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餐桌角落放著兩把木劍,是林生祥夫妻幫著女兒一起手作的,其中一把劍刃是一道長長的凹槽,那正是《鬼滅之刃》裡胡蝶忍的配劍。女兒阿 kiki 最愛胡蝶忍,因為她現在的身高和胡蝶忍一樣高。談笑間林生祥的妻子從窗邊拿來兩小罐玻璃瓶,裡頭裝著不明液體,瓶身標籤寫著日期,說是阿 kiki 自己在煉毒,要學胡蝶忍那樣塗在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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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毒藥水當然沒有真的毒,成份是林家住宅周邊的植物榨汁摻水。去年疫情之後,林生祥工作接得少,在宅邊種了一排鐵砲百合,自嘲休息時只做不動腦的事,老在拔草。後院有金桔、龍葵,不遠有剛翻過的一小塊田 —— 林生祥的母親去年摔傷腳,擱下農事,最近才剛又整土,準備重歸耕栽人生,恰如生祥樂隊 2020 年因疫情而停步,年底重新從《野蓮出庄》發片場、接著 TIFA 與衛武營兩場演唱會、再來還有遲到的《臨暗》十五週年場,一年蓄勢,轉眼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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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旁躺著全套《鬼滅之刃》漫畫,不是林生祥夫妻買給女兒的。阿 kiki 就讀的原住民學校日前率學生登嘉明湖,林生祥的友人聽說後,對阿 kiki 開支票,約定成功登頂就有禮物,任選。林生祥則樂見女兒在一次次攻克山峰的過程裡學會忍耐,「之前老師要她們自己做上山要用的刀鞘,她天天抱怨;有天忽然不抱怨,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抱怨的話就得不到祖靈的祝福了。」林生祥很得意,「我就在心裡默默想,嗯,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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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是衝過的。跑運動、上街頭,職涯目標每兩年出一張專輯,做專輯時規定自己一週寫一首歌,「我後來才知道我算是有紀律的。」2013 年,《我庄》發行,被公司視為年度大片、上下一心齊推,他北中南來回跑,最多一天上五個廣播訪問,有些主持人他連聽都沒聽過。離開錄音間,上計程車,一句話都不想講,只是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如河面的雲,一一流過疲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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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的身體就這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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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表演在台上,我嚇到,怎麼手不聽使喚。」也是那刻起他心境一轉,真正成了中年林生祥,「以前會誇下海口說,下一張專輯要比這一張專輯更好!但現在的心情,真的是做一張算一張,不知道有沒有下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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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是得過且過,「我們現在不會說下一張要更好,但是會知道,我們這一次挑戰了什麼之前沒有挑戰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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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他在 Facebook 上戲稱是生祥樂隊的「古典元年」。和作曲家張玹合作,是林生祥這一次要挑的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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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去年,生祥樂隊便已默默醞釀與古典樂的合作計劃,除了張玹之外,還邀請了另一位作曲家。林生祥說起這事眉開眼笑,但口風緊鎖,終究沒有告訴我們另一人是誰、要做什麼,只說接下來,或許會有一張和古典樂相關的錄音室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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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生祥和古典聲響淵源的開端,是兩年前做《陽光普照》配樂。導演鍾孟宏要求納入弦樂,林生祥自稱一竅不通,詢問一起合作的盧律銘如何尋找樂手、打點溝通。那是第一次他與 NSO 的演奏者們有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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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受過專業的音樂訓練,我連譜都不會看,都是靠記憶的,當然沒辦法弄管弦樂的譜。我就對盧律銘說,那這塊都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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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之下,生祥樂隊的另一具靈魂鍾永豐,反倒比林生祥更加浸淫這一切。2016 到 2018 年間,鍾永豐任台北市文化局長,經手世大運的音樂事務,認識了不少年輕作曲家。「永豐非常欣賞張玹的作品,正好 TIFA 邀請生祥樂隊,就趁勢找來一起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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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談間,林生祥重複表達自己真的不懂古典。然而,林家客廳有一大櫃黑膠唱盤,不乏名盤。他笑說鍾永豐的收藏才叫多,自己只不過吃飯抽菸時,放一張《海上鋼琴師》便已心滿意足。黑膠櫃旁,放滿了書,啟發《圍庄》中被空氣污染包圍的村鎮與人事、也被林生祥寫成同名曲的攝影集《南風》也在櫃上。和張玹開會時,林生祥常對張玹說的一句話是「盡量發揮」,演出曲目也全由張玹定奪,唯一一次介入是對張玹選接的一套組曲,用上了《圍庄》裡的幾首歌;林生祥說,這幾首歌詞的意思這樣接,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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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和這些歌相處比較久,比較清楚這些曲子想表達的意涵。只有這個部份我們需要把作曲家拉回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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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樂見其成,其實柔中有剛。確認合作以《我庄》三部曲來發展之後,張玹偏向以聲響作為曲序安排的判準,林生祥與鍾永豐則負責從原曲歌詞與故事性來控制拆解的幅度。為了與張玹描述《野蓮出庄》中「B 級音樂」的概念,林生祥不能只像發片那陣子受訪時一樣說「就是我爸爸媽媽會聽的音樂」、「蠟筆小新《B 級美食大作戰》裡頭的概念」,必須借用鍾永豐腦中的古典樂辭典來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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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完 B 級音樂,永豐就轉過頭對張玹說,就像布萊希特的《三便士歌劇》那樣,是與庶民文化相關的音樂⋯⋯張玹一聽,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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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的歌就是兩個字,簡單。」林生祥說,「結構就是那樣,頂多是多跑幾次,樂團的樂手一定都知道自己要彈什麼,不複雜。但這樣是很困難的,因為簡單的東西人人都會,誰能夠從一樣的東西做出自己的味道,是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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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是圓的,只看怎麼揮拍。這考驗,打向張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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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張玹親訪林家,來到這座客廳,應該會倍感親切。