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 — “我是用一个比较特殊的方式离开香港,也不是用一个合法的方式离开香港的。怎么样离开我不方便告诉你,” 26岁的肯尼(Kenny)说,“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是,如果我给拦截的话,我就死。我会跳海,死也不想回到中共统治的香港。”
这是肯尼来到美国的第四个月。他戴着圆框眼镜,身着红黑格纹衬衫,正在读一本题为《法外之海》(The Outlaw Ocean)、讲述海上犯罪的书。他手边的尼康单反系着一个小吊饰,写着“光复香港”。
说话声音不大的他,与两位同样来自香港的室友住在华盛顿近郊,家里的伙食通常由他负责,菜单包括叉烧、卤鸡翼、腩仔等港式家常菜。
他的手臂纹有一个和平标志,笑称这是作为“和理非”的象征。很难将眼前斯文的“文青”和亲中媒体笔下的“暴青”连结在一起。他的座位后方悬挂一面写着“香港不是中国“(Hong Kong is not China)的旗帜,隐约说明这个封号可能从何而来。
肯尼在香港土生土长,过去对政治没有太大兴趣。拥有一份稳定的土木工程师工作,休闲时就和朋友聚会打游戏,他从前的生活和大多数香港年轻人没有太大区别,“流亡”这个词对他来说更是遥远。
随着年纪增长,肯尼看到越来越多来自中国大陆的群体,带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方言移居香港。虽然担心香港本土文化会因此逐渐淡化,但既然没有对自己造成切身影响,得过且过倒也无妨。
“香港政府不断地把国内的人推到了香港,他们的行为也不是香港可以接受的。当时我非常讨厌的。可是我不会做什么事情,讨厌就讨厌,”他说,“2019年6月之前,我还是一个‘港猪’,什么都不管。”
肯尼补充说,香港的确也有知书达理的中国大陆人,但比例上还是较上水、元朗、天水等地常见的“横冲直撞、暴买”的大陆人少了许多,“比例大概是1比1000,”曾住在元朗的他说。
反送中运动 人生出现转折
2019年6月,香港爆发反送中运动,上百万人走上街头表达对港府的不满。很多人和肯尼一样,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上街。
“送中条例真的是离谱。如果我在Facebook或Instagram说了类似的话,我会不会送中?那我在香港二十几年所谓的言论自由就没了,这个是你告诉我可以保留下来的,可是现在你突然鬼鬼祟祟地立一条法律,想要把我们香港人闭嘴,我就觉得真的不行,”肯尼说。
反送中运动刚开始的时候,肯尼连在街上骂警察都不会,不懂怎么抗争,更不要说做出比较激烈的行为。但那个月,他慢慢看清香港政府对民众诉求的消极回应,以及香港警察对示威者的暴力行为,过分到再也无法忍受。
“我知道我不反抗的话,香港、我自己、还有我下一代,我觉得香港人就会灭族,”他说。
肯尼参与了反送中以来几乎每一场主要游行示威,只要在网络上看到消息,他会放下手边一切事情前去支援。示威活动进行时,每当看到警察投掷催泪弹,他会毫不犹豫地将烟雾弥漫的催泪弹丢回警察所在的位置,笑称自己练就铁砂掌,煮饭再也不怕烫伤。
此外,警方不时会要求提早结束示威活动,肯尼和手足守在众多示威者的最前线,与手持棍棒的警察对峙,确保后方示威者能平安离开。
被关七八年后的香港还是香港吗?
