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波疫情,很多原本在國外工作、定居的家庭,留在台灣生活,似乎也增加了與長輩相處的壓力。(原本在國外,天高皇帝遠😉)
所謂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想提醒伴侶幫媽媽們多爭取一些「自己的空間與時間」,減輕媽媽們的壓力。
分享兩段碩論~
====================
擠擠復擠擠:家庭工業革命的逆襲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惟聞女嘆息…」紡織,一直是中國女性掌握的技術。Bray對中國女性紡織技術橫跨八個世紀的研究,指出了中國傳統女性與男性對「家」不同的連結與認同。在當今的台灣社會,還是留有許多代代相傳,銘刻在這個社會體制中的父系傳統,影響著母職的實踐方式。木蘭代父從軍,有著「安能辨我是雄雌?」的豪氣,當代女性靠著擠乳器,將哺乳身體帶回職場這樣男性建構的環境,是否需要像木蘭一樣隱藏自己的女性身體?
在中國的傳統,人與住所的連結,因為性別不同而有了不同的個人經驗與認同。對男性而言,出生、成長、死亡都在同一道牆內,在父系親屬圍繞之地。他從不需要離開父母或離家,從出生認識這個世界開始,一直處在熟悉的環境當中。他的房子就是他一輩子的家,只要他高興,隨時可以安然地走出這個家而無所顧慮,他忠於這個父系祖傳一切美好的家庭。女孩卻成長於「借來的時間」,結婚後就得離開她的房子、她的出生地、她最親愛依賴的母親與姊妹,搬到一間陌生的房子。那裏有一群陌生的女性,這些女性可能對她帶著敵意。她只能自立自強直到建立起自己新的人際網絡,成為母親讓她得以建立在新家庭的地位。對於這樣的融入方式,很少女性會質疑,因為隨著時間推演,她慢慢會獲得權力與自主。一個已婚女性,是夫家的囚徒。唯有在成為母親之後,才能有這空間中丈夫所沒有的自由。在她自己的房間中,用自己的方式照顧孩子,並擁有鎖在櫃子裡嫁妝的控制權。
不同於以往,西方世界對中國女性總陷於被壓迫觀點的研究,Bray呈現了宋朝之前,中國女性在紡織技術上的光彩。「男耕女織」呈現的是家務分工的平等,與中國在前工業化時期,獨特的技術發展方式。到了宋朝紡織輸出到其他地方,因為需求增加而開始商業化。為了大量製造,以前只負責養蠶的男性也開始紡織,於是這個原本屬於女性的工作開始被去技術化,女性也開始被邊緣化。技術、家務(性別)分工、社會關係,都產生了重大轉變。Bray也指出,中國傳統的性別分工,即便進入工業化時代,也不像西方世界那樣家庭與工作,內與外的二分。台灣1950至1980年代經濟發展,靠的是蓬勃的小型企業,這種小型企業的重要靈魂人物「頭家娘」,同樣是結合了「家戶」與「企業」獨特的經營方式與性別分工,「客廳即工廠」、「工作兼生活」的生產力,與宋朝之前掌握紡織技術的中國女性一樣,展現了讓人驚豔的女性光彩。
當今台灣社會,女性大量投入正式有酬工作的職場,雙薪家庭是主流。長時間處在配方奶社會技術體制的關係,以往婦女生產之後回到職場,寶寶托育餵配方奶,不需要處理哺乳身體的問題,與生產前並無兩樣。在配方奶社會技術體制中,能夠持續母乳哺育的,大多為家庭主婦。這樣家庭內的再生產勞動,因為多數發生於家中,屬於私領域的範圍,容易被忽視。一方面,勞動的過程及效果不易被觀察,也難以被量化。另一方面,勞動服務對象是家人,勞動需付出體力及精神的事實因而被愛心及親情所掩蓋。在轉變為母乳哺育社會技術體制的過程中,選擇回到職場後持續哺乳的母親,把「哺乳」這件原本屬於家庭/私領域的再生產勞動帶入職場,擠乳的時間與空間一開始都是「借來的」。陳怡君於1999年1月至2000年4月於一間設有集乳室的半導體公司進行問卷調查的研究,顯示擠乳室的設置與擠乳時間的規定,對於鼓勵職業婦女在上班後持續哺乳有一定的成效,但是在研究的當時,擁有這樣空間與時間的職場並不多。隨著哺乳率的提升,這件事無法再排除於公眾的討論之外,國家也開始立法保護。