張玹的父親從商前練二胡,嗜聽古典樂。林生祥偶爾配《海上鋼琴師》抽菸,張家人天天配貝多芬吃飯。如此長大,張玹從未想過自己「為什麼要做古典樂」,從小立志當作曲家,「雖然現在不知道在寫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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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慣古典樂的他,少年時期嫌二胡難聽,困惑怎麼滑音這樣滑、聲音這麼粗。2014 年,在波士頓新英格蘭音樂學院主修作曲的他與友人合創《海島計劃》,當時的訪問裡,他說:「身為台灣人,我想要演出真正跟我們心靈,文化有共鳴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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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頭看這句話,我只有對自己滿滿的批判。」張玹說,「如果我不知道我是誰,我要怎麼知道我們是誰?如果我沒有累積足夠的作品和群眾對話,我又怎麼知道共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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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的秋天,他在密爾瓦基拜訪朋友,在湖邊坐一整天,看浪。雖然不知道湖為什麼會有浪,但張玹算著潮來潮去的速度,忽然覺得自己感受得到地球的呼吸。點開張玹作品集,第一首作品《武僧》以鋼琴單音點破,伴隨弦樂如動物吼聲低鳴,沒有色彩明確的旋律推移,仿似自然環境的聲響流動卻讓人專心。林生祥口中「帶點實驗的」音樂,對張玹而言卻是尋找自我的斷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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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上的作品集裡面沒有放我全部的作品,因為有些歌我現在不會承認是我寫的⋯⋯」曾經,他從中國傳統音樂中找尋所謂「東方人」熟悉的樂句,套進古典樂處理聲響的方式中作曲,「聽眾聽起來一定非常熟悉,但對我來說,那時候就好像把滷肉飯和義大利麵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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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附庸風雅的譁眾取寵吧,」他說,「那是我剛開始尋找自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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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誰,這問題何其大哉,他一問就是七年。「是該去找自己的前世嗎?但就基督教的觀點來看,我這一生死後就要上天堂了。」他開玩笑,自己卻沒怎麼笑出聲來。祖父過世之後收歸佛光山,母親要他抄經,張玹心想,要抄也要知道意思,鑽研起佛學,經文也一抄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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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為如此,他的音樂常被形容有禪意。去年與雲門舞集合作《定光》,讓舞者在動作間發出非吟非唱也非旋律、林中鳥獸蟲鳴般的聲響,那是他已經想通第一關之後的創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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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做完《扁舟》之後,我有一種感動,覺得這個方向是對的。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但在那之前,我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我是一個讓音樂盡可能通過他人的導體。如果音樂是一扇門,我要穩固這扇門的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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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祥樂隊的音樂是一扇門,張玹無意以流行音樂概念中的「編曲」來求取新意,而更偏向用作曲手法來輔佐生祥樂隊最初的表達。他引用劇場藝術領域中 Site-Specific Performance(特定場域表演)的概念來解釋:「藉由作曲手法,來與演出發生的場域、環境完成各種構成性的『互動』。我不讓管弦樂團的聲響去打擾生祥樂隊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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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祥樂隊的音樂在這樣的關係裡,成了密爾瓦基那座湖,張玹不碰浪花,只是回應。「生祥樂隊的作品最讓我佩服的,一是永豐的詞,二是生祥永遠可以找到一個聲腔來讓聽眾直接有所感受,就算他們不知道歌詞的意思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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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循環看似重複,但事物是不可能完全重複的,就算人待在同一個地方,地球也轉到不同地方了。每一個新的重複就是一個開始。」林生祥口中「很難的簡單」,恰似張玹口中的「循環即是開始」。深耕我庄、以音樂表述自我的歌者,和尚未找到自我、把音樂當作理解介質的作曲家,兩方在這裡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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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 TIFA,前往國家音樂廳場勘時,生祥樂隊的貝斯手早川徹試彈廳內的鋼琴,一聲酥麻,對林生祥說:「This is national piano!」(這是國家的鋼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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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說對欸,國家的鋼琴,有專人保養的鋼琴。我們說古典樂是嚴肅音樂,都要照譜來的,要很精確,這也是不簡單啊。」林生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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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了中年後的某場演出,生祥樂隊按習慣,讓樂手在樂曲行進中有極大的即興空間。樂句間,林生祥聽出身後的早川徹試著在 solo 時嘗試全新的演奏,但失敗了。下台後,早川徹向他道歉,林生祥擺擺手,「我對他說,不用道歉,我永遠都希望你們在舞台上不斷挑戰,這是一件很好的事啊!失敗了我們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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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份寬以待人,並不適用林生祥自己身上的壓力。對於表演,林生祥是出了名的焦慮。這次合作,張玹往三種方向進行作曲:整體偏向管弦樂團、整體偏向生祥樂隊,以及樂隊與樂團涇渭分明;這三條取逕分別套用在不同樂曲。最後一種方向要求大小聲的細微控制、和聲結構的精確變化。訪談間,林生祥顯然還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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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開始叫我們鼓手練習打小力一點,而且不是只打小力,是打小力還要有 p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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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樂器是接音箱的,但是和管弦樂團一起,這次決定要配合他們的聲響,偏 accoustic,收音主要收現場反射,這也是個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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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Toru 這次是要帶 Double Bass 還是電貝斯⋯⋯人家管弦樂團的樂器都是無琴格的、pitch 要很準的⋯⋯他以前是彈電貝斯,這兩年才開始練 Double B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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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年,生祥樂隊與歌手舒米恩同台,請來台北市立交響樂團共演,「練團的時候,我發現樂團的樂器離我很遠,他們聽不到我的聲音,整個節奏就會鬆掉。」