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鬼滅之刃》總是會留下一些篇幅來敘述鬼的故事。就像是炭治郎說的:「它們也曾是人類」,總是以憐憫之情(來自他的妹妹也是不得已成鬼的一種情感投射)來看待鬼內心也有的哀傷和痛苦。
因為炭治郎有嗅覺天賦,能從嗅覺種感受環境的變化,同時嗅出一個人真實的情緒和實力狀態。因此,他也能在鬼身上嗅出鬼的哀傷、困頓,或是遺憾,而在最後給予它們所希冀渴望的安慰。
每一個鬼都有它成為鬼的過程和歷史,就像人要成為令人恐懼及不安的模樣,也是有他的歷史和故事。看著每一個鬼曾經的遭遇,以及不得不成為鬼的選擇,還有那心中因為傷痛而執念成的怨,終將讓它們往吃人、傷害人、毀滅世界的黑暗力量走去。
在所有鬼的故事中,我最為有感的是「累」。
「累」是非常強大的「鬼」,因為它是直接服用鬼王的血,因此比其它只因為傷口被感染而成鬼的鬼,自然強大很多。
但為什麼它要自願成鬼呢?
因為身為人時,出生後就一直體弱多病,連出個房門吹吹風也不行。他總是羨慕著其他的孩子可以自由行動,可以自在接觸外在世界。
體弱的累,就這樣一直躺在房間裏的床鋪上。這樣的人生很絕望也很沮喪。所以鬼王找上了他,告訴他可以解救他這樣的處境。於是太渴望自由和強大的他,選擇把自己出賣給鬼王,成為鬼王的手下,必須無盡的吃人、殺人。
成了鬼後,它不會死,但為了變得強大,它必須一直吃人,也渴望人血。累變成一個可怕的鬼,他的父母並不知情,只覺得孩子變得很可怕,他們每當看見累在吃人時,就好崩潰。媽媽總是哭,爸爸總是怒斥。但沒有用,累已經是鬼了,這是它的不歸路⋯
有一天,當累在睡覺時,它感覺到一種不對的氣氛,張開眼時,看見父親正拿著刀朝它要刺下去⋯它震驚、憤怒,這身為「父親」的人,竟然要殺自己的孩子?
而母親又只是在旁邊哭⋯不保護孩子,只是哭⋯這讓累太憤怒、太絕望了,決定把父母親殺掉⋯⋯也正式切掉那親緣的牽絆。
帶著怨恨的累,離開了它過去的家,隻身漂流。但不再有過往家庭和親情的它,在這世界上一無所有,沒有人再對它有關注,它也對任何人沒有興趣。茫然及空虛,終將讓它覺得好寂寞、好孤單。
內心還是孩子的它渴望被重視、被愛護、被保護,它想要那強烈的情感牽絆,它想要感受有誰可以為了要滿足它而存在。
於是,它開始去救落單且脆弱的鬼,每救到一個就要它成為家人,並把自己的血分享給那些脆弱的鬼喝下,以變得強大。
然後,指定它們誰是「爸爸」、誰是「媽媽」、誰是「姐姐」、誰是「妹妹」、誰是「弟弟」、誰是「哥哥」,它救了一窩子的鬼,每天都要進行扮家家酒的儀式,圍著大桌子吃飯、談天(鬼根本不用吃飯,飯碗裡都是空的)。它要製造那種假象,它有家人、它有人保護和願意為它犧牲。
然而,這種「溫馨家庭」的假象實質建立在「控制」。用恐懼及威脅控制那些無處可去的鬼。並強加要求,若犯錯或沒有做好「角色」責任,就應該被懲罰,甚至殺掉。
就這樣一直有「不合格」的鬼被累殺掉。
累總是冷漠的對那些不合格的鬼說:「你太令我失望了,如果你要那麼不中用,那你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雖說是「家」,其實是拼湊的家庭、虛偽的謊言。
而這樣深具情感操縱及威脅的虛假家庭,看起來很相互依賴,甚至以一種聯盟的方式聚集,實質只要表現不理想,就會被累除掉,最後只剩下四位。
而其中身為「母親」的鬼,因為無法順利的完成鏟滅滅鬼隊,而被威脅及懲罰,以致恐懼又焦慮,最後當它發現要被炭治郎殺了時,它甚至不再抗拒,而是以極度哀傷的心情,想要得到解脫⋯
炭治郎嗅到這股哀傷及想要解脫的心情時,他臨時更動他的招術,以最溫柔無痛的方式,了結這痛苦女鬼的無盡地獄。這是女鬼難得感受到被尊重和溫柔的對待。
當累發現,炭治郎和成為鬼的妹妹相互依靠扶持時,它既訝異又羨慕,對著炭治郎說:「這就是我要的⋯給我⋯我要你的妹妹⋯」,然後開始奪妹的攻擊。
炭治郎說:「怎麼可能把我妹妹給你?我們的感情是誰也拆不散,更何況禰豆子有自己的意識和情感,哪是你可以搶去的?
