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30日,李登輝先生過世。———————————————-
......「我們是叫化子軍,」他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七十軍,在到達基隆港之前的八年,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從寧波出發前,才在戰火中急行軍了好幾百公里,穿著磨破了的草鞋?」
我是沒想過,但是,我知道,確實有一個人想過。
一九四六年春天,二十三歲的台灣青年岩里政男因為日本戰敗,恢復學生身分,決定從東京回台北進入台灣大學繼續讀書。
他搭上了一艘又老又舊的美軍貨輪「自由輪」,大船抵達基隆港,卻不能馬上登岸,因為船上所有的人,必須隔離檢疫。在等候上岸時,大批從日本回來的台灣人,很多是跟他一樣的大學生,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中國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看起來裝備破舊,疲累不堪,儀態和體格看起來都特別差。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
這個時候,老是單獨在一旁,話很少、自己看書的岩里政男,突然插進來說話了,而且是對大家說。
「為了我們的國家,」這年輕人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99)
岩里政男,後來恢復他的漢名,李登輝。
在那樣的情境裡,會說出這話的二十三歲的人,我想,同情的能力和包容的胸懷,應該不同尋常才是?......(《大江大海》(2009)龍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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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草鞋
我終於找到了一個七十軍的老兵,在台北溫州街的巷子裡,就是林精武。
所謂「老兵」,才剛滿十八歲,一九四五年一月才入伍,十月就已經飄洋過海成為接收台灣的七十軍的一員。
「在登陸艦上,你也暈船嗎?」我問。
他說,豈止暈船。
他們的七十軍一○七師從寧波上了美國登陸艦,他注意到,美國人的軍艦,連甲板都乾乾淨淨。甲板上有大桶大桶的咖啡,熱情的美國大兵請中國士兵免費用,儘量喝。
我瞪大眼睛看著林精武,心想,太神奇了,十八歲的林精武分明和十八歲來自密西根的小鮑布,在甲板上碰了面,一起喝了咖啡,在駛向福爾摩沙基隆港的一艘船上。
林精武看那「黑烏烏的怪物」,淺嘗了幾口,美兵大聲叫好。
兵艦在海上沉浮,七十軍的士兵開始翻天覆地嘔吐:
「頭上腳下,足起頭落,鐵鏽的臭味自外而入,咖啡的苦甜由內而外,天翻地覆,船動神搖--吐到肝膽瀝盡猶不能止,吐的死去活來,滿臉金星,污物吐落滿艙,還把人家潔淨的甲板弄得骯髒,惡臭,真是慘不忍睹。」
這個福建來的青年人,一面吐得肝腸寸斷,一面還恨自己吐,把美國人乾淨的甲板吐成滿地污穢,他覺得「有辱軍人的榮譽,敗壞中華民國的國格」。
打了八年抗日戰爭的七十軍士兵,在軍艦上個個東歪西倒,暈成一團。林精武兩天兩夜一粒米沒吃,一滴水沒喝,肚子嘔空,頭眼暈眩,「我在想,這樣的部隊,還有能力打仗嗎?然後有人大叫:『前面有山』,快到了。」
擴音器大聲傳來命令:「基隆已經到了,準備登陸,為了防備日軍的反抗,各單位隨時準備作戰。」
全船的士兵動起來,暈船的人全身虛脫,背起背包和裝備,勉強行走,陸續下船,美軍在甲板上列隊送別。林精武邊走下碼頭,邊覺得慚愧:留給人家這麼髒的船艙,怎對得起人家!
基隆碼頭上,七十軍的士兵看見一堆小山一樣的雪白結晶鹽。福建海邊,白鹽也是這樣堆成山的。有人好奇地用手指一沾,湊到嘴裡嘗了一下,失聲大叫,「是白糖!」大陸見到的都是黑糖,這些士兵,第一次見到白糖,驚奇萬分。一個班長拿了個臉盆,挖了一盆白糖過來,給每個暈頭轉向的士兵嘗嘗「台灣的味道」。
在基隆碼頭上,七十軍的士兵看見的,很意外,是成群成群的日本人,露宿在車站附近;日本僑民,在苦等遣返的船隻送他們回家鄉。
七十軍的老兵-大多是湖南子弟,八年抗戰中自己出生入死,故鄉則家破人亡,一下船看見日本人,有些人一下子激動起來,在碼頭上就無法遏止心中的痛,大罵出聲:姦淫擄掠我們的婦女,刀槍刺殺我們的同胞,現在就這樣讓他們平平安安回家去,這算什麼!