========================
自己的房間,自己的時間
隨著時代的演進,工業化的進行,家庭結構的改變,「家務工作」從所有家庭成員的合作,演變有一段時間全落到女性身上。而一般認為工業化之後,許多的工具取代人力,家務工作應該越來越輕鬆,實則不然。女性主義的興起,家庭結構與社會關係的改變,讓女性大量投入職場,但男性卻沒有分擔多少家務工作。「家庭與工作兩頭燒」,仍然是台灣許多職業婦女的寫照。
哺乳率的提升,擠乳器的普及,讓職場的哺乳媽媽增加,也模糊了「家務工作」與「職場工作」的界線。性別工作平等法第19條「受僱於僱用三十人以上雇主之受僱者,為撫育未滿三歲子女,得向雇主請求為下列二款事項之一:一、每天減少工作時間一小時;減少之工作時間,不得請求報酬。二、調整工作時間。」呈現的是性別分工在改變,家務工作與職場工作的截然二分也在改變。媽媽繼續留在職場工作把奶擠出來,讓請育嬰假在家的爸爸餵寶寶,在台灣也變成一種可能。泌乳的女性身體,透過擠乳器這個工具,在職場仍可持續原本劃分為家務的「製造」工作-製造乳汁。然而,技術物使用的方法與時機,使用者可能不完全清楚了解。像第三章提到的,坐月子機構化、嬰兒室設置的必然,促成了許多人為的母嬰分離,擠乳器提早介入成為母乳哺育的工具。對一些母親來說,反而讓她們因為勞累、哺乳不順利,而提早決定離乳。坐月子期間的媽媽們,一味追逐奶量的增加,卻可能讓自己有更多的工作,更少的奶。本研究認為,是該對擠乳器的使用,訂出規範的時候了。如果擠乳乳器是當代許多職業婦女維持泌乳的工具,就應該提供婦女這樣的保障。
讓我們回到這章一開始,Bray討論宋朝之前掌握紡織技術的中國女性。剛結婚時是夫家的囚徒,然而因為掌握紡織技術的關係,她是帶著自己賺的「嫁妝」進夫家的,而且這技術進了夫家之後仍是維持家中經濟的一項技術,「繳稅」之外還會有多,「女織」的貢獻並不亞於「男耕」。在成為母親之後,女性開始獲得權力與自主。因為她擁有自己的房間,在自己的房間中,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照顧孩子,並擁有鎖在櫃子裡嫁妝的控制權,不再活在「借來的時間」中。這讓我想到吳爾芙說的「一個女性假如想要寫小說,她一定得有點錢,並有屬於她自己的房間。」也呼應了女性若要擁有自主與權力,時間、經濟與空間都是必要的。
當代女性,如何跨越家庭與職場的分野,尋得屬於自己的空間與時間呢?讓我們繼續努力。
《母職的生物醫療化:台灣當代母乳哺育的專業知識與身體實作》,陳鈺萍,2015。
囚徒 推演 在 區諾軒 Au Nok-hin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我對立法會協調的「囚徒困境」理解
立場新聞有一篇訪問戴耀廷的文章,以博弈論囚徒困境作喻,寓意只有各派合作才有望爭取更多議席,我猜想法應該不難明白。協調的過程中,類似的想法經常閃過腦海,但觀點卻有點不同,當真拿博奕論設想初選協調困局,我會得出三個結論:
1. 協調成功會得到更多議席,新人會有更多機會進佔席位;但現存政黨與素人無法合作,對現任議員反而不大影響。
2. 只有新人/現任議員一方願意協調,蝕底的不是願意協調一方,不協調一方反而因相近陣營爭相出選,分薄相近政治光譜支持。
