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第二個十年,台灣樂迷前仆後繼夢寐以求解答的千古之謎,第一是 stu sis 到底是誰(最近因為某支 MV 的緣故,這一題又掀起一陣波瀾);其次,大概就是壞特到底是誰了。
2019 年 6 月 28 日,藉吳卓源的表現在樂壇打出名號的音樂廠牌 ChynaHouse,在 YouTube 頻道釋出了壞特的第一支單曲〈Cazzo〉。這首以義大利髒話為名的作品立刻登上 StreetVoice 的新歌週報,並被冠以 R&B 標誌新聲的期待。真正讓這個名字和 9m88 和陳嫺靜相提並論的,則是三個月後發佈的另一首歌〈睡不著〉。短短一個月,〈睡不著〉不只在發表當週就成為街聲榜單冠軍,兩個月內更在 YouTube 衝破二十萬點閱。那時,壞特僅僅不過發表了三首歌曲。
睡不著 Insomnia - ?te 壞特
https://youtu.be/vYn5imzO1PE
先聞其聲不見其人,這樣的操作在台灣歌壇不是首例。早些,有 2007 年的郭靜,藉網路上「歌聲好聽卻不露面,難道是其貌不揚的女版楊宗緯」話題帶起聲量;再近一點,2010 年剛從 S.H.E 單飛的田馥甄,第一張個人專輯也用同樣手法成功讓聽眾關注藏身團體裡那位 Hebe 的唱腔。然而,壞特的身份之謎走向與這些歌手稍有不同:直到首支單曲發表近一年後的此刻,她依然沒有公開自己的「真實身份」。就連參與濕地 Venue《2019 新条通樂園夜祭躁動》的演出,她都戴著墨鏡和草帽遮擋自己的面容。若不是髮型和身形有所區別,有網友還曾猜這個嗓音是玩饒舌的陳嫺靜閒暇之餘想唱唱英文老歌。
隨著日子過去,網友們漸漸明白,壞特隱藏身份並非為了短期的話題熱度,而是另有原因。
或許因為用字特殊,至今仍常有人叫錯她的化名。有些人喊她「懷特」,有些人以為英文表記的問號是顯示錯誤,把她寫作「te」。不過,網路上已經能找到「?te 壞特」這個名字的來由了:? 等於 why,?te 唸起來諧音 white,媒體寫這是因為壞特私下是一位醫生,white 取白袍之義。事實上這個解釋有兩個誤解:首先,壞特不是一位醫生,她是一位醫務工作者;其次,一開始她也並不只因為白袍而取了這個名字,而是因為〈Cazzo〉本來想找音樂人 YELLOW 黃宣合作。
「我想說,他的名字是 yellow,那我也來個顏色好了。後來才想到,這名字別人聽起來會覺得⋯⋯妳的音樂是白人音樂?好像還滿種族的。」在我面前,脫下墨鏡和帽子的壞特笑開了。我才意識到自己聽她的歌時,從沒想到她是會這樣大笑的人。
為了和別人一樣
她和音樂最早的聯繫,是家裡那台電子琴。液晶螢幕上可顯示動態樂譜,她沒有老師,自己跟著上頭的音符按琴鍵,光是這樣竟也練成了一首〈小步舞曲〉。
琴其實是爸媽為了安撫她才買的。小學時,她的好朋友是典型的市區小公主:會彈鋼琴,會吹長笛,「真的會覺得她是一個偶像,然後她跟妳當朋友欸!妳不學一點嗎?」她和爸媽吵著要買琴,偏偏她是三兄妹裡的老大。「百般拜託後才成功了,我看著電子琴上面那個示範音樂有點點在螢幕上跳,就慢慢地跟著彈,像〈卡農〉和〈小步舞曲〉……」
壞特談起老家,總是說:我以前住海邊。「海邊」在她的語境裡,是「市區」的相對,在城市邊陲成長的她,時常覺察自身與他者的經驗落差。「你知道,那種爸爸的同事的小孩,就會跟你講『妳最近在幹嘛?』、『我最近在上英文課』,然後你就會覺得英文課很厲害。」
「我又問媽媽那可不可以上英文課?跟她說英文對以後很・有・幫・助,這樣以後才可以跟別人競爭。媽媽聽了後就擠出錢給我去上英文課。那是我安親班以外第一個上的課。」
從 ABCD 開始學的壞特,纏著老師,什麼都問。因為,那是她第一個得來不易的補習。如今,壞特以個人名義釋出的三支作品皆是華語外語夾雜,英文歌詞的咬字除了嗓音銷魂,乾淨的腔調也讓不少聽眾猜測她有外國來歷。其實她從未在國外長住,小時候家在新竹。英文唱得那麼好,原來是因為爸爸同事的小孩。
Santé - ?te 壞特
https://youtu.be/megYQRIb5qw
為了和別人不一樣
