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省人這種當初分辨本、外省的說法我們都檢討、改說法了(例如1949後難民、移民)
結果你們自己一直在自稱外省人是怎樣?
是真的感到有優越感了還是要讓我們產生愧疚感?
#潛言就是把台灣視為伎那的一省
https://www.facebook.com/100006822451562/posts/2831788510391870/
“高級外省人” 其實就是一種莫名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沒有也無須任何的根據。
屏東市有條 “青島街”,這一頭是軍方的宿舍,那一頭是“本省人”住的地段,中間是個常公演野台布袋戲的廟。我小時候,這一頭的都叫廟那頭 “未開化地區”。
https://www.facebook.com/100000865406669/posts/1705964092775754/
李宇辰:大小S的外省人優越感,讓我想起真正的外省二代張菲跟費玉清,他們在1990年代主持節目時,會配合來賓切換不同語言,張菲連客語都會講幾句
小S在節目中慣性嘲笑來賓的台灣國語,殷琦幾乎每次上節目都被笑。不斷輸出講台語很俗的價值觀,更把「很台、台客、台妹」當作貶義詞,取笑上節目的來賓
張菲跟費玉清會配合來賓的母語,即使聽得出不甚流利,偶爾卡詞切回國語,還是先講來賓的母語。來賓接國語,才會順著切換,有些來賓甚至很貼心在主持人卡殼時幫忙接話
陳盈潔上張菲節目演了客語短劇,看張菲客語說得很辛苦,還嘲笑他一下,隨後兩人切換成台語;陳小雲上費玉清節目,費玉清即使不甚流利,也是切換成台語聊天
#反而新生代的小S這種閩南外省後代
#不會說台語也聽不懂客語還極盡貶低
https://www.facebook.com/100040709430054/posts/522695572430753/
多年前,為了開車提神,曾買過相聲瓦舍的錄音帶;那時只覺得好笑,後來才發現「滿是對受苦人們的殘忍嘲笑」。這幾年,看到更多:他們滿滿的四九移民(所謂外省人)優越感,他們歧視台灣這塊土地、歧視所有非四九移民的台灣人民(包括原住民和新移民);甚至裡面有阿美血統的宋少卿,也歧視自己的出身。
一
【加碼幹譙】
聽說網路上很少有對相聲瓦舍的負面評論,其中有一個「不好出口」的理由是宋少卿的原住民身份,怕批評了會被說歧視原住民。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譴責相聲瓦舍正好。
我這生蕃就譴責相聲瓦舍!
宋少卿你這個阿美族的叛徒!
你懂什麼阿美族傳統文化?!
族服是給你穿上舞台去讓人笑的?!
你可恥不可恥?!
你眼裡有老人有祖先嗎?!
你在電視上講一堆原住民笑話製造外界對原住民的刻板印象
你要不要照我族傳統爬進年齡階層裡向kaka謝罪?
要不要找個kalas來下令叫你切腹?
我這太巴塱生蕃就是幹譙宋少卿啦!
原住民不過是個身份,高金也有那個身份
有那個身份.... 屁的意義!
非原住民不用顧忌,能罵高金,就能罵宋少卿!
馮翊綱要心向中國,好歹他還有點藉口
宋少卿說自己是原住民,又心向中國
他比馮翊綱更該罵!
網友提供的相關新聞:
http://udn.com/news/story/1/2123055
(下圖就是新聞網頁截圖)
https://www.facebook.com/100000471687612/posts/1714642698561436/
???
莫非有外省國嗎?
1949中國內戰,有一群中國人打輸跑來台灣,自稱外省人。
所以正確比喻不就是CHINA嗎?
那就是吳崢文章自己說的第二社會不是嗎?啊還是你們要當不是中國人的華裔台灣人?不是中國國民黨的台灣國民黨就可以了。
說到底還是虛構的優越感作祟,那麼多論述就是不敢明講無法支持,台灣本土的民進黨。
唉,最後第三社會和第三勢力,會變成身份認同錯亂加上覺青小雞的集合體啦。
台灣人就台灣人。到底是有多難?
#外省萬萬年
#2020年了還在外省
https://www.facebook.com/830092231/posts/10158618900497232/
現在罵外省人,還是會有外省人氣噗噗的跳出來,然後說,你們台灣人還不是有一堆心向C國賣台的。
你們這樣講話是在分裂族群。
我是覺得真的有族群融合成功就不會氣到對號入座了啦,你們什麼時候要變成我們台灣人呢?
至今還要為虛幻的身份生氣,但是台灣人已經不會再閉嘴了。
如果外省人覺得被冒犯,我沒有想要表達歉意,事實上我對於外省族群理直氣壯的指教台灣人該怎麼講話非常不爽,已經70幾年了,該收起那種莫名的傲慢和優越感了。
你們愛台灣叫做天經地義知恩圖報,我們沒有必要感恩戴德好嗎?
台灣人沒有一絲一毫對不起外省人,外來族群,你們現在的不快只是台灣人三代感受的千百分之一。
把外省人三個字背著,就莫怪台灣人視你們為在台C國人。這三個字是中華民國為了執政貼的,你們要自己撕下來!
我沒有講錯,外省人應該世世代代感謝台灣,給你們一個落地生根的家,感謝台灣人的包容,對於外省人三個字,就該好好閉嘴,世代都不該提起。
#被分化的前提是外省人沒當台灣人是自己人
https://www.facebook.com/830092231/posts/10159424338232232/
對於藍丁,我只對「外省人」或軍公教的能理解。
(理解不代表認同,我同樣會罵人。)
所以我真的想不透我家族既不是「外省人」也沒有軍公教的是在藍個屁?
若是生活過的爽的既得利益者或社會高階層人士還能接受,反正你爽不想改變。但問題是一個都沒有,最多的還是被欺負最慘的底層藍領。
我真心不知道他們支持國民黨有什麼好處?
我被委託畫圖時還會有人付我錢,他們什麼屁都沒有。
我和我大妹綠到出汁,我是還好,但我大妹學經歷工作都爽到不行,我們才是比較接近成功和發大財的人,退一萬步他們若真的只看錢不看其他,為何都不會想想我們的差距在哪呢?或者相信我們倆說的話呢?覺得自己失敗為何不向成功人士學習?不相信愛你的成功家人卻相信外面直銷?
好像也只能套句我家族常講的: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只能說自找的。
(溝通若有用我也不想這樣嗆聲。)
https://www.facebook.com/100003814830551/posts/1665524170251395/
王偉忠身為殖民者,犯下最大的錯誤,就是不夠理解殖民地的風土,以至於錯估情勢。
台灣在國民黨70幾年的殖民之下,原本民智未開、遍地瘴癘,有幸在2016政黨輪替後成功蛻變,躍升為亞洲第一個同婚合法國家,人權表現也相當出色,但實際上就是不夠進步,不夠膠。
由於中華民國的殖民階級多數美國籍、家人不住台灣,就算住台灣,也過著與台灣人種族隔離的生活,當然是不了解台灣社會進步開放的局限性。
在此無意批評台灣社會,所謂的進步、膠是相對的概念,亞洲第一還不夠進步嗎?時力台民造謠不用罰錢、藻礁惡徒可以推公投滅台,這樣台灣還不夠膠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台灣遠比中華民國殖民者的delta家鄉進步數倍,但比不上中華殖民者家人住的西方列強國家。
在台灣,種族跟性別都不是免死金牌,金曲獎演說可以公然嘲諷原住民、仇女跟恐同文化更是青年網路文化的主流,這是中華殖民的遺毒,但在娘娘之亂中,卻成為台灣人不幸中的大幸。
跟歐美不同,具有「外籍」跟「性少數」雙重免死金牌的Alizabeth,她的免死金牌恐怕只在左統49藍甲(偉忠幫唯一認識的進步年輕人)的圈子裡有用而已,出了圈子,這個免死金牌只有扣分,更何況要當黨國仇恨言論的傳聲筒?