累對他說:「不會的,我會讓她知道不接受的後果是什麼,如果沒有達成期待,只要強加懲罰,她就會懂了。」
炭治郎憤怒的說:「開什麼玩笑!你根本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情感羈絆,你所製造的情感羈絆根本是虛偽。」
這句話完全刺中了累,它一直渴求及羨慕的情感,是自我中心的,是內在所理想化的,是沒有真實關係存在的。
即使它很渴望,也羨慕那種情感,但感受不到愛的它,是無法創造也無法經營出那樣的情感關係,有的只是幼稚化的「我非要不可」,具有控制性還具有傷害性。
但即使如此,最後被即時趕來救援的柱(富岡義勇)滅掉的累,終於還是想起那之前和父母最後的記憶;父親在要刺殺自己之前,告訴他,他會殺了他謝罪後自己也了結生命,因為他是他的孩子,他不會放他一個人。
也憶起一直在哭的母親,被他殺了之後,仍是呢喃微弱的說著:對不起,沒有給你生一個健康的身體⋯
累因此感到萬分的哀傷,原來那情感的羈絆他擁有過,原來父母從來沒有放下他、拋棄他⋯
在它即將雲飛煙滅之際,炭治郎嗅到它的懊悔及遺憾,還有強烈的哀傷時,他將手放在累的背上,拍著說:沒事了、你好好離開⋯
那是累失去父母後,唯一感受到的溫柔和慰藉。
寫了那麼一大段故事,我想說的是,當我們固著在理想化的期待,特別是對家庭或朋友角色的完美期待時,我們是感受不到愛的。有的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和憤怒。就算是一直更換對象,以為有一個最正確的完美對象存在時,那只是一個無盡的黑暗及糾纏,事實上,離愛是十分的遙遠。
若關係只是工具,關係中的「他者」只是負責做好期待的角色或器具,不合格就只能唾棄和除去。當然,也感受不到、經驗不到那份深層愛護之下,彼此願意為對方犧牲,也不輕易放下彼此的感情連結。那是誰也取代不了、無法剝奪的真摯情感。
幾集「累」的故事,正在讓我們看到這樣的對比:虛偽的羈絆,還是真摯的牽絆。
你所放不掉的情感,又是哪一種呢?