2019年10月中旬的一天,肯尼和朋友刚结束游行,几名警察突然朝他们跑来。下意识地,肯尼和友人拔腿就跑,警察也没有停止追逐。就在快要甩开警察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女生大喊“救命”。
“我跑得快,当时可以离开的。但我作为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大哥哥,我不可以就这样跑走。所以我当时想都没想,转身跑回去救人。之后不小心弄伤那个警察,给抓了。”
肯尼回忆道,被捕以后,他被带到警局一个小房间,两名警察痛殴他的肚子和胸口,抽打到倒地不起,几近不省人事也未见警察收手。他身旁的手足情况更严重,被打到两只眼睛睁不开,需要医生开刀把淤血抽出才能睁眼,手臂也断了。
“他们说我们是暴徒,我觉得警察只是在没有人看到我们的地方打我们而已,他们的行为比我们还严重,”他说。
保释期间,他的律师告诉他,就算自首,他也会因打警察这项罪名被判七年到八年刑期。一想到出狱后,香港不只变天,更可能已经无力可回天,肯尼认为离开是唯一出路。
“如果我七年到八年之后出来的话,香港还是不是我当初知道的香港?是不是已经变成大陆,或者已经是共产党的世界?我就觉得如果现在不离开的话,我永远离不开共产党的魔掌之下,”他说。
面对入狱风险只能离开香港
离开香港的过程中,他抱持必死的决心,一旦给人拦截,他打算跳海自杀,宁死也不愿回到共产党统治的香港。所幸最后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很多人都说我们很勇敢,什么都没有带就跑走。我觉得自己也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我只是一个弱小的人。就是因为我们害怕才会离开,”他说。
看到晚些启程的12港人被捕和送中,肯尼不免有些幸存者内疚。他感慨地说,如果他和12港人一同启程,现在的他不会坐在记者对面谈话,而是已经命葬大海。
2020年8月,12名香港人于保释期间乘坐快艇偷渡台湾途中,被广东海警截获,随后送中。当中8人被以偷越边境罪判处7个月徒刑,今年3月刑满从深圳移交香港,面临涉嫌触犯《国安法》等控罪。
另外两人被以组织偷渡罪判处两年和三年,目前仍在中国服刑。还有两人因未成年不被起诉,被捕同日移交香港警方。
“他们12个人不应该经历他们的状况。他们单纯就是为了我们生活的香港,为了我们曾拥有的自由,还有心里的正义。本来他们就不应该要坐船离开香港,我觉得香港政府真的害了我们香港新一代,”他说。
规划避难美国的未来
肯尼说,自己凭借了许多人的帮助和运气,才得以离开香港、来到美国。美国政府主动提供协助,安排来美所需的文件和签证,解说庇护申请事宜。待备齐个人资料后,肯尼会开始庇护申请程序。他认为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让他留在美国为香港人做一些事情。
美国约有23万香港移民,主要居住在加州和纽约。肯尼估算约有13到15名流亡者在美国,当中三分之一同在华盛顿特区。他希望《香港安全港法案》尽快通过,帮助更多香港人来到美国,增加在美香港人的小小力量,来更团结地推行一些活动和法案。
未来他打算和其他流亡者一同推动香港倡议、参与游说工作,并为计划流亡来美国的香港人提供协助。他也打算开设自己的YouTube频道,讲述香港人在美国的生活,供计划移居的人参考,以及叙述香港的情况让美国人知道,代替失去言论自由的香港人发声。
“就算我们去了哪里都好,只要我们的心在香港的话,我们可以做更加多的事情,帮助我们的香港,不是随随便便跑到其他地方,就忘记了我们本来的香港,”他说。
肯尼相信香港独立是唯一的出路,在众人努力下,光复香港的目标会在不久的将来实现,有生之年自己一定能回到香港。他不后悔自己在19年做过的所有事情,也不后悔离开香港,他将这些看作命运的一部分。
肯尼说,“所以未来也会有担忧的,可是没关系吧,反正也死不了。当我离开香港之后,那个经历之后,我就觉得,反正都没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死也不怕了,我就觉得没所谓啦,就望着前面冲吧。香港人,我们会在香港的煲底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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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补充说,香港的确也有知书达理的中国大陆人,但比例上还是较上水、元朗、天水等地常见的“横冲直撞、暴买”的大陆人少了许多,“比例大概是1比1000,”曾住在元朗的他说。
反送中运动 人生出现转折
2019年6月,香港爆发反送中运动,上百万人走上街头表达对港府的不满。很多人和肯尼一样,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上街。
“送中条例真的是离谱。如果我在Facebook或Instagram说了类似的话,我会不会送中?那我在香港二十几年所谓的言论自由就没了,这个是你告诉我可以保留下来的,可是现在你突然鬼鬼祟祟地立一条法律,想要把我们香港人闭嘴,我就觉得真的不行,”肯尼说。
反送中运动刚开始的时候,肯尼连在街上骂警察都不会,不懂怎么抗争,更不要说做出比较激烈的行为。但那个月,他慢慢看清香港政府对民众诉求的消极回应,以及香港警察对示威者的暴力行为,过分到再也无法忍受。
“我知道我不反抗的话,香港、我自己、还有我下一代,我觉得香港人就会灭族,”他说。
肯尼参与了反送中以来几乎每一场主要游行示威,只要在网络上看到消息,他会放下手边一切事情前去支援。示威活动进行时,每当看到警察投掷催泪弹,他会毫不犹豫地将烟雾弥漫的催泪弹丢回警察所在的位置,笑称自己练就铁砂掌,煮饭再也不怕烫伤。
此外,警方不时会要求提早结束示威活动,肯尼和手足守在众多示威者的最前线,与手持棍棒的警察对峙,确保后方示威者能平安离开。
被关七八年后的香港还是香港吗?