所幸當年正式舞台,交響樂團前多放了幾台監聽,林生祥一到現場就叫 PA 把自己的聲音往交響樂團送。這回國家音樂廳空間不能擺設提詞機,他得更用力背歌詞,「以前叫記憶力,現在叫忘記力,我的忘記力現在真的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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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張玹寄來完成的 DEMO 檔,林生祥一聽,糟了。「樂手也馬上傳訊息來群組,〈仙人遊庄〉當初錄音時是 F 小調,但是我後來唱不上去,都改成 E 小調;張玹照著專輯作曲,我忘記提醒他,現在不知道要不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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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玹收到可能要改調的消息,沒有多說,找來協助打譜的朋友開線上會議,一個音一個音對。「雖然只是改音,但是要顧慮的事情很多。比方說有些樂器就彈不到更低的音了;或者某個音原先在大提琴的空弦上,空弦發出的力度共鳴比較大,移調之後就沒有一樣的聲響效果。」張玹改好樂譜,沒讓林生祥知道花了五個小時,「因為再晚一點樂隊的老師就來不及練習了,我就先改好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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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改好的譜,林生祥在 Facebook 上發文:「樂譜 180 頁 90 分鐘,我犯了一個錯誤,想要更改 key,才知道工程浩大。」文停在這裡,讀來卻體會得到那恩不言謝的感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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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最早幾張專輯的時候,鍾理和老師的小兒子很喜歡我們的音樂,可是又跟我說『生祥,可惜你們歌詞裡面有一些粗話,這上不了國家音樂廳啊。』」想不到二十年後,生祥樂隊真要上國家音樂廳了。林生祥已不復當年憤怒、激情,待在邁入五十歲的身體裡,努力將自己校準如一架國家的琴,伴著他的是專注力下降、扳機手。「我在國家音樂廳舞台上,可以 talking 嗎?講多少話,才比較不失禮?」再幾週就要練團,此刻在美濃的家裡泡茶除草,挑一座新山頭的壯志裡,並不只有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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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身體傷了,他才開始檢討自己在舞台上到底多操:自彈自唱手指要控制,歌聲要控制,腦子裡想著歌詞,每首歌結尾時已經在想下一首是什麼,「真的是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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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知他愛打桌球,最近他卻開始練防守。「攻擊的時候這裡痛那裡痛的,想說好啦算了算了,給你們攻擊,除非真的反手過來我再意思意思殺一顆。留一點攻擊能力可以牽制對方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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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前一日,我們在《男人與他的海》試映會上望見他上台發言,一貫的布衣布褲,拿起麥克風只簡單說,「我不知道我要說什麼,我們就看電影吧!」省話如斯。幸好採訪時他沒有這麼沉默,對我們說完《我庄》時狂跑宣傳的往事,繼續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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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不適合當藝人。」他為我們倒茶,「我有時候覺得我比較適合當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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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覺適合幕後,又為何積極演出?他說:「我喜歡和我的樂手做聲音。喜歡和他們工作。我們約時間碰面,大家都準時,去練團去錄音,把音樂做好,很單純的一件事。」他又提起往事,「大家很喜歡《菊花夜行軍》的音樂,但那反而是我自認不成熟的作品;我認為成熟的《野生》,反而是賣得最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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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介意,還是提了,只是帶著了悟。他說自己從不去想聽眾是誰,只聽說滿多建築師都喜歡生祥樂隊,「大概是因為結構吧?結構簡單、搭建起來的感覺。雖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天你們去訪建築師,再幫我問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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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住的房子,也是某位身為結構技師的歌迷幫忙建的。擺滿黑膠的客廳,天花板呈漏斗狀傾斜,是林生祥為了聽音樂,特地請技師調整。簡單的前後院落,開門即是園圃,真如他的曲子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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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他不時滑著 TIFA 這場演出的購票頁,笑著說剩不到十張了,真好,一定賣得掉了。接下來開始,要推衛武營那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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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我們問了張玹同一個問題,「我也不會想像聽眾是誰,」他回答,「對我來說,音樂不是商品;它可以是商品,但成為商品的方式是製作人或經紀人要去想的。作為音樂的創作者,我認為我的責任是把音樂的世界開拓好,期待聽眾能一起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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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們也是等待有人登上的一座山。幸好,不少人已經跨上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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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守的意志,專訪林生祥 ╳ 張玹 —— 真有必要,我再意思意思殺一顆球
https://bit.ly/2P7sEm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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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統籌_ 游育寧
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攝影_ 潘怡帆 Crystal Pan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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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month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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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TIFA 生祥樂隊《我庄三部曲》演唱會
時間_ 2021.04.16(Fri.)