#情感裡的牽絆,要來自內心的愛護和關懷,而不是害怕失落所產生的控制和強迫
#溫馨家庭來自真實情感的連結和流動,不是製造或演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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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篇收錄於《立下界限》_天下雜誌出版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89898?sloc=main
和成天下煙 在 對倒香港隨筆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隨影][香港]
最近愛上港台某介紹中國古畫的節目,很喜歡研究員的分享,寥寥幾句但深入淺出。
要看懂中國畫,似乎很難又似是不難。或者這樣說,相比西洋畫,中國畫是早熟的,總是跟哲學思想或品德情意掛勾,追求神似甚於形似。例如嶙峋山水畫,表面遊歷天下,但背後是尋親故事,或是追求歸隱等等,兜了一圈,最後歌頌的,是畫家本身人格甚於藝術成就。例如王鐸,書畫藝術技術高超,但偏偏人格不夠清高,就被貶得一文不值。所以在傳統文學成就很高的作品,背後都高舉高尚情操,作品優劣反而次要。
記得有朋友提及,典型中文人,都是重名利但又崇尚節氣的人。現在想想,也不無道理。古人追求為誠,言行合一,但很多藝術作品,如非直抒高尚胸臆,就得是表裡不一的內心掙扎,方為上品。例如我們以為蘇軾很豁達嗎?苦表效忠但不為重視的鬱結,這種強行自我開脫,是種帶有自虐但又高尚的浪漫主義。
說這些大文豪是偽君子,似乎又欠公允。其實中國傳統文人最可憐之處,就是由識字開始,思想就給硬生生閹割得只餘下忠君愛國,沒有半點全新的創造力。過早精緻和成熟的文化,就如給緊紮的閨中小腳,叫創造力枯萎,留下的,大多是不慍不忟的不吃人間煙火。
如果可以,真希望中國文化倒流至先秦時代,有血有肉,刀來劍往,百花爭艷,而不是只是唯唯諾諾的蒼白。噫吁戲,可惜呀,可惜現在身處的,是泱泱大秦天下呀。
攝於香港。
Photo in Hong Kong.
和成天下煙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你不笑的一天,是浪費的一天》
送別Lala,很難不悲傷。今天王妹、Pony帶著她從台大動物醫院至火葬場的路上,正好有彩虹🌈。
Lala耳朵柔軟,終於不痛了,幾個月來第一次沒有因為疼痛醒來哭嚎。王妹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叮嚀:「下輩子要投胎轉世早一點來找我,我們的相遇,才不會如此短暫。」
三芝有點細雨,風也不小,Lala在她晚年給她最多愛的倆人身邊,消失了身形,化為千風,化為細雨。穿越彩虹,火葬場的白煙裊裊升空,Lala,去天堂吧!不要怕!那裡已經有我十個孩子,他們應該已經組織一個大家庭,蕭邦會高興終於有個大朋友加入,省得老和小不點們鬼混。你和成吉思汗、南禪寺都是在台大動物醫院走的,南禪寺可以告訴妳當年她如何在台大動物醫院坐威坐福,而且看到不少來來去去的祕密往事。
哦,還有我後來的半個小孩短尾白,她也是後腿癱瘓,你後來出遊的車就是短尾白留下的花車。
Lala妳與我的相遇那麼短,因為我碰到妳時,儘管妳一臉稚嫩,但已經12-13歲。你快活了一段時間,王妺為了照顧妳還搬家⋯⋯往事不堪回首,也不要再提,至少至少,這最後兩年,妳備受寵愛。
Lala妳和史特勞斯一樣,都不想念自己悲傷的過去。你不浪費剩餘的每一天,即使病危入院前一天上午,你還和薩摩耶親親我我。妳還想自己走路,出去散步,尤其還在想念肯德基炸雞。
每個人的相遇,都是禮物,總會留下什麼。妳给我的答案是:不管人生發生了什麼,你不笑的一天,是浪費的一天。
Lala,你走後,我拿了一串朋友送我供奉許久的佛珠套在你的腳上。我自己左手也帶了另外一串。我似乎因此感應穿越彩虹🌈後的你,已經恢復妳的招牌純真微笑。
不微笑的一天,就是浪費的一天。
今天下午北投大地温泉酒店送來一個超級大薑餅屋,幾年了,自從成吉思汗走了以後那年年底,我都會收到來自北投大地温泉旅館的奇岩溫馨。
我常常坐在一旁,薑餅肉桂香,撫慰我破碎、疼痛、捨不得的心。
晚上依約和饅頭家族聚會,突然決定學習妳的態度,縱有不捨,縱有離傷,笑笑地和電視中52頻道中天新聞台文茜的世界周報合照。
夜晚的我終於可以微笑了一會兒,我想念你,也永遠記得你的笑容。
於是這一天,我以微笑的方式,寫下句點:這是妳留給我,最大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