「我還聽說,」林精武說,「有兩個兵,氣不過,晚上就去強暴了一個日本女人。」
「就在那碼頭上?」我問。
「是的,」林精武說,「但我只是聽說,沒看見。」
林精武離開故鄉時,腳上穿著一雙迴力鞋,讓很多人羨慕。穿著那雙父母買的鞋,此後千里行軍靠它、跑步出操靠它,到達基隆港時,鞋子已經破底,腳,被路面磨得發燒、起泡、腫痛。
軍隊,窮到沒法給軍人買鞋。有名的七十軍腳上的草鞋,還是士兵自己編的。打草鞋,在那個時代,是軍人的基本技藝,好像你必須會拿筷子吃飯一樣。
麻絲搓成繩,稻草和破布揉在一起,五條繩子要拉得緊。下雨不能出操的時候,多出來的時間就是打草鞋。七十軍的士兵坐在一起,五條麻繩,一條綁在柱子上,一條繫在自己腰間,一邊談天,一邊搓破布和稻草,手快速地穿來穿去,一會兒就打好一隻鞋。
只懂福建話的新兵林精武,不會打草鞋。來自湖南湘鄉的班長,從怎麼拿繩子開始教他,但是班長的湖南話他又聽不懂,於是一個來自湘潭的老兵,自告奮勇,站在一旁,把湘鄉的湖南話認認真真地翻譯成湘潭的湖南話,林精武聽得滿頭大汗,還是打不好。他編的草鞋,因為鬆,走不到十里路,腳就皮破血流,腳指頭之間,長出一粒粒水泡,椎心的疼痛。最後只好交換:十八歲讀過書的福建新兵林精武為那些不識字的湖南老兵讀報紙、寫家書,湖南的老兵,則為他打草鞋。
「林先生,」我問,「台灣現在一提到七十軍,就說他們穿草鞋、背雨傘、破爛不堪,是乞丐軍--您怎麼說?」
「我完全同意,」林精武抬頭挺胸,眼睛坦蕩蕩地看著我,「我們看起來就是叫化子。到基隆港的時候,我們的棉衣裡還滿滿是蝨子,頭髮裡也是。」
我也看著他,這個十八歲的福建青年,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他的聲音裡,有一種特別直率的「正氣」。
「我們是叫化子軍,」他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七十軍,在到達基隆港之前的八年,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從寧波出發前,才在戰火中急行軍了好幾百公里,穿著磨破了的草鞋?」
我是沒想過,但是,我知道,確實有一個人想過。
一九四六年春天,二十三歲的台灣青年岩里政男因為日本戰敗,恢復學生身分,決定從東京回台北進入台灣大學繼續讀書。
他搭上了一艘又老又舊的美軍貨輪「自由輪」,大船抵達基隆港,卻不能馬上登岸,因為船上所有的人,必須隔離檢疫。在等候上岸時,大批從日本回來的台灣人,很多是跟他一樣的大學生,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中國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看起來裝備破舊,疲累不堪,儀態和體格看起來都特別差。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
這個時候,老是單獨在一旁,話很少、自己看書的岩里政男,突然插進來說話了,而且是對大家說。
「為了我們的國家,」這年輕人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
岩里政男,後來恢復他的漢名,李登輝。
在那樣的情境裡,會說出這話的二十三歲的人,我想,同情的能力和包容的胸懷,應該不同尋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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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梵竹「一張高爾夫球場會員證的故事:訪何既明先生」,引自《共產青年李登輝》,藍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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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下去:
反共不能凌駕「人」的立場
——對李登輝史觀的質疑
龍應台 《新新聞週報》1999
李登輝在今年1月接受了日本作家深田佑介的專訪(1月31日《自由時報》),專訪全文刊在《文藝春秋》社出版的政論月刊《諸君》2月號。李登輝是日本媒體的寵兒,談話廣受日本讀者注意。而身為中華民國的總統,他的言論不可避免地被視為代表台灣人民的聲音。深田佑介說,有些日本評論家稱李登輝為「哲人政治家」,對他推崇備至。不論是「哲人」還是「政治家」,前瞻的能力是一個必要條件,而前瞻的能力植根於對歷史的深刻的認識。李登輝在訪談中提出的史觀,既涉及中國人的過去,也論及台灣人的未來。台灣正處於一個摸索著尋找自我的歷史關鍵─ ─與中國大陸、與日本的關係如何界定,對於重新翻出的歷史如何做出價值判斷,做出的判斷又將如何影響自己未來的定位和格局,都是茲事體大的考慮。以李登輝的政治強勢,他個人的想法很可能就把一個社會推向某一個特定的方向,儘管那個方向不見得是正確的方向。對他的史觀提出質疑,我認為,是一個公民不得不盡的義務。
「深田:去年11月江澤民訪問日本時,猛烈地抨擊過去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有關日本的「過去」,並且要日本「認識歷史」,在所到之處一共說了11次,反而造成日本人的反感,我認為現在正是加強日台友好關係的最佳機會,因此特別來傾聽總統的看法。
李總統:50年前的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我倒覺得在認識歷史上,江澤民比日本更有問題。為什麼呢?日本在戰後五十年間遵守和平憲法建設民主國家,很努力地向亞洲擴散和平民主主義,對這點不加以正視而不斷地反覆提舊事,絕非正確的歷史認識。
……外面說是因為江澤民小時候親戚被日軍殺害,而且他被強迫學習日語,身為國家領導人,以個人的恩怨和經歷對日本的過去加以斷罪最是很危險的。如果要說「過去」,50年前和五百年前都是一樣的……
……台灣本來有原住民,然後有為了追求自由而由中國大陸來的,就是我們這些台灣人,我們的祖先在四百年前因逃避明朝的暴政而來到台灣,現在我們所稱「外省人」,也是在50年前因逃避共產黨而到台灣的。最重要的是到台灣的這些人不是來台灣做統治者,而是要一直有建設新國家的精神,來建築我們的社會,追求自由和民主……」
舊事不必重提?