3. 不選擇合作的原因是不信任對方的話,應該選擇多輪協調,以增加合作誘因。
這些觀點或許都不必用博弈論便可得出,但既然談起博弈論,為免下文太複雜,嚇怕大家,索性先把結論說出來好了,我絕對不是專家,歡迎專家賜教。
有利新人與否
關於現在的協調制度是有利傳統政黨還是新人的問題,本文不會用「素人」能否當選為命題,因為有素人不想被歸類為素人,有些參政多年還稱自己是素人,根本是建構出來的身分,無法拿來分類。我會把對局,也就是參與選舉的持分者分為新人和在任議員,關心的是新人有多大機會晉身立法會,那怕甚麼黨派也好。我假設說法亦與本土派利益相符,曾經聽過他們說,一可能終極目標,是取代議會的傳統政黨,不取代主流泛民,議會政治不會有新想像,不會硬起來抗爭。對我來說,本土派、素人、男神女神當選都無所謂,議會路線可以藉選舉期辯論,這裡只關心新人相對舊人有多大機會勝出。(註1)
不能否認的是,新人先天地比現任議員蝕底。無論知名度、議事經驗、往績,做過議員一定比未做過的好,這叫做現任優勢(incumbency advantage),是公認的選舉現象,何況現任議員在這次運動中,大部分也獲市民好評。新人也很難要求現任的人棄選讓路,以民主黨為例,側聞今屆預算只出選原本勝出的議席,你可以批評公民-民主兩大黨雄踞五區主導議會會出現甚麼問題,但總難扣上霸道、人家出選不合理的帽子。新人要吐氣揚眉,必須靠競爭,爭取市民認同。
(表一)
參照表(一),2016年立法會選舉,民主陣營在缺乏協調下直選和區議會(二)取得40席中的22席。(註2) 今屆沒有協調的話,可以預算所得議席相近,而現任議員基於優勢和反送中運動表現,很大機會連任,粗略綜合傳媒報道,尋求連任的大概都有18人,當作現任裡真的有人很不濟,有2人被淘汰了,加上不再尋求連任空出來的議席(4席),給新人進佔的議席只有6席。(註3) 筆者認為,要讓新人有較大空間晉身立法會,進佔新議席一定比和現任議員競爭容易,如果加上協調成功應得的新增2席 ,至少有8席予新人競爭。
把推算放到新人、舊人的對局裡面,會得出圖二的情景:
(圖二)
換言之,要有更多議會新面孔,理性選擇應該是支持協調。歸類新人、舊人的分析侷限是,無法全面計算政黨、素人參與協調的誘因,對政黨來說,新人的位置同樣可以是擴張的地方。但站在所有新人的理性選擇,應該是協調,增加競爭位置才是,仍覺得單憑一己之力可以勝出,是很進取,也很nash equilibrium。
不協調一方反而削弱勝算
另外,比例代表制有趣的地方是,有別於一般囚徒困境,相近陣營的人不互相協調,到頭來只會互搶選票。現在一種說法是,A 候選人不全然能盛載B 候選人主張,所以協調是消滅放棄者的聲音。第一,民主體制的落敗者,不見得勝出的人代表他們的主張;第二,比例代表制本身的設計便是彰顯社會不同陣營的聲音,提供的誘因反而是鼓勵相近陣營的人整合,即使是協調過程亦然。博弈論來說應該是還有子博弈之類的考慮,這裡筆者未敢深究,但正確的想法應該是A(可以是泛民/本土/素人)的支持是否足以成為勝出者的一員,而不是B是否統戰了我的主張。
真的要填充其餘方格,牽涉很多主觀考慮,未必正確,謹以九龍西為例分享一下。
a) 不協調一方的陣營代表交涉失敗,會各自派出候選名單,造成派員過多分票現象。比例代表制設計下是與光譜相近的對手競爭,影響自己派別的勝算,比影響對方派別還大。這裡假設大部分舊人都屬主流泛民,與新人有票源之別。
b) 有論調指舊人基於現任優勢,就算不參與協調,憑基本盤一定安全過關。但近日九龍西的案例說明,網上輿論對黃碧雲的批評,對現任形成一定程度的壓力;同時,政治光譜相近的工黨和民協同有意派人出選,沒有保證一定穩勝。(註4)
