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櫻桃的人](六之六)
國安法專家證人對壘,進入了最後一天。過去一星期,控辯雙方對「光復香港。時代革命」這口號的爭辯,尤如走在平行時空。
雙方對此八字的歷史典故、在近代香港公眾領域中如何冒起,口號因為為甚麼事件而爆紅,到解讀八字含意是否與「分裂國家」有關,開展激烈爭辯。
控方的歷史學者劉智鵬,追溯了中國古籍,並引述2016梁天琦競選活動節錄,並以2019年7.21中聯辦外示威者的「反中國政府」行為,加上警方點算示威錄影片段口號與顛覆行為同時出現作為論據,指「光時」數千年意義不變,必然與把香港從中國國土分裂出來有關。
辯方的兩位李姓社會科學學者,則使用多種社科分析工具,以大數據及訪問等量化及質化研究,說明「光時」意義開放多樣,與「港獨」關係不強。
這天早上,李立峯(Francis)進入最後階段作供。今天法庭內對答互相穿插,你來我往,因為程序原因,辯方補問後,控方又可覆問;三位法官亦有提問,其後,控辯雙方亦可進行一輪補問。舌劍唇槍,火花四濺,對量化研究的統計學方法論,展開最後一輪爭辯。
法律人crossover社科人,法庭內社科論述夾雜法律用語,互相澄清,有時理解,有時誤解,有時水火不容,是一種跨專業跨社群的「傳播過程」。
高佻的Francis,今天穿了筆挺的深灰色西裝外套和同款褲子,藍色袜子,配黑色皮鞋。手長腳長的他,坐在那張調得太低的證人辦公室椅子上,大部份時間雙腳交疊着,解說社科原理時,忍不住左右微微搖晃。
Francis的手部動作很多。虛構的符號,概念,時間線,常在空中出現。「這是point A,這是 point B」,左右手好像各自握着一個小球;「時間過了幾個月」,他的右手掌竪起,在枱面上從左掃向右;「事情慢慢發酵」,他又會凌空做出像搞動手動原筆刨的動作。證人枱,尤如學術講堂。
Francis作供到了第三天,法庭裡的所有人,從庭警到保安,從記者到市民,從法官到律師們,都像接受了社科特訓。今天的對答,涉及更深入地提問,用甚麼樣的嚴謹精神,檢視事物的意思,確立事物的關係,作出任何一個聲稱。
控方曾指出,「光時」口號的出現日期,來自7.21白天,中聯辦外「反中國政府」的示威,故口號含意和「反中國政府」有關。
Francis反駁,電腦分析連登討論區,發現「光時」於網上出現的時間,要比7.21早兩星期。他解釋,2019年7月初,有人舉行「光復屯門公園」活動;7月中,有「光復上水」活動。他留意到網上已出現「光時」口號完整八字或部分。在他看來,社會運動一直發展,社運進程和口號如何出現有動態關係。
「心理學上有Priming (促發效應) 這概念。7月初至中的光復行動,讓『光復』二字開始重新在人們腦海出現,心理上作出了提示,並驅使人們回想起幾年前的社區光復行動,為『光時』口號後來再出現製造充足背景。」
控方亦挑戰,7.21日後,「光時」口號廣泛被傳播,是因為人們對「反中國政府」的意思認同。
Francis用數據反駁。Francis披露,他於2019年11月替進行全港電話民意調查,其中一個問題問受訪市民:「過去幾個月那一件事令你對警方產生負面印象。」Francis指出,大部份回應(逾八成人)均指出「元朗襲擊」有關。此民調是當時由警監會委托Francis團隊進行的。
「這數據顯示,721之後,公眾關注是元朗襲擊,而非中聯辦。對支持反修例運動的人來說,元朗襲擊引起巨大的集體不滿和憤懣。『光時』口號夠抽象,讓人們在示威現場吶喊出來,可以表達他們的情緒、憤怒和怨氣。」Francis補充,口號出現是一個動態過程,不是忽然出現。
另一個討論重點是,唐英傑案發生在2020年7月1日。而Francis的示威現場調查、電話民意調查及焦點小組等,均於2020初完成。法律上,十分強調證據之相關性 (relevance),如此,好像有段時間的空白。
今早,辯方完成覆問後,三位法官先曾退庭25分鐘,卻沒有讓Francis離開。重新開庭後,唯一的男官陳嘉信娓娓道來:「李教授,請給我們一點耐性……」說了一大堆開場白,原來就是問及這個在法官們心中的「空白時段(gap)」。
意思是,Francis如何說服法庭,他對「光時」口號意思乃開放性的看法,在案件事發時及之前 (2020年初至中),並沒有改變?如此這樣,Francis又以理論輔以數據回答。
