面也使得繞過管制的檯面下經濟活動收益更大。
1946年3月,中華民國政府頒布外匯管制辦法,規定凡申請結購外匯者,限於三個月內可以進口的物品。這個辦法的初衷,本來只是杜絕投機、防止資本逃避,但實際上除了讓檯面下的經濟活動更加蓬勃,在檯面上,也使得隨時隨地可以裝船輸入的民生消費物品大舉輸入,需要較長時間製造的生產設備反而難以順利取得外匯購進。
另一方面,美國所鼓吹的、表面上十分中性的禁止競貶貨幣、禁止關稅壁壘的國際自由貿易原則,實際上起到的作用,則是獨厚當時沒有受到戰火波及的美國本土產品,這一來一往,就是一個美國貨把本地的產業摧毀殆盡的局面。
本地產業被摧毀,除了國內生產不足,也更難輸出賺取外匯,外匯不足,就更難穩定本國貨幣匯率,本國貨幣不穩定,又加速資本出逃,為了遏止資本出逃所祭出的管制又進一步扼殺了本有競爭力的本國產業,這是死循環。這些討論,都見於當時的政府資料與報紙。
再來看舊台幣與法幣。
舊台幣兌法幣的官價一直都是被低估的,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是,現在居然所有關於這件事的討論,都是說這是便於國民政府掠奪台灣的物資,這也是把實際的情況說顛倒了。
匯率政策一定都是雙面刃,貶值有利於出口,這對於當時的台灣商人來說是巴不得的事。戰後初期,台灣的出口還是以米糖為主,在陳儀政權嚴令禁止米糖出口後,米糖仍然以走私的方式繼續外流至大陸換取相對被高估的法幣,並利用中華民國政府在戰後初期回收法幣的機制,將法幣兌為黃金。在當時,國民政府打算檢討舊台幣對法幣匯率的市場消息,還曾經直接造成金價下跌,而走私的目的地福建省的福州,也成為戰後初期全中國唯一一個居然米價會下跌的地方。台灣海峽走私有其季節性,在東北季風強勁、不利於渡海走私的冬季,就以囤積的方式暫時存放,這就是在二二八事件之前,陳儀政權大規模查獲包括板橋林家在內的台灣巨商囤積米穀的歷史背景,只是這段「走私白米換取一箱箱黃金」的往事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走私的主角從台灣商人改寫成了陳儀政府的官員。
光從貨幣發行量來看法幣與後來金圓券的崩潰,只能看到這個現象本身,卻不能窮盡這個現象背後的脈絡。除了貨幣發行量之外,市場對於法幣的信心,除了上述的幾個因素之外,當然還有戰爭的因素。
由於戰爭時期中華民國作為戰場,許多國土相繼被佔領,此時有多少法幣在國民政府控制區域內流通,是說不準的。事實上,在日本佔領區中,日本人也發行軍票、或以傀儡政權發行貨幣與法幣競爭,並以包含硬搶在內的各種方法將法幣強制集中,作為傀儡政權貨幣的發行準備、套買外匯,或轉過來向國民政府控制區域搜刮物資之用。而戰時國土支離破碎,法幣並沒有辦法有一個統一的發行,這也使得偽造相對來說更容易,偽鈔充斥市面,也是一個頭痛的問題。
戰後,國共內戰繼續開打,同樣的經濟戰一樣存在於國共之間,我們現在說國民黨以金圓券搜刮人民的黃金,事實上,早在1946年,內戰的另一方中國共產黨就已經開始在其控制的區域內,以其發行的貨幣強制收購區域內的黃金現貨。而同一時期,國民政府正在釋出庫存黃金回收法幣安定通貨膨脹。在這整個回收法幣的過程中(1946年3月至1947年2月),央行釋出了庫存黃金589萬盎司中的352萬盎司(即約167公噸中的100公噸;334萬市兩中的200萬市兩)。
轉折點發生在1947年1月底,國共雙方結束了一年多以來的打打談談,撤回談判代表,這被視為可能是內戰即將全面開打的信號,引發了資本瘋狂逃亡。由於外匯有所管制,除了美元、港幣黑市之外,資本要逃,當然就集中在政府還在釋出的黃金,物價劇烈波動,也引來了米糧棉紗等實物的短期炒作,甚至借錢來炒,這就是1947年2月,也就是二二八事件的同一個月,上海的「黃金風潮」。
