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起步
把不能完成的東西完成,這是偉人,我不同,我只是把說過的東西完成,這只是男人應該做的。
一百公里的路,以平均步速五公里來說,少說要走二十小時,但這一百公里不是平路,而是山路,加上中途不能離開,很可能我要用五十小時才能完成。
回想起之前鍛煉時抽筋的情況,這次的挑戰是保存好肌肉力量,如果抽筋的話,我肯定會失敗的。
「我會堅持挑戰!」我合上雙眼,幻想著這段困難的路程,調整好自己的心態。
岑佩兒好好的打量了我一身,然後嘆了口氣:「你這人啊,心態是好,但為什麼你不肯動動腦子,曉如的挑戰不是想你死,那就一定有可以過關的方法啊!還是曉如清楚你,她早為你準備好東西了!白天行體力消耗得特別快,你就沒有想過在晚上開始走,反正第一段路是平路,你晚上走也沒什麼危險!
然後你一天兩天走不完,不會多走兩天,在路上的營地過夜嗎?就算你分三天走,也是可以完成啊!
好了,過來拿背囊吧,這是曉如要我交給你的,裡面有水、食物和露營用品!還有,這電話也是給你的,裡面有曉如的音訊,你按她的指示走吧!」
岑佩兒給我遞上一個背囊和電話:「你開始了便可以打開電話,按指示聽音訊,我們能幫你的只有這樣多,少崇,你要加油!我在終點等你!」
我有點愕然,因為這背囊是曉如的,裡面少說也有差不多十五公斤的重量,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分開走和在路途中露營休息,如此的算過來,我每晚休息補充體力,慢慢的走的確很大機會完成!
一天不行,兩天,兩天不行,三天,三天不行就四天好了!!!!
突然我覺得一切都有可能,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接過裝備後,我放下了重覆的物品,便從北潭涌出發了。
打開電話,看到背景是我和曉如的合照,這是她以前用過的電話,密碼?是她生日啊,我熟悉的按下了密碼便打開了電話,也是我和曉如的合照,電話上每天打開都看到的背景,應該是那個人最想念的東西吧。
按下了第一段音訊,曉如的聲音緩緩的說話:「少崇,厲害啊,你接受了挑戰,很多人害怕失敗,逃避失敗,以為不去做便不會失敗,可惜他們卻同時失去了成功的機會,人啊,不論男女,到了一定年紀便會留在自己的舒適圈,因為太了解自己了,所以他們很易就知道什麼事行,什麼事不行,最後好聽便是權衡輕重,不好聽便是逃避,留在了舒適圈中。
這一次的挑戰,無論你能完成與否,也對你是好事,我不在了,不能陪著你走,但這段路,不會少了我的,我會陪著你。
為什麼這樣多的人會行山,因為在生活中太多煩事,就算在家也有做不完的事,行山不同,你只有一個目的地,你只要慢慢的走,過程中,你會有時間去思考很多東西,而人在痛苦之時,能夠想得更多,什麼喜歡,什麼不喜歡,在行山也會特別易知道。
好了,先調整呼吸,背囊裡面是我為你準備的東西,應該可以讓你完成這個挑戰的,你先不用急,跟著我,我帶你一起走吧。
首先,我們先慢慢的跑去東壩吧,你可以打開我的音樂,找到跑步的歌,輕輕鬆鬆的跑吧,不用急,跟著節奏就好了。
少崇,我很高興,因為這段路程,就只有我們兩個,我們有多久沒有一起做一件事了?
少崇,加油啊!」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也習慣了對方的存在,老夫老妻也少了很多節目,也沒以前熱戀般的珍惜相處時間,就算一起去旅行的話,也各自有各自的東西做,玩玩手機也好,上上網也好,兩個人之間,還多了一部電話和俗事。
在曉如病重時,雖然我陪伴她的時間很多,但她也很難作出回應,也不像以前一樣可以隨心的聊天,我常常安慰她,堅持治療,到時身體好了,我們再一起去不同的地方,她答應了,但我也知道,這機會太渺茫了……
二人世界,對於老夫老妻來說,既是二人世界,又不是二人世界。
這次的行山,的確就只有我和曉如兩個了……很久之前她有說過叫我一起行毅行者,但一來我懶,二來我真的不太明白當中的樂趣是什麼,所以我拒絕了,現在這挑戰,也總算還了她的一個心願了吧,雖然,遲了很多,人都不在了……
我一邊走一邊的思考了路線規劃,如果定在三天完成的話,第一天走到大老山附近,第二天再走到大帽山,最後一天完成最後的平路應該是可行的;如果體力不支的話,便第一天走到西貢邊緣,第二天獅子山,第三天大帽山,第四天下山到元朗也是可以,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體能在這樣長的距離可以走多遠,那就以三天為目標,四天為後備吧!
露營,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吧……
我翻看了曉如的音樂清單,打開了第一首歌:起風了。
「我曾將青春翻湧成她
也曾指尖彈出盛夏
心之所動 且就隨緣去吧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 順著少年漂流的痕跡」
腳步放得更輕了,我呼吸著清晨帶點水氣的空氣,嗅到了草木的清香,輕輕跑動的讓我呼吸到更多新鮮的空氣。
第一天上午十一點左右,我成功的到了東壩。
我依照提示的打開了下一段音訊:「東壩啊,是我們第一次行山時的終點,唉,嚴格來說不算行山吧,全都是平路,但那時候的我們體力也很不濟,這段路的回程,我們坐了的士才能回去啊。
那時候的行山,只是我們其中一種約會,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記不記得我們當時聊了些什麼?我們一起了十二年,說過無數的話,每句也記得,那肯定是不可能,我們太多太多的聊話家常,你會記得嗎?我只記得當時好像爭論過香港地方的位置,你知道我曾經是個路痴,連西貢在馬鞍山方向也能進都不知道,你好像說了很多地方旁邊的是什麼。
你說我這樣是不行,等一下迷路了要怎麼辦,我說,有你在便行啊!我可以當個小廢物!
