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果汁滴落 ◎鴻鴻
一滴果汁滴落在
我正在讀的詩上
我沒有立即擦拭;
慢慢暈開了
這一行的氣味,韻律,情緒綿長。
一滴果汁滴落,落在
一位遠方詩人新成的詩作,
他曾在無知的年少下放
到更遠的遠方做鍋爐工、煤爐工、車間操作
在那兒認識了漂鳥草葉和只存在夢裡的姑娘
入獄,平反,突然又被派去管理倉庫,投閒置散
這一切都沒有人在意;
四十七歲的某一天,窗外的櫻花開了
他想起幼年的小巷,通往那
內心幽深盡頭的海洋,記憶陽光一樣射入
牆面的塗鴉,多麼像一首精心安排的詩,乘風
飛過
海洋,降落在我的書桌上
我喝著果汁,心不在焉地
等著夏天過去。童年的夏季
我偷過母親的錢筒打過哥哥欺騙過老師
長大後的某一天,忽然發現自己還愛著一個以上的女子,於是開始寫詩
長大後的哥哥教我,喝完鋁箔包
要把它壓扁,減少地球負荷的垃圾
也算是救贖人類的罪惡吧
我順手一擠,一滴殘餘的果汁
濺落在詩人的小巷裡。 一滴
果汁,誰知道它來自
遙遠的南非還是哪裡?它在果園內
聽不見外面的示威,抗爭,歧視,也沒有人在意過
這麼一顆陰暗的果子。
它無所謂地生長
無所謂地被擠壓封藏
又無所謂地
滴落;
或是滿懷盼望地成長
痛楚地被擠壓,而後
憂傷地滴落──
沒錯,這些不過是詩人任意的猜測
我們無以憑藉
只有它最後的芬芳
和顏色,鮮明
鵝黃,凝固在一首詩上
當手輕撫,光滑的紙面
完全無法顯示它和那些字跡的存在
然而又如此觸目,彷彿
為了證明回憶的堅定,飽滿
香馥,甚至帶有甜意
沒有人會誤會
它是一滴淚水。
註:此詩獲得1993年時報文學獎首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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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鴻鴻。身兼詩人、劇場及電影編導、策展人。
1964生於台南。曾獲吳三連文藝獎、2008年度詩人獎、南瀛文學獎傑出獎。出版有詩集《土製炸彈》、《女孩馬力與壁拔少年》、《仁愛路犁田》、《暴民之歌》等,2019年最新作品為《樂天島》。散文《阿瓜日記──八0年代文青記事》、《晒T恤》、評論《新世紀台灣劇場》及劇本、小說等多種,創辦《衛生紙+》詩刊(2008-2016)。現主持「黑眼睛文化」出版社及「黑眼睛跨劇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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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怡璇賞析
鴻鴻所給人的印象,通常是勇於打破框架的,一方面是他所處的時間軸上,正好承接前行代,因此要如何回應瘂弦等前輩關於「問題最少、最小」、「沒有歷史包袱」的標籤,是當時的他必須去處理的問題;二方面是他寫詩的時間點早,從高中時期(1981年)就陸續寫成詩作,分散投遞在《現代文學》、《創世紀》、《陽光小集》等刊物,無可避免地在成長的過程,對於自我進行定義與再定義。
這件事情甚至詩人早有意識,在第一本詩選集《黑暗中的音樂》曾自言:「由於寫作時間涵蓋了我成長變化甚大的十五歲到二十五歲,其間對語言的態度隨著對其它事物的認知而迭有更易,展露的風貌自相殊別。」
詩對於這個時期的鴻鴻而言,更多是作為一種具備詩語言的日記,換言之,這個時期看見的居多還是自己。到了《在旅行中回憶上一次旅行》,可以看見鴻鴻的創作內容逐漸脫離了個人情感,「旅行」既能作為一種與世界聯繫的方式,同時也將個人從舒適圈中抽離出來,這首〈一滴果汁滴落〉便收錄其中,發表後即獲得了時報文學獎新詩首獎。
這首詩基本上保留了鴻鴻早期的風格,既生活又抒情,但同時又可以見到對於社會的關懷。首句由「一滴果汁滴落在」開啟,以詩人所在的空間切入,這是一滴落在詩句上的果汁。而這滴果汁便隨著推進打破空間與時間的維度,開始藉由浸潤來到「一位遠方詩人新成的詩作」,這裡所提到的勞動階層與任人擺布的生命(他者),都是「這一切都沒有人在意」一句所囊括的對象。
接著筆鋒一轉又回到「我」本身的生命經驗,這個尋常「我」之所以寫詩,興發於美好的事物:「長大後的某一天,忽然發現自己還愛著一個以上的女子,於是開始寫詩」隨著畫面如同電影按下播放鍵,又回到果汁,這滴果汁明明是「我」順手一擠,詩人卻說「一滴/果汁,誰知道它來自/遙遠的南非還是哪裡?」
南非作為一個顯而易見的提示,主題已經來到了發生在世界各地的暴力與衝突,「一滴/果汁,誰知道它來自/遙遠的南非還是哪裡?」果汁在此詩的作用當中,可以說提供給讀者一個視角(鏡頭所聚焦處),並隨著鏡頭的變換而到處「旅行」,因此「這些不過是詩人任意的猜測」這些不過是詩人串起的故事結構,讀者所擁有的真實,只有那第一顆鏡頭拍下來的:滴落在紙頁上的果汁。果汁的狀態是可以被觀看的,因為「我」與「讀者」在意它的發展,而現實中這些被忽略(不被觀看)的真實,卻反而像虛構一樣,可以任由「我」鋪排操弄。
這首詩揭示了詩人寫詩已經從純粹的「日記」變為「發聲器」,同樣具備功能性,但前者強調「個人」,而後者則更多面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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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天島◎鴻鴻
B面
在一座悲劇的島嶼上一定有樂天的島民
即使地震、颱風、都更,讓他們的財產或親人
一夕化為烏有,也不能阻止他們爬起來
繼續打拚,繼續念經,繼續忍氣吞聲
頂多每週看一次健保給付的醫生
.
