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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評貴〈髮身〉(節錄)
阿姨的步伐越走越小,越走越慢,這日光曬得太刺眼,進了大門,看進去,姨丈剃了髮,在大殿院落中,佛像前,多年不見,你與阿姨仍一眼認出他來。誦念聲仍未結束,你與阿姨在一旁角落偷偷看著,看姨丈如今髮已淨,一頭塵緣都卸了下,過去他為客人理髮,而現在他理自己的法,彷彿此岸與彼岸,誰渡誰,誰予誰渡,若是互為主體,我們都該是彼此的岸,但人世裡的我們,其實都只是漂泊的船。
誦唸結束,阿姨走過去,姨丈認出了她,兩人相對,多少年的過往湧動,如過往間雜於理髮廳中的細碎黑雪,剃了又生,生了又剃,陽光照下來,就有多少塵緣映照,如剃下的髮柔柔軟軟落地,姨丈心裡多少話,都在此刻,只化歸為一聲問訊:「阿彌陀佛。」短短一句,阿姨臉上兩行淚,就落了下來。你尷尬的走避開來,到遠處,看阿姨與姨丈談話。你看著這一切,覺人世一如剪髮,噴灑上適量的水,那水是淚,是糾結的情緒,千絲萬縷的纏結,都得一綹綹梳理開來,才知道髮哪裡短了,哪裡長了。
「為什麼人要剪頭髮啊?」此時,彷彿看見幼年的你仍在一旁問著。
髮太長,有時會擋住視線,有時太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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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即是法。
本篇敘說阿姨與姨丈本開設理髮廳,年輕時他們為他人理髮、為年幼的主角理髮,然世事轉折,如今姨丈與阿姨,一在佛殿院落,一在世間塵世,髮淨如同緣盡。你彷彿聽見黑雪般的髮,在緣渡的路上柔軟落地,髮身或許是此生負累,斷了便輕了,髮身或許是此生流轉,絲縷輕盈卻飽含世間情重。
「『為什麼人要剪頭髮啊?』此時,彷彿看見幼年的你仍在一旁問著。髮太長,有時會擋住視線,有時太負累。」於此,作者將主角的童言與姨丈的答應作為文末收結,象徵人的一生也如同髮身,自無至有再歸復無,芸芸眾生誰不是時刻在梳理人生的髮,也梳理人生的「法」呢?
#梁評貴 創作
#馬修 手寫,Instagram:matthewrite
#子尋 詮釋
※聆聽 #沒有名字的朗讀者 朗讀,請至:
https://youtu.be/1t3kXxkVVqE
※本篇選自梁評貴《#長毛的月亮:#14張命盤的故事》(台灣東販,2019年11月27日出版)
※小編自介
子尋,被黑貓豢養的行政女子,現為詩聲字小編。咖啡、閱讀成癮者,喜歡燈、海、星星,停紅燈就看天空和月亮。帶一把吉他,彈彈唱唱,以文學為此生不變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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