我不會說是黨國遺毒在這次事件救了台灣人,如同文章開頭,我認為是殖民者對台灣的無知,讓台灣人僥倖逃過一劫。跟趙少康的「戰鬥藍」是一體的兩面,後者反而是因為殖民者高估台灣社會落後的程度造成的misfire。
台派某方面,當然比殖民者有優勢,但在上述兩個例子裡,都只是僥倖而已,更甚者,在時力台民等在地化的新買辦崛起之下,台灣人更沒有防禦力,手上只有范剛皓跟林飛帆。
https://www.facebook.com/100002340933367/posts/4269502966471026/
父親是外省第二代,高中時期很愛打架,不愛上課,但是外省身分讓他考試加分,所以考上了師大,一開始他的程度跟不上,因為上課常常遲到早退,動不動就翹課去撞球、晚上去溜冰、跳舞,老師和同學都很瞧不起他,自從他遇到一位音樂系的學姐之後,他開始熱烈追求,但是學姐要求父親的成績一定要甲等以上,才願意交往,因此父親開始努力讀書,一學年的成績,在大三時期就名列前矛,所以學姐就答應與父親約會,學姐就是我母親,兩人順利畢業,取得教師證書,在民國70年任教到民國95年退休,父母兩人都領18%優惠定存。
家裡生活一直都很好,因為父親還繼承爺爺名下兩筆房產,我也衣食無缺,有一次一位50歲左右的水電師傅來我家修理水塔,因為技術不錯,父親又請他順便整理電線管道,這位水電師傅話不多,總是愁容滿面,父親就無心說出一句:「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水電工當下沒說話,完工後,父親還沒交款給他,水電師傅沉著臉說:「端木先生,你是老師,有18%可以領,存200萬一年領36萬,加上夫人的,就72萬了,退休金一個月也有7萬吧?加夫人的也有14萬了,你的生活這麼優渥,怎麼能瞭解我們做工仔人的艱苦呢?我很鬱卒,是因為我原本要幫客人裝的太陽能板被偷了,成本就10萬元了,這對你也許是小數目,但是對我而言,我要賺兩三個月才補得回來,所以這叫我怎麼高興的起來呢?歹勢啦,跟你說這些,說了心裡爽快多了。」
父親聽了滿臉慚愧:「是我卡歹勢啦…沒有將心比心,聽你這麼說我很難過,不然我幫你出6萬…」
水電師傅趕緊推辭,堅決婉拒了父親的好意,只拿他應該拿的工錢和材料費,然後說聲「勞力啦」(謝謝的意思)就開著破舊的發財車離開了。
父親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滿是不捨,說:「我們外省人虧欠台灣人很多很多,永遠還不完的。」
可能是爺爺那一代生於亂世,殺了不少人,伯伯叔叔都很不好,伯伯後來流浪在街頭,不敢找我們,叔叔在大陸生意賠錢之後,就到一棟老舊社區大樓當警衛了,常常被主委凹,而父親算是運氣最好的,但是退休後第六年就忽然離開了。
我覺得我們外省人對本省人有許多虧欠,然而我從來沒有因為外省身分被本省人歧視過,所以我熱愛這片土地,也願意為台灣主權犧牲奉獻生命,這幾天看到網紅娘娘意圖幫我們外省人之恥洗白,這個人滿身權貴傲慢,其實就是一個幹鞋哥,一個小偷而已,想想看,他有什麼才華可以在演藝圈混那麼久?台灣演藝圈素質低劣,跟這個幹鞋哥沒有相干嗎?而如今他又挑起本省外省議題挑撥分化台灣人,說台灣人有多虧欠他、誤解他、對不起他…其實最對不起台灣人的是我們外省人,只有厚臉皮的人才會這樣繼續硬拗,吃台灣人夠夠,說真的,對不起,我們族群中還有一些這種自認為是中國人的高級外省人,我們引以為恥,深感不屑。
https://www.facebook.com/100065063571451/posts/211163287729122/
【回顧】
➡「二二八事件裡的外省人」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291226247684118&id=584986081641475
#說好的國際觀呢?
ㄧ「中共意識形態遭全世界圍堵 好萊塢掀起反共熱潮(圖) - 時事評析」
先說個笑話:「[新聞] 馬曉光:金馬獎不搞台獨可合作」
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471568832983191&id=584986081641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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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 的廢文,來談談我最愛的親人之一。
其實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分享過她的婚姻故事,用「一個親戚」代稱,故事情節有點悲傷,但她說這是只告訴我一個人的秘密,今天我不談那部分。
我的父親有兩個姊姊,一個是大姑姑,一個是小姑姑。我的大姑姑大半輩子都在國外。而我對她的最初印象,是幼年時除了菲律賓傭人外,在家照顧我的那個人。
3、4 歲的時候,父親去了中國廣東賺錢,家庭在那以後突然暴富,一下子從內湖公寓住進了龍山林三層樓+地下室的別墅。國小同學來玩的時候,說我家簡直就像城堡一樣,房間太多了,走著走著會迷路。我還記得那個提出要來我家的男孩子,戰戰兢兢的叫我別走太快,他會怕。我沒多想,嗆他膽子小。
但父母卻從此很少在家。父親一年只回來一兩次,母親經常也因為太忙,請了菲傭照顧我和哥哥。大概是我上了國小後不久,他們開始吵架,然後漸漸的,兩人幾乎徹底在家裡消失,就在那段時期,大姑姑來了,住在我們家的客房,開始照顧我們兩個小孩。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來,甚至不知道她有在加拿大結過婚。只知道她英文很棒,可以流暢的跟菲傭溝通。她總是面帶微笑,穿著寬鬆的黑色袍子,在家裡邁著歡快的腳步,遇到好事的口頭禪是「感謝主」。有時邊走邊哼著歌,我學她哼歌的時候,她會大笑,說「哎喲,你也滿會唱的嘛!」
她從來不批評我,我做什麼都說我很棒,說我是天才,說我是大美女;稱讚時順便誇她自己,說我們家族的人都又正又聰明,不只一次自誇她年輕時長得像關之琳。
我看過她以前的照片,真的很漂亮,但不知道像不像關之琳。
大姑姑照顧我的那段時間,是我童年最快樂的時光。她送我一本圖文版的聖經故事,帶我每週上教會上兒童主日學,飯前帶著我禱告感謝上帝。
後來景氣不好,父親賣掉了別墅,我、哥哥、大姑姑和菲傭一起住到了汐止的一座電梯大樓最頂樓,母親依然很少在家。我還是小孩子,不知道他們其實分居了,過不久,他們正式離婚。大姑姑說我們又要搬家了,爸爸要接我們去大陸,而她要回去加拿大了。
我很害怕。那天晚上,我帶著哥哥去敲大姑姑房間的門,待她出來,鼓起勇氣說:「我決定了,我和哥哥要跟大姑姐(廣東話的姑姑)妳一起回加拿大!我們不要去大陸!」
大姑姑的表情像是要哭了,搖搖頭說沒辦法,可以的話她也不想離開我們,她叫我們別擔心,爸爸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們,他已經在廣東的工廠裡加蓋小孩子的房間,但是還沒完全準備好,最近景氣不好他有他的難處,所以我們要先去香港等待一陣子。
然後我離開了台灣。
大概快 20 年後,我去加拿大遊學。在機場見到大姑姑,她看起來老了好多,但是非常有精神,而且身邊多了一位年齡相仿的男士溫柔體貼的幫著她做各種事。她再婚了,對象是一個上海人。在住處安頓好後,大姑姑問我換了多少加幣,我說我把積蓄全換掉了,大概 8000 加幣,夠支付一個學期。她又開了 8000 加幣的支票給我,說這樣就夠兩個學期了。「生活費什麼的不夠再找我要。老娘最不缺的就是錢!」
白天了去她的豪宅才看清楚,車庫裡一台 BMW,一台 BENZ,滿倉庫的古董收藏,滿衣櫃的名牌服飾:大姑姑原來是個超級有錢人。她說:「妳才知道啊,我當時可是把一座城堡丟著不管,回台灣去照顧弟弟的小孩,少賺了幾億元。」
怕這篇文太長,遊學期間的事情我就不贅述,以後有機會再聊。總之我順利完成學業後,回台灣工作,然後不小心成為了網紅。
第二次去加拿大,是我生重病的時候了。大姑姑說她有看到新聞,一臉氣憤的說:「不就是被抹紅嘛!有什麼關係,來,你就去中國發展,不需要待在台灣這種小地方。你知道嗎,我在這裡做生意,最討厭台灣人,小鼻子小眼睛!之前我還被一個混帳台灣人騙了一千多萬!你腦袋還行吧,再來讀書啊,過兩年申請移民,我送你一棟房子。」
她接著說:「跟你在一起的女生,叫摸摸的?帶她來。同性戀是不好,她害你得病,但你想跟她在一起,我能有什麼意見?最重要的是,兩個人要快快樂樂的啊!而且,你還這麼年輕,老娘我 40 多歲回到加拿大讀社區大學的會計,讀到要死要活,從房地產經紀做起,看我現在過得多滋潤!欸,沒什麼好擔心的啦,你就移民過來,大姑姑罩你。」