江澤民要來日本為戰爭侵略向中國人民道歉,李登輝把這個舉動稱為江澤民的「個人恩怨」。日本的侵略造成三千多萬個中國老百姓的死亡,在那三千多萬個死者身後還有數目更大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樣深沈巨大、史無前例的人類災難被輕蔑地貶為「個人恩怨」,實在令人駭異。以色列總理要求德國人道歉,或者波蘭總統要求蘇聯人道歉,我們都體認到:在每一個「要求」背後有多少慘痛的犧牲得不到彌補和安慰。對這樣的慘痛,我們只能垂首肅穆。李登輝是個學識廣博的人,他會以如此輕浮的態度來看待中日曆史,不會是由於缺乏知識,而有更深沈的歷史因素。
至於「50年前的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這所謂「沒有必要」,究竟是因為「舊事」已經經過徹底的爬梳整理,歷史的責任與是非已經交代清楚,還是因為舊事重提可能傷害到眼前的政治權宜?為什麼「沒有必要」?
非常湊巧,2月份西方世界最引人注目的重大新聞之一正是50年前的舊事重提:德國財團企業界開始對二次大戰中強征的奴工進行賠償。從50年代以來,德國政府已經對受過納粹迫害的個人付出了大約七百億美元的賠償金,但是德國企業,當年獲利於強征奴工的勞力,卻儼然置身事外。近一千萬名來自各國的奴工曾經在極不人道的情況下為德國的武器工廠、機械和汽車工廠夜以繼日地免費勞動;這些人絕大多數來自東歐國家,戰後又受到東西冷戰的懲罰,得不到任何補償。50年過去了,奴工凋零殆盡,為他們爭取權益的律師和人權組織終於有了突破。
去年夏天,德國大眾汽車公司(VW)在二十多個國家刊登全版廣告,通知當年的奴工前來申請賠償;大眾公司設立了一個兩千萬馬克的賠償基金準備發放。一方面想免於訴訟,一方面想對歷史的債做最後的結算,德國政府集結了當年曾剝削過奴工的各大行業,籌足大約20億美元作為賠償金,預備在99年9月1日正式執行賠償。所有的行政環節都以最速件打通處理,因為倖存的奴工皆已老邁,去日無多;選在9月1日則因為在60年前的9月1日,德軍侵入波蘭,掀起了二次大戰。選擇這樣的日子進行賠償,德國人再度向受侵略的民族表示他們的道歉和對歷史的擔當。
在歐洲,顯然不管是侵略者還是被害者都認為「舊事重提」不但必要,而且迫切地必要。歷史的罪責與是非不僅只是抽像空洞的哲學概念,它可以落實到有血有肉的個人身上。侵略者不但要對受害人道歉,還要對他做實質的補償;不但要做實質的補償,還要趕在受害人有生之年完成補償。舊事的重提,歷史的清理,必要,而且迫切。正義如果有任何意義,就得趕在這一整代人含冤死亡之前得到實現。所以50年前和五百年前是不一樣的;50年前造成的傷害,人們還有道歉和彌補的機會,歷史仍是活生生跳動著的此刻,良心逼著你正視它。
花岡事件
歐洲的奴工重新發出聲音不能不讓人想起花岡事件。
大戰爆發,日本的企業馬上感覺到人力資源的嚴重缺乏,於是與日本軍部取得默契:軍部從佔領國家強征奴工交與企業,企業以金錢回饋。日本從中國運來大約四萬多名奴工──多數是在東北擄來的俘虜和莊稼農民。在花岡的中國奴工為DOWA礦業公司下的鹿島組做最艱辛危險的地下採礦粗工。借用荷蘭歷史學者Ian Buruma的敘述:
中國奴工們即使在嚴寒飄雪的季節,仍舊穿著一襲軍衣,在地下的礦坑中挖掘堅硬的石塊,或是站在水深及腰、幾將冰凍的河溝中疏浚污泥;而他們每天所賴以維生的,僅是一顆即將腐爛的蘋果當作中飯,以及一碗稀飯當晚餐。
1945年7月30日,大約八百名中國奴工因為不堪虐待,集體逃亡,藏身在附近的山區。日本警方號召居民出來獵捕奴工;日本居民遂個個手持刀棍,圍捕奴工。
這些瘦骨嶙峋的奴工,本來就營養不良,再加上對當地環境不熟悉,絕大部份都在很短時間內被追捕回來。他們陸續被押到小鎮廣場上,一一強迫脫去了僅存內褲的襤褸衣衫,五花大綁地將雙手捆於背後……他們在如此又餓又渴的情形之下,在現場罰坐了三天三夜,當場就有50餘人暈死過去;他們無糧無水,聽說有不少的犯人相互飲用彼此的尿水維生,真是駭人聽聞、最為殘酷的暴行。
悠悠50年,這些中國奴工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1945年9月,倖存的花岡奴工被當地的秋田郡地方法院以危害地方治安的罪名判以「無期徒刑」,終身監禁。後來被盟軍解放。