不管是因為睿智或白目
樂天的島民任憑每個統治者的課綱覆蓋自己的歷史
他們學舌,學不像也很自得
持哪一國的證件無關緊要,只要你愛國
就算是黑幫,警察也替你開道
.
身為奴隸的記憶,讓他們把疫苗當做基因
時而扮演入侵者,掠奪別人的山林土地
時而扮演殖民者,苛扣員工和僕傭的假期
他們給自己的命名都富含高尚的意象
例如洪蘭或曾志朗
.
家庭失和就怪小三,生意失敗就拜妙禪
黃金套牢就買股票
霧霾穿堂入室就趁機多製造一些口罩
安樂死不成就拿刀互砍
在自己出題的考試裡,拚死拿到高分
.
樂天的島民有種無可救藥的天真
相信消失的正義有一天會回來認親戚
他們鍥而不捨連署抗議、寫布條、排練行動劇
還要將遊行留下的垃圾收乾淨
並把這些都拍成藝術電影
.
當惡鄰眼露凶光,有些島民立刻喊出一家親
還在屁股紋上菊花刺青以示歡迎
慷慨割捨小時候的恐龍當做見面禮
無奈即使換了電池還是慢吞吞
徒然洩漏了從遠古活到今日的卑微意志
.
即使被瘋狂如此折磨
樂天的島民仍然有機會從眼角的餘光看到自己
像同情一尾即將被大快朵頤的透抽
他們也會在咽下自己的觸手時流淚
那種溫柔,讓他們在末日前還有機會被拯救
.
遠方有人獨立公投了,他們笑一笑,繼續看韓劇
在一座悲劇的島嶼上一定有樂天的島民
.
A面
單車載兒子滑下斜坡
「河邊到了!」
我開始唱歌,為了避免指出
腥味在風中,死魚在淺灘。
.
兒子興奮地指著對岸興建的高樓
「我長大可以開大吊車嗎?」
你長大開什麼都可以
但我沒說,那些樓房即將把天空和河岸據為己有。
.
「等雨停了,
我們出去玩好嗎?」
當然好。但我沒有告訴他
這場雨會一直下到北極冰層溶光。
.
「我可以跟你一起倒垃圾嗎?」
他喜愛垃圾車的音樂
跟我小時候一樣。
我小時候還喜歡聞機車屁股的油煙呢。
.
他喜歡看捕鳥人爬樹
吹捕鳥人的排笛
但我還在猶豫怎麼告訴他
捕鳥人手中的繩子是為了自殺。
.
天空的每一隻鳥都像我們一樣旁若無人
水缸的每一尾魚都像我們一樣身不由己
貓咪的每一次嘔吐都需要關心,而非抱怨
每一個玩具都有它的尊嚴
.
他最愛吃香蕉
那些飽滿漂亮的香蕉
他相信,我也相信
這座島嶼的香蕉可以讓他吃到世界末日。
--
〈樂天島〉是鴻鴻的詩集《樂天島》的同名作品,向陽於序言寫道:「這本詩集,因此是鴻鴻對現實社會所進行的「革命詩學」的又一次精采展現。」這篇序幾乎寫明了《樂天島》存在於文學史上的定位與價值,即從「現實主義」到「新現實主義」。「樂天」除了指涉臺灣人民,其實也是孩子的名字,這座島除了屬於臺灣人,也是孩子樂天的島。
於是,全詩為一題兩式,分別為〈樂天島(B面)〉、〈樂天島(A面)〉,B作為詩人獨白,A則呈現與孩子的對話過程。AB兩面作為一種形式,除了提示其截然不同的兩面性外,也能從這樣的影像語言略窺鴻鴻跨媒介的創作風格。有趣的是,在錄音帶中的B面,通常收錄的是不那麼符合大眾口味的曲目,B面卻先於A面被讀者所見,或許也暗示了B面所談論的內容,過於真實而不受人喜愛。
A面讓「我」與「孩子」進行對話。以前的鴻鴻便慣於使用童話作為詩語言,如今孩子的童話與大人的童話,要如何進行對話?可以見得「我」縱然知道世界之惡,對於正對這個世界建構認知的孩子,仍然選擇溫柔以對,讓孩子不需要提早成為大人。
樂天島除了作為「革命詩學」的一部分,同時也告訴了詩人身份上的轉換,除了作為創作者現在更是一名父親,要如何在提筆寫下社會問題時,去面對兒子的探問?鴻鴻的創作歷程於是進入了新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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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學獎的不重要冷知識|
金車現代詩獎過去有舉辦「網路人氣獎」,2017年是最後一屆人氣獎,在2018年到2019年,可看出明顯競爭強度提高。
——小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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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驀地
圖片來源:Unsplash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文學獎 #時報文學獎 #鴻鴻 #社會關懷 #南非 #身分轉換 #父親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4/2021040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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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維諾:月亮的女兒們】
如標題,這次分享的是卡爾維諾的短篇〈月亮的女兒們〉。
這部短篇小說,描述一個喜新厭舊的城市在即將把月亮也廢棄時出現很多女孩一路救起月亮並反撲了城市的的故事。
咳,好吧上面這段描述有點長,總之是個奇幻的、頗有深意的故事。
一起來看看這部作品吧。
-
月亮的女兒們 / 卡爾維諾
地球最初並沒有表層大氣作為保護層,暴露於無休無止的隕石撞擊和太陽輻射的侵蝕之中。據康奈爾大學湯瑪斯·葛得教授所說,月球表面的岩石在與隕石粒子的磨擦過程裡被研成粉末。而根據芝加哥大學格拉德·凱柏教授的說法,從月球岩漿散逸出來的氣體可能曾使這個地球的衛星變得輕盈而多孔,有如一塊浮石。