首先,Francis以控方專家的說話反問:「我們在2020初,以多方法去找『光時』口號的意義,數據及焦點小組都確認『光時』可以有多種意思,與『港獨』關係不強烈。」
「控方專家劉智鵬教授認為,『光時』口號千百年不變,那忽然有人告訴我,在我的研究之後6至8個月內,口號的意義有改變,那就請證明給看,相關理論及證據。現在不只是說意義出現了改變,而且是變得極單一,出現了很具體的轉變。作為社會學家,我看不到相關證據。」
Francis提供自己的證據。他從連登不同時段,搜刮了大數據,嘗試彌補這個「關鍵空白」。
Francis詳細解釋研究方法:
在2019年11月到2020年2月,從連登「時事台」看不同口號出現的情況。
團隊發現,「光復香港」與「香港獨立」的統計學上關係疲弱,相關系數(correlation coefficient)只有0.295;「時代革命」和「香港獨立」的相關係數亦只有0.353。而另一個口號「五大訴求」和「香港獨立」的相關係數也差不多,只有0.371 。
Francis解釋,「1」是統計學上「完全有關」。「光復香港」和「時代革命」出現的統計學上關係很強,高達0.99 。
而統計學上,「0.3」只能說是弱到中度有關,Francis指出,這是國際學術圈子共同認知的解讀。由於「五大訴求」中的具體訴求內容,與追求港獨沒有關係,也可以說明,「光時」口號和「港獨」沒明顯關係。
Francis指,若「光時」真是於2020年出現意義上的轉變,同一個研究於2020年初至中進行,相關係數會上升。但團隊真是把連登於2020年案發前一段時間的數據再以電腦分析,得出結果是,統計學上,「光時」口號與「港獨」關係維持疲弱。
團隊於2020年3月至7月,從連登找一樣的口號。發現「光復香港」與「港獨」的相關係數,維持在0.291, 而「時代革命」和「港獨」字眼的相關係數,亦維持在0.2652 。
「若『光時』口號在案發現時間,與『港獨』意思變得更緊密,數字應該上升,但數據維持差不多。這測試說明,沒有證據去說『光時』與『港獨』的意思變得越來越相近。我們知道案發現時間有個隙縫,我們盡力嘗試去以數據回答。」
面對統計學上的關係,法官和控方代表,都作出追問。
這天法官杜麗冰戴了色彩繽紛的膠框眼鏡,她問道,「會不會只是後來少了人談『港獨』,少了人上網討論?」
Francis指出:「相關係數與數量的多少沒關,而是兩個變項(variable)的強弱關係。」
Francis早前提過,意義十分雷同的字眼,人們不會兩個都使用:「好像我說『你很醒目』和『你很聰明』(clever及smart),人們會只選一個字,否則是太累贅(redundant)。」
彭寶琴法官學以致用,立即追問,如果「光時」和「港獨」意思接近,這個方法怎樣有效?因為說了「光時」等於說了「港獨」,人們不用說兩次同一件事。
Francis的「社科狂熱」又燒起來,指彭官點出了一個重要問題:
「所以研究的設計,非常講究。這裡關鍵是我是以『每一天』為計算單位,而非『每一個帖子』。人們發一個帖,不會重覆使用同義字,但於同一日,總的來說,若當時『港獨』是熱話題,不同的人同日使用『光時』口號會不會多了?」這是設計的精要。
Francis後來再解釋得更具體。
「例如,某一天,含有『香港獨立』的帖子數量,佔當日總帖子數量比例為10%;同一天,含有『光復香港』的帖子數量,佔當日總帖子數量比例亦同為10%。
第二天,含有『香港獨立』的帖子數量,佔當日總帖子數量比例為5%;同一天,含有『光復香港』的帖子數量,佔當日總帖子數量比例亦同為5%。
第三天,含有『香港獨立』的帖子數量,佔當日總帖子數量比例為12%;同一天,含有『光復香港』的帖子數量,佔當日總帖子數量比例亦同為12%。
如此這樣,我們拿200天的數據,看關係是否一起上升和一起下滑, 即是看兩組數字是否齊上齊落。最後算出來的『相關係數』就會是『1』.」
然而,控方的報告,是由幾位警員,回看百計遊行錄影,然後數算有多少天有人揮舞「光時」旗幟或有喊「光時」口號,而再紀錄這天有沒有人進行「顛覆行為」,例如喊港獨口號、進行破壞或使用暴力等。
早幾天,Francis批評,警察的做法,不能建立「光時」與「港獨」意思相,因為兩者只是同時出現 (co-appearance)。
控方代表周天行檢控專員,還是堅持挑戰Francis,指出Francis沒有把連登裡刪掉了的帖子,計算在內。
Francis回應說:「我們的數據包含2千5百萬個帖子或回應,刪掉了一些帖子,不會影響結果。」
周專員追問:「你知道有多少帖子被刪掉了?」