我在晚上 FaceTime 時問摸摸,妳要來加拿大嗎?摸摸猶豫了一下,說不可能,她不會離開她在台灣的家人,「可是你去加拿大會幸福的話,你就去吧。」我不知怎麼回答。
大姑姑每天工作以外在家的時間,就是打開電視,看韓國瑜的新聞。我坐在她身邊,跟著看,聽她稱讚韓國瑜有多棒,一定要選他當總統。「跟你說,一定要投票給韓國瑜,不然台灣完蛋了!」
在機場離開前,她還在提醒我:「記得,投票給韓國瑜!」我微笑的「嗯」了一聲。
對不起,大姑姐,後來我投給了蔡英文。
在 2020 疫情發生後,小姑姑打電話跟我說,大姑丈去世了,從確診到離開只有短短一個月不到。大姑姐難以接受,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而且因為疫情的關係,她一堆房地產被套牢,手頭的現金很緊,繳不出稅,問我有沒有辦法支援。
小姑姑在我最拮据的時候借過我 20 萬,那時我還有債務,但我立刻決定匯款過去加拿大。
我騙小姑姑,沒事,我不缺錢,先匯 20 萬,不夠再找我要。
小姑姑說大姑姑幾乎不出門,每天關在屋子裡哭泣。應該是得了憂鬱症了,但是,不要讓她知道我匯款過去,也不要安慰、不要提到大姑丈的事。
我在小姑姑家打了通 WeChat 過去,很久很久,電話終於接通。
「嘿,大姑姐,我是玥玥!」
「喔!是玥玥啊!怎麼樣,大美女,最近還好嗎?」
對面傳來的是她一如既往歡快的聲音。
「您還好嗎?」
「我?好得很,好得很!你怎樣?」
「我很好,我投資股票,賺了一些錢。」
「欸!不愧是我們余家的人,聰明!最近疫情很麻煩,過一些時候吧,你再帶摸摸來加拿大玩,我帶你們遊山玩水!」
我說好,還有,摸摸收到了您送的禮物,她很感謝。
「那就好,你們這些小鬼,記得要開開心心的!人生苦短!」
小姑姑在旁暗示我不要講太久。
「下次再聊!Take care!」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聯絡。
2021 年了,聽說大姑姑還沒有走出來,加拿大的家人們每週送一些食物接濟她。她仍舊在閉關在那間豪宅裡,不太與人來往,每天大部分時間看著電視,搜尋著韓國瑜的消息。
有些讀者私訊我說,韓粉家人真的讓人頭痛。
是的,有一點吧。但即使是這樣,我愛我的大姑姐。如果看中天台的韓國瑜的新聞能讓她開心,就讓她看,我甚至希望韓的新聞可以多一些,陪她克服憂鬱。
最近中天幾乎稱霸整個 YT 發燒榜。
於這個狀況,我想到的是,太好了,大姑姐會快樂的。
---
不錯過我的 FB 貼文,請設為「最愛」
我比較常更新的 IG:kyontw
台灣人可以在大陸讀書嗎 在 涂智奎老師小提琴圓夢計畫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張己任老師分享」
最近幾個月來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想起“楊小佩”,雖然知道她已經逝世三十多年,可是她的琴聲與最後一次跟她在一起的情景仍然常常出現在眼前。郭英聲說他生平拍的第一位女孩就是“楊小佩”,而“楊小佩”在那個年代,是與陳必先齊名才華洋溢的鋼琴家。 雖然她身材瘦小,但鋼琴在她手下卻像個玩具,第一次聽小佩彈琴,立刻被她的琴音迷倒,而更讓我注意的卻是她雙眼中透露出來的憂鬱與哀傷。今天在網路上不經意看到了這篇「遺言」,一眼就認出那位「佩吉·楊」就是楊小佩!她的故事可以為天下父母鑑!「遺言」很長,請耐心的看完。
.....................................
“可憐天下父母心和錯位的愛”
佩吉·楊,42,台灣人,台灣著名鋼琴家
這份遺言是根據我收到的幾盒錄音帶謄寫的,費時不少,是所有遺言中最長的一份,但完成後感到很值得。
寄磁帶的人是遺言中提到的那個被稱為 L 的人。
你好,親愛的先生或女士:
首先我非常感激你給了我這個能讓我說出自己生命中故事的機會。
我不想走,也不能走——這是我此刻最最想說的話。
此刻我對自己的生命已沒有太多的留戀,除了父母和我在音樂界和非音樂界的朋友,當然還有萊昂,我再也無法見到的法國戀人。
可是我的女兒尼娜才只有 9 歲呀!
我不敢想,她從此必須活在一個沒有媽媽的世界裡,這是何等殘酷的一件事啊!
我已經是肺癌晚期,本來就又瘦又小的身體經過多次放、化療現在已經脫了形,加上掉光了頭髮,你可以想象我的樣子有多難看。
我那樣注重外貌,愛漂亮,現在卻對自己的一切都無能為力了!
前天小尼娜來過了,她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大哭起來,哭得那麼傷心。
我從她的哭聲裡可以聽出來,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媽媽,有可憐我的成分,有不懂,還有媽媽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不知該對誰發火的憤怒。
我住在加州;今天早上,一個紐約的朋友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在《紐約時報》上登了一個徵集臨終遺言的廣告,然後她小心地問我是否有這樣的需要,如有,她可以代勞記錄和郵寄。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你這樣做真是夠殘忍啊!因為你活生生地把一個人不願意面對的死神提前拉到了面前。
你知道嗎?不論一個人病得多重,離死亡已有多近,他也不願真的相信自己會走,因為我們只熟悉活著時的一切,能看見的生活,而死亡畢竟是件多麼陌生的事!
但我又必須承認,把最後的話留下來對我又是一種多麼致命的需要!
我現在已經不能寫任何東西了,趁現在還能勉強發聲,就把留下的話在電話裡口述給了我在紐約的朋友 L,請她謄寫,然後代為轉寄給你吧。
我一生在台灣教過很多學生,他們當中很多都來了美國,我得病後他們能來的都來看過我了,他們的確都讓我感動,提醒我,在我不太長的生命裡有過他們的身影和關愛。
不過,所有這些人都屬於一個正式的社會的和朋友關係的層面,由於面子和種種其他原因,我一生中最私密的事,是不可能告訴他們的。
只有紐約的朋友 L 我才可以放心地托付。
我與她雖然只是在加州的那所女校裡偶然相遇,並且她還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大陸人,按理我們之間該有很多政治和文化的偏見和隔閡才對,即使不是仇恨,可是她卻在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讓我知道,她是一個能夠讓我把生活裡最隱秘的事放心分享的人。
人真是太奇怪了!剛來美國時我只是泛泛地相信上帝,後來生活走入絕境時開始相信西藏密宗。
而遇到這個大陸來的 L,應該是上帝和佛祖的共同安排才對,讓我能將自己一生裡除了作為公眾人物之外發生的最刻骨銘心的經歷有一個寄托之處。
除了她,我真想不出還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來做這件事,看來,一些貌似偶然的事,其實早已埋伏了日後的必然。
下面的口述,我的朋友 L 無比耐心地用了三個晚上在電話裡陪著我完成了這個最後的心願,完成之後,我的病情加重,她飛來加州看我,並答應陪我走完最後一小段不長的路。
我出生在台灣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父親在一家報館做編輯,母親結婚後就做了家庭主婦,五年內他們生了我和弟弟。
我很小時就對音樂有一種反常的癡迷和感覺,似乎那裡才是更值得進去探索的世界,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父親送我去學鋼琴後,我才知道世界上最神奇的東西就是鋼琴。
我不需要任何人督促我練琴,我與琴的關係從一開始就與別的孩子不同,我坐上琴凳就不想再下來,直到我父母硬把我抱下來。
我 5 歲時得了全台灣幼兒鋼琴大賽的冠軍,後來在所有幼兒和青少年組的鋼琴大賽中都名列前茅,不是冠軍就是亞軍,每次得獎後,我都看到父母的極度喜悅,似乎他們卑微的社會地位瞬間得到了提升,我看到他們在接待親朋好友來祝賀的時候,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驕傲。
他們總是對小弟說,你要向姐姐學,為我們這個家爭光。
中學還沒畢業,我就考上了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拿到了部分獎學金。