當時大家都沒覺得什麼,只是笑了笑算,但這些年啊,有你在,我真的當了一個小廢物,總覺得有你在便會少煩很多東西,雖然你不解風情,但有你在身邊,很有安全感。
有時啊,記憶不需要完全記得,真正記得的東西,在特定的時候地點便會記起,有時忘記,也不是真的忘記了,只是暫時沒記起。
少崇,開始真正的行山了,加油啊!越過西灣山後記得去吃個餐蛋麵,到時你便聽下一段錄音吧!」
東壩真的很漂亮,而我也要開始爬升了,第一個難關到了。
行山的意義在哪?看著像是沒有盡頭的山路,一個人的走著,即使有人在身邊,我也恐怕連說話都沒有氣,只是默默的撐著走,體力情況也還好,因為只是高度三百米的西灣山,算是頭盤吧。
西灣山是第一個難關,由平地上升到三百米高,雖然只有有兩三公里的路程,但滿滿都是台階。
為了保留體力,我二百級左右便休息一下,斷斷續續的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達了山頂,看著山頂的高度牌,我征服了它了!在山頂我迎著山風,大叫了起來,嚇到了旁人,或者對很多人來說,這是很簡單的一條路,但以我這年紀,加上沒有什麼訓練的情況,真的值得高興。
我突然發現了一點樂趣,原來成就對於旁人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於自己卻是天大的事了,旁人不會明白你高興、不會明白你失落的原因,為此而叫,對自己來說很值得就夠了!
曉如你平日行山時的快樂,我只是從旁人的角度去看,也許聽到二百米的山不怎麼樣,用了多少時間也沒有概念是快是慢,稱讚再多,也不及走一次去感受一下來得實在。
這風景,可以看到西貢的海岸線,辛苦的走上來,這風景總覺得特別的漂亮。
越過西灣山後,走到西灣村那邊,因為西灣有個小食亭有曉如說的餐蛋麵,我坐在小食亭內休息,然後打開了第二段的錄音:「好不好吃啊,這餐蛋麵是我最喜歡的,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這段路便是為了吃這個毫無特色,但卻好吃到不行的餐蛋麵。
第一座山怎麼樣?痛苦吧,但你只完成了十分一不到的路程,而且還是最易的那一截,以你的體能……唉,我曾經想過不進行這個挑戰,但我又很想知道你會不會走得完,或者這段錄音永遠都不會讓你聽到,但如果你聽到的話。
我只想說,痛苦,第一座山很痛,第二座山也很痛,直到最後也很痛,但痛著痛著,便會麻木了,當年我走到這裡時,我很悲觀,雖然準備了很久,但也很累了,只是十分一的路,還有十分九,我有想過放棄,只是我看到其他人也是一直走,我不好意思說不走。
不放棄,不放棄,不放棄,只要一直的走,便會完成,行山的開心之處正是如此,世界上有什麼難事是你堅持就會成功?不多啊,因為太多你掌握不到的事,但行山不同,你努力便能完成,對於疲憊的城市人來說,也許這就是一種久違了的快樂吧!
一步一步,踏實了,你人也踏實了!少崇,接下來的路,西灣山算不上什麼,你要朝更高的地方去走啊!看看那座山,你的目標,走吧!休息夠了,再走吧,迎接更大的目標吧!加油!」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家餐蛋麵是如此的出名,因為在你累和餓時,吃什麼也是絕對的美食,明知那湯汁只是味精,我也將那咸咸的湯都喝光了。
我想起了曉如她還在時,每次煮麵也總是落一半的湯包,她說健康一點,但永遠都是不夠味的,湯也不會讓我喝,說沒益,女人當成為了老婆後,她便成了你另一個媽媽。
她不在了,我喝光了,我心中笑說:要是健康便不吃麵算了,要吃便要吃最邪惡的,妳現在管不到我,我便再次放縱了,但妳原諒我一次吧,這實在太好吃了!我忍不住!
這時候我的背都幾乎是濕透了,體力幾乎都用上一半了,我心想每個毅行者都是怪物……
摸著我的腿,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了,我看看地圖,接下來有三個可以露營的地方,最近的是北潭坳,然後是嶂上,最遠的是水浪窩,我拍了拍我的腿,水浪窩應該不行了,看看到了北潭坳的時間如何吧,可以的便走到嶂上好了。
走著走著就到,我心中不斷重覆著曉如說的話,走吧,她說的對,人生不是太多事可以努力便一定能完成,曾經的我也想著要一路晉升,當個可以被人叫出口的高官,但官場險惡,我的出身不是太好,學校也不是傳統名校,上司們第一個考慮也是跟自己同校的後輩,他們做得沒我好也有更好的機遇,這些二十多來,我就只是跳了八個薪酬級,對於平常人來說已經是不錯了,但目標,唉,早放棄了,那不是我可以觸及的高度。
當我發現了這殘酷的現實時,我便沒以前有衝勁了,只想著平平穩穩的儲錢等退休,總是憧憬著退休的生活自己能夠掌控,但現在真的退休了,心中卻沒有輕鬆了,反而覺得人生更乏味了……
一路上想起自己的仕途,我不禁的比之前走得快,在一小段下山坡的路,我跑了起來,我想證明我是行的,我能做到,但結果……膝蓋的內側傳來拉扯的感覺,我收慢了腳步,感覺好一點,但每次我再提速時,卻傳來更麻痺的感覺,慘了……
人老了,精神在,但身體卻跟不上了,這些年來我到底把身體弄成什麼樣子了……
應該是在上下階級時用錯力在膝蓋,一個多小時我走走停停,進度極為緩慢,在山路中,你不能說放棄便放棄,即使走回頭路也要走,沒有即時投降離開的選項,除非……你想動用到飛行服務隊吧……
現在每上一級,我也會叫上曉如的名字,就像是台階是她的樣子,這一步一步都是她讓我走的,在旁人眼中應該像個神經病吧。
有沒有可能在曉如行山時,她也會一樣叫著我的名字呢?