「月亮是個老傢伙,」他表示同意,「滿臉都是坑洞,傷痕累累。它裸露著身體在宇宙中運轉,就像一條被啃光的骨頭,身上的肉被侵蝕殆盡。但這樣的事情不是頭一回發生了。我記得,有許多月亮比這個更為年邁,也更為殘破。我曾目睹這些月亮的一生,目睹他們的誕生,運轉和死亡:一個被飛射而來的星星穿刺而亡,另一個死於它上面的所有火山口發生大爆炸,還有一個身上滲出瞬間揮發的琥珀色汗珠,然後渾身覆蓋了淡綠色的雲團,爾後收縮成一扇乾燥而多孔的貝殼。」
當一個月亮死去的時候,地球上發生的事情是難以描述的,但我嘗試用還記得的最後一個例子來談談。在經歷漫長的進化過程之後,地球已經多少有點我們現在的樣子;換言之,它已進入一個轎車比鞋底淘汰得更快的時代。與現今人類幾乎一模一樣的生物生產、購買、銷售各樣商品,城市的璀璨覆蓋了所有大陸。這些城市的發展類似于我們今時今日的相同地點,不過大陸的形狀有所不同。那會兒甚至也有一個紐約市,相似於你們都熟悉的紐約,但它更顯新,應該說,更充溢著各種新產品——它如同一個全新的牙刷,它的曼哈頓區向外伸展著,上面閃閃發光的摩天大廈就像那尼龍質地的刷毛一般
在這個世界,每一樣物件只要有一點點損壞或變舊,亦即在出現第一處壓痕或者汙跡時,便會遭到丟棄,並且一件嶄新而完美的替代品會取而代之——只有一個錯漏,一個陰影:月亮。它裸露著身體,歷經侵蝕地行走於天際,黯淡無光,越發與這裡地上的世界背道而馳,是過氣物品中的漏網之魚。
古老的表述,像「盈滿之月」啦,「半月」啦,「下弦月」啦,依然在延用,但事實上已經變成一種修辭手段:我們怎麼能夠說一個佈滿劃痕和坑洞,並且看上去像就要伴隨著一場碎石雨墜落到我們頭上的東西「盈滿」呢?更不要說漸晦之時的月亮了!它十足一塊被一點點啃掉的乳酪外皮,而那月朔之時總是在我們預期不到的時候到來。在每一期新月之夜,我們都疑惑他會否再度出現(還是我們期望它就此消失而去?),而當它真的再度出現,並且變得越來越像一把缺齒的梳子時,我們不由打個寒顫,側目而不視之。
這是個壓抑的情景。我們離開人群,挎著包包,從日夜開放的百貨公司出來,看見在摩天大廈上架設得越來越高的霓虹燈告知我們,將會有源源不斷的新產品發售,我們突然之間見到它蒼白的身影在炫目的燈光之中緩慢而病態地移動著——一種想法便縈繞於我們腦間無法被驅散:我們所買的每一件新貨,每一個產品,都會相似地變舊,破損,褪色;我們還損失了外出購物和瘋狂工作的熱誠——一種對工商業不無影響的損失。
正是如此,我們開始考慮如何處置這個有害無益的衛星。它毫無貢獻,只是一艘無用的棄船。當它變輕之時,它的軌道會開始偏向地球:沒有其他什麼東西比它更危險了。隨著它的逼近,它的運轉週期越來越慢;我們不能再計算出月相。甚至乎連曆法,這月份更替的節奏,也變成只是一項例行公事;月亮一瘸一瘸地向前移動,仿佛它就要準備崩潰。
在這些月亮低懸的夜晚,性情變得更為躁動的人們開始舉止異常。總有一個夢遊者沿著摩天大樓的扶手緩慢向上爬,伸出雙手想要搆到月亮,或是一個變狼幻想症病人,在時代廣場的中心放聲狂嘯,又或者是一個縱火狂放火燒碼頭倉庫。如今這些都已經是尋常事,不再吸引好事者聚集圍觀。但當我看見一個少女完全赤裸地坐在中央公園的長凳上時,我還是不得不停了下來。
甚至在我遇見她之前,我便有種感覺,某樣神秘的事情將會發生。當我開著敞蓬跑車經過中央公園時,我感到自己正沐浴在一道閃爍著的光之中,就像螢光燈泡在達到穩定之前放射出的一閃一閃的鉛色亮光。我周遭的景色就如同一個陷入月球火山口的花園一般。那個一絲不掛的女孩,坐在一個反射著單薄月光的池塘旁邊。我刹住車。我想是在一秒之間我留意到了她。我走出車向她跑去,但一下子又停下來。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是感覺到,我得趕緊為她做點事兒。
所有東西都散落在那張長凳周圍:她的衣服,一隻長襪和一隻鞋子在這兒,另一隻襪子與另一隻鞋子卻在那兒,她的耳環,她的項鍊,她的手鐲,錢包,裡面的東西從大大的口子漏出來的購物袋,還有數不盡的小包和小物件,仿佛她在一次大手筆瘋狂購物後的回家路上,突然聽到某種東西召喚她的聲音,然後扔掉所有東西,發覺必須把自己從所有將其束縛於地球的客體和符號中解放出來,而現在她正等待著被帶上月球去。
「發生什麼事了?」我結結巴巴地說,「有什麼我能幫助你的嗎?」
「幫助?」她朝上注視著我問道,「所有人都愛莫能助。所有人都無能為力。」很明顯,她說的話並非關於她自己,而是關於月亮。
月亮在我們之上,呈現一個中間突出的形狀,一副就要壓下來的樣子,如同一個破損的屋頂,佈滿芝士磨板上的那種坑孔。就在這一刻,動物園裡的動物開始嗥叫起來。
「到此為止了嗎?」我機械地問道,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她回答道:「剛開始呢。」或者是類似的其他說話(她說話時幾乎沒有張開嘴唇。)
「你想說什麼?是說這是結局的開始,還是其他別的什麼事情正要開始?」
她站起來,走過草地。她有一頭銅紅色的頭髮,披散在肩上。她是那麼的弱質纖纖,以使我覺得有需要以某種方式去守著她,保護她。我把手伸過去,準備若是她倒下來或者接近什麼可能會傷害到她的東西時抓住她。但我不敢用手碰到她,總是和她的皮膚保持幾釐米的距離。在我跟著她穿過花園的一路上,我發覺她的動作和我十分相似,即是,她也在盡力保護著某樣易碎的東西,某樣容易掉到地上,摔成碎片的東西——因此需要這樣子將這件東西帶到一個可以把它輕輕安置下來的地方——某樣她不能夠碰到,只能夠用手勢指出的東西:月亮。
月亮仿似迷了路一樣。它偏離了軌道,再也不知何去何從;它任自己如一片枯葉般飄零。有時候它突然出現,垂直墜向地球,在另一些時候,則以螺旋之勢打著圈兒下降,還有些時候,它看上去就像漂流著一樣。它正在變輕,這是毋庸置疑的:在有一瞬間,它看似就要撞向廣場飯店,但其實它滑入了兩座摩天大樓之間的防火走廊,從哈德遜河的方向消失而去。短暫時間過後它再度出現在城市的另一邊,突然從一朵雲彩之後竄出,以灰白色的月光灑照著黑人住宅區和東河,然後,它似乎被一股強風吹颳到,滾向了布朗科斯區。