為了完成整個學業,我父母決定全家移居法國,靠打工幫我讀完大學;他們賣掉了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似乎不考慮是否再回來了。
看著父親忙著這一切時臉上的決絕表情,我已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夜裡我獨自暗想,如果我失敗了怎麼辦?可是在父母和弟弟面前,我永遠是一個懂事、聽話和看似樂觀的女兒和姐姐。
後來我的一生都習慣了扮演這個不能改變的角色。
我們到了法國後租了一個便宜的地方住下,父母馬上開始在附近的中餐館和洗衣房找工做。
我每天去上學,進出典雅的貴族式校園環境,坐在精致華美的教室裡聽課、練琴,而我的父母卻在外面做辛苦低微的體力工,強烈的反差讓我心理上感到難以承受的壓力,我只有拼命地學習,忘我地練琴,不敢有半點松懈和歡樂。
我的父親一見到我總會嚴肅地告誡我要努力再努力。
看著由於勞累使他們日漸蒼老的容貌和過早冒出的白髮,我總有想哭的,如果是在台灣,他們並不需要這樣辛苦。
壓力太大時,我開始了抽煙,在法國,十幾歲的女孩子抽煙很尋常,但由於我父母對我的要求很嚴,這事我自然瞞了他們。
我在法國上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參加了當年舉辦的國際蕭邦鋼琴大賽,這是世界上鋼琴界最重要的大賽,父親眼睛裡那種只能贏不能輸的令人發抖的無聲期盼,使我緊張得只能靠拼命抽煙來鎮定自己。
不過,我在真正比賽時,一切都是另一番情景了。
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父母的存在;我感到我就是那個飄離自己祖國的波蘭人,他內心的悲苦和悵惘之情讓我產生了極為真實和強烈的共鳴,那些熟悉的旋律好像就是為我量身而寫的。
參賽前的緊張一掃而空,是蕭邦的靈魂拯救了我。
我獲獎後,最讓我難忘的是我父親臉上突然出現的奇怪而扭曲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最後發出的聲音竟然是一種近似哭嚎的聲音,嚇得我全身冒出了冷汗。
過了一會兒爸爸才掉下了眼淚,正常地嗚嗚哭起來。
媽媽則用她那雙已經變得粗糙泛紅的雙手不停地擦眼淚,什麼話也沒說,或是說不出來吧。
只有我在法國剛開始讀中學的弟弟自然地表達了他的感情。
他高興而興奮地和我緊緊擁抱,說:
「姐姐,你太棒了,我愛你!」
在向我祝賀的所有人裡,當然有萊昂。
萊昂與我同校,是學大提琴的,高我兩個年級,大我三歲,他溫文爾雅、帥氣、有禮,尤其是他的微笑極具感染力。
我們是在校園裡的一個共同喜愛的角落認識的,我們不約而同地經常在那裡出現;剛來學校不久,由於壓力太大,我特別喜歡去那個安靜又美麗的角落尋找片刻的平靜,而他去那裡竟然也是為了同樣的原因。
萊昂的幽默和熱情讓我緊張的心情得到很大的放鬆;萊昂的父親是巴黎郊區種植葡萄的農民,很支持兒子對學習音樂的選擇,因此他很少有學習的壓力,只有對愛好的甘願付出,這讓我非常羨慕。
我們開始交往後,經常一起沿塞納河騎自行車去郊遊,有時也去他家。
有一次我帶小弟一起去他家玩,他的家人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大家都很開心,萊昂的父母是很浪漫和熱情的人,他們當著我們的面跳舞和親吻,讓人感到特別放鬆,他們還為我們做了拿手的烤鵝,味道好得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看得出,小弟很喜歡萊昂。
他聽從了我的叮囑,沒有把我和萊昂交往的事情告訴爸媽。
我們都知道,爸媽為了讓我在巴黎讀書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我在讀書期間因為交男朋友而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
終於,我以優異的成績從法國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鋼琴系畢業了。
為了報答爸媽的辛苦付出,我自然開始拼命地找工作,可是,一個中國人在法國找工作是很不易的,我忙了半年卻沒有什麼結果,最後我不得不決定回台灣的大學去任教,因為已經收到了好幾所學校的邀請,這樣我至少可以馬上工作掙到錢,待遇也不錯;而爸媽為了弟弟的學業,決定繼續留在法國。
在我離開法國之前的那個生日,萊昂忽然帶著一大把玫瑰來到我家,當著我爸媽的面向我求婚。
我也第一次告訴了爸媽,我和萊昂已經認識了很久,互相很了解了;萊昂當即表示,他會一生愛我,並為此願意和我一起去台灣生活,他說他可以在那邊教法文和大提琴,只要能和我在一起。
他還說他的父母已經同意了他的選擇,因為他父親當初就是為了和他母親相愛而從比利時的城市來到法國鄉村的。
我父母當時感到非常意外,半天沒有說什麼,然後就是尷尬的沉默。
萊昂難過地離去之後,爸媽才對我說,他們是不可能同意我和這個法國小伙子結婚的。
爸爸很嚴肅地對我說,法國人雖然很浪漫,會送花和說甜言蜜語,但這些都太不實際,不是過日子必須有的;他們還說一看萊昂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
我從小一直是父母的孝順女兒,又是老大,從未頂撞過父母一次,所以我能有的唯一表示就是沉默。
爸爸接著又說,我現在是台灣的著名鋼琴家了,這都是他和媽媽為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才成為可能的,所以我的婚姻必須由他們為我考慮和決定。
那天晚上我幾乎崩潰,僵直地躺在床上,感到自己就要窒息死去。
萊昂是我一生裡唯一真正欣賞我,讓我感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讓我第一次體驗到愛的甜美滋味的人。
我從小在父母極為嚴格的管教下生活和學習,對生活裡的其他事情知之甚少,而萊昂為我推開了一扇窗,讓我看到了生命中的種種美好和愛情的美麗,還有自由和屬於個人的追求,這些都是我過去不可能知道的。
和萊昂在機場告別時,我泣不成聲;雖然他一直不懂我的父母為什麼要反對自己已經成年的女兒的婚姻選擇,但還是說他可以理解他們是為了我好。
這話不聽還好,一聽我幾乎當場昏倒。
為了我好?我情願不要所有已經得到的學位、獎項,以及一切的一切,只要能和萊昂在一起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
可是我沒有勇氣反對我的父母,從來也沒有過,那是萊昂永遠也不可能理解的。
那是中國父母與子女之間在幾千年裡形成的比法律還要嚴厲的無形的約定和永遠也還不清的沉重心債。
回到台灣後我很快就開始了工作,多所一流大學的音樂系聘我去任教、當系主任,待遇也都相當優渥。
此外,我在業餘時間也招收學生,收費自然也不低。
那時,我與另外幾個留洋回來的音樂人被稱為台灣音樂界的三大才子。
來找我教鋼琴的人很多,多是家長陪著自己的孩子來的,這些孩子有的具有一定的音樂天賦,更多的卻是父母的一廂情願和為了自己早年失落的自我實現;而這些孩子是我最不喜歡教的,因為他們學起來總是心不在焉。
那時的我和萊昂分手後,心情原本就不好,所以教起這些對音樂沒有感悟的孩子來,忍不住就會大發無名火,有時,下課的時間還沒到,我心情不好就徑自提前走了;家長們從不敢當著我的面有意見,下次還是會恭敬地把孩子送來。
他們都是慕我的名而來,大概都在說服自己接受藝術家的情緒化表現吧。
後來,我喜怒無常的表現大概傳到了我在巴黎的父母那裡,因為他們的來信裡提到了讓我要嚴格自律,因為我是中國人,不能把法國人的自由散漫之風帶回祖國和工作中去。
回到台灣後,萊昂經常給我打電話安慰我,關心我在台灣的生活,可是他聲音裡的失望我完全可以感覺到。
他也來台灣看過我一次,只一次那一次,我幾乎又想放棄一切與他回法國去,忘記生活裡的一切。
當萊昂了解到我是不可能違背父母的心意時,他眼裡流露出的失望如同一把刀扎碎了我的心。
我恨自己,可是結果還是必須向父母妥協。
回台後我生日那天,萊昂從法國定製了一盒紅玫瑰,用航空快遞發送給我。
其實,他完全可以在台灣訂購,但他從來不那樣做,似乎那是不一樣的兩件事。
幾年後,我們的聯繫隨時間的流逝減少了,但是每年我過生日,無論我是在台灣的七年當中還是後來去了美國並結了婚,他都會無一例外地在我生日的當天或提前一天用航空快遞給我一盒象徵永恆愛情的紅玫瑰。
我們分手後的 20 多年裡,他竟從未遺忘過一次。
我回到台灣的第二年,大概是怕我和萊昂藕斷絲連吧,我父親迫不及待地托在台灣的熟人為我介紹了一個台灣的知名商人黃先生,說是介紹,我又怎麼可能拒絕呢?
