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念真聲助在土耳其蓋難民中心的裘振宇:「我這樣相信著,如果此刻我們能給世上某個地方正在飽受貧困,正在遭受戰火的摧殘,生命危機正在掙扎(的民族), 給他們一點資源、一點光芒,給他們一點光和熱的話,台灣在未來一定會被尊重,在世界的政治版圖上他會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
《我們都是難民/裘振宇》
一名敘利亞婦人說,她和家人在天色未光之時離開家園,一出門即被屍體絆倒,那是昨夜命喪於圍城屠殺的少年。另一名婦人說,一家人本在大馬士革安居,戰亂使人流離失所,某日,炸彈在臨時住處門口炸開,女兒被炸斷一條腿,小城封城了,沒藥物、沒食物,她只得帶女兒鑽下水道逃亡,在惡臭泥濘和汙水中匍匐前進,往盡頭的光亮爬去。
又有一名婦人說,她逃往土耳其敘利亞邊界,見邊界告示牌寫「歡迎來到土耳其」,她說,那是她人生最快樂的一天,理由只因她還活著;但那同時也是人生最悲傷的一天,因為踏過了邊界,家鄉、親人和敘利亞的回憶,將徹底被她拋棄了。
戰亂之地 創建台灣中心
42歲的裘振宇掀開筆電,為我們播放他錄製的敘利亞難民訪談影片。3年前,我們訪問過他一次,其時,他是土耳其安卡拉畢爾肯特大學(Bilkent University)建築系助理教授,在土耳其、敘利亞邊境小鎮雷伊漢勒(Reyhanlı)蓋難民中心,造價粗估一百萬美元,但他手邊只有台灣外交部贊助的40萬美元,他回台找錢、找建材,未料一毛錢、一塊磚全沒著落。3年後,竟也讓他在這無邦交的戰亂之地蓋出房子,建築以「台灣雷伊漢勒世界公民中心」(簡稱台灣中心)名之。他被小鎮市長延攬,從建築師變成該中心營運長,招攬50餘個NGO(非政府組織)進駐,負責該中心的管理和使用,同時輔導敘利亞婦女就業,此次返台便是為販賣難民編織的圍巾。
2010年底,突尼西亞人爆發反政府運動,推翻獨裁政權,隨之在中東國家相繼掀起革命浪潮「阿拉伯之春」,大勢所趨,敘利亞人走上街頭,釀武裝衝突,美、俄、土耳其、伊朗等多國勢力介入,內戰至今仍未停歇,奪走逾40萬條人命,同時也有560萬敘利亞人逃到國外,土耳其收容難民最多,多達370萬,7成是婦女和兒童。我們坐在台北咖啡館,裘振宇語速彷彿調快1.5倍,企圖在最短的時間,為我們補充最多的資訊。他的口氣哀戚而氣憤,說到一半,他又得中斷訪問,電腦連線到德國,為他今年夏天在慕尼黑策劃的台灣建築展進行視訊會議,他將難民婦女編織的狗狗圍巾披在肩上,聲音歡快,充滿正能量,越洋視訊會議結束了,跳回難民議題,他又是一臉哀戚,情緒起起伏伏,未免太大了。
感同身受 也給別人平等
問他何以台灣人要關注敘利亞難民議題?坐在對桌的裘振宇身體前傾,頓了一秒,惡狠狠地瞪視著我,抬高音量,彷彿我問了什麼笨問題而氣憤,「台灣不被承認是一個國家啊!我們某種程度是難民島,但如果台灣可以讓這些人(敘利亞難民)變得更平等,不也是一種台灣價值?我們祈求國際社會能正視台灣,跟世界要求一點點平等,但希望別人給我們平等之前,我們是不是也可以給別人平等?讓更多在下面的人更有生活的資格?」