Francis答得巧妙:「我不需要知道。」
周專員再拿出那疊人手從連登萃取下來的帖子影印本,指出個別帖子,叫Francis回應。帖子裡,有個別網民留言,指「光時」意思就是「港獨」。
Francis忍不住回應:「這裡顯示的是,有人把『光時』理解為與『港獨』有關。這和我們的焦點小組發現一樣。的確有人從『光時』看到有『港獨』意義。」早前,Francis在庭上有從其報告讀出有焦點小組參加者,指『光時』有『少少港獨意味』,但同時有其他人看不到港獨意思。
Francis語帶雙關:「但我看的是2千5百萬留言,人們不可以 “cherry pick”(挑選櫻桃,指只選取對自己有利的東西,漠視對自己不利的東西)。」
Francis說到不可以cherry pick時,一頓,望着周專員說:「我不是批評你,而是我們如何防止包括我自己也做了cherry picking。(I am not criticizing you, but how can we prevent myself from cherry picking)」
Francis續說:「當然,研究員可以從2千5百萬個留言逐個查看是否與『港獨』有關,但現實上沒可能,所以我們才用這個統計學方法去看關聯。若你提及的這個帖,持續頻密在連登出現,數據上會見到強關係,但這類帖子只是零星出現,沒有成為一個主流。」
辯方代表劉偉聰大狀坐着,聽到這裡,微微一笑。
周專員還是不放棄找Francis研究的漏洞:「你沒有調查過連登以外,例如現實生活上,有人用其他方法喊口號?」
Francis重新讓數據說話:「我們已有2千5百萬個留言,多達20萬用家的意見,結果我們找不到統計學上的強烈關係。你問可不可以再做其他研究?當然可以。」
連登大數據分析,把「光復香港」和「時代革命」分拆,不是把八個字一次過與「香港獨立」作電腦運算。
Francis解釋他背後想法:「網民留言很短的,只寫『光復香港』或只寫『時代革命』已經代表了整個口號。連劉智鵬教授也說過,他認為把整個口號分開來分析也含有分裂國家意思,劉教授也有拆過口號作理解。」
周專員再嘗試進攻:「警察做的示威錄像調查具相關性(relevant),有助(helpful)我們理解口號意義。」
Francis:「我不認為有幫助,我會說不相關(irrelevant)。」
周專員瞪大了眼,眼神穿透了長方型金屬眼鏡:「完全不相關(not relevant at all)?」
Francis反駁:「如果你是指警察報告,能支持『光時』意思是『港獨』,那警察報告不成立,清楚不能作出這個總結。我抱歉只能說,我不認為是相關的。(Sorry to say I don’t think it is relevant)。」
周專員質疑,警察報告中,百計示威錄影片段,Francis有沒有看過。
Francis回應:「我信任警察,在點算數目字上沒有問題。(I trust police on how they count them)我沒有理由自己去看一次,為了挑戰警察點算是否準確。」
周專員轉向發問統計學問題,叫Francis拿着控方影印的連登帖子,即場示範運算「相關係數」。
此時,彭寶琴法官插話,指這疊資料未必對法庭有幫助,「除非你對李教授的方法論有質疑」。
周說:「就是要看李教授從連登找到的結果有多可靠。」周繼續要求Francis拿着影印的連登帖子示範做統計運算。
時近中午,彭寶琴終於解說了她整個早上學習到的統計學知識:
「李教授解釋得好詳細了。當一個變項的百分比,與另一個變項的百分比,在一段長時間內,可以檢視兩者是一起上升,還是一起下降,如兩者趨勢一樣,則『相關係數』等於『1』.」說完,彭官望着Francis。
Francis微笑說:「很接近了(Close Enough)。」
此後,周天行專員就說,沒有提問,然後坐下。
兩位社會學家,連續五天在香港法院講解社會科學方法、理論,解釋如何以不同工具怎樣去探視、切割、理解社會運動。本來大家以為只是虛浮懸空又抽象的文字意思,透過社科工具,學者對社會深切的認知熱情,原來可以從人們的腦海中,抽取一些集體認知和意義。
按李立峯所說,他認為這些意思,雖然觸不到,也是可以科學化去檢視和驗証的社會性事實(social facts)。
兩位學者的多項關於反修例運動的研究,早在2019年已經開展,當時沒有國安法,唐英傑亦未成為被告。而再回溯過去幾十年,社科學者一直有研讀社會運動,撰寫學術論文和著書。