當時不只是民間,就連軍餉、公務人員的薪餉也都被各級主管挪用去兌換黃金,但你站在他們的立場,薪水發下來馬上因為黃金上漲貨幣貶值而縮水,那還不如跳下去跟著炒高黃金,沒準還能賺,他們也沒辦法。事實上也因為這樣的問題,有些地方政府乾脆不發薪資、改發實物。
黃金風潮所引發的物價上漲實在太過劇烈,國民政府於是頒布了經濟緊急措施方案,期間內禁止一切黃金外匯買賣、嚴打囤積走私,此時是1947年2月18日,也就是二二八事件爆發的前十天。經濟緊急措施對於防止資本逃逸效果有限(一說黃金是大規模經由陸路運至廣州再轉香港),但經濟緊急措施對於舉債炒作、囤積居奇的商人是有立竿見影的效果,除了台灣,廣州乃至於各地都有投機與囤積商人破產、血本無歸的報導出現,這也就是二二八事件中,圓環緝私煙事件之所以引發民間如此巨大反彈的歷史脈絡。
順帶一提,即使是在此時,國民政府還批准了陳儀向中央申請的490億法幣的「肥料借款」,以解決台灣本地肥料短缺的問題。之前是有國際援助台灣的肥料,但援助的肥料根本不符台灣本地的使用種類,要轉售去中國本土,中國本土農民又尚未建立使用肥料的習慣,這個問題最終還是中央解決的。
無論是當時或現在,都有研究把法幣的崩潰原因簡單歸結為鉅額的軍費支出,只是我們現在隔了七十幾年回頭看,應該看得更清楚。戰後初期開始的布列頓森林體系,它最後崩潰是在1970年初期,崩潰的原因是美國黃金儲備不足、開始拒絕讓美元自由兌換為黃金。但這個體系,其實在更早的戰後初期,它也差點崩潰。
我們先來看崩潰背後的機制。
布列頓森林體系是一個以美元為國際貿易清算標準的系統,它是建立在美國巨量的黃金儲備以及承諾美元與黃金可自由兌換之上。只是這個黃金美元雙本位的系統,其邏輯缺陷(Triffin dilemma)也是非常明顯的:
簡單的說,就是美元的流動性與對美元的信心無法兼得。
其一,如果美國對他國出現逆差,他國將賺得的美元兌換為黃金,美國所持有的黃金減少,長此以往就會威脅到各國對美元的信心,這其實就是1970年代布列頓森林體系崩潰背後的機制;
其二,如果美國對他國出現順差,則他國的美元儲備就會不足,進一步對該他國對外貿易與通貨穩定造成嚴重問題。如果美國對所有的國家都是大幅順差呢?這個整體美元流動性不足的系統性問題,實際上就是戰後初期所遭遇的狀況。
此現象立刻對世界的局勢帶來了巨變。第一個出來大聲疾呼的是英國的首相邱吉爾,即著名的「鐵幕演說」,一般咸認這是冷戰即將展開的序幕。
戰後初期,美國或美國貨在區域利益上的絕對優勢地位,事實上不斷為共產主義者所謂「美國帝國主義」的宣傳提供素材,特別是在既有的反共政權被摧毀的國家,像是日本,更是迅速赤化。在此階段,布列頓森林體系的缺陷、美國在二戰後生產能力獨存的事實,都被當做了自由貿易本身的缺陷。看到這個現象的大家,特別是年輕人,想到的根本解決之道,自然也就是直接取消自由貿易。
要維持這樣一種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貿易系統不至於崩潰,擺在眼前的明路,事實上只有一條,那就是美國對各國的直接援助,容忍美國在國際收支上的赤字來換取美元的流動性,這就是美援的基本脈絡。
由於美援在美蘇軍事對抗脈絡上的強烈連結,我們很容易忽略美援在經濟上的脈絡,乃至於將美援簡單當作一國能在戰後復興的唯一因素,而忽略了美元體系在更早的階段對他國的復興所造成的嚴重阻礙。
相較於美國的馬歇爾計畫在1947年就開始對歐洲的土耳其、希臘提供實質性的援助,美國對亞洲國家的援助則遲得多,要等到1950年韓戰爆發之後,這不是只有中華民國如此,日、韓亦然。這中間的時間差,正是本文「四萬塊換一塊」的事情所發生的舞台。
