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島東長大的我,和屹立70年的舊皇都戲院,近日總算走近。原諒執筆之際思緒混亂,但求抽離現狀片刻回首過去。
那是已經沒有電影被廣告板遮蓋的年代。不諳中文的爸爸帶我到附近的東南亞雜貨店協助搜購香料,順道買些菲律賓小食以解鄉愁。之後,他找他的上海理髮店,我去我的公共圖書館,實情獨自北角遊,然後第一次跟皇都碰面。太匆忙,印象模糊。
上了中學的回憶錄便清晰點。放學後,偶爾會由中環乘搭往北角的電車,坐上層聽CD賞街景,憑奇特的戲院屋頂做記認,是快要從英皇道駛進春映街街市的轉角提示;總站下車,穿梭人羣,翻翻雜誌玩玩貓,吃碗豆腐花才肯回家。
此等閑情雅致都是升大學搬居前的事。從來只作門外「看」,今次有幸登頂才叫我認真查閱歷史:原來有一說為「香港大會堂」先驅;皇都於1952年開幕,坐落北角這個上海與本土文化對沖的關鍵地段,前身璇宮戲院,是五十年代香港演藝殿堂;除了邀請民間藝團,當時的創辦人歐德禮先生 Harry Oscar Odell 大力引入世界頂尖的古典音樂 (登台大師眾多,而我最記得唱過其作品的 Benjamin Britten)、爵士樂表演,培養聽眾雅俗共賞;即使1959年已易手為皇都戲院,仍不時擔任音樂廳角色,如曾被租用場地邀請 Vienna Boys’ Choir 來港首演;及後其他演出無間名片陸續上映,近70年代設歌舞團表演;1995年一場四級火災改寫了皇都命運,1997年正式結業,大銀幕隱退,修建桌球室,輝煌一時的戲院慘被埋下。
如今逃得過清拆,其中有賴天台上罕見的外露桁架無懼世局變遷;一連串拋物線型的拱橋結構固然吸睛,簡潔美背後其實經過奇妙的力學考量,以支撐院內無視線障礙的無柱設計。然而,再怎樣全球獨一無二,還是少不了保育人士的極力爭取,引起社會廣泛關注;2017年戲院成功升格為一級歷史建築;2020年持有人許下將「形神俱備」的保育發展承諾。雖然仍待密切留意,但是也暫且鬆口氣;至少,人在。
踏出戲院,任封塵記憶主導方向,想重遊的地方卻很多都不知所蹤。會賣biko的雜貨店沒有了、爸爸的理髮店沒有了、貓咪沒有了 (正常也該老去吧)、yes station沒有了(笑)。
最心酸,是以前每次經過街市必定打躉的隱世美味荳花店也不見了。究竟一個地方該如何定義其商業以外的價值,如果本身沒有能獲評級的建築特色,難道就沒有保育意義?那麼,抽象如本土情懷香港精神更不知何從入手。到處在重建,想轉身離去,眼角隱若浮現熟悉的五六十年代海報!還有旁邊掛上立體白底紅字餐牌!但是卡位呢?「大廈翻新嘛,我哋搬咗嚟呢度八年啦。」於心有愧,急忙坐下吃豆腐花,繼續跟婆婆說長道短;嗯,確實是那兒時味道。餡留下來才最重要;至少,人在。
(尾有彩蛋於 IG @heyrachelmusic:真的要走了,剛好拍下電車叔叔幽默地以平凡的日常接觸,演活就讓我陪你走過。)
✍🏻2021/03/05
#皇都戲院 #再説皇都 #保育 #古蹟保育項目
新古典舞團創辦人 在 喜劇演員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專題】六本木的森美術館 VS 北角的皇都戲院
對比日本和香港,我們可以學到什麼?