當身邊有人離開了,我們總會突然冒出很多問題,但可以答你問題的人卻不在了,而我們卻一直在這自問自答之中得到安慰。
愛得太遲在很多人心中是一首珍惜現在的歌,可是我並不是這樣想,說真的,這道理有誰不知道,只是大部份人都做不到歌中說的珍惜,誰聽過後會將每天活成最後一天的樣子去愛去珍惜?更多人是得到一絲感動後,改變了一點,過一陣之便回復正常。
這是現實,但這不是錯,而是大家對於失去的觸動,跟珍惜擁有是兩個層次。
梵高在生的時候,他的畫作連換一瓶酒也換不了,直到他死了,畫作被大家認識,再加上一個被埋沒的故事,讓畫更令人動容;我不是說梵高的畫不好,而是如果他有好機遇,在生時成名,那這個故事便顯得沒有如此的淒美了。
想念死者,愛得太遲,一切一切都是一個在世的人自我救贖的過程罷了。
曉如說得沒錯,行山時真的可以想很多事,你控制著身體緩緩前進,只有腦袋屬於自己控制的範圍,而我現在的腦海中,滿滿都是曉如……
我放棄了比較遠的兩個營地,到達北潭坳營地時,我已經忍不住的坐了下來,今天晚上,我們便在這裡渡過吧。
看過地圖後,我苦笑了起來,原來自己只走了五分一的路,按這路途走,看來我要花五天才能走完了,背囊中有水和食物,還有睡袋和帳篷,我拖著完成不聽使喚的腿,搭起了人生的第一個帳篷,完成後總覺得隨時有倒塌的危險,但我也不管了。
晚上十點,我吃過東西和拉筋後,滿身汗臭的躺在草地上,拿出了曉如的錄音聽了起來,這是我第一天晚上要聽的錄音。
「少崇晚安,不知道你走到哪裡了,希望進度還好吧,以我對你的估計,你應該花三天便可以完成吧,所以我給你錄了兩晚的聲音,在山上過夜應該是你的第一次吧,那便好好享受你這城市人從沒感受過的晚上吧。
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想去看極光,但最終我們也去不到,因為你的工作走不開這樣長的時間,你亦覺得極光沒有什麼好看,不就是磁場所引發的自然現象吧,我懂,我都懂,我也會看維基百科好不好,但你為人就是這樣,明明一件浪漫的事卻要說得如此的無聊,你就是個冷場高手。
有時候抬頭看滿月也好,我在驚嘆,你卻說每個月也會有滿月,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凡事在表面以外,還有每個人的獨有意義嗎?
毅行者比賽中,我很記得當然休息的地方是在獅子山上,應該是凌晨四點左右,我們停下休息,打算看到日出再前進,當時的月光很美,我多麼想你在我身邊陪我看這特別累,特別美的月光,可是你應該在家中睡得像一頭豬吧!!!!你這豬頭!!!!
來,看看天空,你看得到月光嗎?希望你能看到吧,要是沒月光,幸運的話你也有機會看到星空,要是陰天的話……那只好說是你倒霉了!
這個晚上,你應該很累了,記得拉拉筋,早點休息。
以前我睡不著的時候,總會叫你說個睡前故事給我聽,當然以你的創意和幽默感,總是說一些很無聊的故事。
這個晚上,如果你躺下了,那就戴上耳機,由我給你說個睡前故事吧。
來,準備好沒有?
『曾經有一個男人他晚上趕路,最後要在山上露宿,他找了一個自以為很安全的地方,打算休息一下便繼續上路,可是沒有露宿過的他大小看山了,在很多憑藉熱能和氣味的動物和昆蟲,也被這個外來的奇特生物所吸引,還好,他生了個火讓動物們都不敢靠近,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不小心睡著後沒有人添加柴火,當火焰燃盡時,昆蟲們便率先靠別了他。
一條有麻繩粗的蜈蚣正向他走近,兩條觸角不停的探視著男子,另一邊青竹蛇正在吐舌靠近,然後突然一個美女出現在男子跟前,為他趕走了一切害蟲動物,這美女是他剛剛救過的免子精所化成的,為了報恩,兔子跟毒物搏鬥,最後雖然成功趕走了其他,但也因為毒而失去生命了!
完!』
有沒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章少崇,這種故事就是你平日給我說的那些睡前故事質素了!什麼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什麼壞人被好人打敗世界回復和平!還有一些說到一半你自己都悶得睡著了的斷尾故!好好感受一下你的創意是多麼『動人』吧!
雖然明知道你為人又悶又無聊,但我總是想聽你說故事,那些無聊的小故事。
沒有我的晚上,我會想你會不會睡得不習慣,你會不會覺得輕鬆了很多,你會不會很快便有另一個枕邊人,你會不會想我……
死亡,到底是怎樣的?你聽到的時候,我已經死了,應該也知道了,如果我死了變成鬼的話,便可以在這個時候嚇你了。
好了,不嚇你了,我給你唱首歡樂一點的歌吧!哈姆太郎,明天一定會更加開心的!」
聽著葉曉如唱著那首跅跅步哈姆太郎,她是真心的唱得很開心,每句都讓我感到溫暖。
今天晚上,沒有極光,也沒有月光,亦沒有星星,只有樹林中的蟲嗚,看來我是不走運的人。
如果這晚曉如跟我一起露營的話,一定是整晚也找事做,也許在山中冒險,也許在懸崖旁看星,也許在深夜煮麵吃,也許說著笑話和鬼故,直到她累了,我才能好好靜一下。
嗯,曉如你一直的病,也真的累了,現在靜下來,真的太靜了。
如果妳真的變成鬼,你就壓壓我吧,讓我知道你還在,好嗎?