地點_ 國家音樂廳
https://bit.ly/3ckw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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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祥樂隊《我庄三部曲》演唱會
時間_ 2021.06.19(Sat.)
地點_ 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音樂廳
https://bit.ly/3tWNofC
同時也有3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萬的網紅TING-WEI WANG,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淡水小鎮 Tamsui-251" 正式版MV T.I.G 鐵巨人 Ft. 藍燁 Lan Yeh 「這個地方以前叫滬尾,那是我的家鄉」 每個人都是來自自己的家鄉,包括我,住在淡水十多年了,從小到大長大的環境,我有些話想對他說 所以這次找來了一樣來自淡水的藍燁老師,一起合作這首帶有家鄉味的饒...
台北 以前叫 什麼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大家都愛看陳京霈和王勝維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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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拿水果籃和飯匙互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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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班男生拿出藏在書包的數位相機開始一張張拍了,飯匙飛進排水溝,在午休的校園裡漂浮。吃飽的人洗他們的餐具,逃過廚餘桶的食物碎屑到了洗手槽仍舊被粗暴的水流沖進漩渦裡。漩渦是眼睛。漩渦看著我分開陳京霈和王勝維,看著我滑倒,看著王盛維瞪著我:「一個醜一個娘。」把飯匙踢飛轉身往廁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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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隔天還用那個飯匙。好噁。」此刻的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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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記得了。」此刻的陳京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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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勝維某天在他盛飯的時候大叫:「陳京霈鼻子像草莓!陳京霈草莓!」午睡一醒,全班都叫他草莓了,只有我繼續喊陳京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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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京霈下午要到隔壁班上課。他成績退了幾名,變成班上後面那一半了。布丁會和隔壁班前面一半的人一起來和我們上數學課,這時,在黑板許多算式背後,陳京霈會把我寫給布丁的信交給隔壁班同學。隔天上午,我們班又是我們班,陳京霈會把布丁的回信塞給我,說:下次不幫你了,老師以為是我在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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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下次我買票。」我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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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那我要大杯冬瓜茶。」陳京霈國中的時候好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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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票六十塊,看兩部電影。偷偷坐在裡面不出來就可以看四部。陳京霈偷偷騎家裡的機車,載我先到電影院隔壁買冬瓜茶。冬瓜茶不能調甜度,只好叫大姊多加冰塊。飲料杯上的水珠最後會滴滿座位地板。十四歲,我和陳京霈的假日下午總是一起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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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上台北後搬進宿舍半年,接了系上營隊總召。Di 每次排戲都遲到,還約大家星期五一起唱歌。Di 妳台詞背了嗎我說。總召大人幹嘛啦放鬆一下嘛 Di 說。大家說 Di 的男朋友會開車到學校來接 Di 下課,閨蜜們圍著,看著 Di 關上門,嘻嘻笑笑大叫快繫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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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實是我第一次去唱歌。到了包廂,我坐到螢幕前面研究怎麼點歌,其他人卻全都走出去。「總召大人不拿吃的嗎?」Di 問我。我愣在沙發上,說噢不不不不用了,我不餓。我不喜歡在包廂吃東西。Di 走掉了。我很專心很專心盯著螢幕。我不懂的事,我就假裝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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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唱著一首又一首歌。我唱得實在太好了,昊恩家家的〈不自由〉,魏如萱的〈問號〉,林宥嘉的〈眼色〉。我還難得唱了我討厭的〈開到荼靡〉,只因為發現開了女聲特效之後自己的聲音跟王菲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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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唱得好認真。其他人都在聊天。我唱得更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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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擅長的事,我就假裝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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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 從頭到尾都在聊天。她先跟張聊張的三個姊姊,再跟劉聊劉的女朋友。我唱到「誰來燒熱我眼睛裡的黑色」時她和陳大笑,發現我在看她們,Di 又戲謔地比了噓:對不起,吵到你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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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剛開學陳京霈,就把機車運來台北了。他會從另一所學校山上騎車到市區載我。不知道是我們在台北會變小,還是電影院在台北會變大,每次一入座,我覺得陳京霈好像比以前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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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勝維成績好,踢足球,朋友多。王勝維說:京霈你這廢物鼻孔好大。國中地下室停車場的跳高墊七八塊疊在一起,我和陳京霈爬到最上面讀布丁的信。布丁桌上永遠擺著一本月曆,上面記著每一個人的生日。我在文具店買了一條項鍊繫著玻璃瓶,還求京霈載我到海邊,到了海邊才曉得有些海邊沒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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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V 裡,大家不知道從哪裡變出禮物,對 Di 說生日快樂。我竟然根本沒準備禮物。我怎麼會以為是來唱歌就好了呢?我看著精美的盒子被打開,是女孩們合送的洗髮精組合;張寫了卡片;陳送了一支酒。我記得有某個瞬間大家望向我,彷彿我會從肺臟裡拿出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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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呵呵我沒有帶欸。