黃先生一開始對我很感興趣,鍥而不捨地追求我,每天在我教書的校門外面等我一起去喝咖啡或去吃飯。
我知道父母一生為了我不容易,希望我能嫁給一個有錢人,後半生就可以生活無憂了。
而且他們也認為,依我在台灣的聲望,完全有資格與有錢有地位的人攀親。
他們前半生為了培養我,吃了太多的苦,窮怕了,因此我不嫁有錢人是說不過去的。
我知道,感情於我已經是奢侈的事了。
想到此,想到今後的生活,想到萊昂,我開始拼命抽煙。
和這個黃先生在一起,感情自然談不上,但他至少還不讓人討厭。
和萊昂分手後,我就不再奢望能有與他相同的戀愛經歷了。
既然父母竭力促成,我又沒有什麼拿得出去的理由反對,心如死灰的我也就無所謂了。
為了對得起父母,我在認識黃先生三年後和他結婚了。
萊昂知道後祝福了我。
我用蹩腳的法文寫信給他:
「從今以後,我活著與沒有活著已經沒有什麼區別,我也不在乎了。
你趕快找個好姑娘結婚吧,我們今生有緣無分,我身不由己,但我下輩子一定會去找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離開你!」
婚後不到兩個月,我的先生就第一次打了我。
那次只是因為我說我有課,不能和他一起去他父母家吃飯。
他下手很重,我半天都不敢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他之後很低三下四地道了歉,但是不久就有了第二次,似乎是打順了手。
台灣男人打女人就像是打自己的一件物品;總之,婚後的他很快就變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令人可怕的人。
其實,在我們去巴黎度蜜月的時候,我因為忍不住和過去的朋友一起抽了一支煙,站在一邊的他臉色已經陰沉下來了。
我再也無法專心教書和上鋼琴課;我變得易怒,無端地恐懼,甚至會為了小事而歇斯底裡。
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沒有太多猶豫就去醫院做了墮胎手術,事先沒有告訴我先生。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他和他的家人一直想要兒子,因為他是獨子;那一次他把我打得最重,似乎要打死我,我高聲喊叫,並威脅說要報警他才住手。
隨後我離開了那個位於台北的大宅,住到了朋友家裡。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工作,因為身體和精神的原因,我不敢告訴在法國的父母,怕他們傷心。
但還是有人告訴他們了,也許是我先生或他的家人吧。
總之,我父親為此專門回了一趟台灣,我們進行了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我告訴他我要離婚,他卻說這事讓我想都不要想,為人妻後要先學會忍耐,還說他也打過我母親,但現在他們還不是很好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聽了他的話無比悲哀,一字一句地告訴他說,如果不讓我離婚的話我很可能會自殺。
爸爸的臉色立刻變了,他閉上了一會兒眼睛,睜開後終於勉強地點了一下頭。
我又告訴他,離婚後我很想去美國繼續學習,修個鋼琴碩士,父親當時沒說什麼,是直到臨回法國之前才同意的。
他在台灣那些日子又忙了些什麼我不太清楚。
我的先生開始根本不同意離婚,認為丟了他家的臉,可是由於我的堅持,他最後還是不得已同意了。
我一拿到離婚書就飛去了加州。
到了加州,我聯繫了一所著名的私立女校,該校的音樂系非常好。
由於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我便和一個定居加州多年,我在台灣的一個中學同學一起到各地去旅遊。
由於我回台灣後開過多次鋼琴巡回演奏會,加上幾年教授鋼琴課的積蓄,除去寄給父母的錢,我還存下了一些,可以供自己讀完碩士。
我終於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感到特別開心。
從那時拍的照片看,那是我的心情和氣色都是最好的時期,有一張照片是在納帕谷(NapaVally)的葡萄莊園品葡萄酒時照的,我做了個鬼臉,樣子很是滑稽可笑。
一天,父親從法國打來電話說,他有一個定居舊金山多年的老朋友俞老伯要見我,並給了我他的電話號碼。
很快我和俞老伯聯繫好在舊金山的漁人碼頭吃午飯。
和俞老伯同去的還有一個叫威廉的體態微胖的中年男人,俞老伯介紹說,威廉在美國出生,他的父母是他的朋友,也是台灣人,還說威廉是個律師,在舊金山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
我立刻猜到了這次飯局的目的,但是由於那個叫威廉的人普通話說得不好,甚至有點好笑,我對他既沒有什麼好感也沒有太多反感,總之,對他沒有任何感覺。
不久,威廉開始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
我很猶豫,因為我並不喜歡他,也因為第一次婚姻的陰影還在,因此本能地不想這麼快就再次進入另一個關係。
我多次找借口婉拒了威廉的邀請。
沒想到,我的拒絕似乎刺激了他男性追逐獵物的欲望,他一次次地送花給我,並在我生日那天(大概是從我父親那裡知道的)給我舉辦了一個很大的派對。
那次先是威廉自己打電話給我,緊接著是俞老伯,都讓我一定要去,我實在不好推卻,就和俞老伯一起去了。
來賓都是威廉的同事和朋友,還有不少美國人。
我剛一出現,他們所有人就向我歡呼、吹口哨,大喊生日快樂,似乎我和威廉已經是很熟的關係了。
正當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威廉當著所有人向我走來,一只手很隨意地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遞給了我一束黃色的玫瑰,大家再次歡呼的時候,我感到自己已經掉進了一個套子,無法出來了。
吃完了巨大的蛋糕,威廉請來的樂隊和歌手開始表演節目,大家開始喝酒,交談,俞老伯剛一提出要先回去時,我立刻也跟著他出來了。
威廉先送俞老伯回家,然後送我回家,那時,我已經在那所女校附近租了一處公寓住下。
威廉一路上問了我開學的時間和要學的課程,然後告訴我說那是一所歷史悠久的女校,在加州和全美的名聲都不錯。
臨告別時,他說我缺什麼可以告訴他。
我謝了他,說自己什麼都不缺。
我剛一到家,就看到萊昂從巴黎寄來的紅玫瑰。
“親愛的 Peggy,只要世界上還有玫瑰,你就永遠活在我心裡。”
他在卡片上寫道。
看著屋裡的黃、紅兩色玫瑰,我突然哭得很傷心,卻說不清是為什麼。
開學的前幾天,我去學校報到,卻被告知已經有人為我交了全年的學費並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我知道這一定是威廉幹的。
回家後,為了求證我第一次給他打了電話,果然他承認是他為我辦的所有事,並告訴我說,他還有一個禮物要在開學前送給我。
第二天一早,他打電話讓我下樓來,我來到樓下的門口時,威廉輕按喇叭,我抬頭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不遠處,威廉正坐在裡面沖著我笑。
俞老伯幾次來電話詢問我和威廉的情況,不必說了,他背後必定是爸爸的多次催促。
三個月後,爸爸終於忍不住,親自打來了電話。
「小妹,你要懂事,爸爸是經過了解才介紹威廉給你的。
他父母人很好,我們中國人的歸宿只能是和中國人在一起生活,我知道你是不會辜負我和你媽的一片苦心的,因為你從小就懂事,就孝順,知道心疼我們……」
怎麼辦?我茫然了。
威廉的父母是早年從台灣移民來美的,威廉在舊金山出生,雖然在美國長大,受的是美國教育,但他依然傳統,每星期必去看望一次住在舊金山唐人街的父母。
他似乎比我前夫直率,也更懂禮貌,嘴裡“請”“謝謝”說個不停,家暴的可能應該不存在。
但我對他實在沒有什麼感覺,除了感謝。
我想,既然再遇到像萊昂那樣的人今生已是不可能的事,干脆就徹底放棄幻想,再賭一次吧,萬一比上一次好一些呢?如果我不接受威廉,爸媽能輕易同意嗎?為此猶豫煩惱了幾個月之後,我再次向父母屈服了。
誰讓我是老大,誰讓我欠了已經年邁的父母那麼多的情債,誰讓我今生必須做一個孝順聽話的女兒,即使不願意也只能服從呢?
婚姻於我就是那麼回事了,只要我有鋼琴可彈,有音樂陪伴就行了。
我心情一旦煩躁或緊張我就一定會去彈琴或抽煙,我喜歡在那種時候彈德彪西的曲子來放鬆自己;那個外國人的內心有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美,每當我的手指與鍵盤把那種美釋放出來以後,我就會感到舒暢無比。
我經常感到看得見的生活只是虛幻的,唯有音樂裡的世界才是最真實的。
我和威廉的婚禮是在舊金山派拉蒙大飯店舉行的,那天來的客人很多,有威廉的家人和他們在美國的幾乎所有的中國親友,還有威廉的美國同事和朋友。
威廉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吻我,沒人知道的是,那一刻,我只是把他幻想成是萊昂。
在每一張來賓的請柬上是這樣寫的:
請於某年某月某日前來參加威廉·陳,律師,和佩吉·楊台灣著名鋼琴家,19xx年__________國際蕭邦鋼琴大賽冠軍得主的婚禮,地點是……
萊昂再次誠摯、大度地祝福了我,同時坦承他非常嫉妒我,不過他說我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我不記得聽過任何中國男人說過這樣的話,無論對誰;我的父親沒有過,我的前夫更沒有。
他們都把自己的需要說成是為了我好,主觀地將其變成了我的需要。
婚後,我們住在灣區離我後來讀碩士的那所女校不遠的一處半山上的大宅子裡。
那裡是富人居住的地區,風景很好,空氣清新,樹木蔥郁,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海灣。
威廉每天早上去上班後,我就在家裡練琴。
不久我就發現,威廉雖然出生在美國,可是他和許多台灣男生一樣,生活能力很差,幾乎事事需要我為他準備,比如早上起床後我要給他把漱口水和牙膏準備好,然後給他把當天要穿的衣服和領帶拿出來也準備好,最後他臨出門時,我還要把他的公文包遞到他的手裡。
作為家裡的長女,我從小在家習慣了幫助父母做各種事情,包括照顧小弟的生活,所以一開始也並不太在乎為他做這些事。婚後大約三個月,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威廉似乎很高興。
懷孕期間,我基本上是一邊學習,一邊自己照顧自己;威廉在那段時間裡總愛和同事晚上一起出去,回家很晚,回來就睡了。
半年後,我開始感到我們的生活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什麼來。
我告訴自己忍忍吧,婚姻也許就是這樣無趣,至少威廉沒有家暴行為。
臨產那天,威廉在外出差,是我自己開車去的醫院,女兒出生時他不在我們身邊,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因為我們之間從來也沒有愛的感覺,所以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抱怨和遺憾。
有了尼娜之後,我便暫時休學在家裡照顧她,雖然那時家裡也雇了一個人幫忙。
威廉喜歡逗尼娜玩,他給女兒的笑臉顯然多於給我的。
音樂世界的美和現實生活的平庸之間形成的巨大反差開始讓我感到崩潰。
有一次,我在琴房裡一天都沒有出來,彈琴彈得忘記了一切——我全忘記了我為人女兒,為人妻,為人母的事實。
從琴房出來時我已經有些恍惚,是尼娜的哭喊聲把我重新帶入了現實。
萊昂知道了尼娜的出生後,給她寄了幾件法國的嬰兒服,這似乎引起了威廉的不悅。
他把包裝盒拿起看了一下,並沒有問寄東西的人是誰,然後放下就走了。
不久我過生日,萊昂又照例從巴黎給我寄來了玫瑰。
我從來都不想拒絕萊昂的生日禮物,因為他是我生命裡唯一能提醒我有著另一種男女感情存在的可能性的人。
我們分手已經 7 年了,他後來和一個學提琴的女孩結婚了。
他說他的妻子能夠理解他給我寄花的事,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她也有,她甚至把她過去的男友請到家裡三個人一起吃過飯。
可是威廉不是法國人,他骨子裡仍舊是個台灣男人,只不過嘴裡說的是英文。
他並沒有能力理解或接受我曾認識萊昂這個事實。
那天快遞員來送花時我在琴房裡,是他開的門。
他把那盒花扔在了我門外的地上,打開後花瓣掉落了許多……
我把花拿進琴房後,迅速點燃了一根煙。
尼娜三歲的時候,我送她去上幼兒園,就在我上的那所女校裡,而我也開始繼續攻讀鋼琴碩士的學習。
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和威廉一起開車送尼娜去她爺爺奶奶家。
回家的路上,威廉很平靜地告訴我說他愛上了別人,是他律師事務所的秘書,一個中美混血女孩。
他說他們已經在一起很長時間了,現在想搬到一起去住,問我是否同意。
我聽後沒說一句話,到家後也沒有,我把自己關進了琴房,立刻又點上了一支煙,我還能說什麼呢?