1948年,鹿島組的八名主管受軍事審判,坐了八年監牢之後釋放。其中之一叫岸信介,作了日本首相,鹿島組一轉身變成鹿島建設,日本首屈一指的重工業財團,戰後在中國大量承包工程,成為中國市場的大投資家。
1972年,周恩來與日本簽訂中日和約,放棄所有對日本索賠權利。
中國的奴工──當然還有韓國的、澳洲、美國、英國的戰俘奴工,在東方的歷史洪流裡,人,像蟲子一樣被衝進遺忘的黑暗中,轉瞬不見蹤影,連喊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他們只能在風燭殘年的破碎的夢裡看見;有一天,鹿島建設在世界各國刊登全版廣告,請當年的奴工前來索取賠償,日期還在7月7日,因為在62年前的這一天,日本士兵的皮靴與刺刀跨上了盧溝橋。
這一天還很遙遠,由於許多極其複雜的文化以及政治因素,日本人對歷史的認識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他們還需要時間。白髮蒼蒼的慰安婦現在四處奔走,就是為了在死前能見到正義的實現,但是在日本人有一天終於有能力面對歷史的時候,那千百萬的受害者已經化為無聲無息的塵土。
舊事怎麼能不反覆重提呢?就是日本境內也有不少諤諤之士,譬如大江健三郎就在1990年法蘭克福書展上猛烈抨擊過日本對歷史罪責的自欺心態,稱日本人為最缺乏反省能力的「種族主義者」。江澤民訪日,身上背負著最沈重的債券,怎麼還也還不完的人性債券;李登輝有什麼權利、什麼立場,說,「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
如果人性價值也必須劃分疆界,中國人的死難都只是他江澤民的事,與李登輝毫不相干;好的,那麼,從1937年到1945年總共有20萬7千多個台灣青年被徵調投入戰爭。其中將近六萬人或戰死、或失蹤,為日本天皇做了炮灰。還有那受了皇民思想號召而肆行屠殺,戰後被當做國際戰犯而處死刑的26人,處10年以上徒刑的147人。這些台灣人的犧牲──日本表示過歉意嗎?對台灣的慰安婦,日本表示過歉意嗎?更何況,在今天的所謂「台灣人」裡,畢竟有百分之十幾二十的外省人在大陸親身面對過日軍的刺刀,李登輝可曾考慮過他們的情感和創傷?誰 對他們道過歉?即使吝嗇地只談「台灣人」,李登輝,身為總統,又哪裡有權利、有立場,去對至今不認錯的日本說,「舊事沒有必要重提」?
台灣人的面對歷史
我不認為李登輝有失立場的談話是他有意取悅於日本媒體。他曾經公開批評過李光耀所鼓吹的「亞洲價值」而強調他信仰普遍的自由和人權。但是他對中國共產黨政權的憎惡、他對日本的源遠流長的好感,以及海峽兩岸的緊張對峙關係,扭曲了他對普遍人權的判斷。
李登輝說江澤民比日本人「更有問題」。是的,江澤民代表的是一個對自己人民開槍的政權,這個政權統治中國50年,手上所沾中國人的血可能比日本人還要濃腥。但是,甲殺了人,不能說因為「乙也殺了人」或「乙殺了更多的人」而使甲的罪行得到豁免。這個邏輯是荒唐的。中國共產黨有一天也必得站上歷史的審判台接受審判,但是共產黨再不義也不能拿來為日本的不義作辯護。
李登輝說,日本「在戰後50年間遵守和平憲法建設民主國家」,因此「過去」不必再談。這個邏輯也是奇怪的。就被害者而言,日本今天貧或富,獨裁或民主,對已經造成的傷害有什麼影響?就日本人自己而言,正因為日本是一個民主國家,它更有理由誠實而勇敢地面對陰暗的過去。戰後的德國難道不是一個「遵守和平憲法的民主國家」,為什麼在那裡,「過去」的討論和整理如此重要?
對日本的好感是李登輝這一整代人的歷史情愫。以中國民族主義為出發點的人很容易對這種情愫義正辭嚴地口誅筆伐,而這樣單向思維的批判很可能是錯置的。就如同在今天的香港有許多人對英國殖民所帶來的體制和文化認同超過對自己民族──中國的認同,李登輝這一代人對日本的認同也有它的「正當性」,必須放在時代的背景中去理解和尊重。問題的癥結在於:認同日本的什麼?大江健三郎、東史郎、家永三郎都是日本人,卻對日本政府和主流社會處理歷史的態度絕不苟同。這些人代表了日本文化中最珍貴的良心和勇氣。曾經是日本國民的台灣人,譬如李登輝,是否 在模糊的、浪漫的日本情愫之外,認真地思索過更深刻的問題:
在侵略戰爭的大浩劫中,屬於日本國的台灣人究竟是純粹的被害者還是身不由己的迫害者,或者兩者都是?界線怎麼劃分?如果民族主義的立場被拋棄,那麼他是否通得過「人」的立場的檢驗?對於自己,他是否能在日本人的歷史罪責裡看見自己的角色?對日本的歷史,他又是否能撇開自己的情感糾纏,做客觀的評斷?
