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驕女》裡的張嘉良最近又被捅了一刀。在他胸前的彈孔旁補上一筆的是他的妻子方文鈴,她看見張和情婦柯淑君在飯店裡穿著浴袍擁吻,想像自己拿著 room service 冰桶裡的冰鑿刺了上去。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張嘉良本名叫張瑞坤,在另一部劇《天之蕉子》作為反派,在大結局時身中多槍。然而,在續作《天之驕女》第一集,他卻以萬代集團千金女婿之姿霸氣登場,在機場外偕方文鈴之手,共赴財大氣粗的方家家宴。後續為財色黑化、數度再走鬼門關,身上數個彈孔都成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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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嘉良同時也是那對紅出八點檔界的連體嬰姊妹、高仁美和高仁芯真正的爸爸。至於為什麼爸爸分成真的和假的、姓張的嘉良為什麼女兒姓高、連體嬰後來為什麼切開了、柯淑君為什麼老是被泡在河裡、萬代集團和億代集團到底有什麼關係 —— 你可能需要看完 22 集《天之蕉子》和截至目前 98 集的《天之驕女》,才理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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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別慌。飾演張嘉良的黃少祺不比你知情。這一檔三立台八,就如他過往參與的台八,最晚要到拍攝前十小時才會拿到下一場劇本。那些在一集之內從死對頭變成姻親、從綁架犯變成親爸爸的情節,在前面集數演出當下,也許連演員自己也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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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少祺與經紀人、助理一起走進採訪間。換裝前空檔,助理拿出一罐藥水讓他點眼。我問他,是拍戲太累所以眼乾嗎?他說也沒有,自己眼睛容易泛紅,原因是二十多歲時動了近視雷射手術,當年角膜處理用的是鑽石刀,在瞳孔留下十字型傷口。「但工作時,你不能讓人看到你眼睛是紅的,那樣不太⋯⋯不太好。」去年底他受訪,提及自己的健康檢查報告,老花眼、頸椎受傷、心臟問題、甲狀腺水泡、攝護腺鈣化、腎結石。我關心他身體近況,他一樣靦腆笑,說都是小毛病啦。醫生原要他回診結石問題,他拍戲一忙,也沒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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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看過《飛龍在天》,看過《風雲爭霸》、《神機妙算劉伯溫》,再到《炮仔聲》、《天之驕女》,還是很難想像他已經 49 歲。三立台劇 YouTube 頻道上三不五時闖《天之驕女》片場拍幕後花絮,鏡頭裡的黃少祺仍做武打,一個人對上四五個混混。武術動作倒是其次,導演懂,重點是讓黃少祺在劇情裡受點小傷,受點小傷之後理所當然要脫衣,脫衣之後就有胸肌腹肌。第 3 集,一場黃少祺與韓瑜床戲,導演不忘要她浮誇地扒開他襯衫;第 69 集,張嘉良與女婿、老是喚他 Daddy 的顏聖元泡溫泉,黃少祺自己也心知肚明:「有時候看劇本就知道,很明顯,編劇就是故意叫你去泡泡溫泉啊、淋淋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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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觀看是他大學時代當模特以後的事。拉回三十年前,家裡沒人相信黃少祺能上伸展台,更別說當演員,不只因為青春期後他有八年時間臉上長滿爛痘,也因為家庭背景。穿著不合腳的鞋,鬆垮的衣褲,母親獨自撫養兩個姊姊和他,黃少祺沒有太多錢打點身上行頭。但他身體練得勤,因緣際會接到內衣秀、泳裝秀,跑香港、台灣時裝節,身上穿一件三角褲,站在主辦單位請來的日本模特之間,開始學著上秀之前要除毛、在身上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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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黃少祺就已經在慢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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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如今,黃少祺一天跑 5 公里。天氣壞時跑跑步機,沒下雨時跑環東大道旁的石潭公園。小毛病是有,但體態沒話說,偶爾 Facebook 或 IG 的小盒子裡還會收到粉絲自拍裸照,恰如他 35 歲那年到舊金山遊學,在夜店裡被搭訕,男女皆近悅遠來。現在的他,會笑笑將照片刪除,轉身繼續逗他一對 8 歲、5 歲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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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裡,他大部份的角色總有優雅貴氣,同時卻又城府甚深。張嘉良中槍落水後,在泰國打滾二十年,商場縱橫,初登場時卻一副愛妻暖男形象;《熱血少年》裡的錢白鐵為商場利益能叫人拔掉對頭的指甲,然而身披白長馬褂、皮裘,賞京劇、談詩詞。廣為人知的《飛龍在天》飛虎,一樣出身名門,卻能為愛陷害飛龍、因怨懟父親抄了忠義堂。要說哪一面和黃少祺本人更像,其實都不,現實裡他形容自己拘謹、沉默、總是面帶尷尬笑容。私下的他,仍是不太想被注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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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默默觀察人。有時候看到同事或甚至晚輩,和其他人一下子就可以打成一片、嘻嘻哈哈聊天⋯⋯我自己沒辦法那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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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或許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緣故,自己從小就非常沒有安全感,怕被別人討厭,嘴上永遠掛著請、謝謝、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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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性格,當然不見得是最被喜歡的,但我還是不太敢活潑。你說這樣活得快不快樂?其實不快樂。但是,因為慢慢進入這個圈子,你開始從裡面找到自信。後來有了孩子,我知道我要讓自己更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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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圈子,指的自然是演藝圈。1998 年,他被八大電視延攬,飾演江祖平主演的《因為愛你》中不羈高中生翁振宇,和台灣廣末涼子曖昧。他臉上的痘子早前被某皮膚科名醫妙手治癒,上戲時卻還是顫抖,一場與江祖平的吻戲,導演對著他叫:「鬆一點!鬆一點!」他問哪邊鬆,導演說:「你全身都緊!