建築師關注難民的理由很大,大到與國仇家恨有關,但關注難民的理由也很小,小到只是個人心結。他中原大學建築系畢業、服完兵役,24歲到紐約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建築碩士,其後,他在澳洲墨爾本取得博士學位、在芬蘭博士後研究;他說在國際各大學院流浪18年,亞洲人身分無異於次等公民,和同學爭取獎學金、工作機會,學院中那些不動聲色的排擠和打壓,讓他深刻體認人從來不是生而平等,「我在很多時候覺得自己是難民,幾年前,我媽把舊房子賣掉,買了一個房子,裡面只有3個房間,我媽、我妹的房間,還有一個客房。他們把舊房子的雜物全部丟掉,也沒聯絡我,從小到大的衣服、照片、畫畫比賽的獎狀,都被丟掉了。」
他去年11月初返台,至耶誕節當天我們訪問他,整整2個月是他近18年來待在台灣最久的一次,然而他為著台灣中心和來年的台灣建築展奔波,2個月尚未與母親見面。上次見到媽媽是什麼時候啊?「6年前。」他淡淡地回答,口氣沒有惋惜,沒有傷悲,「對我媽來說,我做的一切都是不務正業,我應該算是她很失敗的投資吧。」他說父親在他出國讀書前病逝,父母感情不睦,2人卻不離婚,寧願用一輩子怨恨彼此,父親死後,母親也不發喪,怨偶在婚姻互相折磨無異於內戰;他選擇離開,和逃難的敘利亞女人一樣,將親人和故鄉的回憶拋在腦後。
陰鬱少年 變身戲劇女王
裘振宇從小立志當建築師。父親原是遠洋漁船輪機長,後來開營造公司,出身外省菁英家庭,卻因父親工作關係,在萬里鄉下長大。小學課堂上,老師發問,他永遠是第一個舉手,因為他國語講得比其他同學好,課堂上他的優越感輾壓同學,下課輪到他被同學霸凌,不是書本被藏起來,就是在走廊上被推擠、挑釁。先是省籍,後來是自己的同志傾向,成長過程中,他覺得自己和整個世界總是格格不入,故而在圖畫紙上畫各式各樣的房子,他迷戀宮崎駿,看了不下50次的《天空之城》,幻想打造一座飛翔的城堡,要當自己的造物主。
他念中原大學建築系,於迎新舞會做扮裝皇后,在蒂娜.透娜歌聲中,陰鬱少年長出一個熱情的社交人格。他真的熱情,初次訪問,他提早5分鐘站在約定的咖啡館外頭翹首盼望,見著我們就是熱情的擁抱。「他(裘振宇)情感表達很直接,這樣的人很容易引起誤會,很多人會斜眼看他,但他也不會被成見框住,非常不屈不撓。」建築師黃聲遠是他中原大學的老師,說數年前裘振宇跑來找他,拉著他在陽台上著急地說台灣在國際建築界被忽略,快沒時間了,裘振宇眼底的焦慮和真切,他至今仍記得。
鍥而不捨 像是夢幻騎士
那樣的焦慮和真切,正是裘振宇在博士後研究之後,明明有大半年找不到工作,還堅持在歐洲辦台灣建築展的理由。他大學做表演藝術之家的設計案,認識當時的雲門總監林懷民,林懷民說他:「他像是個奇怪的夢幻騎士,很神經的,黃聲遠、謝英俊在國外辦展覽,都是他弄出來的,他挨家挨戶拜訪建築博物館館長,鍥而不捨地敲門,有人不見他,他就拿著紅酒和玫瑰花去人家家門口堵。這個案子(台灣中心)也是這樣,他像是60年代長大的小孩,相信公平與正義、相信愛與和平,他掏了自己很多錢去做這件事,這需要能夠在當地周旋,那邊有政治的較量,還要組織很多人去管理(台灣中心),這是很大的夢想。」
5年前,他構思把黃聲遠展覽辦在土耳其,去拜訪台灣土耳其駐外使館,大使給他看外交部在土國邊境蓋難民小學的設計圖,問他意見,他脫口而出就是設計好爛喔,結果公親變成事主,這差事便落在他身上。後來土國強迫性的種族融合政策,硬性規定敘利亞學童與土耳其學童一起上課,建物改了方向,變成難民中心,「我4年改了10個設計圖,機能不對,造價不對,工法不對,施工品質不對。初步的規劃光是打地基就要新台幣1,200萬元,等於預算就爆了,後來找到邊界蓋邊境圍牆的預鑄混凝土,裡面是鋼模,底座很大,又防爆,我買了300顆,一顆才500美元。」