這些問題,90年代以來紛紛在歐洲各國浮出。法國、比利時、荷蘭,長久以來把自己描繪成被德國壓迫的無罪的羔羊同時又是抵抗侵略的勇敢的英雄。歷史學家現在把現在把材料徹底翻出來,讓人們看見;羔羊英雄只是事實的一面,另一面是和侵略者權勢結合、狼狽為奸的懦弱與卑下。
把歷史的石頭翻開,露出長久不經日照的蟲豸,不是為了族群間的政治清算,而是為了更瞭解自己的存在地位。尤其台灣人正在尋找全新的未來航程,釐清自己的過去是不可或缺的羅盤。
李登輝公開說自己在22歲以前是日本國民,被民族主義者視為大逆不道,我認為是後者的立場偏執。但是李登輝對日本主流價值的全盤接受──全盤到罔顧歷史、罔顧正義的程度,我覺得非常可憂。如果他是一般學者,談話代表他個人,也就罷了,偏偏他是中華民國總統,在外代表全部台灣人說話,而所說的話比日本右翼還要右翼,實在使我這個台灣國民惴惴不安。
不是民族主義,是人權主義
我相信日本的過去是必須深掘、必須探究、不可遺忘的,而這個立場,不是因為我是中國人台灣人,屬於被侵略被殖民的族群,因此尋求報復、洩憤。有這個立場,是因為,做為人類的一份子,希冀看見和平的實現,而20世紀兩次大戰給了我們一個極重要的教訓:如果歷史的是非曲直、怨怒疑忌不經過梳理就被草草掩蓋,它就變成一個數著秒鐘的定時炸彈,踢踢踏踏走向爆發。沒有對歷史的共識就沒有和平的基礎,而共識的達成唯有透過對「過去」的鍥而不捨的深掘與追究,最有責任研究日本過去的應該是日本本身的器識宏大的知識份子,就如同對文革史絕不放鬆的應 該是中國本身的知識先進,因為最深的批判來自最深的關切。令人憂心的是,中國與日本讓眼前的政治權宜將歷史的傷口暫時遮住,但是傷口在暗地裡潰爛惡化,有一天,傷者,或那自視受到不公待遇的,又以復仇者的猙獰面目再起。這樣的惡性循環,難道是日本人、中國人、台灣人所樂於見到的嗎?為了避免這樣可怕的前景而要求德國或日本切實地面對歷史,不是「哪國人」的立場,是「人」的立場。
要求日本道歉,因此不是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的問題,而是一個普遍的歷史罪責的問題。江澤民本人是否有這樣的認識,很值得懷疑。毛澤東和周恩來與日本人簽約時,從不曾問過老百姓的意願。但是那死於戰亂的三千萬人、那飽受凌虐的奴工和慰安婦,有權利要求精神與物質的彌補,只因為他們是「人」就足夠的理直氣壯,與民族主義扯不上關係,與人權主義卻大有關係。李登輝對人權價值的尊重我相信是真誠的,但是在他反中共和親日本的架構裡,人權價值卻不自覺地被壓縮得看不見了,三千萬人的犧牲變成「個人恩怨」,未經整理的重大歷史變成「不必再提」的舊事。
不,就是對距離我們極遙遠的盧安達或科索沃或阿富汗的屠殺,我們都不忍,也沒有權利這麼說的。
「新台灣人」來自「舊台灣人」
深田佑介的問題充滿投機主義的惡味──趁著中國與日本為歷史罪責起矛盾的時候,趕快發展台日關係!李登輝的回答也果真與他一拍即合。不能不問的是,建築在這樣一個基礎的台日關係,能為台灣帶來什麼利益?機會主義的結合能持久嗎?或者說,以扭曲歷史、蔑視人權為基礎建立起來的政治關係,是我們台灣人所渴望的嗎?
我不同意。
就如同我不能同意李登輝所描繪的美麗的台灣人圖像是符合歷史的。在他的描繪下,台灣人就是一個追求自由民主的族群。哪有這回事呢?李登輝說四百年前來的台灣人是為了「逃避明朝的暴政」而來到台灣,但是鄭成功的旗子上不是明明寫著「永明」嗎?「到台灣的這些人不是來台灣做統治者」的,李登輝說,但是他怎麼解釋來台的漢人是如何壓迫原住民的?五十年前的「外省人」是逃避共產黨而來,但是他們來了之後就建立了自由民主嗎?
台灣人受日本統治50年,受國民黨高壓控制50年,現在又受共產黨的武力威脅,在自我意識上就逐漸投射成一個羔羊似的被壓迫者,而羔羊在道德上都是純潔無瑕的。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自我圖像,但是,我們既然要求別人正視歷史,自己又何能例外,四百年來的台灣人既是羔羊,也是惡狼,被別人壓迫過,也壓迫過別人。對自由民主的認識絕不是台灣人的天生麗質,高人一等,而是經過不斷的墮落和奮起才獲得的一點淺淺的成就。這點成就我們可以珍惜,但是不必把它誇大成一個一以貫之的台灣人傳統。
解嚴12年來,台灣一步一步的在遠離老國民黨時代的中國意識,發展出以自己為主體的台灣意識。李登輝的史觀標誌著12年的距離;12年前,台灣的「中國人」和大陸人一樣談日本人的「血債」。黃春明的「沙喲那啦再見」對死不道歉的日本充滿義憤,是那個時期的經典作品。到了1999年,台灣總統對日本人公開說,要日本人對侵略戰爭道歉是江澤民的「個人恩怨」,日本現在是和平主義的使者,中國反覆對日本提起過去「絕非正確的歷史認識」。這個距離實在是驚人的。
這樣的史觀,就是李登輝所鼓吹的所謂「新台灣人」的史觀嗎?我看見其中蘊藏著非常大的危險。我想我們之所以反對中共政權,是因為這個政權與我們所信仰的人權價值有嚴重牴觸;信仰人權價值是因,反對共產政權是果。但是如果說,為了與中共爭取政治資源,為了與中國意識割離以凸顯台灣意識,而把歷史扭曲,而把人的災難渺小化、兒戲化──因為這些人恰巧是「中國」人;也就是說,反共倒果為因,成了最高指導原則,台灣人豈不是在1999年又退回到意識型態僵化的1949年,只是蔣介石版的教條換成了李登輝版的教條?不以人權價值為基礎的台灣意識 值不值得我們追求?我們可不可以讓反中共的目標無限放大,大到使我們對更普遍的恆久價值變得盲目?