這個時間差的由來,還是要回到美國國內一直以來的孤立主義氛圍,即不干涉、不捲入他國衝突的基本態度。這個孤立主義傳統,使得美國政府,相較於干預歐洲事務,更難以說服國會去干預亞洲事務。甚至美國在二戰參戰之前對英國的援助,都尚且必須小心繞過國內孤立主義的反彈聲浪。當時美國總統羅斯福曾經提過「四大自由」的說法,我們今天常常誤用其中所謂「免於恐懼的自由」,拿來要求政府積極與造成人民恐懼的事物戰鬥,殊不知當時這個詞的意思,實際上是呼籲各國裁減軍備:「不要再打了」。
還有一點容易被忽略的,就是美國政府也必須面對國內非常巨大的同情、甚至支持共產黨的聲浪。這些同情、支持共產黨的聲音,是在盛行於1950年代美國的麥卡錫主義的肅清之下,才逐漸消失。
順帶一提,二二八事件的討論中,經常有人引用的《密勒氏評論報》關於國民黨血洗台灣的報導,這則報導的撰寫者John W. Powell,實際上是原為美國戰時情報局(Office of War Information (OWI))的運用人員,他後來因為引述中共官員的說法指控美國於韓戰中使用細菌戰而被控叛國罪。
二戰後期,美國政府雖然在檯面上支持國民政府,但也以美軍觀察團(Dixie Mission)與中國共產黨的延安方面建立官方關係,這個觀察團是在1947年的3月11日結束,隔天3月12日,美國總統杜魯門發表國情咨文,要求國會撥款4億美元支援土耳其與希臘,使兩國不至於落入共產黨手中,一般咸認這是美國支持反共政權的開端。
現在台灣流行一個說法,認為是韓戰的爆發救了國民黨。這個說法並不確切,因為韓戰爆發和中國內戰,同樣都不構成美國干預亞洲事務的正當理由。實際上使輿論翻盤的分水嶺,應該是1949年8月29日蘇聯的核子試爆,這才是普通美國人民真正有感的因素,民間輿論開始歇斯底里,也造成所謂「紅色恐慌」、麥卡錫主義等現象。哪怕這些行為客觀上救了誰,本質上都是美國人的自救。
1949年6月15日,台灣省政府下令將舊台幣以40000比1的比率折算為新台幣,有黃金作為保證的新台幣暫時穩定了下來,但事實上美元系統性的問題當然還是存在,長期下來新台幣的幣值還是不可能安定,這個系統性的問題的確是美援來解決的。但當時人並不知道,當各國復興之後,開始將賺得的美元兌換為黃金,最終一樣也導致這個系統的崩潰。
布列頓森林體系崩潰後,美國是以石油以美元計價來繼續維持美元的中心地位,這就是2001年宮崎駿導演的動畫《神隱少女》中,故事所發生的舞台「油屋」所影射的自由市場經濟體系。動畫中,大家以為自己追逐的是黃金,但實際上卻是以魔法障眼的廢土。
但那就是另一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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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期複習。不過是說林熊徵的死因沒有被記載得很詳細啊ㄎ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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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國民黨來台劫收,都直接把台灣人殺掉,然後自己吞掉,像華南銀行,本來是板橋林家經營,後來國民黨直接說你台獨,把當年板橋林家林熊徵抓去刑求,然後把華南銀行股權都吞掉(林熊徵沒被殺死是因為他太太也是浙江人,叫作盛關頤,但沒多久林熊徵還是死了,推測是被刑求受內傷,傷重不治)
此外還有陳炘,哥大經濟博士,留學美國之後回台,戰後日本離開,留下的日產國民黨想拿走,但陳炘不想把日產交給外國人(事實上中華民國至今沒有取得台灣主權),所以成立大公企業收購日產,結果國民黨來台,228就把他殺死了
裕隆當初來台灣,在竹北創立台元紡織,但竹北土地也是國民黨劫收來的。後來1960年裕隆成立車廠,說要做汽車,結果國民黨說除了裕隆以外別的公司都不能設車廠,因為要共體時艱,結果其他車廠幾乎通通倒光