我們在歌舞昇平的咖啡館談論遠方戰火,空氣中有咖啡香與輕音樂,他突然中斷談話,問我可否聽見旁邊低音音響的震動?邊界小鎮時不時轟炸,深夜裡,從住處陽台眺望,黑夜的盡頭火光起滅,砲聲隆隆作響,因為聽久習慣了,死亡變成日常;他說,後來他聽見低音音響的震動都會以為是遠方的轟炸。按原訂計畫,公民中心去年秋天竣工,眼看履歷又可添上一筆豐功偉業,可以銷假回學校,寫完那本欠了劍橋大學很久的學術論文,但他9月又受雷伊漢勒市政府的邀請,擔任公民中心營運長,集結一幫難民婦女編織圍巾,開發文創商品。
留下故事 才能改變世界
裘振宇在畢爾肯特大學任教,月薪4千美元,5年來攢近6萬美元,他拿出5萬美元投入商品開發,簡直要花光所有積蓄,「如果我不把自己弄到一無所有,這樣別人怎麼會相信我?」不單是敘利亞婦女,他也扶植土耳其婦女投入生產。他說雷伊漢勒本來就住著近10萬名土耳其居民,但十年間卻湧進12萬名敘利亞難民,邊境小鎮工作機會原本就少,多了一倍的外來人口用一半的價錢來搶工作,土耳其人就算再有同情心和同理心,也都用完了,「無論土耳其或敘利亞人,只要沒有工作,每一個人就有可能是難民。」
他將在台灣停留到2月初,偶爾和他的敘利亞助理瓦力視訊聯絡事情,瓦力總問他何時會回來,說如果他不快點回來,也許他們再也見不到面了…。他說,肺炎疫情在土耳其完全失控,說好要幫他們生產肥皂的工廠因為疫情全部停擺,他們所在的哈塔伊省(Hatay)每天有將近3萬人確診,民眾一旦有確診跡象,醫院只會叫你回家待著,因為醫療系統早已崩潰。裘振宇總擔心著瓦力每天還是忙進忙出,忙著與不同的人打交道,單靠臉上薄薄的口罩,是否真能保護得了他?
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建築師死了留下房子,但先是內戰,而後是疫情威脅,即便在這亂世之中蓋了堅固的房子,也承諾不了永遠吧?「建築沒了,至少我還留下故事。台灣中心目前就生產2件事,工作機會和故事。我照顧很多人,很多人都有故事。只要這些故事藉由這些圍巾織品流傳下去,人心才會改變,人心改變了,世界才有好轉的可能。」咖啡館裡,他愈說愈悲憤,音量愈來愈大聲,見他脖子掛著無線耳機,轉移話題問他手機都聽什麼音樂,還聽蒂娜.透娜嗎?「每天這樣忙,哪有時間聽音樂!」
做人這樣戲劇化,快樂嗎?「我睡覺做各式各樣的惡夢,夢見沒趕上飛機,報告沒寫完…但只要沒有自殺,應該都是快樂的吧。」可若非這樣戲劇化和張狂,大概也蓋不出這樣的房子,成就不了這樣的志業。不免好奇張狂的建築師偏好什麼樣的居家空間?他說只要有4堵牆圍起來,可以擺床睡覺,容得下他買的很多書就好。但大概是這樣的回答太不專業,他連忙掏出手機,秀出他之前和男友在墨爾本住的房子,牆上的畫,客廳的地毯,簡潔而高雅,有北歐風。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無家可歸之人,但建築師在空間正中央擺著一張圓桌全然洩漏了自己的欲望:自比地球難民的人,還是期盼著和親人在圓桌上吃飯,一家團圓。
夢見買舊房子 在 孔繁錦醫師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二○三○ 健保大限》
