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殤九歌─幻.虛.真
在殤九歌的簽名會上,有個讀者說他追我的書十一年了,
當時在好奇之下,我詢問大家:有沒有更久的呢?
有位讀者馬上舉手說她追我十五年了。
從御我的第一本書1/2王子出書算起來,到現在就是十五年呢!
後來與出版社聚餐時,小編跟我說,我在台上說有很多話想跟大家說,然後說了一大段話時,那位讀者好像在底下擦眼淚呢!
聽到的當下,好後悔在聽到十五年時,沒請那位讀者上來給我抱抱一下,這邊補抱抱可以嗎>”<(抱)
後來有些讀者在說話會提到他追我書的時間比較短才五、六年而已──等等等,當時我內心充滿OS:五、六年是很長的啊!十年十五年那是爆炸長!恆星級!
對於大家的支持,我深深地感謝。
在這段期間,大家等書的哀怨我也看見了,非常難過與自責,整個人幾乎陷在低潮谷底,只能更努力看很多故事,研究題材相似的漫畫和影集,感覺一點一點慢慢好起來。
其實無法很確切的用語言說明自己到底怎麼了,看著稿子卻腦中一片空白、無法專注在寫故事上,甚至寫著寫著就覺得自己的筆法怎麼看怎麼怪,種種問題,好像哪裡不太對,卻又不真的知道哪裡不對。
用盡很多方法想改善,最終只能說寫十多年後,我確實需要休息一陣子,吸收更多東西,整理所有思緒,以及……大澈大悟吧?
真的很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還有,
謝謝你們比我自己更支持我。
不知道大家能否理解這麼一句話,但我真的深深地這麼認為。
我常說希望自己的書成為大家人生道路上的一段陪伴,
但同時,在寫作這條路上,也是大家一路陪伴我。
因為有你們的陪伴,我才能真的繼續堅持下來,
感謝m(_ _)m
PS:一個不小心好像寫得太長了…
PS2:隨筆抒發,文句可能不是很通順或有邏輯,請大家見諒orz…
─正文開始─
想剔牙:你在哪?
姜太公釣魚中:九歌啊,剛不是跟你說下午要去書店幫老闆看店。
想剔牙:喔,只是確定你有抵達,沒又不小心掉進哪個界。
姜太公釣魚中:……真想好好待在地球。
難喔!路揚收起手機,按下門鈴,往後一瞄,確認後方的門沒有動靜。
前方的門打開了,一個俊帥不輸天使的吸血鬼笑著說:「歡迎,請進。」
路揚覺得自己也想好好待在地球,但就是被逼到不得不朝火星飛。
「大白天,你就來應門,不怕被看出問題?」
路揚沒有姜子牙那雙眼,都能看見不少破綻,眼珠的反光亮成這樣,玻璃作的吧?如果今天敲門的不是他,是郵差或鄰居呢?
管家笑著讓開一條路,同時解釋:「主人不想應門,而我負責開門至今並沒有出過大問題,人們總覺得是自己看錯了,或者只是裝飾品。」
路揚踏進門,一眼看見身穿華麗神父袍的金髮青年正拿著一本發光的書,手上不停比畫,看著很像是自家父親的驅魔手勢,喔,對了,管庭上禮拜剛開始跟自家父親學習驅魔。
比起管家,管庭的俊美也不輸簡摯,甚至更加張揚耀眼,走出去絕對是萬眾注目的焦點。
路揚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比起御書家這兩隻,被林芝香修正過後的簡摯真是一點都不出格!
這年頭的妖都這麼高調嗎?路揚懷疑的問:「你讓他們去倒垃圾,真沒有引起半點懷疑?」
長沙發上,穿著背心短褲的女人扭曲的攤在那裡,嘴裡咬著吸管,手上端著一大杯西瓜汁。
「這年頭,把眼白刺青刺成黑色的人都有,在街上玩角色扮演的人那麼多,再奇怪都不夠奇怪,管家和管庭的破綻隨便都能掩蓋過去。」
這倒也是。路揚有時都得回頭多看一眼,確認那真的是個人,而不是妖物。
「本來還是要低調一點,免得被你們這些斬妖除魔的傢伙發現,但現在嘛,你家的清微宮、你爸的教會和九歌聯手蓋章,保駕護航,我家孩子都能在中巷市橫著走了,幹嘛低調呢?」
御書挖苦的說:「我都在考慮要不要乾脆讓他們出道,造福萬千少女的眼睛。」
「千萬別!」路揚知道御書是故意這麼說,但還是覺得頭皮發麻,深怕這事成真,後續無法收拾。
「說吧,今天來幹嘛?」
御書知道這傢伙無事不登三寶殿,不像姜子牙天天來串門,從不把自己當外人。
路揚煩躁的皺緊眉頭,還是不知該從哪問起,然後面前就被放了一杯冰涼西瓜汁。
管家溫和笑問:「還要來點小蛋糕嗎?或者手工餅乾?」
「不、不用,謝謝……」
路揚滿頭黑線,想想對方幫了那麼多忙,他還是給面子的吸了兩口西瓜汁,沒想到這冰涼清甜的飲料還真能壓下滿心的煩躁,喝著還挺舒服的。
心情也夠複雜,路揚感嘆的問:「御書你當初為什麼會想養幻?」
還養得這麼好,他從沒見過情緒這麼穩定的妖,雖然是相對安全點的幻妖而非器妖,但能夠如此穩定,也是極為罕見。
御書冷冰冰的說:「如果你是來問我的事,門口在那邊,自己滾著出去。」