和鋼琴有這樣一段淵源,壞特後來主練的卻是吉他。她說或許是創傷:某次校內表演,她自告奮勇要上台,彈那首自己看螢幕練起來的〈小步舞曲〉,結果被老師轟下台。小孩子耗費童年,在家裡一鍵一鍵跟電子琴學的曲子,對這個世界而言終究太陽春了。
一上高中,她頭也不回地加入了吉他社。
在那之後,她有過一段順遂的時光 —— 或許太順遂了。她剪了俐落的短髮,自彈自唱,走到哪都是學妹的目光。於是同一首歌她唱了三年。她的歌聲好,但在那時的升學環境裡,連她自己都把這件事當成附庸,高二高三還是專心唸書去了。
原本應該會這樣下去:成績不錯,進了大學,唸一唸也兩年過去;朋友不少的她,也不愁什麼系邊疏離的心境問題。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在大二結束之後休學。
「是因為開會,」她說。「在學校,學生都會聚起來開一些學生的會。你知道嘛,討論一些未來的理想。」
「某天開會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我怎麼好像都在學校裡?國中高中大學,然後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出過國,一直在台灣的教育體制下上來的一個女生。我想說天啊,我就要這樣過了,一睜開眼就要三十歲了,我的路已經很確定了。我眼睛張開,所有身邊的人都一模一樣。」
她忽然覺得非常非常焦慮。「那個環境下,你只要有一點點會彈吉他,有一點點會唱歌,他們就會給你無限的掌聲。然後你就會覺得,哇自己好棒喔。我那時只覺得這樣好像怪怪的。」會議結束後,她打了一通電話,給學校附近的吉他教室,說:不好意思,我想要找一個老師,我想學一個樂器。任何樂器都可以。
小時候為了和別人一樣,吵著要學樂器的她,這時是為了和別人不一樣而學樂器了。
「對方問我會什麼,我說我會一點點吉他,好,那就學吉他。」她說。
休學那年,為了營生,也為了摸索,她什麼都做。學烘焙、學咖啡,每天早上起床上班,她調一杯又一杯拿鐵,做很多很多個蛋糕。後來,又去節目的公司實習,做過後製,跟著出過外景、翻譯、寫腳本、找道具⋯⋯,那一年,她平均每三個月換一份工作,「因為要試過,才會覺得『噢,這個我已經試過了』,那份焦慮才比較緩解。」
另一邊,吉他教室裡,她也才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會。高中時會的一點吉他,專業老師看了只是搖頭。「以前那些地方大家都在唸書,沒有一群人會有一個方法,讓你變得越來越厲害。」吉他老師帶著她進台大爵士樂社,徹底清洗了她的認知,「就連抓歌這件事,都是跟著那個吉他老師進爵士樂社,才知道說哇原來有一群人在玩這個東西。如果我可以早三四年知道,我覺得……應該⋯⋯」
話後面沒說完,她有點惋惜的樣子。一種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早點開始的表情。
我隔年一定要上台
吉他課上,老師第一天放〈Fly Me to the Moon〉standard ,接著開節拍器,要她視譜,她嚇死了。在社課,「坐在後面,看大家每個人都拿著一樣樂器,薩克斯風、小號,看起來很專業。jam 之前會各自練習,每個人都在那邊彈一些很厲害的東西,我在旁邊 wow,剛學吉他,什麼都不會,要唱,好像也唱不太出來。」爵士樂社課上,壞特抱著吉他,或許有點像她小時候上英文課。也是自小的那份倔強讓她沒有起身離去:「我沒有挫敗欸,就是回去上吉他課的時候會更認真。會說老師老師,拜託對我兇一點,我要練好這首,下禮拜我想要上去 jam session。我想要上去。」
一首標準曲有很多不同版本,有時候 Ella Fitzgerald,有時候是 Billie Holiday 唱,有時候是 Sarah Vaughan。壞特在那時才開始認識這些爵士樂的名字,Bill Evans,Pat Martino,如今也不難發現她愛法國歌手 Cyrille Aimée:今年初,她在音樂演出平台「例假日」發表的〈Just the Two of Us〉翻唱,就是 Cyrille Aimée 與吉他手 Diego Figueiredo 編曲的版本。
聽她如今琅琅上口的這些歌,誰想得到小時候她的爸爸愛放翁立友,媽媽愛聽陳淑樺?