七一遊行,六四晚會,派研究員到現場做問卷調查,打電話到府上問大家的各種想法,在學術圈子不是新鮮事。
只是以往這些艱澀的知識,只會出現在大學班房裡,供學者們互相辯論,或學子們修讀學習。
如今社科學者走進法庭,把他們畢生研究的成果,於審訊中呈上。法官們在審訊中,不時對這批「專家證人」強調:「教授,請問你/妳如何可以協助法庭理解這或這?」「教授,若我有錯請糾正我。」
至於法庭與社科世界的奇異交雜,最終對判決是否有影響,還待揭曉。
不過,Francis已不是第一次以社科學者身份,出現在香港法庭。2017年佔中九子案開審,他是香港近代法庭史上,第一位以「民調學者」身份作供的專家證人。
控辯雙方的律師代表,曾於今次國安法第一審中,就Francis上一次於佔中案作專家證人的結果,各有不同解讀,各自做了自己的Cherry Picking。
控方周天行問:「李教授,上次於佔中案你以『民意調查』專家身份作供,最後法庭判詞下來,是否不給予你的專家報告任何比重?」
Francis答是。
然而辯方劉偉聰大狀亦曾問及:「李教授,雖然佔中案法官沒有對你的供詞給予任何比重,但判詞中卻形容,你在民意調查的作供過程裡『既有誠信亦可靠』。」
Francis亦答是。
是否徒勞?視乎觀點與角度。
(圖為兩位辯方專家證人離開高等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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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一):[Regime & Redeem]
7月2日控方專家劉智鵬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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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二):[Just Do it]
7月9日辯方專家李詠怡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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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三):[過去與未來]
7月12日辯方專家李詠怡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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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四):[知行合一]
7月13日辯方專家李詠怡及李立峯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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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五):[沒有誰比誰高貴]
7月14日辯方專家李立峯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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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法首審專家證人系列(六之六):[選櫻桃的人]
7月15日辯方專家李立峯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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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論據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科普文分享】愛因斯坦證明了神存在嗎?/亞問