路揚只得趕緊澄清:「不問妳的事,我來問對門的事情。」
御書皺眉,整個人坐起身來,西瓜汁朝桌上重重一放,罵道:「問什麼問?你做這行這麼久,還不知道有些事不問更好嗎?對門的水深,沒事別問東問西!」
路揚低聲說:「子牙最近常發呆,表情有時驚訝有時恍惚,但回神後卻好像沒這回事。」
聞言,御書皺眉,天氣熱心裡煩,又拿回西瓜汁吸吸吸,偏偏兩枚蠢兒子一聽到姜子牙的名字就排排站,一臉擔憂,想也知道是在擔心誰。
旁邊還有個混血模特兒用期盼的眼神看過來,這到底是什麼美男的誘惑,御書覺得色誘什麼的真是要不得,一個不小心就要失足。
嘆了口氣,她無奈地開口說:「我五年前遇到點事,記憶混亂,分不清哪些記憶是真,哪些又是假,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關於對門鄰居的事情,是我根本想不起來他們是什麼時候就在那裡了,我只要出了家門口,記憶就不可靠,回到家還得仔細梳理記憶,才把外頭遇見的事情分清真假。」
原來如此,所以才這麼不喜歡出門嗎?路揚懷疑的問:「但妳真的什麼都不清楚?」
一個可以根據少少線索推測出真相的女人,讓他和姜子牙每次都忍不住求援,欠下一堆人情債,在發生這麼多事情後,她真有可能什麼都沒推想出來?
御書一揮手說:「唉,你別多想,我在這屋子裡想想沒關係,不影響什麼,你出去後想太多,可能會出大事,所以乖乖去斬妖除魔,其他的別想了。」
這可不是路揚想要的答案,他也知道不能深想,但最近實在看太多次姜子牙的異狀,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今天才會過來。
「但子牙他──」
「他的事你不用管,我猜有人會去補漏洞。」
「誰?」
這個嘛~~御書把話在腦中過了一遍,才說:「他爸應該還活著。」
「我也是這麼想。」路揚委婉地表達這點不難猜。
「而且根本沒失蹤。」
路揚沉默思考,不解的問:「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就在附近?」
「在哪我是不知道,但肯定隨時都能到這裡。」
聞言,路揚想想也覺得不是不可能。
「我是這麼猜啦,他家的車禍意外大概率不是真的,或許是真實之眼的事情洩漏引來敵人,他媽是不是真的死了也難說,他爸失蹤這事或許是為了讓兩姊弟置身事外,總之他爸不會害親生兒女,所以你別多管,免得弄巧成拙,白費他爸的謀劃,最近我會多看著對門一點,有問題隨時找你!」
路揚想了想,真覺得御書這推論有道理,他本來就覺得車禍這事有點詭異,說不定整件事就是假的,所以姜子牙才恍恍惚惚。
既然姜尚極有可能還活著,那就不可能不管姜子牙和他姊,多半有什麼問題不能出面,逼他出來可能也不是好事。
路揚想通了,確實不該多插手,點頭同意:「那妳多看著點,懶得出門就打電話給我。」
「那電話費?」
「我出!」
御書滿意了,比比門口,說:「西瓜汁喝完就滾吧,我要趕稿了。」
路揚很懷疑趕稿這個說法,低頭認真喝西瓜汁,離開前還回頭不放心地看了看御書,還是歪七扭八的攤法,看著就十分不靠譜。
路揚沒忍住,暗暗看向管家,後者瞬間領會,朝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會注意。
路揚覺得這比託付給御書還令人安心,卻又突然領悟不對,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跟妖求援了?他連忙閃人,留下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房門一關上,管庭就說:「妳在騙他嗎?」雖是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御書哼了一聲:「我是作家,專長就是編故事,這是本職,跟『騙』這個字沒有關係!」
管庭興致勃勃地問:「哪句話是騙人的?姜子牙他父親是死了嗎?還是車禍其實是真的?還是──」
「主人說的每個字都是故事。」管家一邊倒西瓜汁一邊說。
***
姜子牙一到九歌就先去打開音樂電台的廣播,讓書店有點音樂聲,但正巧是新聞時間,只有主播嚴肅且快速的播報。
戰國時期的出土文物在台展出期間,展場屢次招到不明人士破壞,目擊者指出是名高大的男性,穿著打扮……警方呼籲民眾提供線索……
不知道路揚有沒有興趣看展覽?姜子牙邊聽邊在櫃台查看今日新進的書,但首先要移除書上面的巨大障礙物,他開口說:「讓讓。」
幽怨的老闆只好朝旁邊挪移,靠在書上的下巴改靠到桌面上,整個人彎成C字形,頭靠在桌面上,看起來更頹廢了。
點著書目,姜子牙驚奇地發現御書竟連出三本書,難怪最近她都攤在沙發上,本來還以為是天氣太熱呢!