曉如,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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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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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停停走走找不到出口 在 柴柴TV Yukari ゆかり 個人頻道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20190416 火曜日 ⛅️
今天領了YOLO JAPAN的獎金
犒賞自己來一杯星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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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陷在自己的情緒病裡
嘗試找各種方法讓自己好一點
畢竟看我這樣也會被我影響到
我試著看書、找線上心理諮詢
喝酒讓自己哭出來、尋找情緒源頭
聽到線上心理咨詢師的聲音那刻眼淚就掉下來,我以為他會用文字回應我,但他錄音給我,那個聲音是有溫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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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最可怕的是有時候
「我們不知道理由」
它就是這樣來了,很突然的。
找不到源頭,就找不到出口
醫生說有時候可能一個畫面、
氣味、一種感覺撞傷過去的創傷
都有可能再次引起憂鬱的症狀
但我們自己不會察覺原因理由
雖說是解鈴還須繫鈴人的道理
卻是自己也找不到方法解開
那是最讓我害怕的了。
這個毛病影響了我很多事情
我真的很想把它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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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想好起來,如果可以不要這樣,我們當然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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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形容這種狀況
看出去的世界給我們的感覺是
所有人都在不斷向前奔跑,
只有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那種被黑暗吸住、淹沒的感覺。
失去對這個世界的熱情和動力。
我的閨蜜看了我的想法對我說
「我在妳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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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一句話稍稍救贖了我,
對呀,還有很多人在支撐我。
加油哦,要趕快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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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半個公眾人物我常常在想
我應該要充滿正能量,提供元氣給觀眾,可是近期我覺得我真的做不到,一直走走停停也有這其中的理由,當我發作時我就沒有辦法做影片,那個樣子真難看。想要繼續完成做影片的理想,我想我一定需要治好我自己。這個樣貌可能讓人失望、唾棄,但我選擇面對我自己,第一次用文字寫下自己憂鬱的感受,謝謝你們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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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圈歐亞跨行- 從北歐到北亞》
二、天涯海角,踏上歐陸最北盡頭的真假北角
The end of the earth:Stepping onto the northernmost corner of the European Continent, the real North Cape and the fake one
(Part 2)
一西一東併排、往北向白令海伸突而去的Knivsjelodden和北角,在地圖上狀似馴鹿角。夏季一日六班的巴士,週一到週日無休,從Honingsvag小鎮發車往返北角。只需要付費、跳上巴士、經過五十分鐘,便可以抵達有暖氣、咖啡廳與紀念品店的「假」北角博物館,而要抵達「真」北角 Knivsjelodden,只能經由一條單程9公里、來回18公里的徒步道前往,前往北角的巴士會經過步道入口,不過這裡並未設置停靠點,必須另行告知巴士司機讓我在步道入口處下車。
這是災難的開始。