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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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笑,然後說不用啦,幹嘛準備什麼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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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再也沒有約我一起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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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京霈幫我把布丁約到頂樓。她看見我,低著頭走到我身邊。她從口袋裡拿出今天我給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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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被人喜歡,也許因為少少的,吃完就沒有了。但我並不是因為這樣才喜歡妳的。妳並不是因為稀少而珍貴。妳是因為珍貴,所以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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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牽起我的手,「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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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大學之後有新綽號嗎?我問陳京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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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訴你。京霈忽然按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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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營隊社團裡 PO 了文:「明天我不能到,一切聽 J 指揮。此外,每次都有人排戲前一個小時才說自己會遲到,或者沒說就遲到,我想這樣是對不起大家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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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Di 也在自己帳號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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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針對我,我自認為沒有對不起大家,不爽為什麼不直說呢,就算老娘是您心裡的一粒沙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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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傳訊息向 Di 解釋:不是在說妳。真的。然後 Di 把文章刪掉,說:對不起誤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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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無論如何,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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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 說,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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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失去 Di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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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要去台北車站找陳京霈。訊息裡他說,這次不用跟別人借安全帽,他終於買了一頂。「今天有要看什麼嗎?」我戴上新安全帽,新安全帽的味道聞起來好危險。「就載你逛逛。」陳京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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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車站像迷宮,台北車站外卻也不像出口。京霈載我轉彎,載我超車,載我看城裡的招牌。這間店他和誰去過,這一間我和誰來,以前我們聊天隔著兩頂安全帽,現在我們聊天隔著半個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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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騎一段。」等紅燈時他忽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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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們要去哪裡?」我鬆開後座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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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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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咖啡廳很大,他們還包下了整層樓。騎了好遠,我早就分不清楚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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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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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來過這種地方對吧?」陳京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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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裡,人人都穿西裝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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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手卷!」人潮裡忽然有人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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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學長!」陳京霈竟然向那人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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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著我,「對了,還沒跟你說,我現在的綽號叫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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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西裝耳麥男帶我們到一張坐著更多西裝耳麥男的桌子,其中一人為我拉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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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位先生,是手卷的朋友?有沒有綽號?天啊你長得好像那個黑人喔,那個藝人。」西裝耳麥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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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不過我覺得我身高沒那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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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卷怎麼不介紹一下?」