將一疊書拿去上架,姜子牙一如往常把御書的書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老闆,陳姨最近會來嗎?她好久沒來了,幫她留的書積了很多,你要不要通知她來拿?」
傅太一趴在櫃台上,哀怨的說:「她跟她老公出國去了,哪管得上這幾本書,你就放著吧。」
「出國旅遊嗎?應該挺好玩的。」
話雖這麼說,但姜子牙對於出國沒有什麼執念,他都沒來得及帶姊姊一家到國內各處玩,不急著去國外。
「主要是去找找同伴有沒有可能在國外。」
姜子牙一怔,小心翼翼地看向老闆,後者正笑吟吟地看著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時說溜嘴的模樣。
他訝異的問:「找九歌的同伴嗎?」
「是啊。」
姜子牙躊躇地不知該不該繼續問下去,雖然真的很好奇九歌的事,但老闆突然這麼坦白,感覺就沒什麼好事,身為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妖升級的傢伙,他真的不敢大意。
但老闆幫了他們這麼多……姜子牙小心翼翼的回應:「要找齊是真的很難吧?世界這麼大,要上哪找人,你沒有別的辦法連絡他們嗎?」
傅太一嘆道:「他們會主動出現在東皇太一的身邊,最起碼會出現線索可找尋,但這線索往往轉瞬而逝,若是沒有抓住,或許就沒有第二次機會。」
這可真難,姜子牙覺得若是他,八成連一個都找不著。
「缺失千年的同伴,找得近乎絕望,你可願幫我?」
姜子牙看向櫃台,那瞬間彷彿看見穿著玄色長袍的東皇,優雅卻閑視的斜倚著桌子,手輕輕撫著日芒面具。
東皇看過來,沒有以往總是帶著俯視世人的意味,卻是眼帶輕愁。
姜子牙大驚,這絕對是一個邀約,還是找九歌的成員,貌似找了千年都沒找齊的大事!如果答應了,路揚會原地爆炸給他看吧!
「我、我哪有辦法幫忙找人。」
他的話一說完,就看見傅太一推推鼻樑上的鏡框,翻著御書的新刊,愁眉苦臉的說:「說得也是,是我找人找得傻了,你一個從來不踏出中巷市的宅男,怎麼有辦法幫我找人。」
喂,哪有人的宅是用整座城市來算的啦!
「九歌還缺了那些人?」姜子牙努力不要顯得太積極,就是隨口問問而已,絕對沒有打算幫忙!
沒想到傅太一還真的回答了,而且語氣很慎重,緩慢的說出缺失成員的名稱。
「國殤、山鬼、禮魂。」
姜子牙一愣,回想之前查閱過九歌的資料,雖說是九歌,其實有十一篇目。
「你找到八個人了?蠻多的啊!」
「不,九歌僅九人。」傅太一笑吟吟的問:「你想知道哪九個嗎?」
姜子牙覺得自己正在自尋死路,但是老闆真的幫他頗多,這時需要他反過來幫老闆忙,他實在不想拒絕到底,只是聽聽也不妨礙什麼……吧?
「聽、聽聽看吧,神話挺有趣的。」姜子牙無力的說。人情債果真不好還,難怪路揚寧願給御書大筆的錢,也不想欠債。
「河伯同湘君和湘夫人一般都是水神,職責重疊,發展到如今已無河伯。」
姜子牙想了想,那就剩下雲中君和少司命,不知是哪個也沒有了?
「少司命的能力已併入司命。」
老闆是「東皇太一」,傅君是「東君」,曾經出現的死神是「司命」,雖然沒見過他用正常人的模樣出現,但手機上,司命常常用群組傳訊,感嘆生命無常,抱怨這次遇到的魂竟然想被女子團體組接走,分身很難的,一次分出一個團體的數量簡直要逼死人!
陳姨則是「湘夫人」,陳姨的丈夫很有可能就是「湘君」,畢竟在古老的九歌神話中,湘君和湘夫人本來就是夫妻。
不知雲中君有沒有來過書店?姜子牙想了又想,沒對上誰,畢竟資訊太少。
姜子牙鼓勵的說:「就差三個了,老闆你一定能找齊。」
「那就承你吉言了。」傅太一難得柔和的笑了笑。
姜子牙仔細思索能不能幫上老闆的忙,當初查九歌資料的時候,他太過震驚,來回看了不知多少次,想忘都忘不掉。
國殤是追悼將士之曲,可以往軍隊找找,但這線索這麼明顯,他家老闆肯定試過了。
禮魂是九歌的最末篇,形象是吹笛的青年,一般認為他是負責吹送神曲的,這資訊抽象到姜子牙都不知道該往哪找,樂隊嗎?
「真要找人,山鬼可能比較好找吧?記載說她是個住在山林間的美女,國殤和禮魂就太難了。」
傅太一莞爾,山鬼怎會比較好找,她可是……
全台最奢華飯店山林閒居,開幕式一再延宕,被投資人懷疑只是一場騙局,集團負責人聲稱只是在調整細節,要讓飯店用最完美的面目迎接客人……
「老闆,你今天肯說給我聽,該不會是遇上什麼困難了?。」
他家老闆可能真的找得很絕望,只好死馬當活馬醫,說給他聽看看會不會成真,可他有的是真實之眼,又不是真實之耳,光聽見有用嗎?