她望著這些遙遠的名字,不知不覺找到了不同於海邊老家的聲響。
?te 壞特 - Just the Two of Us (Cover)
https://youtu.be/NCTnAfYeTYE
Cyrille Aimée & Diego Figueiredo - Just the Two of Us (Live)
https://youtu.be/DaJrWn8wu_k
閒暇時,她混台北的爵士酒吧。最常去 Sappho,幾乎每個禮拜都去;Blue Note 偶爾。「我記得我是休學那年的二月十四號去 Sappho 的,看到他們的 jam session,然後看到傻眼。」
「看完我就對自己說,我隔年二月十四號一定要上台。」
看到什麼,就要自己成為什麼。對自己說:我也要一樣。原來不只因 YELLOW 而起的化名,早在被聽見以前,壞特身上的許多特質都是這樣掙來的。分不清是飢餓讓她有了決心,還是決心讓她保持這份飢餓。
但這些種種之外,爵士圈子的文化帶給她最多的,是讓她不再被自己的優勢所盲目。「嗓音好聽,在爵士圈子其實不會太被在意,大家更注重你所呈現出來的音樂內容。你唱的樂句能讓別的歌手想要學,那才是好。妳的聲音怎麼樣,樂手之間很少去討論這種事。」
2017 到 2020 年這一波台灣新歌手,有樂評者以 ASMR (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特徵在樂曲與唱腔中的出現,描述 9m88、陳嫺靜、壞特這一批歌手嗓音擄獲人心的質地,在於她們運用唱腔的方式包含了這類刺激顱內高潮反應的氣聲或唇齒音。但在台大和 jazz bar 打滾的壞特練功時卻從未特別被這樣提醒,反而能更專注在歌曲的其他部份。
一切都在隔年天時地利:在 bar 與 bar 之間,她的演出吸引到一位老闆。壞特口中這位「小小很可愛的女生」原來是那年某場演出的負責人。壞特得到第一次登上大舞台的機會,同場演出的音樂人竟有陳珊妮、舒米恩和夜貓組。
「每個都超大咖,我就想說是不是也該找一些厲害的人。我認識的吉他手也不多,Tower 就是我腦海浮現的人。」後來成了壞特製作人與共同創作者、曾以 Juzzy Orange 成員出道、如今主理 ChynaHouse 的陶逸群(Tower da Funkmasta),是台大爵士樂社的學長。「我就密他問可不可以跟我去表演。也不知道人家有多大咖,不知天高地厚地問了,不知天高地厚地把我的 DEMO 送過去⋯⋯」
那場表演合作,陶逸群婉拒了。然而,壞特的 DEMO 躺進了他的硬碟裡。直到一年多後,某日福至心靈,他點開了她的檔案,驚為天人。壞特在那個瞬間誕生了。
那首曲子,正是〈Cazzo〉。
Cazzo - ?te 壞特
https://youtu.be/CM-6FJlYHI4
接下來也許唱台語
休學一年後,壞特回到學校。與其說有了音樂以後她感到安心,不如說那一年的各種經歷,讓她有了「我試過了」的安全感。
Tower 與她的合作效率極高,一方面是他身為製作人的經驗,一方面也因為她的職業性質。工作時間零碎,休息時間往往只有幾小時,壞特會在這個時間用手機錄下靈感,每個月整理一次,大約幾十個樂句音檔;到錄音室,三到四個小時就要和 Tower 把一首歌拼湊起來。
一開始找黃宣,也代表原先曲風走向不是目前的 Lo-fi R&B。做〈Cazzo〉時壞特和 Tower 碰面,壞特帶了一把舊吉他,彈奏時不停打弦、音還不準。沒想到 Tower 一個轉念,用 Lo-fi 思維將雜訊和環境音融入錄音,就這樣成了壞特在聽眾耳中的第一印象。
前陣子他們受街聲「未來進行式」節目專訪,Tower 曾開玩笑,說他們每做一首新歌,就要和觀眾解釋一個新詞的意思,像音樂界的 Urban Dictionary。其實那些放在歌曲中的外語單詞,多半是從壞特生活經驗來的。英文能力優異的她,外國朋友也多,他們的俚語都成了她歌詞的細節。
「當然有時候也會拿起手機,找一下『how to name your lover』、『how to call your lover』,找到一長串字,然後一句一句試唱:you're my gummy bear、you're my 什麼什麼 bear,然後噢,baby cakes 可以!It works!偶爾也會用這個方法。」
Baby Cakes - ?te 壞特
https://youtu.be/CMSrmJi3dNE
預計在今年夏天發行的新專輯,暫定名為《A Bedroom of One's Own》,借用 Virginia Woolf 的《A Room of One's Own》。「從自己的房間變成自己的臥室,一方面是呼應女性主義在這個時代的命題轉變,也呼應最近像 Billie Eilish 在 bedroom 做的這種 bedroom pop,成為音樂人新的創作方式,我們想呼應這個潮流。」陶逸群說。