2020保費若沒加倍
2030健保自動崩潰
文:張鴻仁
「退休潮:
我生於1956年,剛好是戰後嬰兒潮的中間,我的前輩1955年以前出生的,都已屆退休年齡,通常外科要體力,所以封刀早,退休後看診的當然不少,但是許多名醫去了像「醫者診所」一樣只有自費,脫離健保體系的醫院。我60歲之後,班上同學已經有一些人退休,開始雲遊天下,明年65歲,在公立醫院會全數退下,十年後,我相信我的同學,如果還在看診,應該是極少數。
而戰後嬰兒潮的最後一班1965年出生者,2030年剛好屆齡退休,我們以那年為基準,說明這二十年間出生的世代最具生產力的醫師,大部分已經退出市場。
我說「最具生產力」不是說我們的下一代沒有生產力,而是這一個世代早就不跟社會計較,不計較超低診察費,所以用性價比而言,這是最具生產力的一代。而這一代奉獻完了,接下來就沒有了,沒有願意用這種低價奉獻的好醫師?當然不是,永遠有「笨蛋」願意犧牲奉獻,但是一個制度不能靠少數人的犧牲與奉獻。
2020年全民健保大漲
戰後嬰兒潮的最後一代醫師,在2030年滿65歲都會退出江湖,所以「二百元醫師診察費」必須結束。這個道理很簡單,怎麼可能一個被社會認為是菁英的這一群,每天做牛做馬,犧牲奉獻,卻連房子都買不起,然後社會期待他們安心看病,開刀不出錯!所以我鐵口直斷2030年健保大漲,在這之前大約還剩幾年的好光景。
如果這次財務危機,在處理的過程中,社會上主流的民意對醫界是正面的,那麼危機可能暫時不會來到;如果不幸又重演過去「逢漲必反」的戲碼,那麼,還在醫學院或剛出道的醫師會接受到一個過去二十年來醫學院的「反健保」傳統訊息,就是健保其實是個爛制度,政治人物用這樣的制度來壓榨醫護人員,然後製造健保便宜又好的假象,這個看法有沒有道理?當然有,尤其對年輕醫生……醫學生非常有說服力,只是在醫師用腳投票之前,在戰後二十年內出生的這個世代,還是看病主力時,問題是被掩蓋住的。其實年輕一代已經開始出走,第一波就是放棄大科,造成「五大皆空」,第二波是飛往對岸,第三波走向產業,第四波天下何處無芳草,走向全世界。
十年後的世界會非常不一樣,沒有公平合理的待遇,要求醫護人員做牛做馬,一定不可能,這是我的預測。能考上醫學院的人,頭腦都很好,沒有生存問題,只有選擇做什麼的問題,而最容易用腳投票的,當然愈年輕愈好。所以我們愈早打破他們「診察費」有一天會合理化的美夢,愈有利於他們做「出走」的決定。同樣是開刀,不能領美元,至少領人民幣,怎麼會有很多人只領台幣還要受氣?我講的太直接嗎?一個高級知識分子,社會長期壓低他們的價值,而希望這群人永遠當大家的僕人?您真的覺得這是合理的期望?
看一次病應該付多少錢?
很多醫師一個診次(三小時),可以看五十個病患,有人犧牲吃飯時間看到午餐後,可以超過百人,這其中,最多是拿藥,非常簡單的診療,這是簡單型;在基層,感冒、腸胃不舒服最常見,流感流行,內兒科、耳鼻喉科擠滿病人,一個晚上,幾十個上百個病人不少見,但是2020的武漢肺炎一流行,大家突然都不敢隨便上醫院,感冒自己處理不是壞事,全世界大部分地方皆如此。所以如果未來,大部分醫生看診,複雜型例如:不明胸痛、腹痛、慢性肝炎、心肌梗塞、小兒過敏性疾病、老人各種慢性病夾攻,看診時平均要二十至三十分鐘,那麼一個診次,十個人就很多了,這時候,難道診察費不應是一千元以上?