//背景
網上流傳有關「愛因斯坦證明了神存在」的故事,散播速度已經達到外國所謂病毒的程度(has gone viral)。其實這故事在十幾年前已經存在,消失了一段時間後,隨互聯網的發展又再死灰復燃。故事指愛因斯坦還是學生的時候,反駁一位宣稱無神的老師,問得老師啞口無言。在不同版本中,「愛因斯坦」有時是小學生,有時是大學生,但是內容和論據都是一樣的,而許多標題都指「愛因斯坦」所說的,證明了神的存在。
以下是故事的大綱:
1. 老師/教授說世上無神,因為若神造萬物,也造了邪惡。
2. 一學生反駁說「冷」是「熱」的不存在,「暗」是「光」的不存在,同樣「邪惡」是「善良」的不存在。
3. 老師無言,作者稱此學生名為「阿爾伯特•愛因斯坦」。
供讀者參考,本人選擇了幾個中英文的,比較典型的版本[1][2][3][4],其中一個是前幾年這故事重生時的一套youtube外語短片。[3]
這故事被網民瘋傳,受宗教人士稱頌,成為神存在的「有力見證」;另外一些人當這是有趣的故事。許多網友閱讀後,在社交網絡上分享,其他人看見了也「讚」和分享,這故事一傳十,十傳百,有如病毒一般地傳播開去。
這故事受注目當然因為故事的主角是大名鼎鼎,大眾媒體中智慧的化身--科學家愛因斯坦。可能有人認為科學家講求證據,多沒有宗教信仰,這下還是近代最出名的科學家信神,可真奇了;另外一些人可能認為,連愛因斯坦都信神了,而且他也搬出了理由,應該有根據。由網上留言可看到,許多人都認為真有其事,內容很有道理。
「不愧是愛因斯坦」
「會有邪惡只是因為心中沒有上帝」
「好棒的說法!」[2]
那麼,真相又是如何?
故事裡的「愛因斯坦」有證明神的存在嗎?
許多網頁都指故事中「愛因斯坦」所說的,邪惡為何存在的解釋,證明了神的存在。我們來仔細地分析一下:
「無神論教授」所說的,是在哲學上經常用來否定完美的上帝存在的「邪惡問題」(The problem of evil)(「完美」是指「全知、全能和全善」)。「如果完美的上帝存在,世上應該沒有邪惡。但邪惡的確存在,所以,完美的上帝不存在。」這一個問題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Epicurus)早在在元前300年已經提出。
事實上,即使故事中的「愛因斯坦」反駁成立,他還是沒有證明了神的存在。這純粹是邏輯上的問題:反駁了否定的原因,並不代表證明了某事物存在。例如,A君說會飛的豬不存在,因為豬太重了,然後B君說飛機也很重,但飛機會飛。B君反駁了A君對會飛的豬的否定,但他本身並沒有提出任何會飛的豬存在的證明。
同樣,故事中的「愛因斯坦」只是純粹反駁了經典的「邪惡問題」,不論他的論證是否成立,他也沒有證明了神是存在的。
「愛因斯坦和教授對話」故事的真實性
如果找一下資料,不難發現,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這個故事曾經發生。事實上,我們有更大的理由肯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故事只是子虛烏有。
首先,在愛因斯坦的傳記和自傳中,從來沒有提及和老師類似的對話;反而在愛因斯坦的自傳中說,他在12歲之後就開始質疑他家族的猶太信仰(愛因斯坦從沒信基督教)。所以他沒有可能在大學階段支持人格神(即具人格特徵,如愛、憤怒和嫉妒的神)存在的思想。
以下是愛因斯坦本人所寫,關於他自己對宗教的看法:
(愛因斯坦給朋友的書信) "It was, of course, a lie what you read about my religious convictions, a lie which is being systematically repeated. I do not believe in a personal God and I have never denied this but have expressed it clearly. If something is in me which can be called religious then it is the unbounded admiration for the structure of the world so far as our science can reveal it."
