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起來寫 ] 〈「厭世代」讀《野鴿子的黃昏》〉/《今天不出門》版主-L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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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週末讀了《野鴿子的黃昏》。沒想到，我居然能，一口氣、心平氣和地看完它。難以想像這是傳說中那本...在半世紀多之前讓「水牛出版社」一炮而紅、也曾經使得很多年輕人自殺或出家的查禁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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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們既身為人稱的「厭世代」，也就是表示國內外絕望、淒慘的文藝作品和社會實況，自然不會比過去資訊不發達時代的前輩少見。相較之下，或許他們還因此而顯得天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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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以今非古的批判，並非我的重點。我主要是發現：半世紀過去，發生在臺灣、我們社會所承受的「資本主義的雙面刃」和其表現在文學內容與社會反應的部分。我也會在下面先承認，我們如今享有的優勢和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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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是資本主義的雙面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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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就良好的影響而言，我們受惠於資本主義日益使社會「商業化」的觀念。某種在當年尚未萌芽或可能會被歸納為「反文化」的「多元平等」理念之類的觀念，使得我們得以免去陷入書中主角們在農業時代、士大夫社會的那種關於「文藝vs世俗」的對立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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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他們，雖然受惠於社會上還有某種對士大夫「六藝皆通」期待的觀念—即一個人可以既懂哲理、文筆又好、也會繪畫、還通音樂，輕易就能享有先行者優勢跟品牌外溢效果—雖然階級意識明顯、民族主義也強烈。但是，他們得面臨在「文藝青年/文化人」和「販夫走卒/市井小民」之間對立抉擇的掙扎。而，今日我們的時代，在歷經各領域細分、深入為「專業（技藝）」之後，已經是一個寫作要講『格式』跟『用途』；閱讀要看『結構』跟拚『效率』；演奏、設計跟策展等應用面專業技術蓬勃興盛，談起『成本』跟『獲利』也沒有任何疑慮的社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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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並不避諱使用「勞動者」一詞，但若提及自己將置身其中仍會難掩失落。而，我們今日的社會，為了顧及藍領階級的社會尊嚴和「職業平等」的民主共識，用「族群」取代「階級」，而發展出了一套『政治正確』的遣詞用字—「販夫走卒」可以被改以「微型創業」、「個體經濟」、「兼職事業」、「零售通路」、「服務業」、「食品業」、「餐飲旅遊產業」、「生鮮蔬果產業」等「專業概念」來稱呼，多少紓解了從業人員在「身分認同」與「未來期許」上的不快。（但，在這邊，所給的，也只是虛名和表面功夫上的尊重，對於實際的行動和權益、乃至「公民意識」，則仍然非常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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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文本可以看出，當時的他們，在描寫自己從事勞動、經商營利等行為的時候，常常難免感嘆自己的「主體位格」被剝奪了、淪為「生產工具」了。而，今日的我們，則自小就聽習慣了「沒有人是不可取代的」、「要懂得增加自己被利用的價值」、「廣獲重用是好事」等等社會規戒了。甚至，我們還會彼此自嘲是「社畜」呢—雖然，我們的確也不能忽略「產業型態」和「勞動條件」等環境層面將對內心感受造成的差異。不過，這大概也跟歐美國家在50、60年代時對所謂「組織人」的批判有點類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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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來到當今我們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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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們的生活...沒有「啟示」只有「資訊」；沒有「探索」只有「風險」；沒有「奮鬥」只有「生產」；沒有「野心」只有「規劃」；沒有「榮譽」只有「獲利」；沒有「承諾」只有「保險」；沒有的「鬥爭」只有「訴訟」；沒有「公義」只有「裁量」；沒有的「虧欠」只有「津貼」；沒有的「教誨」只有「資歷」；沒有「精神」只有「物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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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過程之中，「文化人」死了，轉生為「知識工作者」。因為「產業升級」（工業化、商業化），而帶來社會倫理的「變遷」。二、三級產業帶來更多的工作機會、產業類別、新興商機和大量財富，以中產階級來自我認同的人口成長，白領階級的生活型態誕生。（但，隨著時日已久的停滯不前，也歷經「工會化」和「後工業化」，甚至面臨「藍領化」（比喻為貧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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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身為一個價值歸零、自我中心、重新驗證的「後現代社會」裡，因為科學常識普及而對於「靈」、「詩」、「美」的定義捉摸不到的「唯物論者」來說，不時會自我質疑，自己是否缺乏了對於世界某部分的「感知」能力？是否因為太「憤世嫉俗」而「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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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厭世代的世界觀是如何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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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像我們這樣的「厭世代」，對於社會中最為理想、進步、開放、自由、良善的勵志論述早耳熟能詳，但同時也對最勢利、市儈、膚淺、善變、醜陋的利害算計也體認深刻。也就是，因為知「世故」才能夠「覺醒」，又因「覺醒」而更知「世故」。就像是「肥沃」與「泥濘」之間形影不離的關係。從此之後，世界，是灰濛濛的政治角力場域。這種世界觀，使我們對於本書角色的自憐與嘆息，淡然觀之。不知道這樣是否太憤、太酸、太冷漠，但卻也真的認為還他沒有「慘」到值得去做這般抱屈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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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我所惋惜的，為何明明你們和我們都讀叔本華，談論到關於「意志」時，那層「一個人可以做他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想要的」的寓意，為何你們沒有領悟、卻只感嘆世人慾望和爭鬥？明明你們和我們都讀尼采，為何你們沒讀懂他那接替上帝的「超人」是來自「一個人知道為了什麼而活，他就能忍受任何一種生活」的覺悟，而只是徘徊於存在與虛無的飄渺感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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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像他們當初那樣的浪漫情懷，如今大概反而只會被世人斥責為「愚蠢無知」、「與世脫節」、「不食人間煙火」吧。而，這種「理所當然」又「麻木不仁」的態度，則也就是我觀察到「資本主義的雙面刃」另一面的不良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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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恆的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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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是誰？要做一個怎樣的人？此生為何而來？今後要往哪去？...對於無數代年輕人都是永恆的疑問。但是，成長的過程中，若能減少憂慮、迷惘、矛盾和抉擇，能有各種典範參考、做更多元選擇的自由、接納所有族群的開放心胸、靈活彈性的制度與更為多面客觀的衡量標準...或許，對於我們這個社會的進退，總有一天，是可以找到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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