醫護人員這些主要成本都是倍數起跳,健保費當然要加倍!不過,漲一倍聽起來很可怕,但是漲價之後,台灣依舊全球最便宜,那麼到底是哪裡出錯?
健保費率為什麼需要加倍?
首先,未來的醫師需要兩倍的預算以上,才能滿足民眾的基本需求,第一,醫師已經開始通用《勞基法》,所以到了時間,不是加班費加倍,就是人力加倍,其次,醫師診察費,不可能還是二百多元,我估計,至少漲五倍,但未來看診將區隔簡單和複雜。
未來如果有下一代的醫師,要追隨許金川醫師做超音波,難道超音波的健保給付不該漲幾千元?魏福全院士是個特例,但是接生、手術,我們還有可能用現在全世界都視為不可思議的超低價?
所以說,光是醫師的成本就至少要好幾倍,那護理人員呢?護理人員的問題主要是護病比太低,也就是一個護士要照顧的病人太多,我去年接受了一個小手術,住了三天,仔細觀察了護理人員的辛苦,她們一接班就像作戰一般,八個小時一分鐘都無法休息,還要交接班、寫病歷、做報告,到了小夜……大夜,大家都希望平安,只要一、兩床病患有狀況或急診轉來一個病患,人手馬上就人仰馬翻。
台灣的護病比太低,所以有陪病文化,人手不足靠家屬、靠外勞,歐美國家那種不准陪病的制度一旦全面施行,人力也是兩倍以上起跳。除了護病比,我認為護理人員的薪水太低,低多少?新進人員至少要調百分之五十,有經驗的資深同仁應該加倍,還有全球超低的病房費,一天五百多元,用美元算也不貴。其他各種手術,需專業人員操作的檢查,沒有多少是合理的,所以,成本增加超過一倍,健保費當然要漲一倍。
我們在前面的一章節分析過,全民健保的便宜,是來自於贏在起跑點,在上世紀開辦時,沒有多花錢就完成全民納保,同時領先全球採用大數據管理,每年省數百億至千億,加上總額預算的管制,二十年下來,基期加上成長率的複利率,雙重效應下,我們少花了幾兆元。單以今年來看,用韓國為標桿GDP八.一%左右,2020年我們應該多支出九千億,那要漲多少才夠,我認為五年要多花一兆以上,健保費率要翻倍,您一定想,這怎麼可能?漲個五%、十%就吵翻天,怎麼有可能翻兩倍?我同意,所以我說2030健保大限,因為要說服國人接受漲價,難上加難,所以嘜憨了!子孫自有子孫福!
漲多少才叫做大漲?