「新專輯我們希望有些不同風格,因為前面那幾首比較一致。新專輯裡,純吉他的聲音、有點 Disco 風格的。可能台語也會加進去。」壞特說。或許前面的幾首歌真的讓她給人一種不愛笑的形象,但在專輯裡她會嘗試比較高亢的音域,「即便那可能不是大家期待的我。」
為了真正的掌聲
這兩年,已有一批在網路累積聲量實力的新音樂人發片,專輯中不約而同都有成名焦慮的思索。然而,平均一首歌有近百萬點閱的壞特,卻沒有被這種焦慮所籠罩。因為,其實身邊幾乎沒有人知道她是她。「我會看到有同學分享壞特的歌;也收到爵士樂團的訊息說很喜歡我的聲音,想找我當 vocal,結果一看發現是以前 jam session 的老師。但說真的,我到現在都還沒有爆紅的感覺,回到工作,老師還是唸我:妳要記得看那個報告喔,明天要講給我聽噢。」
「有時候點開貼文,發現有四十幾個朋友按壞特讚,可能是同系的哪個學弟妹,他按妳讚,但不知道是同一個人。昨天晚上我在三四百人面前表演、今天回到現實工作,常常是這樣。」
落差那麼大,不會很難調適?「不會啊,我覺得還滿平衡的。一戴上口罩就沒有人認出我,那種感覺還滿好的。」
我想起《黑暗騎士:黎明昇起》裡 Bruce Wayne 的台詞:面具的意義在於成為一個符號,一個概念,正因為面具底下是誰都無所謂,所以這個象徵得以長存。壞特躲在壞特的名字底下,得到了一個靈活的空間,所有嘗試的危險都和自己隔了一段距離,反而成為創作者跳脫框架的籌碼。
但不是沒有焦慮了。她說起自己最愛的 Cyrille Aimée:「她很會 scale,然後 scale 得很好聽。有些人 scale 的時候你會覺得有點不舒服,感覺只是樂句唱得比較不一樣而已,可是 Cyrille Aimée 唱的東西你自己去吉他上對對看,除了符合 chord 之外,她還有技巧性地讓音在和弦內外變化。她是清楚的。你聽就會覺得天啊,一個歌手能做到這樣真的不簡單。」
「焦慮有是有的,就是要變強。有很多需要練的地方。對,要變強。」
她還是老樣子,看到別人做到了,自己也要做到。
壞特這個名字,不是自己也無所謂。就像那些年在 jam session 台上,樂手們不太在乎對方是誰,表演完之後一句:喔、不錯喔,繼續練,加油。對她而言,那或許是真正的掌聲 —— 不因為任何名字、個人史、外貌、性格和其他任何音樂以外的事物所影響、單單只靠歌曲獲得的掌聲。
很遺憾的,我們依舊無法告訴你壞特是誰。但對壞特的歌迷而言,這一點也不重要對吧?
女士優先 Lady First - 老莫 ILL MO X ?te 壞特
https://youtu.be/ZLFMqje5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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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特本人和 Phoeradise - Phoebe Chen Artist 好像,氣質,笑點,談吐,美學,讓我訪問時一直非常想念。採訪結束之後我和壞特談起 Phoebe,信誓旦旦說要讓兩個人認識,結果壞特拿出 Instagram 要我加,社邊(社會邊緣)如我沒有東西可以加,只好在這裡亡羊補牢地偷偷 @ 她們。我相信她們一定會一見如故,然後某天合作出一個嚇死人的東西來。雖然此刻我只能在這裡假裝她們不會看到這一段然後對著不存在的第三人稱自言自語。
去吧、白洞、白色的明天等著妳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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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起帽子,獲得真正的掌聲 —— 專訪壞特 ?te
https://www.biosmonthly.com/article/10301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攝影_ 湯詠茹 Deer Deer Tang
場地協力_ 舒服生活 Truffles Living
責任編輯_ 李姿穎 Abby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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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150的網紅Ms.ohni芋泥小姐,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影片:00:12 主歌 / 00:37 副歌 / 01:18 歌詞吉他譜圖( 歡迎截圖使用 ~ #詩歌 #歌詞 #從太陽出來之地 _____________ C 從太陽出來之地 C 直到日落處的那邊 ...