東京六本木,是地價驚人的商業地段。而六本木新城森塔的頂層,就是著名的「森美術館」。
日本人有發展都市的遠見,例如森大廈株式會社的第二代總經理森稔,決定在六本木建立一個有視覺效果文化設施。
除了表面的呎價,森稔更重視「磁力」。一個當代藝術項目可以吸引到人材、資源,最後終將化為金錢。
森家族希望提高東京的國際競爭力,不局限於六本木。而當綜合能力排行榜裡,第一名的國際都市是倫敦,第三名是東京,第九名是香港。
森稔相信,國與國的比拼已太片面,都市之間都會競爭。而提高東京的價值,森稔不將經濟擺第一,選擇了文化。
這就是世界知名的森美術館之由來。
這個源起,和北角的皇都戲院,有著一脈相承的遠見。
皇都的前身是璇宮戲院,英文叫Empire Theatre。創辦人是生於開羅的歐德禮(Harry Odell)。歐德禮曾經參軍,打過香港保衛戰,甚至被日軍俘虜。
平安存活後,一次無意中感受到古典音樂的美好,於是終身致力推廣藝術文化。璇宮易手後改名皇都戲院,仍然重氣派,誰料與今日殘破的外形會微妙地不協調。
曾經,日本的松竹歌舞團、台灣藝霞歌舞團,還有鄧麗君小姐都在皇都演出過。
香港與皇都的命運驚人地相似。
建立皇都的歐德禮是外藉人士,成立之時,他已經移居香港三十年。他刻意邀請世上最頂尖的樂手和團體來港表演,讓當時的皇都戲院成為全球精英的標誌。
殘舊的皇都,已不是單憑懷念就可以守住的回憶,財團的收購還是來了。一級歷史建築的強拍價,是46億。
我們不想失去的,是一個很久沒有逛過的商場,或者是曾經屹立世界的劇場?
只保留外形並不足夠,皇都需要一次徹底的文化發展工程。正如東京核心地帶六本木,有人選擇了設立美術館,因為都市的文化程度也是競爭力,如磁石吸引更多化學作用。
收購者表示,會以保育為大前題再度發展皇都。而這個財團,是近日大圍站上蓋樓盤的發展商:新世界。
典型的大集團,典型的買地,但答案有點超出預期,皇道可以留下,不會變成乜乜山、乜之戀。
老實講,很多人都喜出望外。大概我們太耐無聽過保育,也忘記了有人願意保育。
這代的掌舵人是鄭志剛。相信鄭公子亦明白,重新發展皇都是極其複雜的任務。如果失去「藝術性」和「年輕化」,就很難為這座文物注入生命力。
就我的專業,提一點小意見。
森美術館長年改進社交媒體策略,積極進攻年輕族群,同時引進現實與網上互動的藝術項目。甚至與石川的金澤21世紀美術館合作,推廣當代藝術項目。
單純用舊時代價值去發展皇都,只會與時代脫節。翻查資料,強拍皇都後的顧問委員會,有一個是皇都商場長大的古蹟保育代表,叫吳韻怡。
她推動過兩次保育運動,一次是皇都,另一次是灣仔的同德大押,而後者已經清拆。
吳韻怡是推動皇都成為一級歷史建築的幕後功臣,除了傳統的學者和名流成員,希望新世界可以多聆聽這位保育師的意見。
發展團隊開始有這種專家,是一個好開始。
從前的Top Down概念已經失效,發展與營商一樣,從下而上才能真正貼地。
日本森美術館的數位行銷主理人,落地做過客戶服務、公關和企劃等工作,不是體驗性質,是數年之久。
由基層的真實經驗,推動一個億萬項目,才能接觸到真正的民眾,對得起歐德禮的真誠。
保留皇都戲院,對於珍惜地標回憶的人,固然是喜訊。鄭志剛講過要「形神俱備」,當然知而行難,除了世界頂尖藝術團隊,也請多發掘香港的創作人。
如果皇都要再度成為世界舞台,將香港人帶上這個台階,是一種社會責任。
森美術館所參照的指標「Global City Index」,其實正是森氏家族的智庫創立。森美術館的成功,也是東京的成功。
鄭志剛的皇都計劃引來各路團隊,能否如森美術館成為東京的磁力,不只讓時間說話,也要讓基層發聲。