2019年10月中旬的一天,肯尼和朋友刚结束游行,几名警察突然朝他们跑来。下意识地,肯尼和友人拔腿就跑,警察也没有停止追逐。就在快要甩开警察的时候,他听见一个女生大喊“救命”。
“我跑得快,当时可以离开的。但我作为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大哥哥,我不可以就这样跑走。所以我当时想都没想,转身跑回去救人。之后不小心弄伤那个警察,给抓了。”
肯尼回忆道,被捕以后,他被带到警局一个小房间,两名警察痛殴他的肚子和胸口,抽打到倒地不起,几近不省人事也未见警察收手。他身旁的手足情况更严重,被打到两只眼睛睁不开,需要医生开刀把淤血抽出才能睁眼,手臂也断了。
“他们说我们是暴徒,我觉得警察只是在没有人看到我们的地方打我们而已,他们的行为比我们还严重,”他说。
保释期间,他的律师告诉他,就算自首,他也会因打警察这项罪名被判七年到八年刑期。一想到出狱后,香港不只变天,更可能已经无力可回天,肯尼认为离开是唯一出路。
“如果我七年到八年之后出来的话,香港还是不是我当初知道的香港?是不是已经变成大陆,或者已经是共产党的世界?我就觉得如果现在不离开的话,我永远离不开共产党的魔掌之下,”他说。
面对入狱风险只能离开香港
离开香港的过程中,他抱持必死的决心,一旦给人拦截,他打算跳海自杀,宁死也不愿回到共产党统治的香港。所幸最后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很多人都说我们很勇敢,什么都没有带就跑走。我觉得自己也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我只是一个弱小的人。就是因为我们害怕才会离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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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12名香港人于保释期间乘坐快艇偷渡台湾途中,被广东海警截获,随后送中。当中8人被以偷越边境罪判处7个月徒刑,今年3月刑满从深圳移交香港,面临涉嫌触犯《国安法》等控罪。
另外两人被以组织偷渡罪判处两年和三年,目前仍在中国服刑。还有两人因未成年不被起诉,被捕同日移交香港警方。
“他们12个人不应该经历他们的状况。他们单纯就是为了我们生活的香港,为了我们曾拥有的自由,还有心里的正义。本来他们就不应该要坐船离开香港,我觉得香港政府真的害了我们香港新一代,”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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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说,自己凭借了许多人的帮助和运气,才得以离开香港、来到美国。美国政府主动提供协助,安排来美所需的文件和签证,解说庇护申请事宜。待备齐个人资料后,肯尼会开始庇护申请程序。他认为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让他留在美国为香港人做一些事情。
美国约有23万香港移民,主要居住在加州和纽约。肯尼估算约有13到15名流亡者在美国,当中三分之一同在华盛顿特区。他希望《香港安全港法案》尽快通过,帮助更多香港人来到美国,增加在美香港人的小小力量,来更团结地推行一些活动和法案。
未来他打算和其他流亡者一同推动香港倡议、参与游说工作,并为计划流亡来美国的香港人提供协助。他也打算开设自己的YouTube频道,讲述香港人在美国的生活,供计划移居的人参考,以及叙述香港的情况让美国人知道,代替失去言论自由的香港人发声。
“就算我们去了哪里都好,只要我们的心在香港的话,我们可以做更加多的事情,帮助我们的香港,不是随随便便跑到其他地方,就忘记了我们本来的香港,”他说。
肯尼相信香港独立是唯一的出路,在众人努力下,光复香港的目标会在不久的将来实现,有生之年自己一定能回到香港。他不后悔自己在19年做过的所有事情,也不后悔离开香港,他将这些看作命运的一部分。
