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習近平和教宗面臨共同的挑戰
從表面上看，這兩位高調訪美的世界級領袖沒什麼共同點，除了各自擁有超過十億的追隨者。不過，雖然習近平管理的是一個全球經濟和軍事大國，而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是一個精神領袖——照史太林（Stalin）的話說，「連一個師都沒有」——但事實上，他們面臨著一個共同的挑戰：他們都處在一場歷史性的鬥爭中，要擊敗那個根深蒂固的、一直束縛著前任者的官僚制度。而且，他們的使命勝利與否，都取決於這場鬥爭的結果。
對習來說，結構上的挑戰在於中國共產黨在最近25年來發展出來的異常有效的政府機制。消除了毛時代下發展出的個人崇拜，中共高層領導人學會了如何在黨內分散權力。分散政治權力改變了黨內的晉升鬥爭，從一場「成王敗寇」的競賽變成了一場有多個贏家的遊戲，削弱了鬥爭的惡性。
隨權力分散而來的，還有另一項革新：十年後，大多數高層領導人都將因換屆而退位。輕度透明化和實質上的存續性，將通過「提前確定繼任次序」來實現。因此江澤民就是以這種方式讓位給胡錦濤，胡再讓習接任——這些基本上都是按計劃進行的。
這一過程的可預測性和規律性，對中國取得令人震驚的經濟成功起到了巨大作用，而這些成功恰恰是在這種政治模式中取得的。隨著腐敗進入了這個系統，上升的經濟浪潮給高層領導人帶來了比老百姓更多的財富。但是也可以說，在這一時期，富裕的中共高層領導人對中國起到了積極作用。大致而言，領導層所受到的激勵因素與促進本國發展的因素是一致的；他們唯有讓國家先富起來，自己才能致富。
現在，習面對的就是這種政府形式所帶來的後果。幾十萬黨員的隊伍已足夠強大到會造成影響力。他們都希望自己維持在小康水平，如果可能的話，還要把他們的地位和財富傳給下一代。
然而，從總體上來說，如果黨內腐敗的勢頭不減，中共將面臨巨大的風險。最終，中國公眾不會再坐視自己創造的財富被轉移到寄生蟲似的上層階級。隨著中國經濟發展放緩，這一風險將會變得尤其大。
對此，習採取的應對措施是把權力鞏固到自鄧小平卸任25年後從未有過的高度。他的曝光率比近幾任國家領導人都要高，希望以發展個人魅力來支持自己的舉措。但是，他的反腐行動也是他鞏固權力的核心支柱。
9月下旬，習在西雅圖和幾位美國科技公司的高層說，他的反腐行動不是《紙牌屋》（House of Cards）裡那種只針對自己政治上的敵人的。這個說法為他贏得了笑聲和頭條。或許這是真的——但或許更恰當的類比是《權力的遊戲》（Game of Thrones），尤其是對拜拉席恩家族（House Baratheon）的清洗。出於誠懇的反腐動機，只清除真正有罪的人，同時又在這個過程中獲得權力，是有可能的實現的。習出於公德的原因減少黨內腐敗；但他也知道，通過這一行動，他自己的權威也將得到提升。
習面臨的一個重大問題，就是在十年任期結束後是否會像上兩位前任者那樣卸任。屆時是2023年，而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但繼續執政也會對穩定性和持續性造成巨大的風險，而穩定性和持續性對中國的進步至關重要。
由於史無前例的前任主動請辭，方濟各成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受益者。不知道他的前任——在教義上持保守觀點的本篤十六世（Benedict XVI），現在是否後悔為一個改革者開了先例，破壞了傳統。
方濟各的教皇遺產，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的反教廷之戰。教廷是一種謙和有禮的官僚制度，比中共的歷史悠久的多，而且可以說是更加的根深蒂固。為打擊經濟腐敗，方濟各解僱過官員，並指派了外部審計員。他也多次表現出自己對官僚制度的蔑視，比如搬出了傳統的教皇公寓，並在梵蒂岡官員的管轄之外有另一間辦公室。
另一個問題就是教會內累積的財富。方濟各認為這種財富是腐敗和道德敗壞。當然，無論在梵蒂岡內外，另一種道德敗壞——關於牧師性虐待的醜聞的討論，也在繼續進行。
結果是，相對於習而言，方濟各在更大程度上依賴於象徵意義和個人魅力作為反腐的武器。部份原因在於反腐這一任務的性質。和習不同的是，方濟各無法令腐敗的官員入獄或被處決。如果說習在某種程度上支持個人崇拜的做法讓人聯想到毛，那麼方濟各就是在比照前任——教皇約翰保羅二世（Pope John Paul II），他在全球的影響力幫他加強了在教會中的權力。
現代教宗制度的觀察者指出，在上世紀的梵蒂岡，沒有哪些重大的改革舉措獲得了成功。那麼方濟各有機會成功嗎？通過指派新的主教、用謙遜的榜樣做領袖，方濟各是能夠戰勝腐敗的，這是一個有趣的想像。
但是，如果不對體制內的人們施加足夠的強制力，體制是很難被改變的。方濟各是一個比習更加鼓舞人心的人物。但是他戰勝腐敗的機率並不比習更大——而且很可能更糟。――Noah Feldman；譯 趙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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