然後當年台灣人有買日本車,這時候1962年,國民黨又規定計程車通通不准開進口車,通過「汽車運輸業管理規則」,計程車只能開國產車,但其他車廠都被禁掉了,只有裕隆青鳥,所以全台灣的計程車都只能買裕隆,而且賣超貴。
之後各種保護各種補助,1974年還禁止日本車進口,逼大家只能買國產,雖然後來又開放了,但各種高關稅保護
然後你說這跟國民黨有什麼關係?喔,對,嚴慶齡是國民黨中常委,所以你就知道了
我直接說,國民黨就是敗類就是渣,是台灣的毒瘤,裕隆也是台灣的毒瘤
所以台灣應該跟日本統一,以後TOYOTA就是國產車,一台30萬有找,再也不用忍受裕隆,因為納智捷最便宜一台也要快60萬,所以跟日本統一,台灣人有車開,裕隆就甲賽”
#小編支持台灣獨立
#台灣國產車一台四十萬就可以了
#不需要跟什麼美國日本中國統一
板橋林家 銀行 在 張哲生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臺北中山堂廣場國父銅像所在建物之由來 / 張哲生
你知道嗎?臺北中山堂廣場東北方的國父銅像所在之處,除了銅像是臺灣雕塑家蒲添生於1949年完成的,其餘的部分,包括承載銅像的基座及其所在的露臺,皆是日本時代的作品;臺座來自附近橢圓公園(今臺北市中華路與成都路口)裡的「祝辰巳銅像」基座(1911年落成),而放置銅像的露臺則是1935年竣工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遺跡。
1900年,日人規劃臺北市街道路而將清代臺北府城的城牆與西門(寶成門)拆除,並在西門遺址建構了一個橢圓型的公園,於1906年落成啟用,名謂「橢圓公園」,而這個地方就是戰後臺北人所熟悉的「西門圓環」。
日人祝辰巳(1865-1908)於1896年來臺,先後任職於臺灣總督府之民政局、財務局、專賣局、殖產局等多個單位。1906年11月,祝辰巳接任後藤新平成為臺灣總督府第四任民政長官,掌管臺灣民生業務,直至1908年5月卒於任內,得年44歲。他在臺灣的12年裡,對於臺灣財政制度的建立及經濟發展方針的訂定,有不小的貢獻,是臺灣在20世紀初邁向現代化的重要推手。
英年早逝的祝辰巳對於建設臺灣可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因此在他離世後不久,臺灣總督府裡便出現了為他鑄造銅像的聲音,最後由繼其職位的新任民政長官大島久滿次與當時臺灣銀行的副頭取(副總經理)下坂藤太郎擔任發起人,成立了「祝辰巳長官銅像建設會」,計畫募款一萬日圓作為製作銅像和後續維護的經費,而放置銅像的地點就選在橢圓公園。
祝辰巳的銅像乃委託藤田文藏(1861-1934)製作,畢業於工部美術學校的藤田文藏是日本培養的第一批學習西方雕塑技法之雕刻家。當東京美術學校於1899年創立時,藤田文藏便開始在其雕刻科擔任教職,前後長達15年之久;此外,他還在 1901 年與橫井玉子等人共同創設了一所私立女子美術學校,並擔任該校的首任校長。
藤田文藏在參考祝辰巳過往的照片以及和多位祝辰巳的親友會晤之後,決定以祝辰巳穿著總督府制服的模樣為藍本雕塑一尊全身立像,以他身穿佩掛著勳章的外套、左手持劍、右手拿帽的形象,來表現其開朗、挺拔之英姿。
至於用來放置銅像的基座則是由臺灣總督府營繕課技師森山松之助(1869-1949)設計,他是日治時期臺灣最重要的官署建築設計師,其著名的作品有臺灣總督府(今總統府)、臺灣總督府專賣局(菸酒公賣局前身)、臺南州廳(舊臺南市政府前身)、臺中州廳(舊臺中市政府前身)、臺北州廳(今監察院廳舍)。
