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性侵與性教育
的確是有很多可以討論
分享自己的一則童年驚嚇的經驗。
本文收錄在
«想回家的病»散文|書法作品集
烤橘子的舌頭
那是一個秋天傍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和往常一樣我在卡通結束的空檔無所事事，涼風裡有木炭的味道，推開紗門，一個穿著卡其色軍服的男人蹲在家門前，用木炭烤著什麼東西？
他是新搬來的，他們夫妻有兩個小孩，女兒還不會說話，坐在嬰兒車裡，兒子小我幾歲，他們家說著一口清晰的國語，很少和鄰居往來。一家四口有四張不愛笑的臉。
香味領著好奇心領著我的腳走去，橘紅色的火在木炭上跳，男人用筷子串了帶著青綠外皮的橘子，貼近火，橘皮上的油脂經過小火碳烤味道很好聞。我見過烤肉烤魚烤地瓜，從來不知道橘子也可以烤。
我問：「為什麼烤橘子呢？」男人啞著嗓說：「我喉嚨不舒服，烤橘子對氣管好。」我跟他說我第一次看見烤橘子。他笑著問，要不要吃吃看呢？我點頭。這是第一次，以及最後一次跟他講話。
他說烤好了，端著橘子要我進他家，我起先猶豫了一下，覺著什麼地方怪怪的說不上來，回頭又想，他的笑容這麼親切，是我的鄰居，我們家門離得這麼近，去一下不會怎麼樣吧？就大了膽子跟著他。他家很空曠沒幾樣東西，一組木沙發鋪著老氣的深色花紋椅墊，餐桌是正方形折疊桌，白白的牆壁有黃斑和手印，原以為我家夠簡樸了，他家更是。
心想：快快替我切橘子吧！嚐起來是什麼味道呢？呀──的一聲，他把大門關起來了。為什麼關門呢？我想可能是他們家習慣。我忽然想走了，又想這樣是否大驚小怪？又捨不得我的橘子。一時間，腦筋空白不能思考，嘴巴也發不出聲音，他把舌頭放在我的臉頰上，我歪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走也走不了，我的腳離地很遠，他在我第一個反應不過來的時間裡，將我端起來抱在身上。
我分不出他在向我表達什麼？在家裡，哥哥姊姊經常親吻我撫摸我的臉，每一天每一天，惹得我好煩，我知道他們喜歡我，我也不是真心的生氣，可是這個人和他的舌頭帶給我一種羞恥的感覺，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忍耐。
在萬般不能想像到底能不能吃到橘子的剎那，呀──的一聲，大門被推開了。他太太握著鑰匙，兒子牽著她的衣角，女兒在推車裡沈睡。她們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男人把我放回地面，終於我可以決定自己的腳走去哪裡，我放棄橘子，在他們肢體的空隙我跑一步又一步一離開這個不知道何以形容的，回想起來像是夢魘的地方。
「我請她吃烤橘子。」他解釋。我錯過了他太太低頭把鑰匙收進包包的臉。
我若無其事的回到客廳，爸爸正在看新聞，一面刮腳皮。我問：「爸爸你烤過橘子嗎？」爸爸說：「沒有。」我又問：「那你知道橘子可以烤嗎？」爸爸說：「我不知道，可能要問妳媽媽。」
原文載於中華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