你知道你的嘴唇在發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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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天之驕女》裡張嘉良和柯淑君各自婚後與老情人舊愛復燃,黃少祺又遇上了江祖平。現在的他吻江祖平,在幕後花絮裡竟還有閒情惡作劇,當然也不再發抖了。不過,採訪時坐在沙發上的他依然挺直身子,上半身向我傾斜;拍攝動態素材時再三詢問「我站在這裡可以嗎?站在這個窗簾前面可以嗎?」客客氣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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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還是拘謹。但現在,當機器對著我,燈光全開,五四三二⋯⋯我就似乎什麼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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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怕到不怕,是二十多部戲的操練。2000 年他因《飛龍在天》走紅,隨後戲約不斷,中台兩地軋戲。2006 年,他拍《神機妙算劉伯溫》鬧出新聞,傳言劇組過於操勞。「也不算劇組的問題⋯⋯那個時候《劉伯溫》是單元劇,有時候上個單元還在拍、下個單元就開始,變成一個人要應付四組戲,前一單元兩組棚內、下一單元棚內加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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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台劇獨有的邊播邊拍生態,燒的是演員身心。《劉伯溫》四百多集連拍兩年,黃少祺最分身乏術的一次是早上九點開拍的外景、下午三點多才趕到,因為棚內才剛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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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累啊!但你和導演說你真的很累,導演就回你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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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的拍攝現場,位職、輩份分明。年輕演員對角色不太有置喙詮釋的空間,不懂也不敢問,問了也不會得到回答。「你發問,導演就說:你是豬啊?豬腦袋啊?」黃少祺也被罵過,但或許他比其他人多一點心理耐受度 —— 他曾說自己的母親在 50 歲前沒笑過,姊弟三人自小就在母親緊蹙的眉宇下過活。他記得某年春節,姪女童言無忌,在圍爐時說:「為什麼阿嬤笑的時候還是皺著眉頭?」黃少祺和姊姊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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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看花絮,畫面裡可以看到黃少祺的劇本上寫滿了字。那是他拿到劇本之後,把台詞用自己的話順過一遍,並加上情緒銜接的筆記。通常一場戲四到七頁劇本,黃少祺背下大概需要半小時。據說,三立電視所有人都知道,棚內有一台 SNG 車,車旁常有一人低頭,始終背對人來人往,那就是正在背稿的黃少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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訝異的是,黃少祺在拍攝《飛龍在天》前,並不會說台語。即便母親有本省背景,他小時歷經的卻是「說國語」的時代。「我就學,硬學。」他硬學的方式是看劇,劇裡唸一句、暫停,跟著唸一句。2007 年開始拍楊佩佩的經典三部曲,現場原音收音,為了吻合戲中角色的北京腔,他一樣打開《康熙帝國》、《乾隆王朝》這樣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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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東西其實沒有人教,也很少有人願意教,因為大家到現場就是拍戲。」非科班出身的他,片場二十年來只能自己教自己。飾演張嘉良這樣的商場老手,他看 Netflix 上的《金融戰爭》學習主角巴比阿克斯的言行,對兄弟出生入死、對敵人趕盡殺絕。《天之驕女》裡張嘉良對女兒好,在超商裡買大包小包零食以示好,背後原來是富豪巴比動輒送員工千萬超跑的那股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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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確實不同了。如今劇組已不像《神機妙算劉伯溫》時那樣三天不能闔眼,導演也不再罵人豬。近十年,台八引入大量新生代演員,黃少祺也成了「少祺哥」,有時片場裡的氣氛,在他眼中就如他的家庭經驗一樣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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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年輕演員,在現場一直聊天甚至玩手機,正式開始時詞都講不好,NG,所有人在配合他,但他們都不自知。這是很多年輕人的通病。」但在家中,從小在嚴肅母親身邊成長,他不希望自己讓下一代和自己在類似的壓力下成長:「我很喜歡看到我的小孩笑,我想讓他們在一個很快樂、很有想像空間的環境下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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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祺哥」從未在片場罵過人。自己經歷過前輩不坐不敢坐、連背台詞也站著的年代,樂見新演員們能無畏對角色提出更多可能,尤其三立台八時事哏輩出,係勒哈囉、像極了愛情、《鬼滅之刃》都入戲。近期與他對戲甚多的許明杰,在黃少祺眼中進步顯著,「顏聖元這個角色一開始比較正派,很難討喜。但明杰有找到自己的東西。他說他喜歡跟我一起演戲,因為可以互相帶動,我覺得他身上有些東西也真的能讓我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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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好壞,黃少祺放心裡。他說,如果新演員主動來問問題,他會回答,但假如新演員做不好,他也不會發難。「我覺得,我現在在做的,就是我這個年齡該做的事。」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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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資歷已深、似乎有權開口,黃少祺決定不做讓年輕一輩害怕的前輩,連花絮裡的惡作劇都顯得無甚威嚴:每隔幾場戲,他趁掌鏡的編輯不注意,從鏡頭外跳進鏡頭裡嚇人,編輯驚呼時他笑得樂不可支。是 49 歲了,卻感覺並不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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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自己也來到母親開始笑的年紀。