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入侵》:
母親遺留下來的夢靨。(有雷)
先後看了《鬼莊園》與《鬼入侵》,覺得還是《鬼入侵》的故事比較有層次,分析起來也比較有趣。《鬼入侵》大幅改編自同名小說,影集內容大致上是說一家七口的家庭搬進了怪事接連發生的希爾莊園,後來在媽媽自殺後,爸爸帶著五個孩子連夜逃跑。原本以為事情就此落幕,誰知道小女兒長大成人後回到莊園自殺,因此又喚起了剩餘五位家人對於往事的回憶。
先說,這篇影評不會討論哪幕有隱藏的鬼、結局中路克到底有沒有逃離紅房間的魔爪,或者是鬼怪與心理疾病的關聯。我就只是單純想要分享一下我自己對於影集中「母親」的分析。
➡️「淺看 “母親”」
對於西洋文學有涉獵的觀眾或許對於「缺席的母親」並不陌生。所謂「缺席的母親」,指的是文學作品中死去或者是未被提及的母親角色,比方說灰姑娘與白雪公主的生母、《李爾王》中的皇后、《卡蜜拉》、《科學怪人》、《小美人魚》、《小鹿斑比》、《美女與野獸》⋯⋯等作品。除了缺席的母親,也有所謂「可怕的母親」(monstrous mother),比方說希臘悲劇中的美狄亞、梅杜莎,或是《哈姆雷特》中的母后。而西洋文學除了關心真實存在的母親,也將觸手伸向尚未成形的母親:那些還沒有成為人母的年輕女性與不具備母性的女人。這些有能力成為母親但卻不是母親的女性們,在作家的筆下成了對社會具有威脅的反派,比如說《德古拉》中專門殘害孩童的吸血鬼露西。
以恐怖或驚悚為題材的影視作品中向來充斥可怕的母親,例如《逃》與《神鬼第六感》。而《鬼入侵》中這位先後殺害了兩位孩子的母親自然也落在這一類別中。《鬼入侵》的影集從一開始就替觀眾打下對於母親麗芙的第一印象:可怕、危險、有害、瘋狂。劇中的母親第一次出場時便是以鬼魅的形象示人,而觀眾的任務就是必須與克蘭一家人一起在恐懼中逃出麗芙的魔爪。在劇本的引導之下,觀眾自然必須將「母親」視為「幸福與和樂」的敵人。這樣的母親角色,可以理解成是母性的反轉(「保護、養育」到「侵害、謀殺」),也可以解讀為孩子與母親之間複雜的關係(孩子生活的安定程度取決於離母親有多遠),雖然難免讓人覺得劇本對母親一職有所歧視,但實際上看來頗有意思。
➡️「房子與母親」
影集中,麗芙曾將希爾莊園比喻作一具身體。將房子比擬為人體,這個概念在後現代小說與故事中也相當常見。《鬼入侵》中,紅房間被娜兒描述為「房子的心臟,喔,不是心臟,是胃」,但我倒覺得這比喻並不完全恰當。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將紅房間比喻作房子的胃臟並無不妥。胃臟負責消化食物,以利腸道吸收,而這正是紅房間的主要功用:消化房子裡的居住者。「胃」這個概念,以文學分析的角度來看,還有另一層意義:將「外來」的事物「內化」。但有鑒於希爾莊園在影集中是由女性(更正確的來說應該是女鬼)主掌的房屋,我傾向於將房屋視為女性的身體。也因為如此,我認為紅房間更適合被解讀成是逆向的子宮:一個將外來物的生命榨乾後加以吸收的器官。比起胃只是單純的將事物吸收,子宮的另一層含義是賦予新生、將一個生命轉換並交託於另一個空間,因此「逆向的子宮」或許更能解釋紅房間對於生命的侵害。
➡️「遺留人間的鬼魂」
在《鬼入侵》的原著小說中,讀者其實不敢肯定這些靈異現象究竟是主角自己精神失常所產生的幻覺,還是真有其事。在影集中,鬼魂似乎是真實存在的,但假如不是呢?假如希爾莊園沒有鬧鬼,克蘭一家也沒有遭受亡靈糾纏,那麼劇中的鬼魅又該如何解讀?我自己的看法是,鬼魅是那些揮之不去的往事。鬼或許不是真的,但是事件所留下的創傷與陰影倒是無比真實。
對克蘭家的五個小孩來說,那個糾纏著他們不放的鬼魂,恰好是自己的母親。英文的haunting,除了可以指「鬧鬼的」,也可以用來描述令人感受強烈、在心頭久久縈繞的事物;在《鬼入侵》中,除了房子本身,孩子們的心靈也像是鬧了鬼一樣,即便長大成人也擺脫不了母親當時對他們造成的心理創傷。《鬼入侵》中的「鬼」,其實也就只是象徵了「母親的遺毒」。
母親麗芙的死,籠罩了五個孩子。麗芙的靈異體驗,使得長子史蒂芬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以理性、科學的方式解構超自然現象,因為相信媽媽精神崩潰,總比相信媽媽被鬼附身容易。麗芙死後經過修復的容貌,促使了長女雪莉成為禮儀師。體質敏感的席兒,因為麗芙的一番話,從此戴上手套,斷絕與人的肢體接觸。至於曾與母親一起待在紅房間裡參加茶會的雙胞胎,小女兒娜兒從此意識到了自己終將死亡的事實,最終以同樣的方式步上了母親的後塵。而小兒子路克則是在成年後,彷彿像是想要完成母親當時未成功的流程似的,拼了命的毒害自己。麗芙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伴隨(或糾纏)著孩子們長大成人。
把鬼魂當作是超自然的恐怖現象也好,當成是生命中那些沒有解開的心結也罷,《鬼入侵》非常優雅的剖析了家人間的矛盾與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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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夏!As You Like It」
新莊高中英文戲劇夏令營
圓滿成功!