從太陽出來之地吉他譜 在 Midori 咪豆栗.日常茶飯事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夏夜微醺下酒菜:蒜辣檸檬蝦】
到了夏天,我家冰箱一定會常備冰透的啤酒。
說到啤酒,我第一次喝啤酒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那時候是我爸公司的園遊會,我們幾個小女生負責在旁邊擺攤賣果汁、運動飲料,還有啤酒。我記得很清楚,是藍白條紋的台灣啤酒。來買啤酒的叔叔們,會在攤位前面啵地一聲拉開瓶蓋,咕嘟咕嘟地一口氣喝光光。在大太陽底下烤晒著的我們,看著叔叔們爽快喝酒的樣子,覺得啤酒真是一種好神奇的飲料。園遊會接近尾聲時,我們幾個同伴趁著大人們不注意,偷偷拿了一瓶啤酒躲到角落,學叔叔們啵地拉開瓶蓋,然後咕嘟一口喝下!「啊!好苦!」這是當時留下的唯一印象。覺得大人好奇怪,這一點也不好喝啊。可能是晒了大半天的太陽,原本冰鎮著啤酒的冰水都已經退冰,所以我第一次喝到的啤酒,是些微溫熱的台灣啤酒,從此對他沒好感。
後來對啤酒改觀,是大學開始閱讀村上春樹的小說以後。在村上的書裡,啤酒總是很自然地出現在各個場景。比如說,「挪威的森林」裡面,渡邊第一次到Midori家作客時,兩個人就在晒衣露台上彈著吉他、喝著啤酒,一邊觀看鄰居的火災,一邊說著把草莓蛋糕往窗外扔的任性話語,接著就漫無目的莫名其妙地接吻了,peace!
還有在遊記「邊境.近境」裡,村上跟友人一起開車橫跨美國大陸,行經猶他州時,因為宗教的因素,整個州都禁止酒類販賣。他們忍耐了兩三天,好不容易想起幾天前買的一直放在車後廂「像馬尿一樣溫熱的一罐Budweiser」,於是用旅館的冰塊冰鎮後,小口小口地啜著喝。從此我只要看到沒冰透的啤酒,腦袋都會自動浮出馬尿兩個字…(是的,我小學六年級第一次喝到的啤酒就是馬尿無誤)。
所以我也跟著開始喝啤酒,想知道為什麼這個我印象不好的苦味飲料,會在村上大叔的生活裡如此的不可或缺。然後發現了原來冰透的啤酒除了或重或輕的苦味以外,還會有麥芽香,也可能融合著果香、花香、奶油香、焦糖香或蜂蜜香,味道很豐富的!從此我生活裡的大小場景也有了啤酒。
除了啤酒,村上的書裡面還經常出現其他酒類。我讀了「舞.舞.舞」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調酒都只喝Pina colada。對我來說,pina colada是跟羊男一樣重要的存在。每次喝著混合了鳳梨、椰奶和蘭姆酒香的pina colada,就會想起坐在陰暗狹窄充滿霉味的房間裡,披著骯髒羊皮、連繫著一切的羊男。曾經也試著在家自己調pina colada,但可惜沒有國境之南的阿始那樣的調酒天份,味道怎麼試都不對,後來就放棄了。順便說一下,台北華山Trio的Pina colada,雖然沒有在酒單上,不過也能跟吧台點,非常美味哦!
我想應該可以這麼說吧,酒是跟著村上的文字一起滲進我的生活的。
好酒配好食。今天就來做一道很下酒的蒜辣檸檬蝦吧!這一道菜很常出現在西式餐酒館,不過他作法簡單,材料也不複雜,很容易在家裡複製出來。最難的部分應該是蝦子熟度的控制,海鮮類最難都是這一關,只能重複嘗試累積經驗了。以這一鍋為例,我先煎到一面變色後,翻面略煎就熄火盛盤,蝦子自己的熱度會讓整體變熟,吃起來才不會過老。大家也試試吧~
另外介紹一下搭配的啤酒。是台灣品牌「啤酒頭釀造」的冬瓜茶啤酒。雖然還是以麥芽香氣為主,但在味道的後段喝得到冬瓜茶的清淡甜香,我很喜歡呢!