「新台灣人」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他必定得從「舊台灣人」蛻化而來,帶著他所有的歷史,所有的回憶,所有溫存的情感。對這些千絲萬縷的歷史回憶和情感,他必須沈思、梳理、衡量、選擇;每一番沈思梳理,每一個衡量選擇,都一點一點決定了他未來的面貌。「新台灣人」最後的成熟──不論他屬於哪一個族群,一定是在他給自己的歷史記憶和情感重新找到了安身之處以後,絕不在於把自己的過去粗暴地斬斷。而每一個族群的歷史記憶和情感,在台灣人重新凝聚的過程中,都是必須受到尊重的。
原載《新新聞週報》1999
攝影:龍應台,屏東大鵬新村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萬的網紅Dd tai,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碧桂園度假村座落在依山傍水的順德碧桂園別墅區內。位於珠三角南番順的中心腹地,毗鄰廣州,佛山,番禺;廣州南站、105國道、廣珠輕軌碧江站,交通非常便利。 九重葛屬Bougainvillea通稱葉子花、九重葛、三角梅、簕杜鵑、毛寶巾、南美紫茉莉等,屬於石竹目紫茉莉科植物,為常綠木質藤本或灌木,原產於秘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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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天后宮的前世今生
上圖由日治時期台北攝影師李火增(1912-1975)攝於1939年,圖中寺廟為台北西門町的新高野山弘法寺。下圖由張哲生於80年後;2019年12月7日在同地拍攝,原弘法寺早已變為台北天后宮,不過寺內仍有供奉弘法大師。
坐落在今台北市萬華區成都路51號的台北天后宮,俗稱「西門町媽祖廟」,主祀天上聖母媽祖,迄今已逾270年歷史。
1746年(清乾隆11年),艋舺的行船業者於直興街(今台北市貴陽街與西園路口)合建寺廟供奉媽祖,取名為「新興宮」,當年與龍山寺及清水巖祖師廟並稱艋舺三大寺廟。
1895年,台灣進入日治時期,當年日本真言宗「各派連合法務所」派遣椋本龍海來台。
1896年4月,椋本龍海與小柴豐嶽被賦予「台灣開教視察員」身分而再度來台,於艋舺黃氏家廟(今址為台北市廣州街265巷3號)設立布教所。
1896年6月,小山祐全以開教補助員身分抵台,成為真言宗台灣布教的責任者,同時試行布教。
1897年,椋本龍海與小柴豐嶽返日後,小山祐全成為真言宗台灣開教本部長代理;當時布教場設在艋舺黃氏家廟,且與淨土真宗本派本願寺台灣別院(西本願寺)合設「明倫學校」以教導民眾日語。
1898年5月,布教所移至台北北門外的瞿公廟。
1899年7月,在台北新起橫街1丁目45番地新建布教場。
1905年2月,台北布教所主任高橋圓隆返日,由小山祐全接任。同年11月增建佛殿落成,舉行遷佛式法會。
1908年6月,設新高野山弘法寺於相鄰之新起橫街1丁目2番地(即今台北天后宮所在地),佔地約613坪。
1910年6月21日,台北西門町的新高野山弘法寺落成,經費來自信徒捐獻與總本山高野山金剛峯寺撥款補助。
1943年(昭和18年),日本政府以開闢防空道路(今西園路)為由徵收土地,強行拆除艋舺「新興宮」,宮內神像及神器暫奉於艋舺龍山寺後殿。
1945年,二戰結束,台灣的日治時期隨之畫下句點。
1948年,艋舺地方人士申請位於成都路北側近西寧南路口的「弘法寺」(日治時期供奉弘法大師,1910年落成)為新廟址,將寄人籬下的天上聖母神像從龍山寺迎接出來,於農曆六月初一入廟,並將寺名改為「新興宮」。
新興宮剛遷進弘法寺時,本無供奉弘法大師,後因有信徒被弘法大師託夢,說弘法大師神諭,此廟本為其寺,戰後雖改奉媽祖,仍應祀奉弘法大師神像,以示紀念;廟方從之,於側殿奉祀弘法大師。
1952,配合天上聖母尊稱,將廟名改為「台灣省天后宮」。
1953年,寺廟後方的國際大舞廳發生火災,延燒至天后宮,令其燬於一旦。
1959年,媽祖壹仟年聖誕紀念,改建正殿為閩南式建築。
1967年,配合台北市改制為直轄市,改稱「台北天后宮」。
目前台北天后宮仍留下「弘法寺」精緻的石佛雕像,而弘法寺屬於真言宗的高野派,真言宗乃日僧空海所創的日本密教宗派,又稱「東寺密教」。
自1973年以來,日本高野山金剛峯寺及東京別院在每年10月到12月間,都會輪流派遣高僧到台北天后宮舉行朝聖禮佛法會。
台北天后宮的主神是媽祖,陪神是弘法大師,全台只有台北天后宮有供奉弘法大師,因此遠從日本而來的觀光客非常多。
相傳媽祖本名林默(因出生後不哭不鬧,故取名為默,小名默娘),於宋太祖建隆元年(西元960年)誕生在福建路莆田縣湄洲島東螺村。