西裝禿頭八字眉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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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口:「他是我國中同學,綽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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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沒有綽號。我打斷陳京霈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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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前呢?以前有綽號嗎?」西裝山羊鬍油頭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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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別過頭,盯著陳京霈。陳京霈以前好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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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望我。「地瓜。他以前叫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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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掉進漩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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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瓜,你有在打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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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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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有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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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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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平常有在繳房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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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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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啦,想問你說,想不想賺點錢讓家裡少一些負擔啊,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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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耳麥男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一個三角形。「我今天要和地瓜介紹的呢,就是一個我們在場所有人;包括手卷都親自參與過,而且都非常希望可以讓更多人知道的一個祕密,那就是電信金字塔。地瓜你看過金字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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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衝出咖啡廳,到最近的站牌,搭上最先出現的一班公車。飯匙高高地飛起來,墜落,躺在被數萬數億次踩過的走廊。我撿起湯勺,菜夾,水果籃,我也撿起陳京霈,我們一次次把校園的午後恢復原狀。打開水龍頭,洗著卡著飯粒和沙粒的餐具,公用的菜瓜布上卡著陌生的午餐,洗手槽前,人人都穿制服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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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訊傳來,是他。「詒徽,我很抱歉,沒想到你會生氣,如果因為一點錢的關係讓我們之間有誤會,我會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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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螢幕上他的名字。陳,京,霈。看了很久,變得不像他的名字。公車開了好久好久,我覺得自己好像哪裡都到不了,遲遲沒回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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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佈景從後台搬出來。觀眾很多,我盯著演員化完妝、確定音控就位,然後開麥克風:「正式開始的時間是七點半,請各位來賓再稍等一下。」演出結束之後我撤走排練室裡的箱子,裡面是不同版本的劇本、後來才知道印貴了的 DM,以及不斷滲漏使整個箱子都是味道的漂白水。我第一次來拖地時自己摻水稀釋的漂白水。一整個下午我流汗,地板濕了又乾。觀眾鼓掌,我鞠躬致意,畢業後再也沒有遇見過系上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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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工作後我在林森北路找到房子。八坪一個月一萬一,洗衣機共用,洗手台裝在客廳,冰箱在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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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京霈說要來看看我住的地方,我問約在哪,他叫我給他地址。我出門和他碰面,決定先吃晚餐,兩個人到我搬家時經過的麵攤。一碗榨菜肉絲麵八十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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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布丁也辦臉書帳號了嗎?」陳京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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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不過我沒加她。」我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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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會去她的婚禮嗎?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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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吧,她又沒寄喜帖給我。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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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租屋處離開已經是晚上九點。我送陳京霈走一段。他說機車已經又送回高雄,台北的房子一退租就要先回家住了。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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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考個研究所之類的。我想讀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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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之後第一次長假,老家附近的捷運站孤獨地在工業區大路上靜坐,人潮以它為圓心遞減。說是人潮,其實也不過就是附近的餐廳、超商和一些賣水果的小販罷了。搭車回高雄,左營站的手扶梯上幾個中年人佔據了梯道左邊。一對少女應該是故意的,任誰也聽得見那樣交談:是怎樣?擋住左邊不能走啊。南部人怎麼這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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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在台北發生的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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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了,揮手攔計程車。一上車,司機丟一句: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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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打電話給他。他又問我要不要去看電影,說以前那間電影院重新整修了,後來冬瓜茶大姊不在,也不曉得現在一張票多少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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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車找陳京霈