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我同意與否難道還有任何意義嗎?他那樣平靜地說給我聽,其實只是通知我罷了。
幾天後,他開車把他的被褥和常用衣物都拿走了,之後就很少回家了。
尼娜不停地問我爸爸去了哪裡?我先是說他出差了,後來實在沒辦法了就說你自己問他吧。
威廉對自己的女兒還是有感情的,沒過多久他就打電話來找尼娜說話了。
尼娜告訴我,爸爸說他以後不回這個家住了,他住在另外一個家裡,還說周末可以讓媽媽送我過去住一天。
我聽了幾乎昏倒——讓我親自把女兒送到他和那個混血女孩住的地方去,天下還有比這樣的侮辱更令人窒息的嗎?
可是,我竟然這樣做了,因為我沒有選擇!
孩子要見她爸爸,我不能不讓她見,她還小,不能沒有父愛。
第一次開車送尼娜去他們住的地方時,一路上我一想到自己在做什麼就幾乎要發瘋。
我的手幾乎無法握緊方向盤,可是我又必須克制自己,因為車上還有孩子。
在一個高檔公寓的樓下,威廉和那個混血女孩看見了走下車子的尼娜就一起迎了上去。
尼娜剛一看見她爸爸就呼喊著跑過去,威廉則立刻把她抱了起來。
我沒有下車,握著方向盤的手在不住地抖,威廉抱著尼娜走過來,說請我第二天下午 3 點過後來接女兒。
我沒有看他,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說什麼。
直到尼娜看到我的車子發動起來要走了,才忽然大聲地喊了一句「媽咪,我也愛你!」
我的眼淚立刻奔湧而出,一路上幾次遮住了視線。
那個混血女孩比我年輕和高大,更比我豐滿和性感。
我在這樣的屈辱中生活了兩年,沒有告訴俞老伯,更不敢告訴遠在法國的父母,雖然不是我的錯。
這次婚姻是一次更慘的失敗,比第一次更糟。
為什麼我在外面是個被人羨慕的對象,風光無限的著名鋼琴家,小巧玲瓏的身體被一頭滑順飄逸的披肩長髮包裹著,卻在兩次婚姻裡都被拋入無法啟齒的恥辱境地?
我開始沒有節制地瘋狂抽煙,有時一天兩三盒。
我也盡情地酗酒,反正沒有人看見。
然後我開始借瘋狂地彈琴發洩我無法壓抑的憤怒和屈辱,自責和無助。
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內心無比恐懼過,歇斯底裡過,失態地吼叫過,瘋狂地奔跑、狂跳過,也激烈地摔過不該摔
的東西。
那天我坐在琴房裡忽然醒悟到,我其實一直都戴著雙重面具在生活,很累很累,從小到大,從內到外,從單身到結婚。
只有和萊昂在一起的短暫時間內我才做了回自己。
那真是個陌生的自己,但卻是個美麗和幸福,自由和快樂的自己。
那個自己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開學不久,我報了一門美國文學課,是該校英文系的招牌課,教課的女教授畢業於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頗有名氣。
那天我趕去上課,車開進校門後沿著長長的林蔭道翻過一個個減速板緩慢地行駛著,然後看到一個年輕女子背著書包獨自在旁邊的小路上走。
我第一次上課時見過她,一看就知道是大陸來的。
那次上的是大課,人多,就沒和她打招呼。
這個學校的中國學生很少,從大陸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將車開到她身邊,搖下車窗,請她上車一起去上課,她略顯猶豫後就同意了。
我們互相簡單地介紹了自己,我得知 L 是從北京來留學的,在英語系的寫作專業讀碩士。
我問她為什麼來美國讀寫作,而不是其他專業。
她一愣,然後說只是因為喜歡,沒有別的原因,我忽然從她那裡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又陌生的東西,一種接近真實的東西。
在幾乎所有人面前,我一直要求自己表現出一個活潑、開朗、友好,值得別人羨慕的知名鋼琴家的形象;我只穿剪裁合身的衣服,牛仔褲或燈芯絨褲,上身總穿小西服,再配一頭滑順的披肩長髮,使我看上去精致、活潑又可愛。
其實呢,我的身體很瘦小,遺傳自我父親,我知道威廉不喜歡我這樣沒有脂肪不性感的身體,還好,我的外表的確很吸引人,加上我開著紅色跑車和自身的知名度,我總能從別人看我的眼光裡讀到羨慕甚至是嫉妒。
可是在 L 的眼睛裡卻沒有這一切,她的眼睛純淨安祥,似乎只活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
如今什麼樣的人專門學寫作呢?就是不為畢業後工作出路考慮,只為了內心的追求非學不可的人。
我當然知道,只有這樣的人才是可以信任的,因為寫作和音樂都是對內心世界的追求,都是追求真實的感覺。
我了解那是什麼,它不會欺騙你,就像音樂一樣可靠。
我開始給 L 打電話,問她有什麼需要我可以幫助的,她剛來美國不久,人生地不熟,沒有車,租住在一個廣東人家裡。
她總是說她很好,什麼也不需要。
又是一個星期一,我開車去上美國文學課,那時的我必須用課業來平衡我業已失控的情緒化生活。
前一天發生的令人羞憤的經歷,仍在不斷挑戰著我忍耐的極限。
前一天是星期天,我照例從威廉那裡接回了尼娜,回家的路上,那小姑娘竟然對我說,她想要和她爸爸及那個混血女孩住在一起。
我的手開始握不住方向盤了,因為是下坡路,我只好強忍著把車停在了路邊,我壓下心中的大怒問她為什麼。
這個已經 5 歲的胖女孩直言不諱地說,因為爸爸比媽媽高興,能陪她去不同的地方玩,那個她叫做傑西卡的阿姨也不像媽媽,因為她不抽煙,也不愛發脾氣。
說完了,她才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偷偷地看了我一眼,低下了眼睛。
我什麼也沒說,麻木地楞了好半天才把車開回家。
我給尼娜做完晚飯後就把自己關在了屋裡,我不想讓她看見我沮喪的樣子。
我不能相信我唯一的女兒竟然也開始嫌棄我了!
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重心,感覺整個世界都已經拋棄了我,可我卻不能對任何人說!