「在那兒!」我喊出來,「在那兒——它停下來了!」
「它不能停下來!」少女驚叫道,裸露身體,赤著腳板地跑出草地。
「你要去哪裡呀?你不能這樣子周圍走!快停下來!喂,我在跟你說話啊!你叫什麼名字?」
她喊出一個像是戴安娜或者狄安娜的名字,也可能是一聲祈禱。然後她就消失不見了。為了跟上她,我鑽進汽車,沿著中央公園的快車道搜尋。
車燈的光線照亮了籬笆,山丘,石塔,但那少女,戴安娜,卻無跡可尋。如今我已走得太遠了:我必定已經略過她了。我轉頭照原路駛去。一把聲音在我身後說:「不,就是那頭,繼續追!」
坐在車後座的正是那位赤裸的少女。她正直指著月亮。
我想叫她下車,解釋我不能這個樣子載著她大模大樣地在城市裡開車,但我不敢叫她分神。她正專心致志,以防那時隱時現的輝光從視線逃走。但不管怎麼樣——這更為詭異——似乎沒有路人留意這個坐在我車子後座的女性幻影。
我們駛過一條連接曼哈頓和主城的大橋。現在我們走在一條多車道高速公路上。其他車就走在我們旁邊。我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害怕我倆的行徑所必然引起的來自周圍車輛那兒的譁然大笑和說三道四。但當有一輛轎車超過我時,我驚訝得幾乎要把車開出馬路:一個全裸的少女蜷伏在車頂,頭髮隨風飄揚。一刹那間,我以為我的乘客從一輛開足馬力的轎車跳上了另一輛;但我只稍微轉過臉去便看見戴安娜的雙膝仍在那兒,與我鼻子持平的位置。她的身體不是在我眼前唯一的奪目之軀,我見到少女隨處都是,用各種最怪異的姿勢伸展著身體,緊貼著賓士的汽車天線,車門,或者擋泥板。她們金色或黑色的秀髮,和她們裸露的皮膚發出的粉色或小麥色光澤形成鮮明對比。每一輛車上都有一名這種謎之女乘客,全都身體往前靠,催促她們的司機追趕月亮。
她們受到瀕危之月的召喚——我敢肯定。那兒有多少這樣的少女呢?越來越多的車子載著月之少女從城市的各個城區匯合於似乎停止不動的月亮之下的地方,聚集在每一個十字路口和道路交界。在城市的邊緣,我們發覺來到了一個廢車停置場前面。
道路消失於一片有著小型的山谷、山脊、山丘和山峰的地方,但造就這種崎嶇地勢的並非這裡的原始地形,而是那些一層層被扔掉的商品:消費至上的城市用過的東西,為了享受到使用新商品的快樂便將其拋諸腦後,讓它們在積聚二手貨的鄰居這兒壽終正寢。
經過長年累月的堆積,破冰箱壘成的堆阜,生活雜誌黃頁以及廢棄燈泡遍佈於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月亮現身於這個狼藉腐爛的王國之上,一片片變形廢舊金屬垃圾鼓起上升,猶如被洶湧的潮水沖起。老朽的月亮和那片如同焊上了一塊各類殘骸的混成物的地表十分相像;廢舊金屬的山脈變成首尾相接的一條鏈,就像一座露天圓形劇場,形狀就跟一個隕石坑或月海如出一轍。月亮懸掛在這片空間之上。行星和它的衛星就如同對方的鏡像一般運轉。
我們的車子停下來了。沒有什麼比車的墳墓更讓汽車怯懦了。戴安娜下了車,其他所有的戴安娜也一樣。但現在她們身上的能量好像在減弱:她們邁著猶豫不決的步伐,似乎她們發覺自己置身於那些廢銅爛鐵之中,就驀然意識到自己全身一絲不掛;許多少女抱著雙臂擋著乳房,就好似受涼而打著顫一樣。與此同時,她們散開來,爬上廢棄物的山脈,爬下來進入那露天圓形劇場,在中心排成一個巨大的圈。然後她們全都高高舉起雙手。
月亮動了起來,就像受到她們手勢的影響。在一霎那間它似乎恢復了能量,再度爬起來。站成圈子的少女雙手向外伸展,臉和乳房朝著月亮。這是月亮向她們要求的嗎?它需要她們把自己撐回天空?我沒有時間去細想這問題。在那非常時刻,起重吊車粉墨登場了。
這台起重機由權威設計及製造,特別用作除去那不美觀的累贅,淨化蒼穹。這是一輛加裝了一條高高舉起,蟹鉗一般的吊臂的推土機。履帶運轉,吊車前行,穩夯有力,有如螃蟹;等它到達施工地點,似乎變得更是穩當了,底盤緊貼地面。吊臂快速旋轉,起重車把它的爪子伸向天空:一輛有一條這麼長吊臂的起重吊車能被造出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吊臂上的鏟斗張開,露出利齒;現在,與其說像一隻蟹鉗,不如說它更像一張鯊魚的大嘴。月亮就在那兒。它顫抖著身體,好像想要逃跑,但起重車似乎帶有磁力:正如我們所見,月亮像被吸住了,落到起重車的爪子上。伴隨著一陣乾澀的響聲——「咵!」——鏟斗的雙頜閉上了。在一瞬間,月亮似乎是像塊蛋白酥那樣被粉碎了,但是事實上它仍留在那兒,一半在鏟斗內,一半在鏟斗外。它被壓成了扁圓形,就像被鏟斗牙齒咬著的一支雪茄煙。土塵如驟雨一般掉下來。
吊車現在嘗試把月亮從軌道上扯下來。吊臂開始扭向後方:此刻,需要很費力氣才能夠扭動吊臂。在這整個過程中,戴安娜和她的夥伴們高舉雙手一動不動地留在原地,似是在期盼以圈子的力量戰勝敵人的進攻。土塵從崩潰的月亮上掉下來,落到她們的臉上、乳房上,她們才只好散開。戴安娜失聲痛哭起來。
此時,被禁錮的月亮失去了它僅餘的光華:它變成一塊形狀醜陋的黑色岩石。如果鏟斗不能將它好好卸下,它便會撞到地球上。地面上,工人們正張羅著一張金屬網,用長釘固定在地上;起重車正小心翼翼地把它的負荷卸載到這個區域。
月亮到達地面,呈現為一個佈滿坑洞的沙質巨岩,如此的黯淡、渾濁,難以想像曾幾何時它以明亮的反射光華來照亮天空。鏟斗的雙頜張開了:吊車隨著履帶運轉而後退,當卸下負重的一霎,它差點兒翻倒。工人們已經把網準備好了:他們把月亮網住,困在大網和地面之間。月亮在桎梏之中掙扎了一下:就像地震時出現的一波振盪,導致垃圾山上的空罐子雪崩般地滾下來。其後一切便再度回復平靜。現在,那片無月的天空被大型照燈的光芒所浸淫。但不管怎麼樣,黑暗總算是消退了些。
拂曉之神發現這車的墳地上又增添了一具殘骸:月亮被困在墳地中央,幾乎不能將其和其他被棄置的東西區分開來;一樣的顏色,一樣糟糕的外觀,讓你難以想像他們也曾經新淨光鮮過。一陣低沉連續的聲響在這凡塵垃圾上的火山坑中迴盪:拂曉之光照在一群懶洋洋,剛醒的活物身上。蓬頭垢面的傢伙們正在廢棄貨車被掏空了的軀殼,損毀的輪胎,受壓變形的鐵皮之間穿行。