以事論事,如果皇都可以再起,香港人亦樂見你成功。
鄭公子,我們都慶幸沒有失去皇都。而要重新發展的,從來不只皇都,不只北角,也不只是建築與土地。
因為從來香港如皇都。
曾經美好,如今只得空殼。未來需要的,是從下而上、珍惜人才的發展模式。
我們懷念的不是皇都,是配得上皇都的香港。
希望這個地標,可以和香港一同重新活起來。
P.S.北角舊街坊歡迎交流到底有啲咩好食……
—-————----
【Patreon:媒體研究懶人包】
帶你了解資訊戰,分析媒體亂局。
逢二、四、六更新,每周一Live,深度講媒體。文字、Podcast並行,深入淺出,希望各位G持:
https://www.patreon.com/terrylazyclass
你的訂閱,可以支持更多資訊戰分析。
新古典舞團創辦人 在 百工裡的人類學家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人類學研究中一直很重視文化與社會的再生產,也就是透過研究不同文化或社會的面向來描述一個文化或社會如何延續下去的方式。
2019年隨著文化基本法的出現,今年被形容為台灣的文化元年。但是,與此同時,台灣幾個重量級現代舞團也進行了世代交替的過程。一旦接替的世代接手並支撐起前任的擔子,那就表示這個舞團的傳統有了再生產並延續下去的方式。如果說台灣的文化元年即將啟動,那麼文化界不同的層面、領域也都需要找到建立價值之後如何延續下去的方式。
-\-\-\-\-\-\-\-\-\-\-\-\-\-\
10月「雲門舞集X陶身体劇場」演出,雲門鄭宗龍與陶身体創辦人陶冶,2位編舞家與對方舞團的舞者合作,加上雲門創辦人林懷民與5名資深雲門舞者合作演出《秋水》,組成一檔3段式節目。
鄭宗龍與陶身体舞者合作的《乘法》打頭陣,鄭宗龍以陶身体劇場特有的身體舞動方式為基礎,慢慢加入自己的東西,在原本犀利理性的陶身体風格中,透過舞者的身體緊密互動,慢慢加入有機感性的人味,這個實驗意味濃厚的舞作,整體仍不失一種當代感的俐落,與後現代眾生喧嘩般的繁複。
在《乘法》與陶冶、雲門舞者合作的舞作《12》後,節目最後以林懷民的小品《秋水》作結。舞作開場一亮相,舞者的身體語彙,就讓觀眾回到熟悉的雲門之「美」,那是西方現代舞融合東方太極,透過不疾不徐的動作,凝鍊出的溫潤優雅。
接下來將要不一樣的,不只是1973年創團的雲門舞集。2019年,恰好是台灣幾個重量級現代舞團的交棒之年:1976年創立「新古典舞團」的資深舞蹈家與學者劉鳳學,今年也正式將舞團藝術總監一職,交棒舞團中生代的得意門生盧怡全;1989年創辦「舞蹈空間」舞團的編舞家平珩,也在創團30週年之時,宣布啟動接班計畫,讓舞團資深成員陳凱怡,從助理藝術總監開始,熟悉經營舞團的工作。
這些舞團承接著蔡瑞月、李彩娥、王仁璐等先鋒早期在台灣對現代舞的開拓,從1970、80年代起,帶著台灣現代舞走向百花齊放的時代。他們不約而同在今年交棒,也象徵著台灣舞壇又要脫離另一代舞壇先鋒的帶領,走進新時代——當然,在此之前,不論是鄭宗龍、布拉瑞揚、周書毅又或是黃翊、許多中、新生代編舞家的舞作,早已向觀眾展示新世代的舞壇樣貌。只是走過2019,隨著上一代的前輩們正式放手,台灣的下一個舞壇中堅世代,真的「成年」了。
https://www.cna.com.tw/culture/article/20191116w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