iifays.com/post/findingchenattaipeimains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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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 199X dorm.第二期《不等式》
蕭詒徽專欄「16161D」
2019 Nov.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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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 以前叫 什麼 在 Cheap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老街的由來
只要有老街的地方就代表這個地方以前興盛繁榮過,反之近代五十年才開發的地方,是不會有老街的,像是台北市的信義區,從沒聽過什麼老街,因為五十年前這邊還是很多田。
#老街就是很多條街組成的嗎
我們印象中老街就是幾條串連起來的歷史街道,然後有許多美食、歷史建築,與一間古老的廟宇
但老街的「街」,其實不是街道的意思,因為在清領時期,「街」就是聚落市集的意思,如金山以前叫做金包里街、大溪叫做大嵙崁街
#清領時代的台灣多是放牛吃草
多數的地方,清代都沒有設置官府,都市聚落都是自發而成,所以交通成為了;能不能成為聚落的最大關鍵。
#海線城市
從明末開始,大量的中國移民的湧入,這些移民一登陸台灣,往往選擇港口附近居住,以方便往返,因此最早的聚落就是臨海的第一線港口。
這類港口有 #笨港 #舊港 也就是今天的雲林北港、新竹南寮
#河港城市
接著第二種城市,多位於靠河的內陸平原或盆地,因為那時沒有柏油路,走陸路很不方便,陸路還有「番害」,因此水運就非常重要,移民在前面說的海港城市落腳後,就是沿著大河往上游平原開發,這類的河港城市就是第二種聚落。
這類的城市有 #新莊 #錫口(松山) #艋舺(萬華) #半線(彰化)等
#內陸城市
但河港城市也會因為河道淤積慢慢沒落,最終第三種城市,內陸城市興起。
隨著時代進步,陸上交通越來越發達,加上1860年淡水開港,英國商人陶德跑來台灣種茶、開採樟腦,你可以把樟腦當成那時代的石油,而茶葉、樟腦主要產在山區、丘陵一帶,所以平原與山麓交界的地方,就成了這些高價產品的集散地。
這種內陸城市有 #大溪 #三峽 #新竹竹東 #台中東勢 #高雄旗山 等
#結語
所以台灣各地的老街,絕對不是莫名其妙就形成的,一定有它崛起的原因,有可能是位於水路要道或是產業重鎮
最後還是有黑人問號的地方,我詳細的用影片講解了三角湧(三峽)的興起與衰落
150年前的藍染王國 ▶ 三峽與藍染的歷史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J82LRfsrgM
台北 以前叫 什麼 在 TING-WEI WANG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淡水小鎮 Tamsui-251" 正式版MV
T.I.G 鐵巨人 Ft. 藍燁 Lan Yeh
「這個地方以前叫滬尾,那是我的家鄉」
每個人都是來自自己的家鄉,包括我,住在淡水十多年了,從小到大長大的環境,我有些話想對他說
所以這次找來了一樣來自淡水的藍燁老師,一起合作這首帶有家鄉味的饒舌歌曲"淡水小鎮"。
T.I.G Facebook :https://www.facebook.com/tigtheirongiant
藍燁 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LanYehFanpage
Instagram
@tigtheirongiant
@lan_yeh
Soundclound免費下載:https://soundcloud.com/tigtheirongiant/tamsui-251-feat-lan-yeh
Lyric/Compose : T.I.G(Giant Harris) & 藍燁Lan-Yeh
Record/Master : T.I.G(Giant Harris)
※歌詞提供參考※
hook
自由自在 在淡水all the time
腳步都放慢下來 三餐在外
吃肉吃菜 最懷念是家鄉菜
回家什麼事都釋懷 all right
All right
welcome to north side of Taiwan
My hometown
淡水(Tamsui)251
v1
那是我的家鄉 有家鄉的味道
你排第二 他排第三
家鄉當然 最高
來自淡水 一個平凡的小鎮
我來自 哪裡
大家都在討論
待在這裡 讓我覺得自由自在
2 5 1 my home town my life style
管你重哪邊 east side 或west side
還是只有回到家鄉心情才能放開
來自甚麼地方 我不能忘
累積了多少記憶 留在我的身上
正當我走過扈尾偕醫館
手上的珍奶已經喝一半
又到了捷運的最後一站
回到了家鄉生活過的簡單
hook
自由自在 在淡水all the time
腳步都放慢下來 三餐在外
吃肉吃菜 最懷念是家鄉菜
回家什麼事都釋懷 all right
All right
welcome to north side of Taiwan
My hometown
淡水(Tamsui)251
v2
淡水的夕陽 真正的Chill
說你多Chill 沒來過就別秋
如果有空的話歡迎來這裡 兜兜
要來淡水藍燁當然要揪
老街口的香腸 聞味道就超香
許義的魚酥 你嘴巴被綁架
來這裡休閒讓自己好好放假
welcome to 淡水用講的根本無法想像
它是我的家鄉 多麼的不一樣
清澈的淡水河 不希望變了樣
總有一天 一定把它發揚光大
Represent 251 now u know where I'm from
總有一天 一定把它發揚光大
Represent 251 now u know where I'm from
hook
自由自在 在淡水all the time
腳步都放慢下來 (三餐在外)
吃肉吃菜 最懷念是家鄉菜
回家什麼事都釋懷 all right
v3 (Lan-yeh)
這個地方以前名字叫做滬尾
有很多部隊 都曾在這裡紮營
國姓爺鄭成功來以前蓋紅毛城的紅毛番
那荷蘭人將這裡佔領
留下了許多的chillin thing
到了現在淡水融合舊和新
Uh
台北的捷運開到了最後一站
now you know where we from 2 5 1 HA
淡水251 you got to know it
從手斤口到藍燁 我現在還是站在這裡
T.I.G 他找我做了這首
15 (歲)30(歲)兩個世代饒舌歌手
much love for our hometown
淡水小鎮不同時期不同風貌
淡水的景色 她還是依舊
淡水的暮色 let me feeling so chill(讓我覺得輕鬆)
Arrange Produced : Dje&Dogg
台北 以前叫 什麼 在 陳泰源-房仲/主持人/歌手/作家/演講師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150318陳泰源參加 蘋果掀房事 第二集錄影
影片網址→https://youtu.be/gg1O0tguVBg
感謝主持人 楊茲珺、陳宥里以及蘋果給我這個機會,也很榮幸與 鄭育容 一起參與錄影,分別從不同的角度來分析房市,聽觀眾朋友給的建議是,一連串的資訊,可能會一時吸收不了,如果可以加一點生動的比喻之類的,比較易懂~或者幽默一點。
嗯,我會改進的,......↓
問:泰源買賣房屋經驗這麼多,有沒有遇過客戶本來不想買,後來卻想買了?
答: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客戶,多年來一直想買房,後來覺得房價一直漲就越想買,但是又看著一直漲,然後政府也開始陸續打房,就又開始擔心房價是否下跌,會買在高點被套住?於是中間一度想說用租的。
後來看著看著,覺得房價還是沒有下跌,覺得在租&買之間好猶豫掙扎,剛好因為很相信神明/土地公,乾脆請神明幫忙決定,用博杯的方式,因為博到聖杯,於是決定還是用買的。
問:分享高鐵特區那個地方機能比較便利,或從舒適性、學區、保值性、行情來分享。
答:資料來源─竹北高鐵直營店;電話─03-5505878;地址─新竹縣竹北市文興路一段68號
【一、概述】新竹縣政府有分1~3期,而高鐵特區(俗稱第四期),高鐵特區是地方跟中央聯合開發規劃的,算是類台北信義計畫區、類新北新板特區,而這裡的房子八九成都是新房子,屋齡10年應該就算是最老的。
新竹是全台灣唯一人口正成長的縣市:3年前,入籍戶口才9萬人,今年入戶籍的已經突破15萬人,三年成長超過五成,再加上流動人口大約25萬人,這是一個非驚人的數字。
【二、綠覆蓋率高】竹北以前叫「六家」,早期很多農地,光是這個特區現有的就有21座公園。其中,高鐵的正前方,就有一個萬坪公園,名稱叫「中央公園」,步行約5分鐘。
【三-商圈題材】商辦大樓:「聯發科&高鐵局」標售了一筆土地,決定蓋「下面是商場、上面是住宅」的住商混合商辦大樓。
複合式超大型購物商場:距離高鐵新竹站,步行不到1分鐘,僅隔一條20米的馬路就到,暐順營造&交通部合作,目前正在興建中。
【四、4大園區】創造就業機會,有人口紅利,產生對於購買房地產的剛性需求,才讓竹北的房市一直穩定成長的趨勢。
1.湖口工業園區,位於高鐵的北邊,車程走中山高,大約10~15分鐘。2.新竹科學園區,位於高鐵的南邊,車程約20分鐘。3.台元科技園區,就在竹北市,車程10分鐘內。4.生醫園區,就在高鐵的後方,車程大約2~3分鐘,主要針對生物科技進行研發,包含台大醫院也有進駐。
【四、房價資訊】店面:50萬上下公寓:13~14萬套房:20~23萬屋齡10~20年:13~18萬屋齡10年內:23~28萬
問:談談重陽重劃區的環境或優勢,是否可能回檔?回檔的幅度?大概多少能搶進?