我把車開進校園後,立刻看見 L 正沿著布滿尤克利樹皮的小道上向教室方向走著,看見她安靜的身影,我忽然產生了想要痛哭一場的衝動。
她不是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學生,不是台灣人,不是名人,不是任何我必須顧及面子等因素而必須在其面前表現某種特定形象和展現特定表情的人;雖然她只是個陌生人,還是一個大陸來的陌生人,卻是一個最可以信賴的人。
我請她上車時,就感到自己必須做一件事了。
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灣區最好的心理醫生也對我無能為力,因為這些美國人怎麼可能懂得中國文化裡的那些東西,尤其是那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那些東西可以讓人去死,但看上去卻有著風平浪靜般的無辜。
西方人最不理解中國人的地方就是“忍”了,雖然他們可以很專業地不去問我為什麼要忍,但是他們臉上一個一閃即過的眉頭微蹙,已經正確無誤地洩露了他們的好奇心。
對一個西方人袒露自己的隱私和內心,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一直不喜歡那些貌似能專業地幫助你的人,盡管有人告訴我在美國找心理醫生必須像買東西一樣“shoparound”,我卻沒有碰到過一個讓我感到滿意和對頭的人。
我把車停在通往英語系的小徑轉彎處,不再往前走了,L 有些吃驚,因為馬上就要上課了,我不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看著窗外,L 畢竟是性情中人,她什麼也沒問,就陪著我一起靜靜地坐著。
無聲勝有聲的理解在關閉了車窗的車子裡如同慢板的音樂在回蕩。
忽然,始料不及地,我突然就痛哭起來,就像山洪終於沖毀了堤壩;我哭得那樣失態,那樣盡興,那樣不顧體面,那樣舒暢,絕對是我一生中從未有過的一次。
L 沒有勸我一句,甚至連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陪著我坐在那裡。
她遞紙巾給我時,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全部。
我終於哭累了,掏出一支煙,舉了一下向 L 做了個歉意的表示,搖下車窗後就大口地抽起來。
接下來我開始平靜地,毫無顧忌地對她講起了我真實生活裡的一切:
我的累,我每天人前的千般風光,背後的萬般無奈和偽裝,我的無法訴說的屈辱和感到再也無法繼續下去的忍耐。
我告訴 L 我不想離婚,不僅因為女兒太小,也因為我對威廉還有著僅存的一點希望,我不敢對這個沒有男人的家的未來做任何想象,雖然挽回的可能似乎已沒有了;但是,我為挽救這個家做了任何事情嗎?沒有。
我的身份和習慣只能讓我除了逃避就是忍耐。
我甚至托人花錢找到了一位剛剛來到洛杉磯的藏傳佛教的密宗大師,請他為我看命理和婚姻歸宿,那位大師說,我和威廉的緣分還沒有完全消盡,所以我才會痛苦不堪。
我也告訴了 L 我在家裡如何瘋狂地酗酒,之後再更瘋狂地彈琴,尤其是在彈德彪西的曲子時,總會產生各種幻覺,鋼琴的正前方會經常出現恐怖的有著中國面孔的鬼怪,猙獰可怕,然後我就會更拼命地彈,似乎在與這些魔怪決一死戰;L 一直都沒說什麼,只是不時地點一下頭。
那天我們都沒有上成美國文學課,我請她陪我一起去幼兒園接尼娜,然後去我家吃晚飯,她同意了。
尼娜似乎很喜歡 L,但是問我為什麼這個阿姨不太愛講話。
晚飯後我送 L 回家,返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到經過今天突發的感情宣洩,我輕鬆了許多,而 L 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看似並沒有什麼特別吃驚的反應,她是一個安靜的人,但是我知道寫作的人內心都是不安靜的;她的平靜讓我對自己的突然失態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尷尬和歉意,就像一個孩子對母親大鬧一場之後,累了,然後就理所當然地睡著了一樣。
我一生裡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真是太奇怪了。
5 月份到了,我和 L 都是那年夏天畢業的。
L 邀請了她班上的同學和幾個朋友參加了我在音樂系小教堂舉行的畢業演奏會,我演奏了最喜愛的德彪西的作品。
演奏會很成功,那一次,我彈琴時可怕的魔鬼幻象沒有出現。
L 畢業後去了紐約另一所學校繼續讀研究所。
她走後,我又去拜訪了那位西藏的密宗大師,這一次他說我和威廉的緣分已盡。
我們終於離了婚,尼娜歸我撫養,那時我的父母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他們之前曾讓俞老伯勸過我,但是因為威廉明顯是過錯方,他們也只得接受了現實。
從爸爸在電話中的聲音裡我聽得出,我第二次婚姻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很大。
那年夏天我帶尼娜回了一趟台灣,然後去了法國,爸爸媽媽和小弟第一次見到了尼娜。
那次我吃驚地看到爸媽更加蒼老了。
回到加州後,我申請了去斯坦福大學讀鋼琴演奏的博士學位。
我再次想要開始全新的生活,我賣掉了威廉留給我和尼娜的房子,然後搬進一所公寓去住。
我把賣房子的錢都寄給了在法國的父母,讓他們改善生活,並幫助小弟上一所好的學校。
每天我去幼兒園接尼娜時,經常碰到一個叫雷恩的中年美國白人,他是去接和尼娜同一個班的兒子馬克,有時到的時間早了一點,我們就會聊上幾句。
慢慢地,我發現他似乎開始對我感興趣,總是談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居然是個精神分析醫師,正在和自己的畫家妻子分居。
後來,他逐漸對我就像有了依戀之情,總給我打電話,把自己的一切都講給我聽。
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想到也許他和我一樣,生活裡需要一個可以真正交談的人,我想起了 L 那時對於我的重要,就讓自己耐心地充當一個傾聽者。
可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一起帶著各自的孩子出去玩過幾次之後,雷恩開始向我求愛了。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雖然與前兩個丈夫都不同,但似乎也沒有足夠而明確的愛的成分,和我對萊昂的感情仍舊是很不同的。
可是,就在他剛對我說過他準備和他的妻子離婚後就和我結婚沒多久,他竟然又莫名其妙地開車去找他已經離開加州的妻子!他在電話裡毫無歉意地對我說,他對他的妻子還有留戀。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平靜得就好像在告訴我,他剛在超市買了幾個做晚飯要用的青椒。
我終於明白,自己再次掉進了一個陷阱,我無法不責問自己,是否今生就不該再和任何異性有任何關係了呢?為什麼所有父母滿意的人都不愛我,而我似乎也不再有能力去愛任何人了——除了萊昂,那個我心裡永遠的痛和回憶?我暗自發誓,今後再也不去碰與感情有關的任何人和事,只需專心讀書,好好培養尼娜就行了。
大約和 L 分別一年後的一個晚上,我毫無緣由地突然想起了她,也不管當時是幾點了就撥通了她的電話。
紐約那邊正是凌晨,L 被我吵醒後,不但沒有怨言,反而很高興,我們一聊就聊到了太陽升起,至少有三四個鍾頭。
我告訴她我的所有近況,包括我正在斯坦福讀博士以及和那個精神分析師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關係。
我也沒有忘記告訴她,萊昂依然每年在我生日那天給我寄來新鮮的紅玫瑰。
我是在讀博士第二年的時候開始時常感到胸悶的,早晨起來還經常會咳嗽幾聲,但我一開始並沒有太在意,我知道自己近些年來抽煙很凶,所以盡量減少了抽煙的次數;可是不久以後我就第一次咳血了。
在醫院,那個高個子的猶太醫生拿著 X 光片告訴我說,我需要面對一個很殘酷的現實——我被確診得了肺癌,並且已經是晚期。
聽了醫生的這些話,不知為什麼,我心裡竟然感到一種意外的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那只是個早晚都會來,命裡已注定的結果,躲是躲不過去的。
從醫院回到家,離要接在附近上小學的尼娜還早。
我不顧一切地又抽了兩支煙,以便冷靜下來做比較理性的對身後事的安排。
不抽那兩支煙,我肯定會握不住筆的,我在一張紙上列出了下面這些需要做的事情:
1.此生需要感謝的人名單
2.以自己的名義捐一筆獎學金給法國高等音樂學院
3.捐一架鋼琴給自己獲得碩士學位的女校
4.對尼娜今後的生活和未來的安排
5.對父母和小弟的安排
幾天後我就開始了例行的放化療。
我的爸媽知道後,立刻就從法國趕來了,雖然我前年才去法國看過他們和小弟,可是再見到他們第一眼時,我幾乎完全認不出了。
我的爸媽在知道我得了癌症之後的短短幾天之內一下就變老了!
他們辛苦了一生培養出來的女兒在 42 歲時就要走了,他們注定要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悲劇了!
我在爸爸枯黃的皮膚裡和額上那些深深的皺紋裡,在讓人不敢正視的深陷的淒哀的眼神裡,看到了一個父親對生活最深的失望。
我知道,我的兩次婚姻已經讓他的自尊飽受折磨,而現在我竟要用生死離別來對他們做最後的摧殘!
上天,這一切又怎麼可能是我的本意呢?我為什麼無論做什麼最後還是會傷害我的父母——為我付出了一切一切的父母呢?
深夜,我一個人躺在寂靜的病房裡,雖然身體被放化療蹂躪得幾乎不屬於我了,心裡卻澄淨極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此刻和世界上所有得了絕症的人一樣,剩下的日子就是面對並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例行治療,繼續忍受不能忍受的痛苦,毫無招架之力,然後就是應對一撥又一撥前來探望自己的人們,勉強地和他們說幾句話,感謝他們,然後那一天就終於來了。
人到了這種時刻,對死亡的恐懼其實已經消失,既然不能改變它的必然到來,為什麼不像能迎接春夏秋冬一樣,坦然跟它走呢?
誰說從幾十年生活的重壓下解脫出來就一定是件壞事呢?