這個世代的台灣人,沒有經歷過健保費大漲,所以我們先來看看美國,下圖(請詳見原書)是美國1999年到2018年這二十年間的平均醫療保險費的增加情形,以家庭費率為例,1999年大約六千美元,2018年已逼近兩萬美元,如果用台美國民所得和物價指數來調整,以五比一來看台灣,根據中央健保署的統計2018年,受雇者平均投保薪資四萬三千左右,雇主負擔70%,受雇者負擔30%,如以一家四口計算,每年大約三萬也就是約一千美元。
許多有在海外就醫經驗的人都知道,台灣醫療費用的便宜,不是算百分比的,而是算倍的,同樣的金額,在海外就是用美元、歐元、英鎊計算,這麼大的差距,十年後要補足缺口,基本上健保費至少要漲一倍以上!您一定說:「有沒有開玩笑?漲百分之五就幾萬人上街頭,所有Call-in罵翻,怎麼可能漲一倍?」
我今天寫這段話,並不是要教政府如何漲價,而是說從了2020年,保費沒有加倍,到了2030年會找不到醫生和護士,到時全民健保自動崩潰,大家回到上世紀的八○年代,自己吃自己!或是健保「勞保化」。
公立醫院崩解
長期缺乏足夠資金挹注的系統會先在哪裡出問題?首先是公立醫療體系,上世紀的一九七、八○年代,我們曾經迎來公立醫院崩壞的時代。我的好友在二十年前被榮總派去宜蘭醫院當院長的唐高駿醫師,分享過一個有名的故事,他本身是急重診的專科,長年服務在台北榮總,他說:「從實習醫師到主任數十年如一日,救護車的聲音只有一種,由遠而近,然後停止,然後聽到救護員推床進急診室。」他到宜蘭的第一天,救護車由遠而近,然後呼嘯而過,逐漸遠去。他說:「這一輩子,沒有感覺更大的挫折,空有一身功夫,病人過門不入。」這是因為這間日據時代宜蘭人眼中的大病院,到了1980年代已經爛到不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長期缺乏資金的投入。要把醫院轉虧為盈,需要先投資要買新設備,請來好的醫生,所以要先虧,做出名聲之後,病患回流,醫院做起來了才開始賺錢。最有名的例子是上世紀九○年代的台南的奇美醫院。但是公立醫院很難,政府不會先給一大筆錢,不過,長話短說,唐院長由於急重診的能力,加上管理的天分,在短短的幾年內,把宜蘭醫院起死回生,現在是陽明大學的附設醫院,是守護蘭陽地區健康的重要中心。
我舉這個例子是說,曾經有大約二十年的時間,公立醫院都很爛,原因是「低薪,缺乏投資」,那個時代是私人醫院大幅成長的時代,因為台灣開始經濟成長,需求就上來,供不應求,民間自然會投資來滿足市場需求。勞保當年給低價,所以那個時代的醫療就「兩級化」。
兩級化
各位有沒有發覺,過去十年來,自費項目愈來愈多?這兩年有一種很夯的血糖測量儀,亞培的瞬感(Freestyle Libre),可以連續測十四天,用貼的,不必扎針,全亞洲只有台灣買不到。這一個大約三千元台幣,可以用十四天的產品,在電子業非常流行,大家都是去日本或香港帶回來的,這只是冰山一角。台灣長期被國際藥廠定位為「低價、規模小」的市場,所以新產品先在中日韓星港上市,東南亞經濟起飛之後,我們還要排在後面,而更大的影響是「健保勞保化」。
勞保化,這是什麼意思?就是未來全民健保會變成「次級保險」的代名詞,很像當年的勞保單,要開好一點的藥都要自費。
或許大家比較喜歡這樣的制度,就是大鍋飯,菜不要太好,餓不死就好,想吃好的自己加菜。我個人認為一個社會的高度,在於分享,然而民主國家,人民當家作主,我只有一票,花了這麻多篇幅在說明一件事,就是未來如果長期營養不良,那麼整個健保體系就會如同1980年代的公立醫院一樣,房舍老舊、人才出走,以保險的角度看,就是勞保化,這個名詞是形容如同1980年代勞保時期,許多私人醫院都會對病患說:「勞保的用藥比較不好,你要不要自費?」
侯署長愛說笑
曾任衛生署署長,現任新光醫院院長,骨科聖手侯勝茂醫師喜歡說一個笑話:「有一個病患去就診減肥,醫師開了藥之後,他每天作夢,都夢見在追美女,幾個星期下來就瘦了!這個病患的朋友聽到這麼有效,也去求診,但是作的夢不一樣,他每天夢見被怪獸追,幾個星期下來,也瘦了!第二個病患就問醫師,為什麼和他朋友作的夢不同?醫師回答他說:『你的朋友用的是自費,你的是健保,效果雖然相同,但是感覺差很多!』」