銅像基座高7公尺,座身有四個造型優美的裝飾柱,底部有大角水牛頭的塑像,牛嘴為噴水口,噴出的水會流入基台外緣的水池裡,昔日《漢文臺灣日日新報》曾有相關報導:「該像臺四隅,各嵌一石製水牛首,頭角崢嶸,其上又繞以青州泥造就之甘蔗形。」文中所述之「水牛」與「甘蔗」正是用以紀念祝辰巳在財政與殖產上的貢獻。
祝辰巳銅像的揭幕式在1911年11月13日下午3點舉行,儀式一開始先由臺灣銀行頭取(總經理)柳生一義報告興建銅像的緣由,再由臺灣總督府事務官阿部滂報告建設費用等事務,緊接著,臺灣總督府官員代表殖產局長高田元治郎、臺北公會副長松村鶴太郎,與臺灣人代表林嵩壽(板橋林家)等人連番上臺致賀辭,最後進行銅像的揭幕;現場冠蓋雲集,計有數百人參與此盛會。
祝辰巳銅像及其基座就矗立在橢圓公園的中央,臺座的水牛嘴會源源不絕地吐出清水,炎炎夏日裡常有孩童在銅像四周戲水,而公園裡種植的山梔子花飄逸著淡淡的香味 ,令往來的行人樂於在此歇腳,附近還有各樣的店舖與叫賣的小販,實在是個休閒的好去處。
二戰末期,日本政府缺乏可以用來製作武器的銅、鐵等金屬,所以頒布了「金屬回收令」,於是臺灣島上大多數的銅像因而遭到鎔解,祝辰巳銅像亦無可倖免,至於基座因為是石雕的,而得以保存下來。
戰後,臺北市政府將橢圓公園裡已無銅像的基座移至臺北中山堂前的廣場上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遺址之露臺上,做為國父銅像之基座。
北白川宮能久親王(1847-1895)是1895年率領日軍攻臺的近衛師團團長,他在這一年10月28日病逝於臺南,之後被日人奉為「臺灣平定之神」與「帝國南方鎮護大神」,1901年落成的臺灣神社(今圓山大飯店前身)就是為了奉祀北白川宮能久親王而建。
而今臺北中山堂廣場上國父銅像的所在地原本是清代的布政使衙門,北白川宮能久親王於1895年6、7月間曾在該處駐營,其住宿的木造平房被稱為「御遺跡」,後來建物傾倒,改以木牌標示,之後便設置紀念碑,由臺北公會堂的設計監造者井手薰(1879-1944)負責設計。
1935年5月28日舉行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破土儀式,由臺灣神社之社官主持儀典,總務長官與臺灣軍參謀奉奠,出席者多達一百餘人。同年10月8日,紀念碑正式揭幕。
戰後,臺北公會堂被改名為臺北中山堂,廣場上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則遭拆除,改立呼應「中山堂」名稱的國父孫中山先生銅像;如前所述,銅像之基座乃使用原位於橢圓公園的祝辰巳銅像之石雕臺座,但原本基座底部的水牛首雕飾已不復見,而置放銅像的露臺即原本「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所在之建物。
國父銅像係於1946年1月由臺灣省黨部委託臺灣雕塑家蒲添生(1912-1996)設計製作,蒲添生根據國父於1924年在日本長崎演說的照片為藍本進行雕塑,表情生動、肌理表現自然,與衣服的質感有明顯的區別。銅像高3公尺、重1700斤,於1949年10月10日揭幕,儀式由當時的臺灣省主席陳誠主持。
以上就是臺北中山堂廣場上的國父銅像及其所在建物之由來。
《圖片說明》
上:日本時代的臺北橢圓公園,可以看到祝辰巳銅像及其基座就矗立在公園中央,銅像後方的西門市場(今西門紅樓)則清楚可辨。
中左:臺北中山堂廣場上的國父銅像(張哲生攝於2019年3月28日)
中右:對照之下可知,1911年揭幕的祝辰巳銅像與1949年揭幕的國父銅像,兩者的基座是同一個。
下:1935年落成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後方可見臺北南警察署,即今臺北市政府警察局之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