巴士司機讓我下車在我以為的步道入口處,旋即長揚而去,一下車我張望了四周路況又比對了地圖,感覺似乎有異,走了一段路過後,找不到步道的起始點,我開始懷疑所在的位置是否為自己認為的地點。身處荒煙漫草,所幸視線範圍內遠遠可見幾棟建築,惟一一條馬路,路邊一側座落一間茅草屋頂的紀念品商店,打算前去問路,竟然店內沒有半個人影。晃了半晌,還是空無一人出現。馬路另一側相對的坡地上座落幾戶人家,我前去探看希望能夠有人可以問路,依然不見人影。我杵在屋外欄杆前伸頭探腦,好不容易瞧見其中一戶人家窗內有動靜,不一會兒,一位穿著薩米人(*註3)傳統服裝的大嬸從屋裡朝我出來,謝天謝地,終於有人發現我的求救,然而大嬸的答覆證實了我剛下車時的直覺,巴士司機果然把我下在錯誤的地點,距離步道的入口處還有4公里!我口中謝著大嬸特地走出來幫我指路,同時心裡咒罵著巴士司機竟然在這偏遠地區把乘客下錯位置。
我無助地往前走,盤算著如果加上這突如其來多出的四公里,勢必趕不及走完步道返回出口處搭上七點半左右會經過的巴士。於是鼓起勇氣,人生中第一次舉起拇指在路邊攔便車,儘管過去的人生裡曾經搭過幾次便車,但是像這樣直接在馬路邊舉拇指卻是頭一遭。我想這裡實屬天涯海角,即便屬於熱門景點的唯一道路,汽車路過的頻率仍舊低得讓人氣餒,而每輛好不容易出現的車輛,透過車窗看見似乎都是滿載,從眼前疾駛而過。終於,一輛副駕駛座窗戶敞開的車輛緩速停下,窗裡露出一張帥氣的臉龐,霎時胸口有短暫到無法計量的怦然心動,接著透過窗往裡頭瞧,駕駛座上是一位金髮女孩,神智立刻回到現實。
“Could you give me a lift?(能讓我搭個便車嗎?) ” 我厚著臉皮詢問。沒想到,男生立刻下車將堆滿行李的後座挪出個空位讓我上車。原來這對好心的男女是從德國一路開車自助旅行到挪威,碰巧他們也正打算前去健行Knivsjelodden步道。4公里的便車,讓我省去一個鐘頭的腳程,內心感激不已。
步道的入口,僅是一方稍作整平的石地停車場,謝過好心讓我搭便車的德國男女,起初我還找不著步道從哪開始,在眼前曠野處定睛端倪半晌,原來藏身在雜草間的低矮石堆,便是步道的指引,爾後才知這條通往真正歐陸最北端的步道,大抵得靠想像力在石堆間自行劃出一條假想線,不僅考驗體力也鍛鍊腦力。
午後兩點間,我終於開始這趟單程九公里的健行,經過稍早的一番折騰,似乎剛啟程就感到疲累。走走停停取景拍攝,不出半個小時腳程,即闖入一片霧中,在極圈高緯度斜陽的照射下,折射出迷幻的光,天空是光亮卻不刺眼的白茫,腳底是濕潤卻非泥濘的青翠,如果停下步伐,旋即萬籟俱寂,疑惑著是否包圍四周的迷霧吸收掉這空間的任何聲響,猜疑著是否從模糊的視線中隨時會駛來一艘幽靈船,上頭滿載魅惑人心的嬌豔海妖。
這條步道路線景色地形的豐富變化,堪稱截至今人生中經歷過的步道之最。先是晴朗醞光下翠綠草地,爾後起霧,青翠繼續伴隨溪流延伸,看見外國人在彼岸草地上搭帳露營, 經過一番起伏坡地,翻嶺過後乍見幽幻的湖泊,從南岸瞭望正巧狀似被扯得細長的心型。繼續往前,察覺地貌漸行光禿,地面暴露出較多的岩石,風勢漸顯強勁,終於來到懸岸,遠遠看見洶騰浪潮湧入的岸口。順著陡直的石塊而下,高度很快地陡降,在這裡和幾位目測莫約八到十一歲的金髮小孩錯身,他們準備往回走,我內心不禁佩服西方家庭的觀念和教育方式,因為光是從起始處走到隘口這裡,已經耗費我兩個半鐘頭的體力,而且這條健行步道沒有人工鋪設的石階或是木頭棧道,必須很謹慎腳下的步伐,靠自己雙腳走進去多遠,就必須靠自己的雙腳往回走多遠,不管是七十歲年長健行者,還是八歲小孩健行者皆然,我好奇著想像未來有天當自己有個八歲小孩時,是否會有勇氣帶他來走這樣的步道,而能確保小孩突如其來發拗脾氣不想繼續往前走時,能夠順利理性說服小孩必須靠他自己的意志力走完全程。顯然與其花腦力思考這杞人憂天的問題,倒不如先說服此刻的自己走完全程來得實際。
從懸岸上下到海岸邊,看見石灘上矗立一座以石塊堆砌起莫約兩米的塔, 底下掛著一個救生圈,頂端插著一面挪威的小國旗在勁風下飄揚, 看到大海,以為離終點不遠,卻是這條步道最挑戰路段的起點。從隘口岸邊到終點最北端的紀念碑,莫約2.2公里,這距離若以平時習慣的腳步在台北街頭只需25分鐘,卻花上一個鐘頭。最後這段步道,簡直是小時候動動腦作業裡的連連看實境體驗,看似雜亂無章的點,循序連線最終才能浮現令人理解的圖案,而長大多年後的我,此刻正獨自在一個離城市文明遙遠的地方,從一個標記點尋找連線的下一個標記點。這裡的地形由南往北走,巨大的岩層左高右低,一路向右側海面延伸而去,岩壁不時㩴住低矮的雲層,陰時多雲的氣候,讓傾斜岩層潮濕不已,三不五時有細流由左而右緩洩而下,有好幾度眼見下個標記點就在眼前,卻被傾斜岩層上的水流所阻擋,如果冒險企圖就這樣筆直穿越而過,極易腳底打滑失足,順著這渾然天成的坡度,一路無阻地滾落入令人迷情的北極白令海。走到這裡,我突然又想起稍早前錯身經過的金髮小孩,如果他們確實也抵達終點再折返,表示他們也走過相同的路。
跟每一回的旅行一樣,目的地通常僅是點綴的配角,旅行的過程才是構成旅行的主體。真正北角的終點,說穿了,是一個樣貌極度普通的紀念碑,跟這個設計領先的北歐國度形象有著令人錯愕的落差。然而從這裡可以向東眺望前一日去的「假」北角,看見濃厚的雲霧像棉花糖機裡的糖絮纏住北角的斷崖,連座落其上的北角博物館都完全被遮蓋住,想必今天簇擁在博物館內的遊客又要失望,無法親眼目睹永不沈落海面的午夜夕陽。我想,這是當我如果有幸活得夠老、膝關節退化後所無法觀賞到的景致,然而到時候我依然可以搭乘有暖氣的觀光巴士,輕鬆抵達北角博物館,一面啜飲要價不菲的熱咖啡,一面看著夕陽泛著霓虹晚霞,在北角地標金屬地球儀雕像後方的海面上,以優雅弧線緩速地輕柔畫過白令海水平面。
抵達Knivsjelodden的最北端紀念碑地標,我稍作休憩,順便把背在身上剩下的大部份食物吃完減輕重量。不多久,好心載我一程的德國男女也抵達終點,他們的腳程很快,因為他們載我到達步道入口的停車場後,先是在車上煮午餐用餐完才開始健行。寒暄過後,我看著他們肩併肩坐在懸岸岩石上的背影,在地球很北的陸地一同眺望世界更北的海洋,我看見了一種雙手共攜、雙腳徒步才能抵達的浪漫。
回程首先得再度通過那溼滑的傾斜岩層,不過至少大概知道方向,不像來時必須不斷尋找前進的方位。回到灣岸隘口處,比來時快了二十分鐘,接著來時陡直而下的懸岸,現在成了令人上氣不接下氣的陡直而上。回程啓程一個鐘頭左右,我竟已經開始感到飢餓,身上只剩少許巧克力球裹腹。沒過多久,腳程輕盈敏捷的德國男女便趕上,然後先行而去,我後來相當懊悔當時抱著抵達停車場後再與他們互留聯絡方式的天真念頭,因為這是最後一次與他們交會,他們的腳程實在迅速驚人。