沒得到回應,他一看,哪還有老闆這種東西,就剩個空蕩蕩的櫃台。
低頭放個書,抬頭沒老闆,這消失的功力真是越發見長。
姜子牙也習慣了,自顧自的整理書籍,只剩一人顧店,要在傍晚人多之前整理好,只希望老闆不要忘記他說過七點還得去赴晚餐約……啊,傅君好像該放學了呢!
而且謝培倫總是會跟著來,這就足夠人手來換班了吧,姜子牙覺得自己已經看透老闆了。
整理完書籍,姜子牙坐到櫃檯,翻著剛買下的御書新刊,然後發現管家先生有新能力了,讀心術。
呃,雖然這能力好像很恐怖,放在一般人身上,姜子牙會覺得這人居心不軌,居然想讓幻妖有讀心術這種逆天能力,但想到是御書那傢伙,就算想把她當作有威脅性的人,但一想起對方癱在沙發死都不出門的懶樣,完全無法!
她肯定只是想讓管家從貼心變成讀心,不用下令,無須指揮,就會自動端上咖啡的全自動管家!
姜子牙看透對門鄰居了。
獨自顧店沒多久後,一名小學生就走進來,自動門一開,冷氣吹到臉上,他吐出一口悶熱的長氣,看起來輕鬆多了。
姜子牙看了看時鐘,「今天這麼早放學?謝培倫沒跟你來啊,真稀罕。」
傅君看櫃台又只有姜子牙,不高興的說:「天氣太熱了,學校說不用課後打掃,叫我們直接回家。培倫他家要回鄉下過周末,不能來。」
姜子牙透過玻璃門看出去,時間都接近傍晚了,陽光卻還像正午般炎熱,大概是天氣太熱,大夥都不想出門,今天沒什麼客人,反倒讓他覺得可惜,還想著要猜猜哪個是雲中君。
「雲中君來過書店嗎?」
傅君整理書包,懷疑的問「你知道雲中君找到了?是太一跟你說的嗎?」
姜子牙點了點頭。
傅君不高興的喃喃:「只差三個人就湊齊,傅太一急了吧,明明以前都警告我不准跟你說這些事。」
「湊齊九歌會怎麼樣嗎?」
「不知道。」傅君不高興的說:「太一只說傳承會更完整,其他人都很想找齊,反正只有我不懂,我的傳承最少,什麼都不會。」
他委屈的低聲到近乎無聲:「本來他們要的就不是我。」
完整……會怎樣嗎?
姜子牙不敢問。
失足少女意思 在 紀錄觀點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台北電影節 台北電影獎 今晚舉辦頒獎典禮,百萬首獎到底會花落誰家呢??
❤小編會在現場第一時間將好消息傳遞給粉絲們~~
✍《#未來無恙》拍片筆記 03
【與恐懼的直球對決】
【本來要拍一部勵志片】
2011年,我去花蓮拍一部委託製作的短片。聯繫窗口是一位社工督導,他跟我說,他有位社工同事,在做很有意思的案子,我可能會有興趣。於是我跟督導口中這位有意思的社工,見面聊了一下,當下決定了啟動《未來無恙》的製作。
社工正在進行一個計畫:找到12位高中職休學的青少年,讓她/他們實習一些工作。譬如在餐廳、民宿、大型賣場做職涯體驗。其中最有挑戰性的體驗就是讓青少年去葬儀社體驗禮儀師的工作。
青少年禮儀師要待在太平間等大體、清洗大體、在告別式抬棺、協助火化等…所有跟葬儀相關的事物都必須學著做。
我覺得社工很酷,是很好的被攝者,故事雛形也精采,我期待青少年在半年後的變化。
不管有哪些變化,都是一個很好的勵志片題材。我當時這麼設想。
不過,接下來的幾年,這部片的長相,離勵志片越來越遠。
【走在崖邊的少女】
我在這個計畫裡認識了《未來無恙》的兩位主角J和P。
她們像是兩個走在懸崖邊的少女,一失足就掉落。為了不讓自己墜崖,她們長出強壯的力量。她們踩在地上的步法不是臨淵履薄,而是快意奔跑。那是因為青春。
我在旁邊卻心驚肉跳。
爬過山的人都知道懸崖是甚麼樣子。爬山的快樂是在崖邊看壯麗的景色,在山上放空、曬太陽、聽樹葉被風吹拂的聲音。
那是因為大部分的人能選擇不掉落。
J和P處在結構性貧窮的狀態,日常裡的危機很多。她們依然有一股野生的果敢。她們的堅強讓我尊敬。同時我開始害怕她們墜落。
【能說和不能說的】
拍攝到此,我十分焦慮。我看到太多了。
紀錄片的倫理叮嚀,一直是陪伴我製作紀錄片的良師益友。在處理《未來無恙》的時候,每個拍攝的場景都讓我產生無數的自我詰問:我在旁觀他人的痛苦嗎?我有複製刻板印象嗎?我在用影像剝削被攝者嗎?我在利用被攝者的處境成就作品、甚至讓自己獲得利益嗎?我有沒有善盡告知的責任,讓被攝者知道她們暴露在甚麼觀看脈絡?我有沒有落實被攝者的知情同意權?我有處理好被攝者的隱私保護嗎?我有沒有將她們塑造成無力的受害者?