不過如果不只是感覺差一點呢?大家知道到今天,健保只給付傳統鼻胃管,材質好一點的要自費?這才多少錢?我們摳了二十幾年,什麼現象都有,未來醫師在手術室還要備電鍋,所有口罩重複使用,比較省?別說笑了。
我的結論是,全民健保不會倒,但是會勞保化,台灣未來變成兩級化,有錢人自費用好的藥、好的材料,付不起的用次級品,一樣有效,維持低保費,如果輕病看診再管制的嚴一點,會比較像「台式的新加坡制」,優點是抱怨浪費的聲音會愈來愈少,因為大部分花自己的錢。
戰爭尚未結束
這不是結局,也不是結局的序幕,或許是序幕的結束---溫斯頓.邱吉爾
(This is not the end, this is not even 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perhaps it’s the end of the beginning.—Winston Churchill)」
本文摘錄自《二○三○ 健保大限》
夢見買舊房子 在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昨晚做了這樣的夢……
幾個男人約好了似的,分別向我述說他們的生平故事。
有個男人是做餐飲的,跟我抱怨客人愈來愈少,營業時間愈來愈晚,好像做辛酸的,店面想頂讓,又不知有誰願意來接手,工作累,心更累,坐在那裡瞎等客人的時候,也只能不停滑手機打發時間,看會不會等到外送的單。
曾經開公司的男人跑來問我,他這輩子奔波忙碌值得嗎?公司不賺錢收起來了,跟太太離了婚,小孩是父母在帶,也沒有自信能夠再組一個家庭,他覺得婚姻啊事業啊兩頭空,人生好像也沒什麼值得眷戀了,他想死,但父母還健在,他一直灌酒沒停過,我也分不清杯子裡裝的是酒還是淚水?
最近一直夢見各種做餐飲業的人跑來找我。
夢境很真實,從店面到空間格局,客人的交談,廚師忙著煮麵或炒菜,小吃攤熟絡的招呼,夜市漸漸稀少的人群,水泥樓房一樓招牌老舊的店面,隔壁那間貼店面頂讓,對面那間貼出售,巷子裡已經開了第三間夾娃娃店。
到處都在夾娃娃,像癌細胞蔓延大街小巷。
店面不約而同退出商圈,碰巧遇上捷運施工街巷更形冷清,未來會不會好起來,這個很難說,景氣歹歹,也不知要等到何時能迎來春天的花蕊。
有個男人掩面哭了起來,夢裡的他說底下那張沙發當初全新的買二十幾萬,如今散落四處的沙發,棉絮從裡面翻了出來,做生意的起家厝,樓上就是他們的新房,現在整棟樓的物品全部扔在這裡,舊的舊,壞的壞,人去樓空,人生也飄飄何所似,以前的繁華好像空夢一場,走回到原點,內心滿是愁悵,也曾有過好日子的不是嗎?
落得晚年淒慘落魄,有家也歸不得,沒有想過要待在這裡做遊民的,他談起往事,說好多街友也是這樣,也有當過大老闆的,開過賓士車的,一夜豪賭幾百萬的,跟總統一起合照的,打高爾夫當作每天運動的,如今什麼也沒有,家人再也沒聯絡了。
現在只能去跟店家撈一些剩菜剩飯,溫飽一個夜晚,睡覺時用舊毯子蓋住頭,不會著涼染上風寒就覺得謝天謝地,沒什麼能夠留在身邊的,皮夾裡收納的不是鈔票,是家人的照片,是子女的照片,是不在身邊的妻子,是過期的信用卡,是一張還沒有更換的身分證。
他跟我說這些的時候,眼淚一直掉,手上髒髒的,握起來卻有溫度,那些手紋好曲折,木匠一般的手,深刻的紋路宛如他的故事一樣離奇,戲劇化的人生比布袋戲還精采。
好想繼續聽下去,但我也莫名其妙收起了攤子,如同散場的夜市,我在一棟大樓的廣場上看著他的背影離去,今晚又不知道要睡在哪個角落,只要不被驅趕就好,他連聲再見也沒說,一雙破鞋穿越了斑馬線,愈走愈遠。
接著,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劃破了天際。
只有我一個人待在原地,說故事的男人們,有的像老鼠躲進了地下道,有的說完故事像煙一樣原地消失,一團人形的黑霧,霧散去,留下遺憾的回聲,在空氣中飄蕩著,我一直待在原地把故事聽完,想要把那些男人的心情蒐集起來。
有個男人跟我說,你知道嗎,你該把房子賣了。
可我不記得房屋契約放在哪兒?我是有棟房子沒錯,但我不記得放在哪個抽屜?還是夾在哪本書裡面,或許它早不見了,但我不曾去留意。我的房子呢,它在這個城市的哪個角落,我有回去住過嗎?它還在原本的地方嗎?