經過心形湖區的青草坡地後,大霧一片,儘管此時天色未暗,視線能見度極差不到十公尺,霧中只能尋著腳下看似人類踩過的軌跡前進,而用來做標示的石堆也只能走到視線範圍內,用來確認自己往回走的路徑是對的。走著、走著,突然遍尋不著下一個標示用的石堆,我疑惑著,往前再走一小段路四周一片迷茫的曠野,前進的距離顯然已經超過理當出現下一個標示石堆的距離。我試圖找路,為了確保自己若找不到去路時,至少還能夠順利退回確定的最後一墩標示石堆,在周圍三百六十度樣貌近乎相同的迷霧草地曠野中,記住來時的方位。大霧中傳來此起彼落禽類的叫聲,此外沒有任何人類文明的聲響,我摸索著向走來方向約逆時針120度的方位走一段距離,依稀看見霧中隱約有個疑似石堆的尖塔黑影,抱著一絲希望快步前去,等到靠近至能夠看清的距離,定睛一瞧,竟是一隻體形龐大的黑鳥站立在石塊上,而看清的一時間,牠與我同步受驚嚇,扯著尖銳的嗓音拍翼離去,消失隱沒在大霧中。恐懼隨之而來,因為最後一絲希望也幻滅了,確定自己真的在天涯海角的荒郊野外迷路了。晚上八點半,到此時已經出門走路七個多鐘頭,身上食物已經殆盡,又累又餓又冷,手機電信收不到訊號,我盤算著這裡野外沒有肉食性動物,生存的敵人大概是失溫,得等到隔日上午大霧散去才有機會,也盤算著如果不幸在此永遠地失去體溫,至少iphone裡世界迷霧App(*註1)的GPS定位,可以記錄下生命裡最後的足跡。短暫驚嚇過後,憑著身體方位的記憶,我往回走,打算走回最後確定的標示石堆附近,再重新找路。忽然之間,迷霧裡出現幾個人影,我仿佛重生般地正準備對他們吶喊時,發現他們不往我這裡卻往另外的方向離去,霎那間,我便明白我迷路的所在,我快步帶跑地跟上,原來的步道必須跨過一道莫約一米寬的水流,然而顯然許多人也曾經走錯,並沒有跨過水流,而是順著水流的這岸草地繼續走,踏出一條小徑,錯誤岔路十米處竟又堆著一堆令人誤解的石堆。
我很快跟上這幾個像生命曙光的人影。這四位瑞典人很快發現我,並且在休息時開了話匣,我告訴他們就在遇見他們稍早五分鐘前在大霧中迷路的事。最後的路程中,其中一位瑞典人Andreas 說「還有兩公里」、「還有一公里」,我很好奇為何他知道還有多遠,他告訴我在瑞典每個小朋友小時候都要參加童軍課程,而且永遠記得「健行要帶地圖和指南針」!他手上有份精細的地圖,步道中每個轉彎、每個溪流、湖泊都有精確標示出。最後原本據說五個小時的Knivsjelodden路線,加上被巴士司機下錯地點、大霧中迷路的時間,我花了八個多小時也終於完成。經歷過這一遭,我想我永遠記得了。
*註1: 世界迷霧:一個台灣人所開發是用於iphone的App軟體,可以在沒有網路的狀態下以
GPS收訊定位記錄行跡,可以累積等級的遊戲性質軟體,適合愛好旅行的玩家。
*註3:薩米人,Sami,為生活在北極圈裡的傳統游牧民族。
我一個人停停走走找不到出口 在 1K - 就忘了吧『在那些和你錯開的時間裡我騙過我自己以為能忘 ...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像你一樣的存在不存在 分開了一個春秋又冬夏 對你的思念他還在掙紮 我一個人停停走走找不到出口 在那些和你錯開的時間裏 我騙過我自己以為能忘了你 ... <看更多>
我一個人停停走走找不到出口 在 [創作] 青煞玉:花溪傀村09 - 看板marvel - 批踢踢實業坊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從天亮到現在我們也沒做多少事,轉眼卻已經中午了。
生死局內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晝短夜長是常態,可以瞎耗的時間不多。局內時間越接
近「拐點」,狀態也會越趨危險,所以入局初期是最適合蒐集情報的時候。
所謂拐點,用遊戲來解釋,就是出現關鍵選擇的時機。
如果在最後的拐點到來時,入局者還沒參透要如何破局,那這場生死局大概就沒救了。
以現在這場局來說,拐點沒意外的話會是紅花祭那天。
所以我能理解為什麼梁哥這麼積極的想要和黑嬤搭上線,不過我不能理解的是花年歲
這麼積極的給梁哥夾菜是怎麼回事啊?妳有空的話多開點餐桌話題,我們好套話啊?
「你剛剛搬那麼多東西,多吃一點!」
這是拚命把肉質鮮嫩的苦花魚夾到梁哥碗裡的花年歲。
「對啊,來!你們再多吃一點!肉丸還有很多!」
這是把所有人當成餵不飽的孫子在餵的黑嬤。
黑嬤準備的料理意外的正常,沒有難下嚥的肉或整盤的蟲,飯桌上擺的都是家常小菜。
滿桌飯菜飄香,掩蓋了入門時讓人介意的淡淡草味。
我坐在梁哥旁邊,端著一碗清湯在喝,用客套話婉拒黑嬤熱情遞來的肉丸:「謝謝阿嬤,
我剛有夾了,很好吃。可惜平常中午吃不多,吃不太下哈哈。」
我們四人圍著一張圓桌,座位依序是梁哥、我、花年歲、黑嬤。坐我旁邊的花年歲見不慣
我挑食,趁梁哥和黑嬤在講話時湊過來說:「你好歹也吃一點,有些是我煮的欸。」
「吃什麼?這裡又沒我能吃的東西。」我手捧一碗湯喝半天,還得喝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妳知道現在這裡對我來說,最好吃的是什麼嗎?」
「什麼?」
「就是妳。」花年歲以為我在亂說話,還用力拐了一下我的腰,害我湯差點灑出來。我拿
穩碗,心裡只想嘆氣:「沒在說笑。你們吃這麼香,害我現在越來越餓。」
我又啜了口沒滋沒味的湯,「所以妳趕快開個話題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吧,拜託了。」
花年歲只知道大部分食物對我來說都難以入口,但沒問過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或許她認
為這是有點隱私的事,就算疑惑,也不好開口。
「嘖。」她神色微凝,到底還是放棄追問,轉頭和黑嬤搭起話:「對了阿嬤,我們吃完飯
就去市集嗎?家裡米缸快見底了,可能得補一些。」
黑嬤點頭附和。果然和花年歲說得一樣,她們生活過得很規律。
午飯吃完,我和梁哥看黑嬤腰不好,走沒兩步路就要歇一會,便協助收拾了碗盤。
「你們放著、放著就好。」黑嬤還把我洗碗洗到一半的水關掉,「年歲啊,去削水果!」
「哎呦阿嬤,難得有人要幫忙,妳就讓他幫啦。那我朋友,讓他做點事沒關係!」
「妳朋友?啊妳都待在村裡,還會有朋友喔?」
「阿嬤,妳怎麼一臉我交不到朋友的樣子?我當然有朋友!去年紅花祭認識的。」