我在台灣教過的學生很多都在美國深造,他們大都已經來看過我了。
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縮小了很多,人瘦得脫了形。
他們看見我的第一眼,大都是露出極度意外的神情,接著就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悲傷和憐憫。
在和我握手時,我可以感到他們的手無一不在微微顫慄,因為我那雙曾經讓我一生獲獎無數的靈巧的手,現在已經枯萎成了一個老太太的手,只剩下一層皮和嶙峋的骨。
當清楚地知道和所有這些人的見面是人生的最後一次時,那種感覺是難以形容的;好像一切都是在夢裡發生的,生活和活著本身就是一個不可確定的事實,為什麼人來了又會消失?我感到看見的一切面孔似乎那樣地不真實。
再仔細想想,一生裡真正真實的東西除了音樂和萊昂之外,還有什麼呢?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一點也不假。
萊昂知道了我的情況後堅決要來看我,可是我也堅決地拒絕了他。
因為經過放療、化療後,我面容枯槁,頭髮脫光,雖然戴了帽子,但愛面子的我堅決不想讓我生命中唯一的愛人對我的最後記憶是那樣一種可怕的形象。
最後萊昂同意了,但是悲傷至極。
上個月我在醫院裡過 42 歲生日時,他從法國寄來了最後一次玫瑰,也是最大最多的一次。
玫瑰花擺滿了我的房間,我知道一定馨香怡人,可是我已經聞不到了,多次放療、化療已經摧毀我身體太多的功能。
我請人給萊昂寫了最後一封信,裡面只有一句話,
“萊昂,好好活,等著我,下輩子我一定會去找你!”
我所有想說的話到此應該說完了。
我 42 歲的人生隨時就要落幕了——太短了,不是嗎?
此刻我非常懷念我那些和我一起走過音樂之路,分享過音樂之美的人們,那些老師、學生、同學、朋友。
我知道,當年我在台灣教琴過程中遇到情緒不佳時,肯定給我的學生們造成過不小的困擾,我在此向你們鞠躬,跪求大家的原諒,並謙卑地說一聲對不起!衷心希望你們生活幸福,音樂永遠與你們同在。
對了,再說幾句吧。
如果我的一生令人唏噓,希望你們的人生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我從小逆來順受的性格與我的音樂才華似乎頗不相稱,也許有人知道了我的人生故事會難以相信。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人身上貌似不可能的矛盾之處不但是真實存在,並且發生在很多人身上。
我的鋼琴雖然彈得很好,但是我的個人生活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曲折和磨難。
不過卡夫卡不也是這樣嗎?我在那個女校的英語系選修課上讀了他的小說,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在自己創造出來的最不真實的世界裡得到靈魂的解脫;而我則是在音樂裡,在手指和琴鍵創造出的另一個屬於我自己的世界裡才能自由呼吸。
上帝讓我留在世上的時間也許只有一個星期、幾天或者更短,所以此刻我對任何事已無所顧忌。
我臨走前最想說的是:
如果可以再活一次,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萊昂在一起,即使付出的代價是會傷害我的父母,但那應該只是一時的。
想一想我後來為了孝順他們而沒有那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吧,難道不是更深地傷害了他們一輩子?我的不幸其實是可以避免的,但是我的父母不會懂。
我不敢想像他們如何能承受得了失去女兒這樣最無情的打擊,今後又會如何在悲哀中度過餘生。
可是,孝道如果與人性相違背難道還應成為美德嗎?
天下的父母,請你們把我的人生故事留作參照和思考吧。
※ L 告訴我,她給我寄出那盒錄音磁帶時,佩吉·楊已經去世了。
她說她這個朋友的悲劇人生其實也是很多在中國家庭裡長大的一代人的無奈。
※通過我與 L 的後續聯繫,我知道了尼娜後來被佩吉·楊的父母接到了法國去生活,也已經開始學習音樂。
我聽了之後不由得想,那個小姑娘的外婆和外公會不會把自己對女兒未竟的人生移植到尼娜身上呢?
小姑娘會不會成為她母親的影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也可憐那些為孝心忘記了自己最基本的需要,背負了一生懊悔的孩子們。
但願佩吉·楊的靈魂是自由的,愛自己的親人,但是不必為此付出愛所不能承受的負擔——那負擔最終壓垮了她作為一個優秀音樂家單薄的身體和靈魂。
※附註:蕭邦音樂大賽冠軍得主,查不到台灣音樂家楊珮及其人。
安息吧
※本文摘錄自「不說,就真來不及了︰紐約客的臨終遺言」一書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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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多台灣學生西進到中國讀書,新聞鬧得沸沸揚揚,我也曾經在14-16年至北京讀了
碩班,我背景大概就是會被鄉民酸洗學歷的私校魯蛇,不過我也不否認,因為我當初也真
的就想去大陸看看,不想大學畢業這麼早踏入職場。過來人的經驗給未來一些人想西進的
人看看:
1. 人生只看終點,沒人管其他條件
是的,非常現實。去大陸或在台灣,一定都有好有壞,師資、生活環境、同儕競爭、實習
機會等等的差異,雙方都各有優勢,但現實的是白領就業市場環境完勝台灣,其實贏這點
也就夠了,因為一般人最終都要就業的,除非你是郭台銘兒子(不過當他兒子不努力還會
被打斷腿 哈哈) 什麼師資、環境真的只是浮雲。
沒錯,大陸的師資真的沒有台灣整體好,但是人生就是個不斷的賽跑,有人在乎你讀哈佛
幼稚園嗎?不會,大家只會在乎你大學、碩班讀哪裡;更現實的是你最後在哪裡工作,你
空有師資,有任何再好的條件,沒有最終的就業市場,年輕人終究會離開。
如果蘋果谷歌是台灣企業,台灣慣老闆是美國企業,你看有誰去歐美留學或移民呢?也不
會有部分台灣人認真只找老外結婚,獲得外國護照,因為在台灣來說現實人生評斷終點是
就業,拿到外國籍就是人生勝利組。
2. 你是不是裝逼的人,決定了你的未來
是的,在大陸優等高校讀書可以看到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其實生活在世上,大家都是各自
在演戲。只是有些人連對同儕都要演得自己很厲害,似乎不讓人看到自己的弱點;另外一
種人則是只裝逼給老闆、老師看,對於同儕有非常高的親和力,我的重慶室友就是屬於這
種,我非常欣賞他。
何謂裝逼? 就是你是會讀什麼書,拿到什麼管培生機會或是參加什麼讀書會,會跟人家在
網路上發文讓大家知道,旁邊還標注「整個Marketing 的變化,就是掌握Potential TA的
走向」這種中英文夾雜字句的人,就是愛裝逼;相反我的重慶室友就是默默自己看很多書
的人,也不會張揚。
裝逼真的沒有錯,人生就是在演戲給大家看,看你多會演、能演多久,我上面提到裝逼台
生同學的例子,也拿到了某機構國際管培生的職務,去舊金山還會發Hello, Tech town
之類的PO文,職位薪水屌打在台灣的魯蛇,他也拿到他想要的了。
3. 精緻利己主義者的優勢
是的,在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來說,去了大陸當然就別回來台灣了,我是最沒資格講這個話
的人,因為我就回來台灣領低薪的魯蛇,今年報稅還低到不用繳所得稅,哈哈。
我也有許多台生同學,在台灣也不是最優等的同學,但是去念了大陸最知名的高校碩士之
後,重新做人,擺脫在台灣魯蛇的過去,沒錯,就是把自己在台灣讀的學校從臉書上面刪
除,只放上北大、清華等學校的紀錄。
其實,我也有思索這個問題,我的理智、個性、臉皮,讓我無法這樣做,畢竟那都是我的
過去,我也無意批判這些精緻利己主義者的作為,畢竟他們現階段的職務、發展都比在台
灣的我還要好,他們也拿到他們所要的一切,仔細想想也沒有什麼錯誤。
所以既然出去了就別回來了,這是我的建議。
那你或許會問你為什麼回來?因為我真的不是一個強烈的事業心的人,大家強烈想進去的
大公司,我不會說不想進去,這太矯情,而是我的能力真的不足,光是校招第一輪大概就
會被刷掉的那種。
再來,我對於北京的空氣環境,也無法忍受,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我完全不是個精緻的利
己主義者,因為我認識的台生,我是少數回到台灣的人,大多數人為了事業前途,完全的
可以忍受空汙的危害,是的,這樣的魯蛇思維也造就我現在跟著台灣載浮載沉。
如果你跟我一樣,本來就不是強烈事業心利己主義者,大陸當然是可去體驗看看的社會。
但是人難免比較,當一些你知道在台灣跟你差不多魯蛇的人,到那邊翻身難免心裡不平衡
,不過是自己的選擇,套句我重慶室友,再痛苦的砲,自己約的也想辦法自己打完。
以上是我的一些想法,給各位即將登陸的人一些參考,雖然也沒有什麼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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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36.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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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ichbin (114.36.2.21), 05/24/2018 16:40:07
※ 編輯: ichbin (114.36.2.21), 05/24/2018 17:59:43
試的時候成績也高過政大的,我只是私校畢業的,就真的有沒有教授緣吧
114.136.149.30 05/24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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