c) 若如右上角,新人不協調,他們頂多是混戰,很多「素人」表示有意參選,戶分相近選票,可能最後只得一席。分析未能顯示的是「素人」和「新人」分別,因為未能凝聚力量,新席位很可能由傳統政黨新人囊括,甚至有建制派看準票源分散,奪得議席,故以0.5表示風險。另一方面,左下角呈現的,卻是素人願意協調,但舊人不願協調的情景,都會出現一樣結果。九龍西比較多傳統政黨競爭,我假設分票問題一樣嚴重。
d) 任何無法協調的結果都會導致議席減少,無論只有一方成功協調,還是完全無法協調,都預想拿不回4席。
單以九龍西變化推演,我們便得到圖三的結果:
(圖三)
結果很明顯,除非我誤解了比例代表制,否則很難設想主動提出不協調是一個理性選擇。或許各方都好想成為坐二望三(2.5)的一方,可你的勝利是建立於對方協調失敗為前提,是己方不能控制的。
立場新聞的報道還有一點對協調機制的批評是,泛民終歸是難以信任,沒有人會知道關鍵時刻他們會否遵從承諾棄選。我沒有預知未來的水晶球,只能說根本地不信任的話,已無合作可言,不過要確保對方遵從承諾,博弈論便主張重複博弈以促進雙方有基礎合作。最初擬議選前無約束力投票,便是為了在棄選以外,多加一次機會讓各方慎思參選勝算。而且,敢一反承諾者,也很難再取信於政界。
要35+一點也不容易
最後想強調的是,要達成立法會過半的目標,一點也不容易。上表可以看見,地區直選聯同區議會(二)充分協調,24席已是很樂觀的結果,香港島我衷心希望多贏一席達4席,然而你不能排除第二個王維基參選,你都做不到團結,哪有資格呼籲別人集中支持?究竟有幾多人有議席非必然的憂患?還有11席要從傳統功能組別處拿回來,把陳沛然醫生算進我方,還要多爭至少3席。拓展傳統功能組別談何容易,直選失利一席,便要寄望傳統功能組別多一分。
不過所謂博弈論分析侷限亦甚多,不必把它奉為圭臬。有人會考慮怎樣的協調形式才較有利、有人甚至覺得不支持才最符合團隊的處境,這些都不是囚徒困境或本文能處理的範圍。正如Jonathan Wolff在最近一篇訪問說:「哲學家第一件事是學習聆聽多於言說」;「只有鞋匠懂得造鞋,但也只有消費者才懂得鞋哪兒軋腳。」(註5)
我們不必聽到有人不同意協調便撻伐,或許背後有其苦衷,又或者只是不同意某部分,聆聽,是制度建立之本。別只批評沒有調和的方向便好,那不會找到出路。
----------
註1:本文對新人舊人全無價值評斷。
註2:假設這就是不合作均衡(納殊均衡,Nash Equilbrium)
註3:假設現任議員繼續連任的話,有機會包括:民主黨(7席)、公民黨(4席)、人民力量(1席)、街工(1席)、熱血公民(1席)、香港眾志(1席)、小麗民主教室(1席, 加入了工黨)、朱凱廸(1席)=17席。這裡不計DQ喪失議席,新民主同盟范國威也參選的話,在任議員參選則共計18席。
同一政黨尋求新人接班,會被歸類失去現任優勢,權當新人類別。
註4:以新舊分類,缺點是難以分析傳統黨派新舊人參選多寡所帶來的分票問題,表格只是以九龍西為據推論議席起落。
註5:http://justice-everywhere.org/health/beyond-the-ivory-tower-with-jonathan-wolff/. "The first thing philosophers have to do is learn to listen rather than talk.""only the shoemaker can make the shoe, but only the customer knows where the shoe pinch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