(譯文:「當然,你所聽聞的我的所謂『宗教信仰』都是謊言,而這謊言正在被有系統地重複。我不相信人格化的上帝,我從不否認這一點,而且都表示很清楚。如果我有什麼是可以稱之為信仰的話,那就是對科學所揭示的世界的結構的無限欽佩。」)[6]
(另一封愛因斯坦的信) "The word god is for me nothing more than the expression and product of human weaknesses, the Bible a collection of honourable, but still primitive legends which are nevertheless pretty childish. No interpretation no matter how subtle can (for me) change this." "For me the Jewish religion like all others is an incarnation of the most childish superstitions"
(譯文:「『神』這個字對我來說,無非就是人性弱點的表達和產物;而聖經是一些可敬的,但十分原始的傳說的集合,它們還是相當幼稚的。(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精妙的解釋可以改變這一點。」「對我來說,猶太人的宗教,像所有其他宗教一樣,是最幼稚迷信的化身。」)[7]
這說明了愛因斯坦否定他自己相信或仰慕任一宗教。而他所有名言,如「神不擲骰子」("God does not play dice.")、「沒有宗教的科學是瘸子,沒有科學的宗教是盲目的。」("Science without religion is lame, religion without science is blind.")中引用的「神」字,似乎只是對大自然規律的借代詞,而用的「宗教」二字也只是他對大自然的敬佩的借代詞。[6]
如果愛因斯坦一直沒有宗教信仰,甚至對它們反感,他又怎可能和教授互駁,辯護上帝呢?
同一種橋段,不同的演譯
故事本身的內容也有可疑之處。有人發現,類似的故事內容在許多其他網上流傳的故事中也有出現。當中包括一位海豹突擊隊員的版本,和另外一位用一支粉筆來證明神不存在的教授的版本。[9] 連同愛因斯坦版本,這三個故事的脈絡都包括(1)教授是無神論者,企圖要改變學生的信仰;(2)有位勇敢的學生走出來反駁教授;(3)教授最後啞口無言。它們和「愛因斯坦的故事」的同出一轍,以及它們當中「使命」、「受逼害」、「對抗權威」的意味,使人不能不懷疑這些故事是演化自同一個版本,以及其內容的真確性。
結語
基於以上三點:故事沒有證明神的存在,愛因斯坦對宗教抱懷疑的態度,以及故事和其他版本的相似性,我們應該不難發現,這個在網絡為人津津樂道,愛因斯坦為神見證的故事,和真實存在很大的矛盾,極可能是虛構出來的。留意雖然本文在於指出故事不可信,但目的不在證明神不存在。
故事本身十分具戲劇性。但整件事更令人反思的是,為何這個虛構的故事可以得到如此多人相信,進而分享,並以病毒繁殖的速度傳播? 作家馬克•吐溫說:「謊言走遍半個世界,真理還在穿鞋子。」製造、散播謊言,十分容易;揭破謊言,則需仔細搜證、思考和推論。很可能「愛因斯坦證明神」的故事會繼續傳下去,然而我們至少可以反思一下:在轉發不同訊息之前,如何避免被謠言和謊言利用作傳播的機器?//