七月初,《天之驕女》劇組在棚內為他過生日,那時他戲裡的大舅子方文賢(竇智孔飾)還沒發生車禍死亡,劇中與他不合的丈人方崇發(楊烈飾)一派笑容,方文鈴雖不在,但張嘉良和她的女兒張子婷在(是的,張嘉良除了那對連體嬰之外,還有一個和婚配生下的女兒)。黃少祺全黑西裝筆挺,卸下張嘉良的陰戾,笑著說感言:「逢九不過,所以今天算五十歲了,到了知天命之年。每過一歲,都要知道得更多、做事情也要更從容一點、更穩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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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著迷於勞勃狄尼洛和史恩康納萊的氣質,但大叔的大叔偶像是劉德華和梁朝偉。「梁朝偉,他也一樣巨蟹座,我覺得他就是一個非常沉穩內斂、低調的人。表演有靈魂,有溫度。劉德華我也很喜歡,因為他就是有一種風範,內外兼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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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外兼修,修的是什麼?換裝後,我們帶他沿著大路走向國父紀念館。為了付車資遲了一些下車,轉眼卻已經不見黃少祺和助理的身影。兩人腳程極快,馬上到了路口,拍攝完回採訪間時走得更快。他說拍戲節奏,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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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急不只在步行。大兒子吃飯速度慢,以前一頓飯要吃三個小時。黃少祺為了調教小孩心思費盡,好不容易三小時縮減為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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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很快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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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吃飯只要三分鐘。」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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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漸漸才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去年,母親被檢測出扁桃腺癌三期,黃少祺和姊姊一起陪伴治療。直到今年九月確定抗癌成功,他更加體會了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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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要多久。那一年就是原地踏步,只有一個目標,把我母親的事情弄好。」知命之年的黃少祺,修的是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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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知道自己想拍好戲,想要更多好角色來找我,但沒有長遠規劃。到了這個年紀,我心裡反而有個聲音會告訴我,該慢的時候要慢。該做什麼,你要很清楚知道方向和需要花費的時間。」他仍是那個站在前輩身後、站著背台詞以等待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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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如此,他仍在不同劇情裡穿梭時代與年紀。《天之驕女》第 23 集,他和韓瑜兩人因應劇情,得演出二十年前張方兩人相遇的情節,黃少祺身穿襯衫卡其褲,(再次)藉由打鬥救出受困的韓瑜,以拳定情,在劇中年紀是二十出頭。怎麼詮釋逆齡角色?他說重要的是眼神,眼神要有年輕人的清純,把不知天高地厚、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感覺做出來。「其實逆齡比起超齡演出,是比較困難,因為其實有時候因為你的外表狀態已經捕捉不到。縱使有很厲害的演技,像劉德華,他也不可能演大學生了。但如果還在我的 range 裡面、我還掌握得到,我就會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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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那麼目前覺得自己 range 最小到哪?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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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好像到二十多歲的年紀,都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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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八長壽,養起一批陪伴跨世代觀眾的劇迷。不只是七年級、八年級,各大學生群聚的網站 Dcard 戲劇綜藝版,每部八點檔幾乎集集開討論,迴響基本破百,好時破千(最近一次破千在《天之驕女》第 35 集,當張嘉良發現高仁芯設計陷害張子婷因顏聖元懷孕時 —— 呃,也就是張嘉良發現自己的女兒陷害自己的女兒時)。大學生討論高仁美的包包、討論高仁芯的黑化,當然也討論張嘉良的肌肉。靦腆、沉默、尬笑的黃少祺,二十年後成為了台灣人一定在電視上看過幾次的那個人,無論你看見他的時候他是太子、是總裁、是上海灘幫派還是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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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印象最深是有次到太湖拍戲,有位劇迷從 2003 年看了《風雲爭霸》之後,深深相信黃少祺有一天會到太湖邊。那位劇迷請爸爸和阿姨帶自己,每到假日就到太湖邊上等,竟真的在兩年後等到黃少祺拍《第一茶莊》外景。她走向黃少祺,流著淚說:我終於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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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驚悚,又有些純情。直到如今,面對不同年齡層的紛絲,他還是會想起這位等待他兩年的陌生女子。「我剛出道的時候,很多人也許 7、8 歲,那現在都二十幾歲,有的剛為人父人母。他們會忽然跑過來跟你說,我好喜歡看你的戲、我那時候才小學。那不是一種變老的感覺,而是一種激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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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祺哥做好心理準備被叫少祺大叔了嗎?