我也像他們一樣,在街頭失散了魂魄,在夜裡徘徊的人生,沒有了光,也沒了希望,眼前是一片灰暗的廢墟。
當男人都消失之後,我在無人的街頭上一路狂奔,街上的招牌一個一個接連熄滅,我想起每個男人說故事的複雜表情,欲言又止,悲欣交集,說起個人的生命史,說到最後一盞燈熄滅了,霧般的人影就會消失。
我帶著不屬於我的愁悵感,一路狂卉,胸口堵著的悶氣,感覺好難受,我想大哭一場,人生是這麼的不容易,那些時間積存的淚水,應該像大雨傾盆而下,我是漫長雨季裡,一直在撐傘的人,那個為你撐傘的人。
直到我再也撐不住,我就會倒下,像一灘水在柏油路面上,照映著今晚的月光,如果故事有盡頭的話。
我在夢裡對自己說,不要太勉強,活著就要開心。
人生可以選擇走輕鬆的路,不要選擇走艱難的路。
夢醒時,我忽然意識到此生唯一親手交付的房契早已轉手給買方,我名下的不動產一個也沒有,母親曾為此生氣,因為我把房子賣了去歐洲旅行,完全沒有和她連絡,也沒有事前知會,我覺得自己向來是不負責任的人,也毫無羞恥之心,只要有住的地方就好,我不在乎住在哪裡。
可夢裡的男人們,為什麼有這麼多酒後的傷悲呢,我還想再進入夢中,跟他們多說些真心話,鼓勵他們要振作些,未來日子仍有希望的,錢再賺就好,命只有一條,要好好照顧健康啊,別在半夜的街頭遊蕩。
有生之年,記得跟愛你的人說聲感謝。
不要留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PS 今年很少寫夢,夢也不曾少過,我親歷的那些平行人生,總覺得不一定要把它寫出來,應該沒有人會想看的,寫到這裡想睡了,今天下午要去印刷廠看新書封面印製的過程,順便和編輯聊聊天,晚上要去台師大分享講座,我該睡了,晚安。
文 / 銀色快手(Silverquick) 20200608 AM 03:48
貓全都睡了,我還在這打字幹嘛 桃園寫作的房間
ART BY Cloudy Mind
夢見買舊房子 在 夢見買新房子、夢到買舊房子在PTT/mobile01評價與討論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在夢見買房子這個討論中,有超過5篇Ptt貼文,作者IBIZA也提到: ※ 引述《junior020486 (軟蛋頭)》之銘言: : : 買得起就不會整天靠邀房價靠邀租金了: 300~500萬明明十年 ... ... <看更多>
夢見買舊房子 在 夢見買新房子、夢到買舊房子在PTT/mobile01評價與討論 的美食出口停車場
在夢見買房子這個討論中,有超過5篇Ptt貼文,作者IBIZA也提到: ※ 引述《junior020486 (軟蛋頭)》之銘言: : : 買得起就不會整天靠邀房價靠邀租金了: 300~500萬明明十年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