花年歲扶著黑嬤走到搖椅休息,完全沒有要和我們這些客人一起收拾的意思,心安理得的
幫黑捶起背來。
客廳裡的配置很簡單,圓餐桌,幾張木凳,入門處的矮櫃,和那張黑嬤正坐著、看起來半
夜會無風自晃的木搖椅。這樣,就是全部傢俱了。
因為入局的關係,花年歲現在臉上脂粉不施。卸下濃妝後,她在局外散發的柔媚淡了幾分
,那雙大眼依舊水靈,淚痣因為笑容而微微上提,乍看之下就是清秀孝順的農村少女。
午後陽光被屋外樹蔭篩過,斜斜的照進屋內。搖椅聲規律沉穩。
那畫面太過和諧美好,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忘記自己是在生死局裡。
「你們這樣,黑嬤我實在是揪甘心。」黑嬤雙手交疊在下腹,闔著眼,搖椅晃呀晃的,「
村裡已經很少人會和我講話嘍。年歲啊,妳有沒有和妳朋友說過阿嬤的事?」
花年歲愣了下,按摩到一半的手一頓,搖頭。
黑嬤感覺到她的反應,笑著抬起眼皮,「怎麼不說?我們這小村子,沒多少趣聞可聽,有
也都集中在我這個孤單老人身上了。想當年啊,我一個人懷裡抱著小娃娃從著火的屋裡逃
出來,那可真的是英勇!」
黑嬤說著說著,撩起褲管,露出小腿被火吻過的燒燙痕跡。
她俏皮的彎起眼,指著腳說:「你們看,風乾橘子皮!」說完自己大笑。
「我家十幾年前失火,就只有我抱著女兒逃出來。」黑嬤往前傾身,沒有再搖晃椅子,雙
腳穩穩地踩在地上,「所以村裡說我命中帶煞,剋夫剋親,才會家裡失火,女兒又瞎。」
「阿嬤!」花年歲皺眉,很不認同的反駁:「那是他們在亂說!」
「年歲啊,阿嬤不是跟妳說過,不要一直皺眉?這樣老了容易有皺紋!」
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祖孫完全無視我和梁哥的存在,話題一轉,就這樣在我們面前鬥起嘴
來。黑嬤對花年歲確實很好,看她們倆相處,我能理解為什麼花年歲會想捍衛黑嬤清白。
梁哥晾乾擦桌子的抹布,走來我身旁。他的注意力自入門後就沒離開過黑嬤。
「你覺得我們聽到的是村人的偏見,還是現在這些都是黑嬤的演技?」我問。
他思索一陣,輕輕搖了搖頭,「這晚點再討論。」
不確定的事說出口,只會造成別人偏誤的判斷,他不想要現在就影響到我。
雖說在局裡一旦過了拐點,原先看起來沒威脅性的任何一個局中人都可能置人死地,但一
般來說,那些看起來精神瘋癲、身體異化的人還是比較需要提防。就這點來看,無論是四
肢開始出現草化狀態的村人,或是話說不好的花良,都比黑嬤還要來得危險。
可謠言通常都是這樣的,既能來風,必有空穴。
就算多有偏差,也非全無原因只是,究竟偏差多少,這就很難說了。
我和梁哥吃完飯,整理完,就藉口先和黑嬤告辭,說是要在村裡隨處逛逛。但其實我們倆
根本沒走遠,等黑嬤攜著花年歲出門,我們後腳便又繞回到黑嬤木屋前。
黑嬤家的位置在花溪村末端,往後就是荒山,無路可走。村人把這裡當禁地,避之唯恐不
及,是以我們兩個鬼鬼祟祟的躲在屋旁,也不會有人發現。
梁哥估算了下黑嬤會回來的時間,說:「我們分兩頭查,我去屋內,你去後院?」
中午那頓飯不算白吃,梁哥大概也是解過不少局的人,一踏進黑嬤家就習慣性先把屋內構
造掃過一眼,和我進花良家時做的動作一樣。
大體而言,黑嬤家的結構和花良家相差無幾,一樓客廳廚房,二樓則一樣有三間房。花年
歲出門前偷和我說,從大門方向往二樓看,由左到右分別是她房間、黑嬤房間和書房。
我對梁哥的分配沒意見。比起那間不能進的書房,我對花年歲說過埋有五墳無名墓的後院
更感興趣。依這兩個位置在空間上的隱蔽程度來看,真要有什麼問題,書房肯定也比較難
處理。梁哥靈絲操得那麼活,輪不到我這隻病貓打頭陣去探那間房。
「行,那就這樣。」有可靠的隊友,我樂得躺分。
話一說完,我轉身就準備去後院玩耍。
「等等。」沒想到走沒幾步,梁哥卻忽然喊住我,「你那位朋友我就直說了,花溪村
從滅村到現在已經過了百餘年,她絕對不是人。但看著也不像精怪,你可清楚她背景?」
「梁哥,你也真的是問得很直接。」
我有些好笑的說:「如果花年歲背景有問題,那我身為她朋友,又怎麼會和你講?」
「她是局中人,她的背景會影響到我判斷。」梁哥完全沒被激到,他停了會,又說:「不
說也可以,出問題你負責解決。」
那可不行,有腿不抱是傻子。聽梁哥這麼一說,我馬上供出資訊:「據她自己說法,她不
知道自己是怎麼死而復生的,身亡前記憶全失。但如果你是問我的看法......」
我手支在下巴,想了想,笑說:「我會猜,她原本就是死後能修成妖的人。」
「雖然原因還不確定,但她魂魄的質量比常人還要好。現在這樣人不人、妖不妖的,是因
為她缺了一魂一魄,花姊自己又傻傻的,不知道要處理。」
「缺了一魂一魄,你還帶她入局?」梁哥問。
生死局之所以會被歸為邪陣,其中之一的原因就是它會在無形中蠶食入局者心魂,並轉為
設局者的養分。無論最後有無成功破局,從入局開始,就是在消耗自己精神。
但生死局雖然解局風險大,若能破局,報酬也很誘人。生死局破局後會自行塌縮,凝成的
魂晶是天價的大補品,小小一顆,就對想要增強自己魂相的修者大有助益。
「她想找的東西在局裡,怎麼有不讓她跟的道理?」我攤了攤手,轉頭往後院走,「別擔
心,我入局前有幫她安過魂。你看她現在活蹦亂跳的,剛剛還有力氣笑我,不用緊張。」
拜託,我都還能在這裡死撐了,輪不到花年歲出事。她傻人有傻福,免驚啦。
這次梁哥沒有再叫住我。屋子旁有條鋪石小徑可以繞到後院,午後陽光照射的角度打在屋
子上,恰好能在後院落下整片陰影。
空氣裡有種薄淡的濕土氣息,或許是心理作用,我感覺周遭溫度愣是比屋前低了不少。
修剪整齊的矮灌木種在周圍,一如花年歲所說,有數個無名墓冷冷清清的立在院子裡。墳
前泥土異常鬆軟,我輕踩了下,甚至能壓出印子。
之前花年歲和我說,院裡有五墳無名墓。我現在一眼看去,一二三四五,確實是有五個大
小差不多的墓都立了石碑,碑上無名,自然也沒有生平。
可是除此之外,在第一個墳墓旁,還多了一個小小的,相對不起眼的小墓。
這個墓前的土就是扎實的,石碑也有刻字,歪歪斜斜,寫著六字:愛犬老黃之墓。後頭還
加上生卒年,那時間以人來說太短,只有九年,卻差不多就是狗的一生。
我看向那碑上卒年,還剛好和花良日記裡記錄的二月二十四日年份相符。
這樣一來,若村人所說無誤,事情幾乎已經串起大半。一八三五年的二月,陰雨綿綿,連
日大雨讓溪水暴漲,黑嬤女兒為了救這隻名叫老黃的狗,不幸溺亡。
而後,黑嬤為了復活女兒施了邪術,導致花溪村出現草傀,最後落入滅村的絕境......