他說,其實他不介意。在他心中,所謂大叔也不是輕易叫得,一切內斂,終歸要能給別人一種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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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之後要努力的目標。成為一個有魅力、能給別人安全感的人。」那個缺乏安全感的靦腆少年,知命之年所欲,正是不讓身邊的人像過去的自己一樣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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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覺得年紀越大,尺度越大,什麼玩笑都能開。人生歷練會讓你的寬容度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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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他聊起模特生涯的一件小事。「有一次走 HOM 牌的泳裝,導演說要展現大海的力道,哇,排練的時候跟真的一樣,六個猛男划船啊、游泳啊,展現力與美嘛。結果,綵排沒事,正式來的時候地上噴滿了肥皂水。我們幾個模特游一游,站起身,不知道為什麼閃光燈狂閃⋯⋯平常都是女模在前面的時候閃光才會這麼密⋯⋯下台才知道,我們白色泳褲一碰到肥皂水,全都透明的,形狀完全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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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這是當模特時最糗的回憶嗎?他說不,這是當模特時最棒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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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monthly
封面故事 2020 輯六:♡我心叔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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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灣新電影到八點檔,從在地走到銀幕的大叔身影,有時望春風,有時浪流連 —— 這些純情男兒夢拼湊出了島嶼飄撇的台 way 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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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浩 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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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盆洗手,勸世江湖 —— 高捷、吳朋奉、蔡振南、游安順、陳松勇、黃大旺 ➤➤ https://bit.ly/3hebJ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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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叔,不能忘。台灣叔 way 三十年來怎麼變?一起爬叔歷史,與蔡振南、高捷、吳朋奉、黃大旺、陳松勇、游安順台灣直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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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就在括號裡 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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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啾喜,大叔,與 おっさん:日子已經夠苦了,哪裡還需要反派? ➤➤ https://bit.ly/2WvCcY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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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叔,肩負中年的風景與哀愁。真露,金牌,KIRIN —— 叔喝的,是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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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人物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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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虎到嘉良,八點檔到迷因 —— 專訪國民美叔黃少祺 ➤➤ https://bit.ly/3mAfF7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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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飛龍在天》下凡為《天之驕女》,八點檔裡打磨出的一枚好叔,演連體嬰之父,演豪門渣男⋯⋯你知道他現在身上有幾個彈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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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軒朗 路上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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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大叔街道攝影集:他說他有七個孫子,他說妻小已經不在身邊 ➤➤ https://bit.ly/2LRRPH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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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大叔觀察,從公園到市場(咦那個怎麼有點像我爸?),叔來叔去,總有一款大叔在你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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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統籌_ 李姿穎 Abby Lee