=====說到酒文章變好長,食譜寫在這裡=====
有步驟圖的網誌版:
http://cellophane.pixnet.net/blog/post/45206901
純文字食譜:
>材料:
白蝦:15 隻
蒜頭:5 瓣
辣椒:1 支
檸檬:半顆搾汁
巴西里:適量
鹽、黑胡椒:適量
>做法:
1. 白蝦去泥腸,僅留尾部其餘剝殼,蝦頭保留不要丟棄。蒜頭、辣椒切細末,巴西里切碎備用。
2. 鍋中加熱約3 大匙油,先下蝦頭爆香。可以用鍋鏟擠壓頭部讓蝦膏流出。待蝦頭都均勻變色後,取出丟棄。
3. 將蒜末、辣椒末放入爆香過的油中,炒出香味。
4. 放入白蝦,煎至兩面變色後以鹽、黑胡椒調味,即可取出盛盤。上桌時再淋檸檬汁, 並撒上巴西里一起食用。
#下酒菜 #蝦 #啤酒 #Peace
從太陽出來之地吉他譜 在 張哲生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這是在2016年10月27日的寶島低音歌王郭金發告別式上,所播放的追思影片,澎恰恰擔任引言人,細數郭金發在歌壇的輝煌身影,包括成為首位在國家音樂廳演唱的台語歌手、受邀到日本參加綜藝節目,此外,澎恰恰在影片裡生動地描述郭金發獻身歌壇五十餘載的歷程,及其鮮為人知、令人動容的小故事,讓觀者緬懷不已。
1944年3月1日在台北大稻埕誕生的郭金發,在15歲(1959年)時,被自家皮鞋加工廠的師傅偷偷報名歌唱比賽,從此憑藉好歌喉拿了不少冠軍,他透露自己在那段參加歌唱比賽的日子裡,拿過的最大獎是「幸福牌腳踏車」,他說「那台腳踏車媲美現在的雙B轎車」。
1959年,郭金發隨洪德成(洪一峰的哥哥)學習吉他,雖只上了兩個禮拜的課,但他在學會音階和把位後,勤加練習,為往後的採譜與作曲奠下基礎。
1960年,16歲的郭金發已經令評審團覺得再讓他贏也沒意思,便不讓他參加比賽,當時的評審團主審葉俊麟老師更介紹他給三重正義北路「鈴鈴唱片」的老闆洪傳興。
1961年,17歲的郭金發正式出道,在鈴鈴唱片發行的合輯中演唱《夜都市半暝三更》、《東京午前三時》等4首歌,隨即以渾厚的低音走紅歌壇。
1963年,郭金發和鈴鈴唱片旗下的林春福、陳木、賴謙祺,組成了台灣第一個男聲四部合唱團「四奇士合唱團」,首創以四聲合音唱流行歌(郭金發負責唱低音部份),大受歡迎。不過,「四奇士合唱團」在「鈴鈴唱片」發了數張專輯之後便在1964年因成員各自之因素(當時當歌手的收入並不好)而告解散。
1964年,20歲的郭金發與交往3年的女友何櫻子結婚後,四奇士合唱團解散,郭金發隨即與「電塔唱片」簽約,可說是成家立業。同年,「金星唱片」和電塔唱片商借他灌錄了改編自日文歌曲,葉俊麟填台語詞的《溫泉鄉的吉他》,發行後廣為傳唱,成為北投溫泉區的代表歌曲。在歌而優則演的年代,這一年,郭金發和易原、周遊、陳楓合演了歐雲龍導演的台語電影《有話無地講》,隨後郭金發就入伍了,他在海軍服役時因歌唱專長被調到康樂隊,每三個月有一個星期的假期可回台北探望妻小。
在海軍服完一年的兵役後,1965年,他被調到藝工隊,從這時起,郭金發利用休假時間到電塔唱片錄歌並發行了數張專輯,這段期間他唱紅了《愛你入骨》、《𨑨迌人的目屎》、《最後的一封信》、《生命的太陽》等歌曲。
1966年10月,郭金發在退伍後第三天,便加入了「亞洲電影公司」籌拍的台語電影《慈母孤兒淚》之拍攝,電影上映後,當兵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郭金發在隨片登台時造成了極大的轟動,他的知名度和行情也跟著水漲船高。
1967年1月,在電塔唱片發行的《郭金發:寶島懷念的旋律 No.2》專輯裡,首次演唱了他建議唱片公司收錄的《賣肉粽》(https://youtu.be/mzNa-7SfPys)。