這些提醒每天都在與我相處。
和兩位主角初認識時,我很確定她們不知道紀錄片是甚麼東西,更不知道影片在銀幕上呈現的後續效應。這些當然都必須以她們了解的方式說明,特別是受影響較大的J。
關於影片放映後對被攝者的影響,我和J有非常多次的討論。我問她:「如果有一個陌生人,看過這部紀錄片,後來走在路上認出妳來,跟妳說『我知道妳就是那個誰誰誰,妳以前發生過OOXX的事情』,妳會有甚麼感覺?妳覺得真的可以承受嗎?這是有可能會發生的事喔!」
幾年前她的回答是,她還不知道,她要想一想。直到去年和今年,她說:「阿姨,不要擔心我,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雖然她這麼說,我還是不斷跟她討論種種細節,務必讓她知道她應該了解的脈絡,她會如何受到影響,會不會遭到哪些惡意的互動。直到她覺得我太囉嗦為止。
回頭看,很奇妙的,對於她過去受到的創傷,這些話語變成一種陪伴,讓我和她都更有力量。因此有朋友問我,會不會覺得還好有我陪著她?
我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我覺得害怕。我怕有哪一樣事情顧慮不夠細緻,讓她受到傷害。
許多社會資源乍看豐沛,但一個卡一個,這種狀態讓我覺得孤立無援。我在一個距離之外都有這種感受,何況是身在其中的被攝者。
最終我只能說,在片中呈現的J,是她生命全貌的冰山一角。還有太多事我知道、看到、拍到,但不可以說。
影片製作中期,我因為經費嚴重透支,必須去申請補助。一位評審非常直白的跟我說:「等影片完成以後,妳等著被批死吧!」
我感到十分挫折。
【與恐懼的直球對決】
我必須坦白地承認,在剪接的過程中,我曾經因為太害怕而讓影片往勵志片靠近。影片架構已經有了:影片主角是社工,幾位青少年經過禮儀師和各種職涯體驗,對自己的生命有了不同的體悟。配樂催落去,催淚催淚再催淚。最後有一個光明的結尾,觀眾帶著希望回家。
影片架構出來之後,我感到十分慚愧。如果我剪出這樣的版本,接下來「導演的話」要怎麼寫?映後座談我要怎麼說?
我對自己無言以對,同時無顏以對。
我在研究所的研究以評論為主,我很知道如何做個文本,讓它因為「聰明的政治正確」而獲得掌聲。繞過所有的恐懼,避開可能的質疑,安全無虞。
剪接的過程像一段沒有終點的談話治療,我在其中和自己對話。一共剪了一百多個版本。每剪完一場就有十種聲音在我耳邊吵架。最後我決定和恐懼直球對決。
如果這次不面對恐懼,影片完成後,我將再也無法回答自己:創作是為了甚麼?
和恐懼對決的方式,是穿透它,而不是繞過它。那恐懼有點像一個超級颶風,我必須慢慢地穿透中心,經歷那些糾結與撕扯,然後看看我還剩下甚麼。
風撕裂我,我再將自己縫合。
這個過程歷時三年。
經過一次次的剪接,我知道我必須放棄「聰明的政治正確」,因為那只會讓我躲在安全傘下,自私的享受作品完成的快意。
每一次的剪接,必須檢視是不是細緻處理了文章前面提到的倫理問題。同時找到人物表現自身的方式。因此,才有了張娟芬在〈凶險的日常:我看《未來無恙》〉這篇文章中所看的日常感。
透過很深的看進拍到的素材,我看到素材本身的力量,以及鏡頭裡已經拍攝到的社會脈絡:空間裡看得出使用者的社會位置、人物之間的對話有社會關係。
素材裡面盡是飽漲的淚水、憤怒、失落、韌性、堅毅、歡笑。情緒飽滿到我不需要藉由剪接和配樂去堆疊甚麼。
甚至刻意不要堆疊情緒。有些時候節制是好的。
我的配樂夥伴是獲得金曲獎的柯智豪。剪接期的中期,他幫我做了大約十首配樂,我通通放進影片中。
後來一直刪,刪到剩下一首轉場音樂,一首片尾曲。
【以電影相遇】
很多人問我怎麼熬過這種過程。我想他們問的是:妳為什麼沒有得憂鬱症?