視覺統籌_ 潘怡帆 Crystal Pan
封面設計_ 黃詩婷
標準字設計_ 森田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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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文撰稿_ 陳平浩
專文撰稿_ 重點就在括號裡
專輯撰稿_ 林軒朗
專輯攝影_ 林軒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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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採訪撰稿_ 蕭詒徽
專訪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妝髮_ 王威翔
造型_ 鍾豚 Toby Zhong
服裝_ Onefifteen 初衣食午、SABRINA HSIEH、Vivienne Westw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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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_ 李姿穎 Abby Lee、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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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虎到嘉良,八點檔到迷因——專訪國民美叔 #黃少祺|封面故事 2020 輯六
《天之驕女》裡的張嘉良最近又被捅了一刀。在他胸前的彈孔旁補上一筆的是他的妻子方文鈴,她看見張和情婦柯淑君在飯店裡穿著浴袍擁吻,想像自己拿著 room service 冰桶裡的冰鑿刺了上去。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張嘉良本名叫張瑞坤,在另一部劇《天之蕉子》作為反派,在大結局時身中多槍。然而,在續作《天之驕女》第一集,他卻以萬代集團千金女婿之姿霸氣登場,在機場外偕方文鈴之手,共赴財大氣粗的方家家宴。後續為財色黑化、數度再走鬼門關,身上數個彈孔都成往事了。
張嘉良同時也是那對紅出八點檔界的連體嬰姊妹、高仁美和高仁芯真正的爸爸。至於為什麼爸爸分成真的和假的、姓張的嘉良為什麼女兒姓高、連體嬰後來為什麼切開了、柯淑君為什麼老是被泡在河裡、萬代集團和億代集團到底有什麼關係——你可能需要看完 22 集《天之蕉子》和截至目前 98 集的《天之驕女》,才理得清楚。
但也別慌。飾演張嘉良的黃少祺不比你知情。這一檔三立台八,就如他過往參與的台八,最晚要到拍攝前十小時才會拿到下一場劇本。那些在一集之內從死對頭變成姻親、從綁架犯變成親爸爸的情節,在前面集數演出當下,也許連演員自己也不曉得。
黃少祺與經紀人、助理一起走進採訪間。換裝前空檔,助理拿出一罐藥水讓他點眼。我問他,是拍戲太累所以眼乾嗎?他說也沒有,自己眼睛容易泛紅,原因是二十多歲時動了近視雷射手術,當年角膜處理用的是鑽石刀,在瞳孔留下十字型傷口。「但工作時,你不能讓人看到你眼睛是紅的,那樣不太⋯⋯不太好。」去年底他受訪,提及自己的健康檢查報告,老花眼、頸椎受傷、心臟問題、甲狀腺水泡、攝護腺鈣化、腎結石。我關心他身體近況,他一樣靦腆笑,說都是小毛病啦。醫生原要他回診結石問題,他拍戲一忙,也沒再回去。
我該去泡溫泉了
本期 BIOS monthly 封面故事【我心叔於你】以「大叔」為題,從影劇回憶裡抓取深刻的大叔形象;陳松勇、高捷到吳朋奉,他們用飄撇扛起一個世代的男人心事。大叔百百款,或土氣或剛強、或都會或纖細,而黃少祺自 1998 年 27 歲時正式出道至今二十年,隨著年紀推移,他飾演的角色也從小生來到中年。編劇將對社會的想像投射於角色,黃少祺則親身演繹這些各式各樣,有別於日韓的「台灣大叔」形象。
就算看過《飛龍在天》,看過《風雲爭霸》、《神機妙算劉伯溫》,再到《炮仔聲》、《天之驕女》,還是很難想像他已經 49 歲。三立台劇 YouTube 頻道上三不五時闖《天之驕女》片場拍幕後花絮,鏡頭裡的黃少祺仍做武打,一個人對上四五個混混。武術動作倒是其次,導演懂,重點是讓黃少祺在劇情裡受點小傷,受點小傷之後理所當然要脫衣,脫衣之後就有胸肌腹肌。第 3 集,一場黃少祺與韓瑜床戲,導演不忘要她浮誇地扒開他襯衫;第 69 集,張嘉良與女婿、老是喚他 Daddy 的顏聖元泡溫泉,黃少祺自己也心知肚明:「有時候看劇本就知道,很明顯,編劇就是故意叫你去泡泡溫泉啊、淋淋雨啊⋯⋯」
被觀看是他大學時代當模特以後的事。拉回三十年前,家裡沒人相信黃少祺能上伸展台,更別說當演員,不只因為青春期後他有八年時間臉上長滿爛痘,也因為家庭背景。穿著不合腳的鞋,鬆垮的衣褲,母親獨自撫養兩個姊姊和他,黃少祺沒有太多錢打點身上行頭。但他身體練得勤,因緣際會接到內衣秀、泳裝秀,跑香港、台灣時裝節,身上穿一件三角褲,站在主辦單位請來的日本模特之間,開始學著上秀之前要除毛、在身上抹油。
那時黃少祺就已經在慢跑了。
直到如今,黃少祺一天跑 5 公里。天氣壞時跑跑步機,沒下雨時跑環東大道旁的石潭公園。小毛病是有,但體態沒話說,偶爾 Facebook 或 IG 的小盒子裡還會收到粉絲自拍裸照,恰如他 35 歲那年到舊金山遊學,在夜店裡被搭訕,男女皆近悅遠來。現在的他,會笑笑將照片刪除,轉身繼續逗他一對 8 歲、5 歲兒子。
我站在這裡可以嗎
戲劇裡,他大部份的角色總有優雅貴氣,同時卻又城府甚深。張嘉良中槍落水後,在泰國打滾二十年,商場縱橫,初登場時卻一副愛妻暖男形象;《熱血少年》裡的錢白鐵為商場利益能叫人拔掉對頭的指甲,然而身披白長馬褂、皮裘,賞京劇、談詩詞。廣為人知的《飛龍在天》飛虎,一樣出身名門,卻能為愛陷害飛龍、因怨懟父親抄了忠義堂。要說哪一面和黃少祺本人更像,其實都不,現實裡他形容自己拘謹、沉默、總是面帶尷尬笑容。私下的他,仍是不太想被注視的。
「我喜歡默默觀察人。有時候看到同事或甚至晚輩,和其他人一下子就可以打成一片、嘻嘻哈哈聊天⋯⋯我自己沒辦法那麼放。」
他說,或許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緣故,自己從小就非常沒有安全感,怕被別人討厭,嘴上永遠掛著請、謝謝、對不起。
「這樣的性格,當然不見得是最被喜歡的,但我還是不太敢活潑。你說這樣活得快不快樂?其實不快樂。但是,因為慢慢進入這個圈子,你開始從裡面找到自信。後來有了孩子,我知道我要讓自己更強大。」
所謂圈子,指的自然是演藝圈。1998 年,他被八大電視延攬,飾演江祖平主演的《因為愛你》中不羈高中生翁振宇,和台灣廣末涼子曖昧。他臉上的痘子早前被某皮膚科名醫妙手治癒,上戲時卻還是顫抖,一場與江祖平的吻戲,導演對著他叫:「鬆一點!鬆一點!」他問哪邊鬆,導演說:「你全身都緊!你知道你的嘴唇在發抖嗎?」
二十年後,《天之驕女》裡張嘉良和柯淑君各自婚後與老情人舊愛復燃,黃少祺又遇上了江祖平。現在的他吻江祖平,在幕後花絮裡竟還有閒情惡作劇,當然也不再發抖了。不過,採訪時坐在沙發上的他依然挺直身子,上半身向我傾斜;拍攝動態素材時再三詢問「我站在這裡可以嗎?站在這個窗簾前面可以嗎?」客客氣氣地。
「私下還是拘謹。但現在,當機器對著我,燈光全開,五四三二⋯⋯我就似乎什麼都不怕。」
不要像我那時候
從怕到不怕,是二十多部戲的操練。2000 年他因《飛龍在天》走紅,隨後戲約不斷,中台兩地軋戲。2006 年,他拍《神機妙算劉伯溫》鬧出新聞,傳言劇組過於操勞。「也不算劇組的問題⋯⋯那個時候《劉伯溫》是單元劇,有時候上個單元還在拍、下個單元就開始,變成一個人要應付四組戲,前一單元兩組棚內、下一單元棚內加外景⋯⋯」
也是台劇獨有的邊播邊拍生態,燒的是演員身心。《劉伯溫》四百多集連拍兩年,黃少祺最分身乏術的一次是早上九點開拍的外景、下午三點多才趕到,因為棚內才剛拍完。
「當然累啊!但你和導演說你真的很累,導演就回你說『辛苦了』。」
那個時候的拍攝現場,位職、輩份分明。年輕演員對角色不太有置喙詮釋的空間,不懂也不敢問,問了也不會得到回答。「你發問,導演就說:你是豬啊?豬腦袋啊?」黃少祺也被罵過,但或許他比其他人多一點心理耐受度——他曾說自己的母親在 50 歲前沒笑過,姊弟三人自小就在母親緊蹙的眉宇下過活。他記得某年春節,姪女童言無忌,在圍爐時說:「為什麼阿嬤笑的時候還是皺著眉頭?」黃少祺和姊姊都笑了。
仔細看花絮,畫面裡可以看到黃少祺的劇本上寫滿了字。那是他拿到劇本之後,把台詞用自己的話順過一遍,並加上情緒銜接的筆記。通常一場戲四到七頁劇本,黃少祺背下大概需要半小時。據說,三立電視所有人都知道,棚內有一台 SNG 車,車旁常有一人低頭,始終背對人來人往,那就是正在背稿的黃少祺。