憤怒論據 在 陳美濤 Tomato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我個仔係蟄居族(下)
上集:https://bit.ly/38qEY6M
阿英好似攰啦,佢丟低老公,去咗廁所。
我唔知阿英幾時會出番嚟,繼續打我哋。
我隨手拎咗幾包餅,扶起受傷嘅老公,匆匆返去我哋間房,將門鎖死。
門外傳來阿英嘅叫囂:「我會殺咗你哋㗎!」「遲早都要殺死你!」
之後嗰兩日,我哋冇出過房門,剩係食嗰幾包餅。
「老婆,對唔住。」
我苦笑:「個仔我都有份,唔駛講對唔住啦。」
老公摸吓我個頭,冇出聲。
我隨手打開電視機,電視播緊新聞:
「特別新聞報導,一名51歲男子持刀,在街上無差別刺殺路人後自殺,造成3死、17傷。
有消息指,該名男子是中年『蟄居族』,心理學家表示,社會應多關注『蟄居族』的心理健康。」
我感慨:「嘩,啲人咁衰嘅,拎把刀周街斬人都做得出。」
老公居然問:「你話,下一個會唔會係阿英?」
「阿英周街斬人?佢唔會嘅。」我下意識答,但答完之後,我居然冇任何論據去支持我嘅論點,
老公皺晒眉頭:「我一世人行得正企得正,如果生出嚟個仔係會殺人,我寧願……佢殺嘅係我。」
「啋過你把口。」我馬上捂住老公個嘴。
兩日後,老公要出門返工,冇辦法唔離開間房。
好彩,阿英匿喺自己間房打機,打得興起,冇理到我哋。
阿英嘅怒氣來得快,去得快,我哋好似又回復番正常生活。
我努力煮好飯菜,希望唔好再惹起阿英嘅怒火。
但無論我做得幾好,要發生嘅,始終會發生。
嗰一日,附近有間小學搞運動會,班小學生可能太開心,歡呼聲大到我坐喺屋企都聽到。
聽到佢哋無憂無慮嘅聲音,我不禁諗起阿英讀小學嗰陣,佢都曾經係一個好可愛嘅小朋友……
「嘈嘈嘈,嘈夠未啊?遲早斬死晒你哋班小學雞!」阿英對住窗外大叫。
老公成個彈起,個樣好嬲。
我即刻捉住佢隻手,驚佢同阿英發生衝動,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估唔到,老公只係深呼吸咗兩下,就坐番低。
第二日下午,我洗緊衫,忽然聽到警車嘅響聲,然後係門鐘聲。
我開門,一班警察衝入我屋企,直衝向二樓阿英間房。
原來,老公用刀斬死咗阿英,然後打電話自首。
一片混亂之際,我隱約見到老公無助嘅白髮,喺人羣中顫抖。
老公嘅口供好簡單,佢一直都怕阿英會殺咗我,更怕阿英會成為下一個無差別殺人嘅凶手。
於是,佢決定喺自己仲有行動能力嘅時候,親手殺死阿英。
佢認罪,佢唔後悔。
後來,好多人議論呢單案。
有人話,阿英的確好可能周街斬人,對社會又冇貢獻,殺佢係為民除害。
又有人話,唔應該為一個人未犯嘅罪行,而預先判刑。
但我知道,老公殺阿英嘅時候,冇諗咁多。
老公冇得揀。
人生最難嘅路,叫做「認真無路」。
你好認真去做好生活中嘅每一件事,但條路就係愈行愈窄,最後無路可走,剩番一條死路。
—完—
註:真人真事改編自「熊澤英昭殺子案」,熊澤英昭曾任日本高官。
長子熊澤英一郎成年後長期失業在家,曾在家中暴力傷害父母,並在Twitter上威脅要殺死母親。
熊澤英昭非常不滿,認為兒子十分危險。
2019年,附近的小學正在開運動會,44歲的熊澤英一郎因噪音而憤怒,叫嚷道:「真吵,我要殺了這些傢伙」。
熊澤英昭擔心數天前發生的「川崎殺傷事件」重演,用刀殺死熊澤英一郎,隨後向警方自首,被判監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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