不過,這首描寫市井小民討生活心聲的《賣肉粽》的第一句「自悲自嘆歹命人」讓當時的新聞局無法認同,因為「歹命人」跟政府追求的繁榮富裕境界有所出入,郭金發得知可能會被禁唱,在錄唱片時便把「自悲自嘆歹命人」改唱為「想起細漢真活動」,同時也把原本哀怨的旋律重編成輕快的節奏,才讓此歌逃過被再度禁唱的命運。
只不過,順利出版的《賣肉粽》仍然不行被隨意地在公開場合演唱,郭金發回憶道:「在後台有來一張公文,我印象中它是呼籲,若要演唱這首歌,就要介紹它的背景,必須說它是過去式,因為那時候台灣的經濟不好、環境差,所以才有這首歌曲,而眼前經濟已經好轉,台灣已經拚出經濟奇蹟⋯」才能夠公開演唱這首歌。由於當年的《戒嚴法》以及《出版法》給了警備總部查禁的權力,只要一句「不合時宜」就可以讓任何歌曲從此不見天日,於是郭金發為了讓歌曲能夠順利公開演唱,只好乖乖地照著公文的指示做。
後來《賣肉粽》在郭金發的詮釋下廣為人知、傳唱大街小巷,成了他的代表作,亦令他獲得了「肉粽歌王」的封號。
1969年,中國電視公司成立,郭金發被邀請主持「每日一星」節目,電視的傳播效力令他的知名度更加提升,是當時推行國語運動時間,少數受到電視台肯定的台語歌手之一。
在郭金發唱紅了《賣肉粽》之後,電影導演辛奇結合時事和這首歌的意境,在1969年拍了一部台語電影《燒肉粽》,電影由陽明、金玫、金塗、戴佩珊主演,同名主題曲《燒肉粽》由劉福助和當時只有11歲的陳淑樺演唱,後來這部電影大賣。於是,在1970年1月由「皇冠唱片」發行的郭金發專輯《最後的談判》裡,再度收錄了《賣肉粽》這首歌,但卻將歌名改成與電影同名的《燒肉粽》,從此以後,郭金發幾乎和「燒肉粽」畫上了等號。
1970年,郭金發開始嘗試詞曲創作,陸續發表了《飲者之歌》、《勸回頭》、《為什麼》、《命運的鎖鏈》(張宗榮作詞)等台語歌曲。
1971年,郭金發入股金都樂府,後來獨資經營時債台高築,甚至連員工薪水都發不出來。從下面這篇1972年10月17日《聯合報》第8版的報導可見一斑:
「做了一年多的歌廳老闆,賠了一些錢,郭金發想透了,也想開了,他決定還是自己唱。告別螢光幕一年以來,他躲在高雄當金都樂府的老闆,據說由於賠錢,他連心情都顯得沉重了,所以他又整裝回到了中視。」
1973年10月8日,郭金發的首次投資「金都樂府」竟因煤氣外溢引發大火而走入歷史,造成之損失高達新台幣一千六百餘萬元。(沒想到,43年後的同月同日,郭金發在舞台上演唱燒肉粽時,因心肌梗塞猝逝,這個巧合令人不勝唏噓!)
1974年,郭金發在新加坡「海燕歌劇院」演唱半年,以償還債務。
郭金發在離開「電塔唱片」後,曾在「皇冠」、「歌林」、「黎明」、「新黎明」等唱片公司發行專輯,二十年間所出的唱片加起來約有一百多張。
1987年,郭金發在「太笙唱片」發行兩張【台灣人歌謠系列】。
1998年,郭金發自費發行《百首金曲》。
2000年1月,郭金發跨足廣播界,就職高雄「快樂電台」。2002至2010年,他在「青春線上」主持「拼健康」節目。
2011年,郭金發在台北舉辦「百年台語經典歌謠──郭金發演唱會」。
2012年,郭金發在台北、高雄舉辦「伊的歌聲.咱的故事──郭金發演唱會」。
2013年,郭金發在台中舉辦「美聲金發──郭金發演唱會」,並發表新創作:《保護地球》、《賣菜阿桑陳樹菊》等作品。
除了《燒肉粽》,郭金發唱紅的歌曲還有《為什麼》、《行船的人》、《可愛的馬》、《溫柔鄉的吉他》等,而他也是第一位用12吋黑膠唱片推出台語專輯的歌手。
「這件事情都沒有人知道!」郭金發表示,1960年代的台語唱片都使用在8吋或10吋的黑膠唱片製作,他跟當時簽約的電塔唱片老闆說,「國語歌曲都用大張12吋,為什麼閩南語沒法做呢?」原來,12吋唱片雖然可以容納比較多首歌,但是成本也比較高,比較不好賣。
「我就想到一個藉口」郭金發故意跟老闆說,有別家唱片公司要找他去錄12吋的唱片,於是老闆一急,第一張12吋的台語黑膠唱片就這樣誕生了!