我站在老黃的墳前思考。若照這脈絡推論,那花良為何會瘋成這副模樣?有一可能是花良
在二十四日目睹了女孩溺水,對自己沒救到女孩耿耿於懷,自責演變成心魔。
所以......是因為愧疚?
野溪暴漲,貿然出手救援的下場,可能會是一命搭一命。
這道理花良應該也清楚,在那情況下沒救到人,有至於愧疚至此?
六個墓前都擺了鮮花,一束一束整齊放著,想來是黑嬤今早才擺的。當年的事發生至今,
也已經過了十年。十年如一日,黑嬤每天供上花,將這小小後院修剪得整整齊齊。
種種行為,皆是在思念故人。
黑嬤如此重情,又待花年歲如親生。如果我是花姊,可能也不相信黑嬤會加害自己。
餘下五個無名墓埋的是什麼,其實也不難推測。但為求保險,我還是撿了段樹枝,小心翼
翼的踩著少數沒有被翻動過的土面走到第一個墓旁。
我把樹枝當作香拿在手中,和土下沉睡的朋友慎重問好。
「妹仔,等等若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的我計較。」
說完,我蹲下身,動手把墓前鬆土挖開。地表下層的土壤比表面的還要潮濕,隱隱約約帶
有腐敗氣味,和一股特殊的草香。
坑洞在挖掘下變深,沒多久,樹枝底端抵到了某個實體。我把洞口再挖大,失去正常皮膚
彈性的額頭露了出來。在鬆落的泥土下方,一顆眼珠子渙散瞠大,死死地望向天空。
我眨了眨眼,往下翻開她右手處覆蓋的土,確定這是昨晚追著我跑的那隻草傀。
草傀沒有闔目,蔓生屍斑的臉面無表情,遭人挖墳也不起反應。
如果趁現在把這些失去行動力的草傀處理掉,算不算是一種破局方式?
但轉念一想,破局除了阻止花溪村的災厄,還得完成村人心願。
這句話乍看之下沒問題,但其實話中藏有陷阱,因為黑嬤也是村人之一。照黑嬤對這些草
傀的態度來看,我對這些草傀動手,就是和黑嬤為敵。
雖然黑嬤現在看起來很和藹,但誰知道她如果生起氣,會不會產生異變?
想想還是別打擾這些小妹妹睡覺比較妥。
後院除了這幾個墓之外沒有其他東西,甚至連堆放雜物都沒有。我在墓邊把翻起的土蓋回
去,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就聽到梁哥在屋內喊我。
我應聲回到屋裡,看到他停在二樓書房前,指間繞著靈絲。
他往正在上樓的我看來,「後院有發現什麼嗎?」
「欸恭喜,有問就有。」我簡單交代:「有六個墓,其中一個埋狗,就是你猜的老黃。」
「另外五個是無名墓,埋晚上出來溜搭的草傀妹妹們。那草傀哼的曲子,你有聽過嗎?」
草仔靈、草仔妹,請妳回來咱身邊。夜夜拜,紅花祭,夜裡滴血養精氣,祭滿換得一身新
。第一年,換右手,第二年,換左手。三年四年換雙腳,五年換得好身軀......
「有,這我也聽過。」梁哥想了一下,「但你說人的墓只有五個?」
「我確定是五個,你也認為還少一個是吧。」
我接續他的話說:「五年分別對應雙手、雙腳和軀幹,如果每隻草傀都貢獻其中一部分身
體,那恰好就是五個墓。但是,就算第六年的頭還沒找到,其實還是少了一個墓」
梁哥思路果然和我在同一道上,「少了黑嬤女兒的墓。」
我點頭,「照曲子描述,黑嬤女兒應該是要『回來』的人。可是她的屍身在哪?」
後院的資訊交流到這,梁哥視線又看回書房木門。
「我覺得在裡頭。」他說:「另外兩間房沒什麼東西,但這間書房不只房門有鎖,裡面還
有上了陣法。我能用靈絲開鎖,但如果要解陣,會造成一點動靜。」
我聽完他的話,走去試了一下門把。
在指尖碰上門把霎那,絲絲黑氣自門縫裡溢散而出,觸膚即蝕。我趕緊縮回手,很不要臉
的躲到梁哥身後抱怨:「太兇了吧,黑嬤女兒脾氣有這麼不好?」
梁哥看黑氣持續散出,半步不退,淡淡說了句:「我要進去,幫我注意外面情況。」
「你有熟陣法?」我問。
「略懂,不熟。」梁哥說得輕描淡寫,「但解小陣還行。」
他靈絲早已繞上手,想來是本就打算在黑嬤回來前嘗試開門,只是在等我回來幫他把風。
共識一成,梁哥五指微彎,繃直的靈絲自他指尖竄出。
纏在他手上的靈絲泛出流火,強度遠比當初縛我門上的還要熾盛。
自房內洩出的黑氣如臨大敵,絲絲縷縷的繞上靈絲,想吞噬烈焰卻反倒被火勢纏燒,黑氣
縮了下,如蚯蚓鑽回房內。
開門的進展好像還不錯,但就在梁哥要甩出第二手靈絲時,我打斷了他的動作。
「等等。」我示意他先緩緩,輕壓著耳下說:「門外只有一條路,遠處有腳步聲,是黑嬤
她們回來了。有點早,我懷疑是局裡的時間流速在搞我們。」
「現在從正門出去一定會撞上,這房子有沒有其他出入口?」
梁哥搖頭,「剛剛有找過,沒有,連從窗戶翻出去都會被看到。」
他收回靈絲,看了眼書房說:「先屋內找地方躲,別驚動黑嬤。」
不過,這屋子也就那麼大,我們兩個長手長腳的人,有哪裡能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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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25.99.49 (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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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說我每章的字數已經從一開始的三千多慢慢增生到五千多ㄌ...
(認錯人就尷尬了)
我再來問問我的手和腦袋願不願意加班 <- 慣老闆
※ 編輯: DeepDreamS (101.12.25.144 臺灣), 03/11/2023 10:37:09
※ 編輯: DeepDreamS (140.114.89.60 臺灣), 03/13/2023 14: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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