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剛來這邊不久,我們接到養護中心的電話,叫我們去接運遺體。或許有些人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公家單位會去養護中心接運遺體呢?其實滿多養護中心裡面會有所謂社會局案件,有些可能是原本家人安置老人家在那邊,後來家屬沒錢跑路或是不再來繳費,安養中心也不能這樣把老人丟在路邊,轉向社會局求助。有些可能是原本是遊民,後來因為重大疾病被發現送醫院,經由社會局介入而轉到其他安養機構安養,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社會上有那麼多遊民是住在安養中心裡面的,想當然,他們沒有家屬,或是沒有願意處理的家屬。所以一往生就會有社工打電話給我們,叫我們去接運。
第一次去養護中心接的時候,其實不太懂規矩,那次跟我去的同事也很少去接醫院的,跟老爺爺稍微拜了一下後,將他移入屍袋,然後順順的推出安養中心,就在出門口的時候,門口那位阿姨生氣的跟我們說「唉唉唉,你們兩個怎麼讓他頭先出門呀?」聽到這句話的我,覺得很奇怪。人都往生了,頭先出門,腳先出門,有差別嗎?只聽門口行政阿姨說:「送醫院的時候,要頭先進,代表腦子是清楚的,還有救,往生之後,要腳先出門,代表他沒有病痛了,要跟著你們一起走出門。」我一聽,阿,原來還有這種道理呀!立刻把車轉了過來,讓他沒病痛的跟著我們一起走出門。上車後我同事問我:「唉幹!每個都跟著我們走,難怪我們肩膀越來越重!」阿,原來那個阿姨也是在說幹話呀!但是對於他們,其實也是很暖心的幹話,一種儀式上的體貼吧!
有次我跟老大去安養中心接運的時候,隔壁床一個遊民奶奶,看到我們立刻把門簾拉上,但是又很八卦的想偷看,所以旁邊那個門簾中一直露出一雙八卦的眼睛,只聽老大搬運之前,先跟老人家打個招呼「伯伯,我們來幫你辦出院了唉,你現在沒病沒痛不用在這里受苦了,我們來帶你回老家了唉!」這時候門簾旁邊那雙八卦的眼睛,突然間從原本的害怕,變得很奇怪,默默的拉好窗簾後,就不再看了。
之前我一直覺得好像跟往生者說這些話,有點沒必要,而會說這些話的,都是一些比我大很多的同事,年青人很少信這一套的,但慢慢的,我也習慣說這些話了,每次當我推著祂們出安養中心門後時候,說出那句「來唷!我們現在沒病痛出院走回家了唷!你們不用生病也不再流浪了!」總會有些奇怪的感覺,對於那些生病的遊民來說,或許有點難過,有點諷刺,有點開心,也有點祝福吧!
但願祢們早點投胎,下輩子能過更好的生活!還有跟我們走出醫院就好,千萬不要一直跟著我們走下去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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