在這堆被拋棄的物件之中居住著一個被拋棄者的社群——被排擠於社會邊緣,或者是寧願自我放逐的人;厭倦了奔走於城市,購買和銷售註定轉眼便會落伍的新商品的人;認為被丟棄的東西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正財富的人。這些消瘦的人圍繞著月亮,遍佈那露天劇場似的垃圾場,或站或坐。這幫人的臉都被鬍鬚或蓬亂的長髮遮去半邊。這是一幫衣衫襤褸,穿著失禮的人,而我那全身赤裸的戴安娜,還有昨晚其他所有少女就混在他們中間。他們走上前去,動手把那些用深紮土中的長釘固定著的鋼網弄松。
忽然,如同一艘軟式飛艇從停泊碼頭飆出,月亮上升起來,盤旋於少女的頭頂和擠滿流浪漢的看臺之上,被鋼網纏著,懸掛在那裡。戴安娜和她的夥伴們正對付著那些網絲,一會兒用力拉扯,一會兒把它們抽出來。突然,少女們跑起來,月亮跟著她們,身上依然纏著網絲的一頭。
隨著月亮移動,一股浪潮從殘骸的深谷中湧起:被壓擠得像手風琴的廢車蹣跚地加入到遊行隊伍當中,踴動前進;由破罐匯成的奔流發出像雷鳴一般的響聲。你無法判斷它們是在拖動著什麼還是被什麼所拖動。跟隨著這個在垃圾堆裡被拯救出來的月亮,那些被遺棄的人和物在馬路之上捲土重來,湧向城市的富裕鄰居那頭。
那天早晨,城市裡正在歡度消費者感恩日。這一年一度的盛會在九月某一天舉辦,專為購物者向那孜孜不倦地滿足大家每一個願望的生產活動之神表達感激而設。城鎮裡最大的百貨公司每年都組織一次節日遊行:跟隨一支奏樂隊伍之後,一群盛裝打扮的女孩用彩帶牽引著一個體積巨大、顏色明豔的娃娃外形氣球招搖過市。那天,巡遊隊伍正走到第五大街:領隊的女孩揮舞指揮棒,大鼓被敲得梆梆響,而那個象徵著「心滿意足之消費者」的巨型氣球,溫馴地被一群頭戴圓頂單簷帽、滿身彩穗飾物、佩戴流蘇肩章、騎著漂亮摩托車的女孩用彩帶拉扯著前行。
與此同時,另一支巡遊隊伍正穿過邁哈頓區。那乾裂而黴爛的月亮也正被赤裸的少女們拉著前進,在高樓大廈之間航行。在它後面跟著一條由報廢汽車和火車殘骸構成的長龍,被靜默不語而漸漸壯大起來的人群簇擁其中。成千上萬的人又加入了那從清晨就開始追隨月亮的隊伍當中。只見各種膚色的人們,許多帶著大大小小孩子的家庭,紛紛加入到隊伍當中,尤其是在隊伍經過黑人聚居地和哈萊姆的波多黎各區時這種情況更見明顯。
月之巡遊在市郊一帶兜兜轉轉,然後開始沿百老匯大街而下,靜悄悄而迅速地來與那拖著巨型氣球沿著第五大街行進的另一支隊伍相會。
在麥迪森廣場,一支巡遊隊伍與另一支相遇;或者可以更準確地說,兩支巡遊隊伍匯成了單獨一支。也許是因為撞到了月亮那尖突不平的表面,那「心滿意足之消費者」癟了氣變為一張塑膠布。現在坐在摩托車上的是戴安娜們,她們正用五彩繽紛的帶子拖動月亮:或著,應該這麼說,裸女的數目翻了一翻,那些女騎手們都甩掉了她們的制服和圓頂帽子。類似的變化也出現在巡遊的摩托車和汽車之上。你不能再分辨出,哪些車子是新的而哪些車子是舊的:扭曲的輪子和生銹的擋泥板跟光潔如鏡、陶瓷般地反射著光澤的車身混合在一起,。
不止如此,巡遊隊伍所過之處,商鋪櫥窗便佈滿了蛛網和黴菌;高樓大廈裡的升降電梯吱嘎作響;廣告海報變得發黃;電冰箱好像變成恒溫孵化箱,蛋架上坐滿了小雞;電視機上顯示一片雪花。城市一下子把自己消費殆盡了:現在它變成跟隨在月亮背後,作告別巡遊的一個用後即棄的城市。
伴隨著樂隊打在空罐子上的鼓聲,巡遊隊伍來到了布魯克林大橋。戴安娜高舉她的指揮棒:她的同伴們擺舞起她們的彩帶。月亮作最後衝刺,穿過大橋弧形鋼架的間隙,滾向大海,像一塊磚頭那樣墜進水中,沉下去,在水面上弄出千千萬萬小泡沫。
此時此刻,少女們並沒有鬆開抓著彩帶的手,而是繼續緊緊握著彩帶;月亮把他們甩高,飛過鋼架,飛出大橋:她們就像潛水者一樣,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然後消失於水中。
我們一部分人在布魯克林橋上,其餘就在岸邊的防波堤上,都站在原地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正猶豫該趕緊跳下去救人,還是相信她們會再度像以前那樣出現。
我們無須守候多久,海上便蕩起圓圈形的波浪。在水波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小島,向上升起,就像一座山丘,然後變成一個半球,再後如同一個放在水面的球體,準確說,剛升到水面之上了;不,就像一個升向天空的月亮。說是月亮,但它已經不再和幾分鐘前那個我們看到沉入深海的月亮相像:然而,這個新的月亮用一種非比尋常的方式來表現它的脫胎換骨。它從海中出現,垂著一條由閃閃發亮的綠色水藻構成的尾巴;月球上噴泉噴出的水流賦予它翡翠般的光彩。它的表面就如同被一個水汽彌漫,但沒有一點植物的熱帶雨林所覆蓋。這層覆蓋物看上去就像用孔雀的羽毛編成,上面佈滿眼睛圖案,一身明豔色彩。
在這球體轉眼升上天空之前,我們幾乎未想到過會看到這樣的景象。更多的細節都佚失於一種「重獲新生」和「生機勃勃」的籠統印象之中。此時正是黃昏:顏色的強烈差異淡化為顫慄不穩的明暗對比;現在,那月陸和月樹只是這個光潔的發亮球體表面上勉強可見的輪廓。但我們能看到一些吊床正掛在月樹的樹枝上隨風搖曳。我看到,躺在上面的,正是那些把我們帶來這兒的少女。我發現了戴安娜,她悠然自得地搖著一把羽毛扇子,可能正是向我示意。
「她們在那兒!她就在那兒!」我高聲喊道。我們都在叫喊。但隨著月亮升入黑暗天空,只可看到月海和月陸反射太陽的光華,那再度見到她們的喜悅便已被因永遠失去她們而起的痛苦所代替。