肯尼说,“所以未来也会有担忧的,可是没关系吧,反正也死不了。当我离开香港之后,那个经历之后,我就觉得,反正都没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死也不怕了,我就觉得没所谓啦,就望着前面冲吧。香港人,我们会在香港的煲底下再见。”
成大土木出路 在 想問土木系的出路- 考試板 - Dcard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小弟今年重考本來是清大非電資二類想重考去台大電資(主要是想去台大啦不太喜歡新竹也離家比較近結果分數感覺差一點想說要不要填台大土木應該蠻穩因為 ... ... <看更多>
成大土木出路 在 必聽講座】想知道土木人未來哪條是我的路嗎?讓成大畢業的 ...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土木 工程系的出路可以說是包山包海, 出路本來有無限的可能。 我這𥚃有一個另類思考: 可以走向海上發展, 或是走向世界⋯⋯ ... <看更多>
成大土木出路 在 Re: [討論] 台大土木VS成大建築- 看板HSNU_FuBoard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原文恕刪
我想說的是土木和建築相同的地方大概只有力學方面的必修。
先說土木,(我表姐是成大土木畢業的)
土木在設計方面著力很少,
大多是在規劃結構和力學關係方面,
可能要你用紙最輕的結構去創造最大的載力,
然後用理論、算式去演練之後再以成品去做實驗驗證。
土木的課程有大半的時間在做戶外測量,
這和建築是很不一樣的。
對我而言,土木是一個比較重理論重推演的科系,
相對而言在物理方面就會有比較重的要求,
我想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土木是分在”工科”而非設計學門。
而土木系的教授不會讓你學科上面隨隨便便就過關了,
畢竟以後土木技師就是要去算那些結構力學,
我記得我表姊到畢業前還是被一堆公式、力學圖困擾,
當建築師把設計圖送到土木技師、結構技師算可不可以蓋出來會不會倒,
土木系的學生兼負起的責任還真大,
對,建築師聽起來很威,
可是土木、結構技師說一聲不行蓋,
建築師就必須和他們重新去討論結構上的問題去修正自己的設計,
話說回來,
在建築師這個名詞出來之前,
有資格和能力去蓋房子的就是學土木的。
至於圖學部份,
土木系出的都是工程圖,
是有一定系統和流程的,
簡單來說就是比較制式的圖面,
這是和建築系不同的,
雖然說這樣聽起來感覺比較無趣、比較循規蹈矩,
可是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比較起來我自私的認為土木系是一個可以穩定前進的選擇。
說了這麼多,
然後我要說建築系。
我自己爸爸就是建築師,那個年代還有全國畢業競圖,
我爸很神的是全國建築系畢業生競圖第一名。
你們以為從此他前途就會光明?並不是這樣的,
我爸受限於家庭環境,必須照顧媽媽和其他家人的生活所以無法出國,
在他同學們都紛紛出國的同時,我爸開始進入大公司,當上經理做了設計總監,
當時建築業的前景大好,房地產也跟著火熱,
我爸在快40歲的時候自己開了一間小的事務所,
此時他的同學們也從國外回來了,也有的在美國發展有的選擇去大陸投資,
然後很不幸的經濟開始蕭條、房地產大跌,我們家一直在借錢還錢中打轉。
他的同學們家庭背景相對較好,
有了國外的背景很容易就在建築界間吃開了(那時候能出國的畢竟是少數)
新的思想、第一手的新資訊,
我爸很多大學同學成了台灣建築界如今中生代的領導,
諸如阮慶岳、李瑋(王民)等等還有很多也在各個建築系當上系主任,
然後我爸現在還在為了家計、生活忙碌,
而我以一個建築系的學生去看他的作品,
當然是不可能比的上人家了,因為長期要以業主經濟考量為主、要以商業化為主,
我想對我爸而言,這麼多年來設計已經逐漸變成一種慣性的操作,
思考的層面是少的。(想想他當年第一名畢業,然後為生活所逼)
說了這麼多,
我要表達的是建築是一個很現實的科系,
以前是、現在也是。
如果以前背景比較好的人比較吃香、有比較多的資源、比較容易出頭,
那現在呢?