林默娘自北宋開始神格化,被尊稱為媽祖(當地人對女性祖先的尊稱),並受人建廟膜拜,復經宋高宗封為靈惠夫人,成為朝廷承認的神祇;媽祖信仰自福建傳播到浙江、廣東、台灣、琉球、日本、東南亞(如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越南)等地,天津、上海、南京以及山東、遼寧沿海均有天后宮或媽祖廟分布。
從南宋到清代,大多數史料公認媽祖自幼有異能,其生日(農曆3月23日)雖只見於《東西洋考》,但早被全世界媽祖信徒奉為媽祖生辰,並年年舉行慶典。
媽祖是從中國福建一帶的巫覡信仰演化而來,在發展過程中吸收了其他民間信仰(例如千里眼、順風耳),隨著影響力的擴大,又納入儒家、佛教和道教的因素,最後逐漸從諸多海神中脫穎而出,成為閩台海洋文化及東亞海洋文化的重要元素。
清朝歷史學家趙翼記下了一個很有趣的臺灣海峽的媽祖傳說。若遇海難向神明呼救時,稱「媽祖」,媽祖就會立刻不施脂粉來救人。若稱「天妃」則媽祖就盛裝打扮,雍容華貴地來救人,所以會很晚才到。故海上都稱「媽祖」,不敢稱「天妃」,希望媽祖立刻來救海難中的漁船。
而台灣的媽祖傳說,大都是媽祖用裙擺擋下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美軍空投炸彈。二次大戰期間,盟軍丟兩顆炸彈在大甲街上,一顆炸燬火車站一帶;一顆未爆彈落在媽祖廟旁的市場邊,當時鎮殿媽祖的雙手是張開的,民間流傳是鎮殿媽祖顯靈接砲彈,才使鎮瀾宮城內一帶沒有受到炸彈損傷。另外,朴子配天宮也有同樣的故事,二戰期間盟軍丟了一顆飛彈在朴子街上水塔附近,配天宮媽祖用裙擺將飛彈接住丟入朴子溪中,使得朴子街免受戰火的波及。而雲林西螺、彰化縣埤頭合興宮、屏東萬丹萬惠宮也有類似的傳說。
近年媽祖在東亞海洋史的研究引出東亞在西方航海地理發現前己有的朝貢貿易、琉球網路及跨國移民史討論,而媽祖信仰圈成為東亞海洋經濟及社會結構形成的歷史見證之一。
媽祖的影響力由福建湄洲傳播開來,歷經千百年,對於東亞海洋文化及中國沿海文化產生重大的影響,被學者們稱為媽祖文化。
2009年10月,媽祖信仰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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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5月在香港由寶麗金唱片發行的《漫步人生路》是鄧麗君的第二張粵語專輯,也是最後一張,共收錄12首歌曲。台灣則是在同年6月由歌林唱片代理發行。
專輯同名主打歌《漫步人生路》是一首勵志歌曲,原曲為日本創作女歌手中島美雪在1980年創作演唱的日文歌曲《習慣孤獨》(ひとり上手)。1983年,香港寶麗金唱片相中此曲,計畫將之改編成粵語歌並交由鄧麗君演唱,當時寶麗金請來香港著名作詞人鄭國江填詞,此為鄭國江與鄧麗君的首次也是唯一的合作。
不過寶麗金一開始對演唱者身份十分保密,並沒有告知鄭國江誰是演唱者,僅表示是一位歌藝成熟的女歌手,並要求詞風要像他為徐小鳳寫的《漫漫前路》那樣。事後,鄭國江曾提到這兩首歌的最大不同處:《漫漫前路》是按照歌手徐小鳳的要求,刻意不寫愛情,而《漫步人生路》則是加入了「牢不可破的愛情觀」。
《漫步人生路》
作曲:中島美雪
作詞:鄭國江
演唱:鄧麗君
在你身邊 路雖遠未疲倦
伴你漫行 一段接一段
越過高峰 另一峰卻又見
目標推遠 讓理想永遠在前面
路縱崎嶇 亦不怕受磨練
願一生中 苦痛快樂也體驗
愉快悲哀 在身邊轉又轉
風中賞雪 霧裏賞花 快樂迴旋
毋用計較 快欣賞身邊美麗每一天
還願確信 美景良辰在腳邊
願將歡笑聲 蓋掩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 喜也好 每天找到新發現
讓疾風 吹呀吹 儘管給我倆考驗
小雨點 放心灑 早已決心向著前
《認識 鄧麗君》
1953年1月29日,鄧麗君出生於台灣雲林縣褒忠鄉田洋村,排行老四,上面有三個哥哥,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是父母親唯一的女兒。父親鄧樞是河北人(職業為軍人),母親趙素桂是山東人,兩人在1943年結婚,並於1949年帶著三個兒子跟隨國民黨撤退到台灣。
鄧父採用軍中袍澤的提議,以清代小說《再生緣》中元朝才女孟麗筠之名為女兒取名麗筠,雖筠的發音應為雲,但家人卻都「有邊讀邊」將之讀做「君」,所以後來唱歌便以「鄧麗君」做為藝名。
在鄧麗君出生後,鄧父從軍中退役,於是舉家遷至台東池上,並在軍營營區附近開麵攤,全家人一起幫忙做生意。
1954年,五弟鄧長禧出生後,又搬家到屏東市的眷村,鄧麗君在這裡展開她的童年時光。年幼的她受到喜歡黃梅調電影的母親影響,對小調及歌仔戲感到興趣;上幼稚園時,她善於舞蹈與朗誦,常常跟著收音機裏的歌聲唱唱跳跳。當時台灣農村裡四處公演的歌仔戲團,也是鄧麗君模仿的對象。鄧麗君五歲時,父母便安排她到屏東市仙宮戲院附近學習芭蕾舞。