我們全都喪失了理性:所有人在大陸之上狂奔疾走,穿過那些重新覆蓋大地的草原和森林,焚燒城市和公路,銷毀一切我們存在的痕跡。我們仰天長嘯,高高昂起長鼻和獠牙,甩動著屁股上蓬鬆的長毛。這股充斥我們這群青年猛獁象內心的盛怒讓我們做出了這一切——其時我們發覺如今正是生命誕生之初,才明白到,我們想要的,我們永遠都不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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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你的母校嗎?
小娃媽很少聊自己,但今天想要聊聊自己的母校…
你… 愛你的母校嗎?
我,很愛,而且,超愛!
有興趣聽聽我那塵封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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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六,因為要在母校附近上課,為了一杯珍珠奶茶,走到了學校附近。珍奶店及附近餐廳鼎沸的人聲,讓我一度懷疑是否遇上了學校的校慶,後來查了行事曆,原來學校剛過完期中考週,學生又再度恢復了生氣,繼續開始周末的社團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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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記憶,總是那樣的鬧哄哄。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六點,從周一到周六,只有在週日,學校的地板才有稍稍喘息的時間。當時覺得吵雜,但上了大學後,才知道那樣的吵鬧有多麼珍貴。一下子來到了相對大的學校,安靜的校園,反而讓我覺得好不習慣,明明位在市中心,走在校園中,卻寧靜得讓我誤以為自己走在山林間。就連難得的籃球班際比賽,場邊也只稀疏地站著小貓幾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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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商業大學』,未改制前,在我們那個年代稱它為『台北商專』,是一所五專,沒有大學學制,但小小的一個學校,一週七天從早到晚,共塞了”7個”學制。每間教室,幾乎分分秒秒都在服務著學生,同一張桌子,會有好幾組學生輪番共用。但因為書桌裡放的都是課本,所以就算每天都在裡面放過夜,也不用擔心會不見,因為根本沒有人想偷課本(笑)。最有趣的是,我們的桌面是鉛筆寫字還可以擦掉的材質,因此我們還會透過在桌面上留言,認識不曾見面、共用同一張桌子的”桌友”。雖然到最後也沒看過對方的臉,卻還是留下了有趣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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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少了5678根筋的我,竟是在填完志願,確定錄取”商業文書科(後來的應用外語系)”後才發現,原來這是一間只有”商科”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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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我想念的不是工科嗎? 幻想著可以校內轉系的我,怎麼選填了一間只有商科的學校? 而且一唸還要唸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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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上了學校那時吊車尾的科系,外語為主、商業為輔的課程安排讓對於外語相對沒這麼排斥的我,至少可以還算輕鬆且不痛苦的生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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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年,經歷了每個學生在學生時代都期待擁有的一場校園戀愛、參與了人生第一場校園演唱會、加入了每個女生腿都好美的排球隊、第一場就得獎的英語話劇比賽、服裝表演...,甚至,也嘗試到了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拼命用功還樂在其中的兩年K書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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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最後兩年,選擇了繼續升學這條路,當時,剛好開始了一場校園戀愛,本以為… 戀愛嘛… 多多少少會影響課業。殊不知,當時的對象是個超級認真向學的孩子,每天想要見面,約會的地點就是圖書館。幾乎不大出去玩的他,反而激起了我想要讓他知道”要讀書也要能玩”、”不要只當個書呆子”的鬥志,那兩年,我一邊玩(依舊努力看著漫畫+小說)、一邊還是拼命K著升學的書(一個人到底是有多反骨,才會因為這樣的原因開始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認真用功??)。這好像也是人生第一次聽到爸媽跟我說”要不要休息、早點去睡,不要再唸了”。我想爸媽看到這樣的轉變,應該半夜都會偷偷在棉被裡拭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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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我當初選擇了五專”