訝異的是,黃少祺在拍攝《飛龍在天》前,並不會說台語。即便母親有本省背景,他小時歷經的卻是「說國語」的時代。「我就學,硬學。」他硬學的方式是看劇,劇裡唸一句、暫停,跟著唸一句。2007 年開始拍楊佩佩的經典三部曲,現場原音收音,為了吻合戲中角色的北京腔,他一樣打開《康熙帝國》、《乾隆王朝》這樣練。
「這些東西其實沒有人教,也很少有人願意教,因為大家到現場就是拍戲。」非科班出身的他,片場二十年來只能自己教自己。飾演張嘉良這樣的商場老手,他看 Netflix 上的《金融戰爭》學習主角巴比阿克斯的言行,對兄弟出生入死、對敵人趕盡殺絕。《天之驕女》裡張嘉良對女兒好,在超商裡買大包小包零食以示好,背後原來是富豪巴比動輒送員工千萬超跑的那股勁。
時代確實不同了。如今劇組已不像《神機妙算劉伯溫》時那樣三天不能闔眼,導演也不再罵人豬。近十年,台八引入大量新生代演員,黃少祺也成了「少祺哥」,有時片場裡的氣氛,在他眼中就如他的家庭經驗一樣矛盾:
「有些年輕演員,在現場一直聊天甚至玩手機,正式開始時詞都講不好,NG,所有人在配合他,但他們都不自知。這是很多年輕人的通病。」但在家中,從小在嚴肅母親身邊成長,他不希望自己讓下一代和自己在類似的壓力下成長:「我很喜歡看到我的小孩笑,我想讓他們在一個很快樂、很有想像空間的環境下長大⋯⋯」
「少祺哥」從未在片場罵過人。自己經歷過前輩不坐不敢坐、連背台詞也站著的年代,樂見新演員們能無畏對角色提出更多可能,尤其三立台八時事哏輩出,係勒哈囉、像極了愛情、《鬼滅之刃》都入戲。近期與他對戲甚多的許明杰,在黃少祺眼中進步顯著,「顏聖元這個角色一開始比較正派,很難討喜。但明杰有找到自己的東西。他說他喜歡跟我一起演戲,因為可以互相帶動,我覺得他身上有些東西也真的能讓我驚豔。」
這些好壞,黃少祺放心裡。他說,如果新演員主動來問問題,他會回答,但假如新演員做不好,他也不會發難。「我覺得,我現在在做的,就是我這個年齡該做的事。」他說。
即便資歷已深、似乎有權開口,黃少祺決定不做讓年輕一輩害怕的前輩,連花絮裡的惡作劇都顯得無甚威嚴:每隔幾場戲,他趁掌鏡的編輯不注意,從鏡頭外跳進鏡頭裡嚇人,編輯驚呼時他笑得樂不可支。是 49 歲了,卻感覺並不那麼遠。
知道慢
不知不覺自己也來到母親開始笑的年紀。七月初,《天之驕女》劇組在棚內為他過生日,那時他戲裡的大舅子方文賢(竇智孔飾)還沒發生車禍死亡,劇中與他不合的丈人方崇發(楊烈飾)一派笑容,方文鈴雖不在,但張嘉良和她的女兒張子婷在(是的,張嘉良除了那對連體嬰之外,還有一個和婚配生下的女兒)。黃少祺全黑西裝筆挺,卸下張嘉良的陰戾,笑著說感言:「逢九不過,所以今天算五十歲了,到了知天命之年。每過一歲,都要知道得更多、做事情也要更從容一點、更穩定一點。」
他著迷於勞勃狄尼洛和史恩康納萊的氣質,但大叔的大叔偶像是劉德華和梁朝偉。「梁朝偉,他也一樣巨蟹座,我覺得他就是一個非常沉穩內斂、低調的人。表演有靈魂,有溫度。劉德華我也很喜歡,因為他就是有一種風範,內外兼修。」
內外兼修,修的是什麼?換裝後,我們帶他沿著大路走向國父紀念館。為了付車資遲了一些下車,轉眼卻已經不見黃少祺和助理的身影。兩人腳程極快,馬上到了路口,拍攝完回採訪間時走得更快。他說拍戲節奏,習慣了。
他的急不只在步行。大兒子吃飯速度慢,以前一頓飯要吃三個小時。黃少祺為了調教小孩心思費盡,好不容易三小時縮減為半小時。
「半小時很快了。」我說。
「我自己吃飯只要三分鐘。」他說。
他也是漸漸才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去年,母親被檢測出扁桃腺癌三期,黃少祺和姊姊一起陪伴治療。直到今年九月確定抗癌成功,他更加體會了緩慢。
「你不知道要多久。那一年就是原地踏步,只有一個目標,把我母親的事情弄好。」知命之年的黃少祺,修的是耐性。
「以前只知道自己想拍好戲,想要更多好角色來找我,但沒有長遠規劃。到了這個年紀,我心裡反而有個聲音會告訴我,該慢的時候要慢。該做什麼,你要很清楚知道方向和需要花費的時間。」他仍是那個站在前輩身後、站著背台詞以等待的演員。
雖說如此,他仍在不同劇情裡穿梭時代與年紀。《天之驕女》第 23 集,他和韓瑜兩人因應劇情,得演出二十年前張方兩人相遇的情節,黃少祺身穿牛仔褲,(再次)藉由打鬥救出受困的韓瑜,以拳定情,在劇中年紀是二十出頭。怎麼詮釋逆齡角色?他說重要的是眼神,眼神要有年輕人的清純,把不知天高地厚、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感覺做出來。「其實逆齡比起超齡演出,是比較困難,因為其實有時候因為你的外表狀態已經捕捉不到。縱使有很厲害的演技,像劉德華,他也不可能演大學生了。但如果還在我的 range 裡面、我還掌握得到,我就會去演。」
問他,那麼目前覺得自己 range 最小到哪?他笑:
「其實⋯⋯好像到二十多歲的年紀,都還可以?」
大叔,是一種安全感
台八長壽,養起一批陪伴跨世代觀眾的劇迷。不只是七年級、八年級,各大學生群聚的網站 Dcard 戲劇綜藝版,每部八點檔幾乎集集開討論,迴響基本破百,好時破千(最近一次破千在《天之驕女》第 35 集,當張嘉良發現高仁芯設計陷害張子婷因顏聖元懷孕時——呃,也就是張嘉良發現自己的女兒陷害自己的女兒時)。大學生討論高仁美的包包、討論高仁芯的黑化,當然也討論張嘉良的肌肉。靦腆、沉默、尬笑的黃少祺,二十年後成為了台灣人一定在電視上看過幾次的那個人,無論你看見他的時候他是太子、是總裁、是上海灘幫派還是木乃伊(?)
他印象最深是有次到太湖拍戲,有位劇迷從 2003 年看了《風雲爭霸》之後,深深相信黃少祺有一天會到太湖邊。那位劇迷請爸爸和阿姨帶自己,每到假日就到太湖邊上等,竟真的在兩年後等到黃少祺拍《第一茶莊》外景。她走向黃少祺,流著淚說,我終於等到你了。
有些驚悚,又有些純情。直到如今,面對不同年齡層的紛絲,他還是會想起這位等待他兩年的陌生女子。「我剛出道的時候,很多人也許 7、8 歲,那現在都二十幾歲,有的剛為人父人母。他們會忽然跑過來跟你說,我好喜歡看你的戲、我那時候才小學。那不是一種變老的感覺,而是一種激勵。」
少祺哥做好心理準備被叫少祺大叔了嗎?他說,其實他不介意。在他心中,所謂大叔也不是輕易叫得,一切內斂,終歸要能給別人一種安全感。
「那是我之後要努力的目標。成為一個有魅力、能給別人安全感的人。」那個缺乏安全感的靦腆少年,知命之年所欲,正是不讓身邊的人像過去的自己一樣心慌。
「還有,我覺得年紀越大,尺度越大,什麼玩笑都能開。人生歷練會讓你的寬容度會更大。」
怎麼說呢?他聊起模特生涯的一件小事。「有一次走 HOM 牌的泳裝,導演說要展現大海的力道,哇,排練的時候跟真的一樣,六個猛男划船啊、游泳啊,展現力與美嘛。結果,綵排沒事,正式來的時候地上噴滿了肥皂水。我們幾個模特游一游,站起身,不知道為什麼閃光燈狂閃⋯⋯平常都是女模在前面的時候閃光才會這麼密⋯⋯下台才知道,我們白色泳褲一碰到肥皂水,全都透明的,形狀完全清清楚楚。」
我問他,這是當模特時最糗的回憶嗎?他說不,這是當模特時最棒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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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狂醫下拉 在 阿翔 Linus Cheng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有看我的新書《滾動到世界盡頭》的話,該會知道故事是由十年前一場單車意外展開序幕。那次意外留給我的陰影和傷疤,卻成為了日後踏上單車長征的契機。今天的 #陳年遊記系列 送上十年前原汁原味的遊記,文字也許較稚嫩,但比書的版本更完整地紀錄了傷後兩星期的復康過程。
「在哪裡跌倒,在那裡起來。」這就是單車旅行的原點,讓我們回到十年前的澳洲⋯⋯
【《滾動到世界盡頭》前傳:單車意外記】*全篇圖文版連結在留言區*
(澳洲Armidale, 2007年Working Holiday期間)
離開了農場,我開始了在新英格蘭地區的旅行,卻遇上了此行最嚴重的意外。
那是在Armidale的第三天,我大清早便起床,打算租單車往附近的國家公園看瀑布。單車店老闆介紹Oxley Wild Rivers National Park的Danger Falls瀑布,距離城鎮約20公里,且路不難認。於是我記緊了老闆給我的指示,帶著僅限城鎮區的地圖便膽粗粗上路。對我這迷路大王而言,迷路是家常便飯,反正最後都會找對路的,早已沒這顧慮,然而卻萬想不到這天遭遇的不是迷路。
離開城區後,便收起地圖,按老闆指示跟著Dangersliegh Road走,雖是時速達百米的公路,但設有單車專線,且根本沒太多車行走,所以也十分安全。騎了約半小時,開始進入迂迴的鄉郊小路,人車也更少。再十多分鐘後,看見前方路口的路牌標著「Oxley Wild Rivers National Park 10km」,面露成功微笑的我帶著雄心壯志繼續上路,還騎得越發起勁,竟完全沒迷路呢!