我很清楚這種壓力會產生很大的精神疾病風險,所以我靠有計畫的運動,讓自己身心平衡。主要是重量訓練和游泳,搭配規律的瑜珈。
我訂下目標,譬如兩個月後完成單腳側棒式、硬舉xx公斤…之類。有一次訂了一個目標:扛50公斤的槓片做蹲舉。達標那天,蹲舉中已力竭,但我不斷對自己說「加油!」。整套動作做完,我的眼淚也快要跟著汗水爆出來了。
游泳,我在上個月考上游泳教練了。不知情的人以為我多麼熱愛運動,其實這是自救機制的啟動。
運動方面的事,以後再多說,且擱下不表。
影片大部分的篇幅圍繞著兩位女孩的生活日常,但是她們背後結構性的問題,仍然應該呈現出來。找歷史素材的時候,找到39年前亞洲水泥在花蓮採礦的新聞畫面。問題是當前的採礦畫面不易取得。有一次和前輩柯金源柯師父聊天談及此事,他說:照緹,我最近正好要去花蓮,可以順便幫妳拍。
今昔畫面剪在一起,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說明結構性因素之巨大。柯師父將素材給我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的「順便」是背著沉重的器材,爬了兩個小時的山,才抵達可以用鏡頭遠拍礦區的地點。為此我非常非常感謝他。
柯師父的作品《前進》在這次台北電影節也入圍了。有幸與提攜後進的柯師父以電影相遇,感到十分幸福。
【’If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 it takes a village to abuse one’】
回到直面恐懼的過程。看電影《驚爆焦點》Spotlight,這部片談《波士頓環球報》記者揭發天主教會神父在波士頓性侵兒童的醜聞。其中的人權律師Mitchell Garabedian說了一句話:’If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 it takes a village to abuse one’。「如果養育一個孩子需要整個聚落的力量,那麼摧殘一個孩子也是整個聚落的事。」
我的角色一半在內一半在外。就小範圍來說,我是outsider;就整個大範圍的社群來說,我是聚落中人。
在小範圍的脈絡,insider很難處理糾結其中的關係--因為太近而有很多難處。因此outsider,如我,可以發揮功能;在大範圍的脈絡,我也活在聚落中,當然應該接住我們的孩子。
如果有任何批評的砲火,就由我來承擔吧!
【從「受害者」到「反抗者」】
我不是那種對正義有盲目信仰的人。可能因為紀錄片拍久了,我看到的是非不是只有黑白兩色,而是有三百個灰階。在那灰階中充滿了人被結構拉扯的無奈。
在紀錄片倫理中,有一個重要的提醒:影片有沒有將被攝者塑造成無力的受害者?
主流社會對受害者有既定的刻板印象,受害者被套進影片設定的位置,只能乞求同情,失去力量,無法替自己辯解。也因為影片對受害者的再現,被攝者很難在這個位置上,賦予自己力量。
《未來無恙》中的兩位被攝者,不是受害者,而是反抗者。透過創傷經驗的敘說,重新成為主體。我要反問的是,當主流社會眼中的「受害者」準備好了,面向公眾,透過敘說創傷經驗,因此她得以繼續往前走。這時候,是誰不願意聽?這個巨大的社會結構,為什麼迴避?
【恐懼可以是毒藥,也可以是禮物】
製作《未來無恙》這7年來,我有一個體悟:恐懼可以是毒藥,也可以是禮物。
如果因為害怕而迴避它,它反而會成為回頭吞噬我的酷斯拉。如果勇敢地沉浸其中,不斷自我對話,問自己:我為什麼害怕?我怕失去甚麼?這些害怕失去的東西,如果都失去了,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最終,我會進入一個提問的核心:我是誰?
沉浸其中,誠實的哭泣、誠實的理解。恐懼的颶風的核心,有一個陰陽魔界。只有通過它的人才知道那裏面有甚麼。
用世俗可以理解的話語來說,那裏面有誘惑、有利益、有自私,也有人性之中值得尊敬的終極價值。
我很慶幸通過了這些詰問,得到恐懼送給我的禮物。
-
工作照是導演(右)和攝影師小伍在拍攝現場。
劇照攝影:江敬芳。
-
《未來無恙》電影製作發行計劃➤https://pse.is/GQVQ6
失足少女意思 在 厭世動物園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這篇文章有點長,但希望大家有耐心可以看完。
我今天受賀照緹導演邀請去看了《未來無恙》的首映,這部片也入圍了台北電影節的最佳紀錄片獎。
看片過程中哭了好幾次,非常的動人也非常驚人。紀錄片中的兩位女孩令人心疼,可是她們也都很勇敢。
「我不想放棄我自己!」片中的女孩說。
她們的故事看似日常卻驚心動魄,好像隨時都會落入深淵。可是這兩個女孩不是受害者,她們很勇敢的反抗著,然後活了下來。
希望她們能夠越來越幸福。
推薦大家這部紀錄片,現在正在募資上院線,讓更多人可以看到。
募資計劃:https://www.zeczec.com/projects/turning18
《未來無恙》拍片筆記3
【與恐懼的直球對決】
【本來要拍一部勵志片】
2011年,我去花蓮拍一部委託製作的短片。聯繫窗口是一位社工督導,他跟我說,他有位社工同事,在做很有意思的案子,我可能會有興趣。於是我跟督導口中這位有意思的社工,見面聊了一下,當下決定了啟動《未來無恙》的製作。