答:資料來源─台灣房屋-三重集賢特許加盟店-李店長電話─02-28579888;店址─新北市三重區集賢路85號
【一-概述】1.三重重陽重劃區,屋齡平均8年以內,沒有舊房子。
2.因為地理位置靠近台北市北區士林天母一帶,重陽橋過了就到,所以比較多台北市的移居人口。
【二-生活機能】公園:清水公園,也是萬坪公園,政府花了一億多元修整,非常漂亮。
購物:家樂福,就在三重區五華街上。
交通:距離捷運蘆洲線「徐匯中學」站、「三和國中」站,走路10分鐘內到。另外,從重陽橋,直接走中山高;或者是環河北路三段直達新北環快,都很方便。
【三-房價資訊】1.除了97年金融風暴跌過一次,到現在都沒什麼跌,五年前算起,起漲點落在30萬/坪左右,現在平均40~50之間,河景第一排高樓層60萬以上。
2.大樓3~4房型為主,套房產品極少,沒有透天,沒有公寓。
3.總價約落在1800萬上下是主流,以三重區來講算是高總價的地方,不僅屋齡新,住戶平均素質也高、也因為高總價的關係,投資客比例比較少,自住置產型的族群居多,也因為重劃區發展約8年了,所以入住率近9成,空屋率不高。
4.現在政府打房,房價確實處於凍漲的狀態,從實價登錄看得出來目前比較沒有創新高的單價出現,大約都落在行情價的正負5%震盪,如果是自住,建議這時可以進場好好看屋,畢竟物件釋出也比較多,然後大膽出價。
網址→http://blog.yam.com/taiyuanchen/article/87740532
台北 以前叫 什麼 在 公視新聞網 Youtube 的最佳貼文
水蒸氣瀰漫,老闆娘快速撈出麵條,豬油乾麵配魚丸湯,油豆腐冒著熱氣,金華街上的小麵攤,運將天天來報到。再往前走,牛肉麵店內坐滿了人,道地的北方牛肉麵配小菜,
老饕一吃就上癮。客人靠美食回憶舊時代,但飄香在外的老味道,卻可能因為政府的強迫拆遷,和暗巷裡的破房子,一起消失。位在民主紀念館(中正紀念堂)後方,在愛國東路、
杭州南路一帶的華光社區,原本是台北看守所的舊址,還有附近的管理宿舍,順理成章被國民政府接管,現在的華光社區,裡頭沒有光華,只有破舊跟衰敗。三月底的一場火災
,燒出了華光社區的拆遷爭議,因為政府已經規劃好了「金磚計劃」,要打造所謂的「台北華爾街」,把佔地15,921坪,約12.64公頃的土地,由中央政府投資184.36億元,
進行都市更新。但是為了騰空好給國有財產局標售,法務部發給原本的官舍住戶,每人150萬到220萬元的搬遷費,但其他165個違建和非法住戶,得拆遷還地,不配合,
一律告上法院。違建戶高寶路一家,是比政府還早來的「原住民」,從父親那ㄧ輩算起,高家在華光社區內住了一百年,但法務部人員怪罪高寶路,早年沒去登記,
現在只能依法辦理。其他違建戶,有的,是老看守所的居民,當時也被允許可以蓋房子,有的,是無家可歸的老榮民,隨便找空地就住下來,還有一些人,
花錢向早年在監獄工作的管理員購屋,成了違建戶。穿過紅綠燈,是台北市房價最貴的國宅,新隆社區,一巷之隔,是明星學區中正國中,華光社區的住戶感嘆,
門牌差了四十號,命運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新隆國宅那邊以前叫做一百間(台語),它的狀況跟我們是一模一樣,裡面也是有公舍違建小攤販等等,我們的親戚,我們的朋友都
全部配住那邊的,他們不但是領到拆遷款,還配住到新隆國宅中正國中後面,全部配住那邊,我們跟他們一模一樣,卻什麼都沒有,還要被告。」隨著民國六十四年蔣介石過世
,林洋港市長時代的城中商業中心預定地,變成了中正紀念堂,金融特區藍圖東移往信義區,台北曼哈頓口號,換成了台北華爾街,華光社區居民等待了三十五年,承諾一次
又一次,成空夢。以附近國有地標售,每坪超過200萬元的價格計算,華光社區的土地價值,約七~八百億元。建設公司經得起等待,等待這顆未經琢磨的鑽石,閃閃發亮,
但沒錢的老百姓,提前被政府的推土機,推進未知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