過了路牌,柏油路變成了砂石路,首次在砂石路騎單車無疑有一定難度,輪胎吃不緊地面,加上路段崎嶇,我保持慢速,嘗試盡量走在較少砂石的平路上。過程中最辛苦是上坡,使勁的踩也只是把地上的砂滾向車後,有好幾次還得推車上坡。雖然辛苦,但當身邊盡是廣闊的牧場,在藍天白雲下風吹草低見牛羊,身體的疲憊就自然被快活掩蓋了,當然同時也降低了對危險的警覺。
騎了兩小時多,事情發生了。我辛苦爬上一段斜坡後,正打算享受下坡的輕鬆,誰知這段下坡遠比想像中陡得多、長得多。當我察覺危機時已太遲了,單車狂野地加速撞向迎面狂風,我按下剎車制,輪胎和地面擦出刺耳尖聲,地上砂石太多,單車並沒停下,卻在半秒間失去平衡,單車翻了個肋斗,我則像炮彈飛人般被凌空拋出,重重摔落砂石地上再向前滑行了好幾米,滿地的砂石化成烈焰漫過我的身軀。單車倒下、滾石停下、我俯伏地上,腦袋一片空白⋯⋯
我回過神來掙扎站起,不敢細看自己的傷勢,拿出水瓶洗去手上的一點血跡,拿出電話看看,果然又沒訊號。我拾起破了的太陽眼鏡,嘗試盡量不把注意力放在身軀的痛楚上,無可奈何地推著單車繼續往前走──這是唯一的選擇。走了約兩分鐘,路漸變闊,連接著面前大片柏油地,一幅大木牌上寫著︰「Oxley Wild Rivers National Park」。無法理解自己當時的反應,竟是重新跨上單車,繼續向前進,此時才發現握著把手的雙手不停地淌血,心知不妙。
一分鐘後我抵達了一個停車場,停車場旁有個瞭望台,瞭望台對著一度由高高山峰奔流而下的雄偉瀑布──Danger Falls。停車場停泊著一部能載貨的白色車,一對中年夫婦在瞭望台攜手看著瀑布,我跨下單車上前求助︰
「對不起,請問你們有膠布嗎?」聽起來彷彿是割傷了手指頭。
「有啊。」那位太太回頭答我,她的面容在兩秒間變成青色,緊張地說︰
「你快點來這邊的水喉洗乾淨傷口,我馬上去拿藥箱!」
我終於勇敢地低頭細看,白色的上衣血跡斑斑、變成紅白相間,低頭的一刻下巴還再湧出一行鮮血灑在衣服上,手掌、手臂和膝蓋更是血肉模糊,血和皮膚組織跟沙泥混作一團,吸引了好幾十隻蒼蠅聚集在各傷口上,駭人非常,若我此刻躺下來,該跟在山崖摔死的屍體沒兩樣了。
婦人從車裡拿出一個巨大的急救箱,純熟地用紗布替我作簡單包紮。他的丈夫在一旁說︰
「你真幸運,遇到一位護士。」
「你是護士?」我問那婦人。
她微笑,細看我下巴的傷口說︰
「這裡傷得很深,需要往醫院去縫針呢。」
包紮完成時,那男人已把我的單車放進他車子的貨盤上,我正打算上車的時候他跟我說︰
「既然已來到這兒,要不要先看一下瀑布?」
這正中下懷,剛才只顧看自己的傷勢把瀑布忘得乾淨,但若現在不去欣賞欣賞,這身鮮血就白流了。我包著滿身紗布,花了三數分鐘拍過照,就隨他們的車往醫院去。
在車上,我們互相介紹,那男的叫David,護士太太是Malyn,單車要走兩小時的車程,駕車二十分鐘就到了。我往店去還了單車後,David和Malyn陪我往醫院登記,Malyn輕拍我肩膀說︰
「記得小心好好照顧自己!」
我一再向他們道謝及致歉,就別過了我的天使。
醫院的護士替我洗了傷口,著我在床上躺著等,血還是不停在傷處流出來,只是已沒流得那麼兇了。過了兩小時,當我正想著我的血會不會流光的時候,醫生來了。醫生不穿白袍,裝束甚至比較像位農夫,他一邊替我的下巴縫針還一邊打趣說︰
「小子,你的血也蠻多的!」
我的脖子感到一行暖暖的液體從下巴流出來。
醫生和護士跟我說著笑分散了我的注意,轉眼間縫針和消毒、貼膠布都完成了。我披著血衣和滿身傷痕,拖著疼痛的腿走回旅館,沿途也不敢望途人。回到旅館,延長了住宿至下星期,再用盡吃奶的力爬回一樓的房間。
我坐下來,看著殘破的身軀,竟暗自微笑,為了這一身的傷有一點點自豪。第一次,為了一個小小的旅程、一個小小的目標而遍體鱗傷,那張瀑布的照片,彷彿已不比過程重要。過去的我,從未如此狠狠地跌倒過,也許就是因為從沒盡力去嘗試過。
再回想今天發生的事,騎了十多公里沒人的路,巧合在接近有人的地方才出事、巧合讓我遇上很好的人送我往醫院、更巧合她是個護士、巧合他們竟帶了整個急救箱、巧合他們的車能載上我的單車……若非這些巧合,我可能得負傷再走10公里路才能回到有人的地方,也許帶著傷的身體會不勝負荷在中途昏倒,然後也許……
試問世間何來這麼多的巧合?
感謝上帝,撿回了我的小命。
*****路旁的椅子*****
售貨員笑問︰「你是要裝滿你的急救箱嗎?」
我把成堆藥水膠布、消毒藥水、紗布等捧上櫃檯,說︰「不,這些只夠兩天用。」
我帶起衣袖讓售貨員看我的手臂,她立時嚇得花容失色,驚道︰
「喔!天啊!發生了甚麼事?」
「沒甚麼,只是從單車上摔下來。」我笑說,對她的反應有點沾沾自喜。
那是意外後的第二天早上,起床一刻已心知不妙,手腳竟不能移動!使盡吃奶的力終於成功坐了起來,卻又站不起來,勉強要站膝頭則劇痛,用手撐扶的話,手掌的傷口更是痛徹心肺。昨天的情況倒沒那麼糟,原來受傷過後的第二天才是難關的開始,現在活動能力只剩一成,活像廢人卻要獨自生活,怎麼辦?有點懊惱,幸好旺盛鬥志仍未熄滅,就試試自己有多倔強!為了未來數天能足不出戶地養傷,總得出外一次購物,但,我走得動嗎?