社工正在進行一個計畫:找到12位高中職休學的青少年,讓她/他們實習一些工作。譬如在餐廳、民宿、大型賣場做職涯體驗。其中最有挑戰性的體驗就是讓青少年去葬儀社體驗禮儀師的工作。
青少年禮儀師要待在太平間等大體、清洗大體、在告別式抬棺、協助火化等…所有跟葬儀相關的事物都必須學著做。
我覺得社工很酷,是很好的被攝者,故事雛形也精采,我期待青少年在半年後的變化。
不管有哪些變化,都是一個很好的勵志片題材。我當時這麼設想。
不過,接下來的幾年,這部片的長相,離勵志片越來越遠。
【走在崖邊的少女】
我在這個計畫裡認識了《未來無恙》的兩位主角J和P。
她們像是兩個走在懸崖邊的少女,一失足就掉落。為了不讓自己墜崖,她們長出強壯的力量。她們踩在地上的步法不是臨淵履薄,而是快意奔跑。那是因為青春。
我在旁邊卻心驚肉跳。
爬過山的人都知道懸崖是甚麼樣子。爬山的快樂是在崖邊看壯麗的景色,在山上放空、曬太陽、聽樹葉被風吹拂的聲音。
那是因為大部分的人能選擇不掉落。
J和P處在結構性貧窮的狀態,日常裡的危機很多。她們依然有一股野生的果敢。她們的堅強讓我尊敬。同時我開始害怕她們墜落。
【能說和不能說的】
拍攝到此,我十分焦慮。我看到太多了。
紀錄片的倫理叮嚀,一直是陪伴我製作紀錄片的良師益友。在處理《未來無恙》的時候,每個拍攝的場景都讓我產生無數的自我詰問:我在旁觀他人的痛苦嗎?我有複製刻板印象嗎?我在用影像剝削被攝者嗎?我在利用被攝者的處境成就作品、甚至讓自己獲得利益嗎?我有沒有善盡告知的責任,讓被攝者知道她們暴露在甚麼觀看脈絡?我有沒有落實被攝者的知情同意權?我有處理好被攝者的隱私保護嗎?我有沒有將她們塑造成無力的受害者?
這些提醒每天都在與我相處。
和兩位主角初認識時,我很確定她們不知道紀錄片是甚麼東西,更不知道影片在銀幕上呈現的後續效應。這些當然都必須以她們了解的方式說明,特別是受影響較大的J。
關於影片放映後對被攝者的影響,我和J有非常多次的討論。我問她:「如果有一個陌生人,看過這部紀錄片,後來走在路上認出妳來,跟妳說『我知道妳就是那個誰誰誰,妳以前發生過OOXX的事情』,妳會有甚麼感覺?妳覺得真的可以承受嗎?這是有可能會發生的事喔!」
幾年前她的回答是,她還不知道,她要想一想。直到去年和今年,她說:「阿姨,不要擔心我,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雖然她這麼說,我還是不斷跟她討論種種細節,務必讓她知道她應該了解的脈絡,她會如何受到影響,會不會遭到哪些惡意的互動。直到她覺得我太囉嗦為止。
回頭看,很奇妙的,對於她過去受到的創傷,這些話語變成一種陪伴,讓我和她都更有力量。因此有朋友問我,會不會覺得還好有我陪著她?
我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我覺得害怕。我怕有哪一樣事情顧慮不夠細緻,讓她受到傷害。
許多社會資源乍看豐沛,但一個卡一個,這種狀態讓我覺得孤立無援。我在一個距離之外都有這種感受,何況是身在其中的被攝者。
最終我只能說,在片中呈現的J,是她生命全貌的冰山一角。還有太多事我知道、看到、拍到,但不可以說。
影片製作中期,我因為經費嚴重透支,必須去申請補助。一位評審非常直白的跟我說:「等影片完成以後,妳等著被批死吧!」
我感到十分挫折。
【與恐懼的直球對決】
我必須坦白地承認,在剪接的過程中,我曾經因為太害怕而讓影片往勵志片靠近。影片架構已經有了:影片主角是社工,幾位青少年經過禮儀師和各種職涯體驗,對自己的生命有了不同的體悟。配樂催落去,催淚催淚再催淚。最後有一個光明的結尾,觀眾帶著希望回家。
影片架構出來之後,我感到十分慚愧。如果我剪出這樣的版本,接下來「導演的話」要怎麼寫?映後座談我要怎麼說?
我對自己無言以對,同時無顏以對。
我在研究所的研究以評論為主,我很知道如何做個文本,讓它因為「聰明的政治正確」而獲得掌聲。繞過所有的恐懼,避開可能的質疑,安全無虞。
剪接的過程像一段沒有終點的談話治療,我在其中和自己對話。一共剪了一百多個版本。每剪完一場就有十種聲音在我耳邊吵架。最後我決定和恐懼直球對決。
如果這次不面對恐懼,影片完成後,我將再也無法回答自己:創作是為了甚麼?
和恐懼對決的方式,是穿透它,而不是繞過它。那恐懼有點像一個超級颶風,我必須慢慢地穿透中心,經歷那些糾結與撕扯,然後看看我還剩下甚麼。
風撕裂我,我再將自己縫合。
這個過程歷時三年。
經過一次次的剪接,我知道我必須放棄「聰明的政治正確」,因為那只會讓我躲在安全傘下,自私的享受作品完成的快意。
每一次的剪接,必須檢視是不是細緻處理了文章前面提到的倫理問題。同時找到人物表現自身的方式。因此,才有了張娟芬在〈凶險的日常:我看《未來無恙》〉這篇文章中所看的日常感。
透過很深的看進拍到的素材,我看到素材本身的力量,以及鏡頭裡已經拍攝到的社會脈絡:空間裡看得出使用者的社會位置、人物之間的對話有社會關係。
素材裡面盡是飽漲的淚水、憤怒、失落、韌性、堅毅、歡笑。情緒飽滿到我不需要藉由剪接和配樂去堆疊甚麼。
甚至刻意不要堆疊情緒。有些時候節制是好的。
我的配樂夥伴是獲得金曲獎的柯智豪。剪接期的中期,他幫我做了大約十首配樂,我通通放進影片中。
後來一直刪,刪到剩下一首轉場音樂,一首片尾曲。
【以電影相遇】
很多人問我怎麼熬過這種過程。我想他們問的是:妳為什麼沒有得憂鬱症?