如果現在幾乎念建築的都會出國,大家的背景幾乎也沒太大的高下
(除了幾個班上有特別有錢的)
那再過幾年,會出頭的那些人,需要的又會是什麼現實的條件?
這是說不定的,我覺得念設計的人都該給自己一些時間思考這個問題。
最後我才要繼續說建築系和土木系的差異,
我自己是建築系的學生,
現在也才大二而已。
我記得一開始進入建築系,我根本沒覺得有什麼了不得的,
我是附中的學生、老爸又是建築師、從小美術底子好還唸過美術班,
什麼熬夜、設計被當、擋修對我來說根本不放在眼裡。
直到進了大一,
從第一天開始上課就要我們用限制數量的繩子和木板在樹上搭有結構性的橋,
從早上搭到天都黑到不知道幾點了,
然後又在當天晚上發題,一兩天後要我們用木板製做窗的裝置,
我連跳鋸都還沒摸過耶!!!更別說圓盤鋸、電鑽了。
建築系就是這樣,
他不會給你太多,如果你也不準備吸收。
他要你自己去學習、去問、去摸索、去實驗,(很多建築師的自傳裡也有提過)
這個過程真的很累,
而且沒人會誇獎你。
大一的時候,我們班60個出頭,
自願休學、轉系加上設計被當的,總共走了20幾個,
走的那些人不是實力不好、也不是沒腦袋,
其中有附中體力不支的學生、有成功的學生,
或許要留下來也需要一點運氣。
評圖的時候老師也毫不留情面,
我被老師罵過爛貨、作品犯賤也被拆過作品,
設計圖面也被退過好幾次,
熬夜根本是家常便飯,每次天亮就開始好緊張,好怕東西做不完。
設計絕對是很主觀的,
而且很不幸的,
最後你被要求接受的是老師眼裡的好主觀,
絕對不會是你自己本身細細推敲後的那套好主觀。
設計、設計、設計。
我不斷的提到設計是因為上了建築系之後,
我的大學生涯大概就只剩設計課值得我擔憂了。
通識課程有到大概只是為了點名,
當初誇口說大學就是要多方學習的同學為了趕交設計概念根本沒空出席,
微積分、力學、測量的老師也是貼心的很,
知道建築系學生能出席就了不起了,
所以期末我怎麼過的我也是莫名奇妙。
認真讀書真的開始很陌生,別的系期中、期末考說只要考十科真開心,
我看看自己,只有三科,可是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也不值得高興。
建築系的學科多數學生都是有過就好,(也是會有很拼的,那種人我真佩服)
有時候好想回去高三的日子,
靜靜坐下,一直唸書、一直唸書。
建築系的設計不同於土木,
需要很多創意、很多想法。
而且老師規定的那一套作業流程”絕對”是拿來參考用的,
你必須有一套自己的想法邏輯,
然後具體的呈現出來,重要的是你還要會用言語表達,
展現十足的說服力(那當然是要你的設計也要真的夠好)
某方面來說,
你還要開始去學很多2D、3D的製圖,
學校不會特別教你,當你發現某一次評圖一些人可以開始用電腦出圖,
你就會開始緊張,然後找救兵。
學建築這個過程很奇妙,
會在不知不覺中發現自己怎麼會了這麼多東西,
也可能花了很多心血卻發現別人都比你更好,
這不是一個穩定的過程,
我以為這方面是和土木很不一樣。
至於最後我要說,
念建築系真的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我覺得念建築系之後我有長時間都是處於擔憂和焦慮下,
可是我開始變的會思考很多事情,
而且對於生活的週遭很有興趣,
我會找個地方就坐下來靜靜的看著走來走去的人,
會喜歡每個陰天、太陽天的不同氛圍,
而且我滿足於最後完成設計趕著期限交圖交模型的成就感,
雖然只有一下下(而且可能評完圖不用多久你就會覺得那些圖和模型很佔空間很礙眼)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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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59.121.19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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