“還好,我選擇了商業文書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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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年來,這兩個想法,始終在我的腦袋,應該說,直到現在都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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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還沒踏進校園就覺得自己不愛商科的我,並沒有因為老師春風化雨的教誨,以及雖然討厭但每個學期都還可以拿到不錯的分數而誤以為自己對它喜歡。但在這裡,一個總是後知後覺甚至對自己不甚了解的我,卻誤打誤撞找到了自己的專長還有最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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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老師並不強調升學,因為在那個年代,還是有許多人五專畢業直接就業,所以,老師一直很讓我們”做自己”。要就業、唸二技、考插大?都是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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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學校沒有太超過負荷的課業,老實說,就連課程內容也不算太困難,至少是一個我只在考前臨時抱佛腳兩周,但還是可以以第6名畢業的難易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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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學校卻有非常多的活動,而且都必須靠學生自己完成。記得那五年,除了某一學期當副班代外,一連當了好幾屆的康樂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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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康樂股長,除了體育課要帶操,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舉辦自己班上的校外教學”。是的,我們並沒有所謂的”學校旅遊”、也沒有所謂的”系旅遊”,只有”班級旅遊”。好處是,每個班上都可以選擇自己要去的地方,不用遷就。從選地點、排行程,到找旅行社接洽、報價、殺價,這些”從無到有”的所有細節,沒有老師會幫你,學生必須自己獨力完成,再去邀請老師一同參加。這也是我每年最重要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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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又一次的經驗,養成了我時間規劃、輕重緩急安排、隨機應變、主持大型活動的規劃能力,原來,我會,而且做得不錯。雖然累,但卻也樂在其中,或許,因為天生旅遊咖的靈魂早已萌芽,只是,當時的我還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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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課程不完全是考試制度,許多時候,是以”報告”的方式作為學期評分標準。也意外了解自己似乎是擅長條列重點整理報告的,只要是交報告的科目,通常分數都頗高。而這樣的報告,內容大多自由發揮,很適合我這樣想法很多卻又不喜歡被”制式”所牽絆的叛逆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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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也發現自己是喜歡上台present的,而且還發現自己竟是不適合”事先排練”的體質? 