感謝新莊高中的邀請與協助,
從今年三月開始企劃,五月密集籌備規劃課程與會議,
終於在八月和學員們見面。
由我擔任課程總監及理論創作講師
邀請旅美表演碩士Judy Yang老師擔任英文獨白講師
南大戲劇系的劉昱德擔任表演課講師
小助教小隊輔則找來中山劇藝的育瀚、蔣永瀚
還有南大戲劇的黃郁晴、 吳品源來擔任。
就是希望把滿滿的大劇場帶給新莊高中的同學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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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天大雨中從劇場關鍵字出發,由我分享幾個英文詞彙在劇場中不同的意義,接著帶來莎劇故事,讓同學們上台分別「扮演」李爾王、羅密歐茱麗葉、哈姆雷、奧賽羅等角色,真正上了台,更能夠感受到表演與故事的魅力。並在Judy老師的帶領下細讀莎翁的獨白,品味古英文的節奏與韻律,甚至是上台告白、對罵。
最後就用劇本結構分析告一個段落,因為接下來的一天半學員們要在小助教的帶領下,利用這四部莎翁名劇改編成一齣十五分鐘的英文小短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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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表演課在昱德的帶領下不僅順利破冰,也讓學員們打開身體與聲音的可能性,原來這些上課偷偷打瞌睡的演員們有著滿滿爆炸的表演能量!
很快地到了課程的最後,學員們獨特的創意帶來了四種詼諧逗趣的改編──「羅密歐與茱麗葉之校園風雲」、「李狗王」、「哈母雷特」、「奧賽羅在話劇社」,無一不讓人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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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小助教們特別辛苦,每天都要六點起床,晚上到了十一二點還在網路開會甚至被我罵,郁晴不只要帶隊,還有行政上的壓力,但到最後的圍圈時刻,聽到學員們的分享,一切都那麼值得。
「我覺得我更勇敢表達我自己了。」
「原來我可以交到這麼多朋友。」
「這三天下來,我變得不一樣了。」
「原本以為會很無聊,沒想到學到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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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你們身上我們學到更多,那些單純,那些勇敢無畏,都是我們一度迷失的。謝謝你們和我們分享這三天的美好與真誠。
戲劇營開場時用了這句話,文章的結束還是引用莎翁在《皆大歡喜》裡的名句:
「All the world'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
期待未來的美好相遇。
李爾王角色分析 在 邱昊奇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在探索一個戲劇角色的進路中,我發現,觀察「立場性」對於一個人「信念的建構」所扮演的角色是很重要的。如果我們要解釋為什麼人類系統性的、並且固執的幻覺會嚴重影響或扭曲我們對事物的評斷,就必須特別考慮到「立場性」所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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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想如果有一個人,在他的社會裡,既不知道因為距離而異的投影(東西越遠看起來越小),也不清楚關於太陽和月亮的其他資訊。由於缺少概念架構和輔助知識,那個人或許會基於立場性的觀察,而認為太陽和月亮的實際大小相同。如果他知道距離和投影的原理,那樣的判斷聽起來會很奇怪,但如果他一無所知,那就不足以為奇。事實上,就他的整個立場性的特徵而言,他的信念不能說是純粹主觀的。的確,任何人在他的觀察位置(特別是在同樣缺少重要概念的情況下),在批評性的檢驗以前,很有可能會有相同的觀點。在現實裡,觀察其實是視立場而定的。人們之所以很難超越他們受限於立場的視野,「立場性」觀點的處處掣肘是重要關鍵。例如,在一個擁有貶抑婦女地位的傳統社會裡,強調婦女低劣特徵的文化規範如此根深柢固,以致於人們需要相當獨立的思考,才能以不同的角度去詮釋那些特徵。反之,當偏狹的信念勞不可破,人們就會對於婦女在社會裡所遭受的不對等和歧視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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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看見那法官怎樣痛罵那個卑賤的小偷嗎?側過你的耳朵來,聽我告訴你:讓他們兩人互換地位,誰還認得出哪個是法官,哪個是小偷?你見過農夫的狗向乞丐吠嗎?】
當李爾王對瞎眼的葛羅斯特說「一個人就算沒有眼睛,也可以看見這個世界的變化」,他也告訴葛羅斯特如何「用你的耳朵看」。這是李爾王這段顛覆政治傳統的話所要表達的重點,此外他也要葛羅斯特明白,從農夫的狗那裡,他可以看到「權威偉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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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在角色文本分析或是智識能力的開拓上,立場性的桎梏或許不是很容易擺脫,但不意味著我們不能以沒有那麼狹隘的觀點,完全或局部的超越立場性。我們可以藉由拓寬評斷的資訊達到更開闊的視野。它會是很好的挑戰,讓自己超越那個恣意痛罵「那個卑賤的小偷」的「法官」。「換個位置」一直是「看見」世界裡隱藏事物的方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