我很清楚這種壓力會產生很大的精神疾病風險,所以我靠有計畫的運動,讓自己身心平衡。主要是重量訓練和游泳,搭配規律的瑜珈。
我訂下目標,譬如兩個月後完成單腳側棒式、硬舉xx公斤…之類。有一次訂了一個目標:扛50公斤的槓片做蹲舉。達標那天,蹲舉中已力竭,但我不斷對自己說「加油!」。整套動作做完,我的眼淚也快要跟著汗水爆出來了。
游泳,我在上個月考上游泳教練了。不知情的人以為我多麼熱愛運動,其實這是自救機制的啟動。
運動方面的事,以後再多說,且擱下不表。
影片大部分的篇幅圍繞著兩位女孩的生活日常,但是她們背後結構性的問題,仍然應該呈現出來。找歷史素材的時候,找到39年前亞洲水泥在花蓮採礦的新聞畫面。問題是當前的採礦畫面不易取得。有一次和前輩柯金源柯師父聊天談及此事,他說:照緹,我最近正好要去花蓮,可以順便幫妳拍。
今昔畫面剪在一起,產生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說明結構性因素之巨大。柯師父將素材給我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的「順便」是背著沉重的器材,爬了兩個小時的山,才抵達可以用鏡頭遠拍礦區的地點。為此我非常非常感謝他。
柯師父的作品《前進》在這次台北電影節也入圍了。有幸與提攜後進的柯師父以電影相遇,感到十分幸福。
【’If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 it takes a village to abuse one’】
回到直面恐懼的過程。看電影《驚爆焦點》Spotlight,這部片談《波士頓環球報》記者揭發天主教會神父在波士頓性侵兒童的醜聞。其中的人權律師Mitchell Garabedian說了一句話:’If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 it takes a village to abuse one’。「如果養育一個孩子需要整個聚落的力量,那麼摧殘一個孩子也是整個聚落的事。」
我的角色一半在內一半在外。就小範圍來說,我是outsider;就整個大範圍的社群來說,我是聚落中人。
在小範圍的脈絡,insider很難處理糾結其中的關係--因為太近而有很多難處。因此outsider,如我,可以發揮功能;在大範圍的脈絡,我也活在聚落中,當然應該接住我們的孩子。
如果有任何批評的砲火,就由我來承擔吧!
【從「受害者」到「反抗者」】
我不是那種對正義有盲目信仰的人。可能因為紀錄片拍久了,我看到的是非不是只有黑白兩色,而是有三百個灰階。在那灰階中充滿了人被結構拉扯的無奈。
在紀錄片倫理中,有一個重要的提醒:影片有沒有將被攝者塑造成無力的受害者?
主流社會對受害者有既定的刻板印象,受害者被套進影片設定的位置,只能乞求同情,失去力量,無法替自己辯解。也因為影片對受害者的再現,被攝者很難在這個位置上,賦予自己力量。
《未來無恙》中的兩位被攝者,不是受害者,而是反抗者。透過創傷經驗的敘說,重新成為主體。我要反問的是,當主流社會眼中的「受害者」準備好了,面向公眾,透過敘說創傷經驗,因此她得以繼續往前走。這時候,是誰不願意聽?這個巨大的社會結構,為什麼迴避?
【恐懼可以是毒藥,也可以是禮物】
製作《未來無恙》這7年來,我有一個體悟:恐懼可以是毒藥,也可以是禮物。
如果因為害怕而迴避它,它反而會成為回頭吞噬我的酷斯拉。如果勇敢地沉浸其中,不斷自我對話,問自己:我為什麼害怕?我怕失去甚麼?這些害怕失去的東西,如果都失去了,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最終,我會進入一個提問的核心:我是誰?
沉浸其中,誠實的哭泣、誠實的理解。恐懼的颶風的核心,有一個陰陽魔界。只有通過它的人才知道那裏面有甚麼。
用世俗可以理解的話語來說,那裏面有誘惑、有利益、有自私,也有人性之中值得尊敬的終極價值。
我很慶幸通過了這些詰問,得到恐懼送給我的禮物。
-------------
工作照是我(右)和攝影師小伍在拍攝現場。劇照攝影:江敬芳。
-------------
《未來無恙》電影製作發行計劃,募資進行中。
https://pse.is/GQVQ6
失足少女意思 在 《一线》“失足少女”性交易过程中被“顾客”杀害事发地变“鬼房 ...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本期看点:妙境弄,位于南浔古镇的中心位置。2010年前后,这里经常会聚集一些失足女,而就在当年的11月6日晚上7点左右,一声呼救从妙境弄里的一处出租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