只要有做好充分準備,事前的排練反而會讓我在正式上場時會去回憶排演時說了什麼造成呈現時的不流暢與吃螺絲,完全是一個適合及時發揮的怪異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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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這些技能或是專長,並不是透過深奧難懂的課程被挖掘,那樣的方式,太不適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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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四五年級的一堂”觀光旅遊”課程,更是讓我體認到了”環遊世界”是我的夢想。那些老師口中描述的各國風景民情,都令我想用雙腳親自體會、用雙眼親自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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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商業大學,五年,記錄了人生最青春洋溢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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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學校百年校慶,還特地帶小娃回了一趟母校,相隔10多年的校慶,見了當時排球隊的老師。上次見面,我還是個20歲的學生,手中還握有許多期待;這次見面,手中握著已是一個3歲的小屁孩。記得當年遇到老師時,老師的孩子也不過比現在的小娃大不到三歲吧! 身分從學生轉換為媽媽,也不過一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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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看似沒有改變,卻其實多了幾棟校舍、翻新的教室,系辦外貼有老師名字的櫃子,幾個熟悉的名字,證明著自己真的曾在這裡成長過。牽著小娃的手,一一介紹著每個充滿回憶的舊地。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每一步,都有著每個校友的回憶。熱舞社的學弟妹,依然熱力四射,吸引眾人目光。擺攤的學弟妹,依然充滿熱情的叫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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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件學校的帽T,這個從來不曾想過會做的行為,但想法總會隨著年齡改變。正如國外知名大學,學生總是驕傲的穿著自己學校的T-shirt。時隔1x年,穿著北商的帽T,此時的我要比1x年前的自己,更愛這個孕育我的學校。身為”北商人”,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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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校慶,再帶小娃回去走走吧!”
昨天的我,在心裡默默地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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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成就了,現在部分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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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也曾覺得自己當初讀錯科系嗎
#這當然不是業配
#但我真的好愛我的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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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UB SU 國立臺北商業大學學生會
(不知為何無法tag學校的粉絲頁,只好tag學生會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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