郭金發除唱歌外,還曾在高雄市九如路開了一家「郭金發燒肉粽」餐廳,並設計機器量產冷凍肉粽,行銷到全國的超市,甚至外銷日本,他曾自豪表示「外銷到日本去,我是第一人。」
2016年10月8日傍晚,郭金發受邀出席由鳳山區公所主辦,在高雄市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舉行的重陽節老歌音樂會,就在他高歌代表作《燒肉粽》拉長音時,突然身體不適(心肌梗塞)昏倒在舞台上,立刻沒了呼吸和心跳,雖在現場立即經人施予心肺復甦術急救並送醫,可惜在搶救一個多小時後仍回天乏術,在當天晚間7時19分宣告不治,享壽72歲。
【關於 燒肉粽】
郭金發唱紅了《燒肉粽》,而這首傳唱半世紀的經典歌曲,也讓他被封為「肉粽歌王」,其實此歌的作者張邱東松(1903-1959)早在1949年就已創作出這首歌,最初的歌名是《賣肉粽》,但一發表便因為太過悲情而遭到禁唱,十多年後,郭金發在1967年的《寶島懷念的旋律 No.2》專輯裡重新詮釋此歌,紅遍大街小巷,後來他在1970年,因應1969年的賣座台語電影《燒肉粽》,將歌名改成《燒肉粽》再次收錄於當年推出的新專輯《最後的談判》裡頭,從此《燒肉粽》成為郭金發的代名詞,每當他走在街上被認出,就算人們叫不出他的名字,也會指著他說:「你是燒肉粽喔!」,後來這首歌還紅到日本去,1989年他接受 NHK 電視台的邀請,前往日本演唱《燒肉粽》。
《燒肉粽》的詞曲作者張邱東松生於1903年,張邱並不是複姓,他本姓張,因為兒時曾過繼給邱家而改姓邱,後因當醫生的生父不忍他在收養家庭未能受到栽培,遂將他接回家,將姓名疊上本姓而成為張邱東松。
張父非常重視教育,期許張邱東松未來能繼承救人志業,所以送他到台南的長榮中學就讀。未料在就學期間,張邱東松與音樂結上深厚的緣分,最後甚至放棄醫生這條路。愛上音樂讓他日後生計困難,為了生活,張邱東松開過西裝店、教人唱歌,也曾四處播放電影維生,有一段日子,他還在電影院裡擔任辯士(劇情解說員)。
1945年二戰結束後,台灣的政治與經濟都不穩定,物價飆漲,早上拿到的錢常常到了傍晚就不值錢了,那時候,張邱東松雖在學校擔任教職,生活已較為穩定,卻常感於平凡百姓的生活不易,便開始創作描述人民生活的寫實歌曲,他第一首發表的歌曲《收酒矸》,道盡了小百姓的清苦,獲得很大的迴響,卻因為太過負面、悲情,而被政府禁唱。
張邱東松夫人回憶道,1949年冬天的某個夜裡,任教台北市立女子初級中學(今台北市立金華國民中學)的張邱東松在批閱完學生的作業後,他們夫妻倆正在聊天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有蒼涼的聲音喊著「賣~肉粽」。當時她心想,饑腸轆轆的人聽到這親切的呼喊,必然心動,但又有誰去憐憫這些半夜討生活者的辛苦呢?於是她便建議老公張邱東松,為這小販寫一首歌。在當時,四萬元台幣只能換一元新台幣,《賣肉粽》深刻地描述了人們面對現實的無奈心情。
「自悲自嘆歹命人,父母本來真痛疼,乎我讀書幾落冬,出業頭路無半項,暫時來賣燒肉粽,燒肉粽~燒肉粽~賣燒肉粽!」歌詞同時道出張邱東松的心情,父親從收養人手裡接回他,他卻沒接受父親用心的栽培從醫,反而因為愛上音樂使得爾後的事業一路不順遂,所以這首歌可說是揉合了政經變動的時事,與個人生涯的心聲。
可惜的是,《賣肉粽》和《收酒矸》一樣因為太過悲情與寫實,而遭到禁唱。
1959年,深具音樂才華的張邱東松與世長辭,得年僅57歲,他所創作的《收酒矸》和《賣肉粽》成為時代的見證,傳達了小市民的心聲,將會由後世繼續傳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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