1959年,全家再移居臺北縣蘆洲鄉(今新北市蘆洲區)的眷村,就讀蘆州國小。小學時代的鄧麗君常利用課餘時間,隨著駐紮於學校附近的空軍93康樂隊到處勞軍表演,也曾參加僑大先修班的校內晚會演出,其歌唱天分亦嶄露頭角,從流行歌曲到黃梅調,聽過兩三遍就會跟著唱了,並經常參加學校的各類演出活動。在父母親的悉心培養下,鄧麗君在七、八歲時正式接受歌唱訓練。
鄧麗君曾說:「在從前,唱歌對我來說只有一個唱字,站在台上心裡還有點害怕,感情和外型都不敢太過分。但自從到了日本,才明瞭表演是怎麼回事,我學會了放開自己和盡情地表現,這才叫做真正的唱歌。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不過我是覺得不管作什麼事情都好。我今天雖然是個歌星,但是我唱歌的時候把我所有的感情,所有的FEELING,都用我的歌聲表達出來了。內心的感受,不管是歡樂也好、寂寞也好、痛苦也好,我只是用歌聲來表達的。」
鄧麗君是一位在亞洲和全球華人社會極具影響力的歌唱家,也是20世紀後半葉最富盛名的亞洲歌壇巨星之一;她的歌曲在華人社會廣泛的知名度和經久不衰的傳唱度,為其贏得了「十億個掌聲」的美譽,亦被日本藝能界尊為「亞洲歌唱女王」(アジアの歌姫)。
鄧麗君的演藝足跡遍及台灣、香港、日本、美國、東南亞等地區,發表過國語(中文)、日語、英語、粵語、閩南語、印尼語歌曲1000餘首,對華語樂壇尤其是中國流行樂壇的啟蒙與發展產生深遠影響,也為開創日本演歌流行化新曲風和促進亞洲流行音樂文化的交流做出了重要貢獻。
1995年5月8日,鄧麗君因急性哮喘病發作,猝逝於泰國清邁,享年42歲。
鄧麗君被譽為華語流行樂壇裡永恆的文化符號,只要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鄧麗君的歌聲;時至今日,仍有許多歌手翻唱她的經典歌曲,向其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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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桂園度假村座落在依山傍水的順德碧桂園別墅區內。位於珠三角南番順的中心腹地,毗鄰廣州,佛山,番禺;廣州南站、105國道、廣珠輕軌碧江站,交通非常便利。
九重葛屬Bougainvillea通稱葉子花、九重葛、三角梅、簕杜鵑、毛寶巾、南美紫茉莉等,屬於石竹目紫茉莉科植物,為常綠木質藤本或灌木,原產於秘魯、阿根廷、巴西、南美等地。莖上具有彎刺,並密生絨毛。葉全緣,互生,呈廣卵形或橢圓狀披針形,長5-10公分,有絨毛品種與無毛品種。花期很長,溫暖地區可長年開花,花位於大而且色彩鮮豔的包葉(花苞)之中,花朵較小,白色、黃色或黃綠色,三朵聚生,包葉是它的主要觀賞部分。九重葛是中國大陸廣東省深圳市、珠海市、惠州市,江門市、福建省廈門市、海南省三亞市和廣西壯族自治區梧州市的市花,台灣台北市內湖區的區花、屏東縣的縣花。九重葛原產於中南美洲,學名是根據法國海軍上將及探險家路易斯•安東尼•布干維爾1768年在巴西的發現而命名。九重葛的花色非常豐富,種類有很多,大致上可分為單瓣、重瓣以及斑葉等品種。花苞大而明顯,多彩而鮮豔,但是花卻很小而不顯著,並且通常是無花瓣居多,三朵花併為一叢聚生,所以亦稱三角梅。一般我們所見到有多彩的顏色並非其花或花瓣,而是花苞。強勁的生命力以及花朵叢生的姿態,博得了「熱情、熱心」的花語。花苞相當的薄如紙片一般,所以也有「紙花」(Paper Flower)之稱。花的姿態自下由上生長,能有多層花簇,所以又稱「九重葛」。並沒有很明顯的花瓣,小花為小漏斗的形狀,是其花被,是個保護花蕊的組織,這是跟一般比較原始的植物很類似的地方。如果將花被剝開,可見到內有七、八枚雄蕊與一枚雌蕊,雖然有少部份會結種子,不過絕大部份都不會結果,所以繁殖方法還是以扦插繁殖法為主。台灣部分說台語的民眾稱九重葛為「かずら」(kazura),這是源自九重葛的日語「九重葛」的「葛」的發音。九重葛引進亞洲已經有很久的歷史,一般大多是使用於綠籬、庭園花木等美化環境的用途。此花性喜高溫環境,在陽光充足排水良好的地方花就能開得很茂盛,如果在蔭溼會造成枝條徒長不易開花。生長快速,易於栽培,枝條也相當有韌性,耐於修剪,時常能看見有人將他剪成動物、雲朵等各種形狀。改良品種也相當多,早期品種都只適合大型庭院的盆栽為主,後來也有小型盆栽的出現。原本品種在嫩莖上有刺,也有改良為無刺的品種。花色更是多彩多姿,紅、粉紅、白、紫、橙、黃等顏色以外,也有一株雙色或一株多色的品種出現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