也許平日沒留意,原來我們的手腳屈曲、伸直時,膝頭和手肘上的皮膚會反覆被拉緊、壓縮,單車意外雖沒傷及筋骨,但膝頭和手肘上有大大的傷口,手腳只要稍動就會驚動傷口引起劇痛,以致我的活動能力大降。
我先嘗試走到樓下的食堂吃早餐,短短的路程也舉步維艱,兩條腿各有某特定屈曲角度才能減輕痛楚,我小步小步像企鵝般走,好不容易才到了食堂。在食堂,方發現連雙手也不太中用,手掌上大大的傷口連帶影響指力,粟米片的包裝我花了好幾分鐘還得用咬的才順利開啟。昨天得的這身「皮外傷」似乎比我想的要嚴重得多,但是我還必須出外,食物不在話下,護理傷口的用品也急需購買。於是,我咬緊牙關,賭上性命地外出。
我走路既慢步幅也小,每走一步都在撕扯著膝蓋上的傷口,走了不到一個街口已感到膝蓋濕濕了。我強忍劇痛,好不容易走了三個街口到了藥房和超級市場,那超級市場卻欠了其中一項我的目標貨品,我還得再多走兩個街口往另一間。購物完成了,雙腳快要痛得麻木,雙手還拿著沈重的膠袋,右手臂因傷口而無法完全伸直,需長期保持微曲,拿著重物就彷彿舉著啞鈴。我走得筋疲力竭、既痛且累,膝蓋上幾行鮮血透過膠布流了出來,快要撐不下去了,但還有兩個街口要走⋯⋯
路旁有一座教堂及小公園,公園旁有一木長椅,我正打算坐下來先休息一會,發現椅背有印著一句醒目的英文,內容是︰
「耶穌說︰凡勞苦擔重擔的人,可以到我這裡來,我就使你們得安息。(馬太福音11:28)」
一股強大力量在心裡昇起,走遍了疼痛的四肢,突然覺得自己能繼續走,累與痛依舊,但身體卻似乎輕鬆多了。
原來,我不是獨自面對這挑戰。
另一方面,起居飲食也有許多問題需要解決。我發現最困難除了走路,就是改變姿勢,坐著不動或躺著不動是不大問題的,然而要站起來、或要坐下則非得使用全身關節不可,往往得花半分鐘、還要強忍痛楚才能完成一個簡單動作。要在短時間內坐下再起來的日常生活動作是甚麼?那是大便,現在真的情願便秘一星期呢。
還記得受傷後第一次洗澡,簡直是場災難。衣服也是好不容易才全脫掉,水灑在傷口上有如用滾油淋浴,痛得我立時驚呼。身上有許多地方雙手都不能達、花灑也是拿不穩……想不到從前最簡單不過的生活行為,能做到也絕非必然。試過一次後,就決定隔天洗澡,反正暫時不會再外出了。
有一天在旅館裡的公用廚房煮飯的時候,有另一住客在廚房,她看見我舉步維艱,就主動問我︰
「你受傷了嗎?有甚麼需要幫忙?」
「不用了,謝謝。」我婉拒了,煮飯算是較簡單的任務。
「你從哪裡來的?」她繼問。
「我是香港人。」
「喔!我是台灣人呢!是附近的大學的留學生。這家旅館有些房間是租給留學生的。」她馬上改以國語跟我說。
「是嗎?難得在這裡遇見華人啊。」
「其實大學裡還有一些華人留學生,有機會我可介紹你認識。你受了傷生活會很麻煩吧?我就住在212號房,你有甚麼需要幫忙的話,例如買東西之類,不用客氣請隨時找我。」她主動向我建議。
「真的嗎?那真是非常感謝!」
雖然到最後我也沒有麻煩她,但再一次遇到天使已夠窩心了。
生活雖艱難非常,但卻燃起了前所未有的鬥志,「想要快點康復,繼續上路」的信念支持著我走每一步、大每個便、洗每個澡。
*****Happy Birthday to me*****
傷殘的生活竟奇蹟地撐過了十多天,身體的復原也比我想像中快。走路雖仍走得慢,但至少不會痛不欲生了。於是我決定以二十四歲生日作為新的開始,為自己的「復活」慶祝慶祝後,就繼續我的旅程。
農場同事Janelle曾告訴我,我今年的生日是一生一次的「黃金生日」(Golden Birthday),在二十四號的二十四歲生日,而今天也是首次不在港的生日、和首次獨個兒過的生日,真夠特別。
到了生日的一天,我往超級市場買了蛋糕和蠟燭(蠟燭竟也正好是24支一包),打算在公園找個隱蔽的角落替自己慶祝,怎料突然下起滂沱大雨,只好改往旅館的公用露台,反正這生日會有夠小型,地點隨時變動也沒關係。我點起蠟燭拍照,像個傻子,甚自得其樂。當我正打算跟自己說生日快樂和道出生日願望時,露台的門突然打開,一位亞洲青年走了進來,看見獨自捧著生日蛋糕的我,我倆張著嘴四目交投了兩秒,他才奇怪地問︰
「咦?有人生日嗎?」
「啊……是我的生日……」我尷尬得面紅耳赤。
「是嗎?生日快樂!」
我拔掉蠟燭拼命把蛋糕往嘴裡塞。
傍晚,我再外出漫無目的地散步。雨又下起來,路上幾乎沒有人,街上的店舖全都休息了,Armidale的維多利亞式建築在雨中變成矇矓的灰色影子,我撐著傘慢慢走慢慢欣賞。
我找了一間中餐廳吃晚餐,吃了十多天水煮麪,餐廳裡那普普通通的炒豬肉也變成了人間極品。
「你是遊客嗎?從哪裡來的?」
餐廳客人很少,年青的服務生跟我搭起訕來。
「我從香港來的。」
「啊!我也是!」服務生以廣東話喜道。
難得在這山區小鎮遇上同鄕,我倆一見如故,滔滔不絕地用廣東話聊起來。他名叫Francis,也在附近那所大學的留學生,來澳洲已五年了,香港的老家也跟我一樣在大埔。說著說著他問起我的年紀來,我不假思索便說︰
「二十三……喔!對不起,二十四了!其實我正好今天生日呢。」
當我以為他的回應必是「生日快樂」的時候,他竟又驚又喜地說︰
「真的嗎?那真的太巧合了!今天也是我的二十三歲生日呢!」
我們互相道慶一番,也談得更投契了。他熱心介紹了許多這小鎮的特色和附近的景點,甚至邀我往他的家去住,可惜我已定了過兩天就離開,否則也是一個好提議呢。
「明晚在我家會有生日派對,你也一起來吧!」
我應邀在第二晚出席了派對,結果原打算獨自渡過的「黃金生日」,卻在Francis家由一班新朋友來替我慶祝,真是意想不到的驚喜。他們還為我多唱一遍生日歌。跟他們聊了一個晚上,輕鬆愉快地為我的Armidale之旅畫上了句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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