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黑寡婦》劇情雷)
這十年來,我們是如何認識娜塔莎的呢?
娜塔莎是一個偉大的英雄,也是最棒的朋友。
「美國隊長」失去摯愛佩姬卡特,是娜塔莎陪他說話、參加喪禮;「鷹眼」失去家人展開浪蕩生活時,娜塔莎現身扶持,只為了給他希望;「鋼鐵人」東尼史塔克在《美國隊長3》迷失時,娜塔莎不願這個大家庭分崩離析,選擇在東尼身旁陪伴,她知道東尼與她一樣失去父母,兩人有切身之痛;當「復仇者聯盟」被薩諾斯破壞殆盡時,娜塔莎是唯一守在總部,等待有一天,家人再團聚。
娜塔莎曾在《復仇者聯盟》說「愛是幼稚的情緒」,但在我看來,娜塔莎是諸多英雄裡面,最重視「愛」的英雄。
2012年《復仇者聯盟》的「黑寡婦」娜塔莎聽到洛基提及「布達佩斯事件」、德科夫的女兒,當下氣急敗壞,坦言自己過去有許多不光彩的歷史,但到了2019年《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娜塔莎聽到「鷹眼」克林特巴頓又提及「布達佩斯事件」,沒有遺憾,予以嫣然一笑,像是什麼都釋懷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黑寡婦》這部電影是解答,我們更熟悉娜塔莎的過往,她的憂鬱,她的悲傷,她曾被家人拋棄,意外獲得了3年的臥底假家庭生活,她與一心向著過往戰功的父親阿列克謝、醉心於科技的母親梅麗娜以及懵懂無知的妹妹葉蓮娜組織家庭,雖然是假的,但她到真正逃難的那一天,依舊渴望假生活,「我們一天內經歷了聖誕節、感恩節、復活節以及暑假,裡面的禮物是假的,但我還是相信那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只要願意愛一個人,再假的世界,也都是真的了吧。
娜塔莎經歷過許多不堪的事件,官方小說曾敘述娜塔莎是「黑寡婦」集團裡的最強戰士,原因是她下手毫不留情,官方資料曾提及娜塔莎當年為了完成任務,可以對小孩、弱者下手,官方小說還提及「黑寡婦」的第一個試煉,就是故意培養同代「黑寡婦」的同袍情誼,再把她們丟到冰原裡自生自滅,強調最終只能有一人走出冰原,象徵著要這群好友自相殘殺,最後的勝者,就是娜塔莎。
娜塔莎沒有青春,她的生活是全然孤獨的殘忍,總是愛著所有人,卻又從未獲得回報,「復仇者聯盟」有各自的生活盤算,她把自己完全獻給了這個世界,總是照顧著身邊人,但誰愛她呢?
幸好有《黑寡婦》,動人的是,這部電影讓我們更直觀娜塔莎的脆弱面,她不再是戰技驚人,心理素質強大,總是照顧身邊所有男性英雄的女強人,她一直渴望有家庭,她無法忘懷那虛假的三年,陪著妹妹成長,被爸爸媽媽關懷,就算是假的,她也願意付出所有。
到底什麼是愛呢?我想就是雖然無法得到任何回報,還是想要努力一點點,讓別人快樂的感覺吧。
我們早就知道《黑寡婦》的重點是家庭,但這不是刻意,而是一路走來,娜塔莎的夢想就是家庭,即使那不屬於她,她只要看到「復仇者聯盟」這個大家庭每個人都快樂,她只要看到「鷹眼」克林特巴頓的家庭圓滿,就夠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裡,但是她願意繼續這樣下去。
還記得嗎?在《復仇者聯盟2:奧創紀元》裡面,她為好友克林特未出世的女兒,取名為「小娜塔莎」,那一直是她的夢想,有個美滿的家庭,有最好的爸爸媽媽,每個人都過著快樂的日子。
她希望有人能承襲這個名字,學會愛,像她一樣。
這讓我在觀看《黑寡婦》時,分分秒秒都為娜塔莎的遭遇所動容,比較起其他英雄,娜塔莎實在太可憐了,她沒有家人,她的強大,催促著她只能展開永無止盡的戰鬥。
但另一方面來看,我又覺得娜塔莎很幸福。
在《黑寡婦》之前,娜塔莎覺得自己是被母親拋棄,賣給「紅屋」訓練成無情的女戰神,而在這部電影裡,她知道母親為了尋找她,不惜德科夫將軍所殺失去生命;她以為假母親梅蓮娜不愛她,但又隨身帶著假相簿,她的父親總是好大喜功,但心裡最掛念的就是跟她道歉;她的妹妹願意將最珍貴的禮物送給她,這一切的一切,讓她知道,那三年不是假的,是真的。
娜塔莎其實是有家人的,到電影後面,她慢慢發現這個事實,而在地球的另一端,有一群英雄,必須要靠她,才能凝聚起來,她多次強調自己絕育,但是我不那麼覺得,我知道她是最棒的母親,有了她,才有復仇者聯盟的團結,有了她,英雄們才能勇往直前,因為她的愛,因為她的勇敢,她是娜塔莎。
電影到了最後,娜塔莎將駕駛著噴射機去拯救自己的家人,一改過去十年來,娜塔莎始終緊皺眉頭,對任何事情都嚴陣以待,那一刻她突然變得好溫柔好溫柔,知道她有很多家人,一直在等她,一直在愛她。
這就是全心全意,面對所有的缺陷、不穩定、糟糕以及疏離,但她仍然願意擺脫過去,迎向自己的未來,也難怪在《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裡,她終於變得坦然,「紅房」被摧毀,以為被她所害的安東妮雅還活著,所有「黑寡婦」都能活出自我。
我覺得這是最好的結局了,2年前看《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還心疼娜塔莎無法獲得好結局,但其實,她來到這裡,與心愛之人一同歡笑,一同並肩作戰,這早就是好結局。
娜塔莎在這部電影的最後一個畫面多美,回頭向我們這群觀眾給予溫暖的微笑,大膽無畏,即便她知道前方有未知的命運,也無所謂。
娜塔莎羅曼諾夫,妳是真正的英雄。
Pain makes you stronger.
痛苦會使妳堅強
愛則會讓妳百堅不摧
Marvel
Black Widow
#blackwidow
#黑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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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新強:不可輕視拜登 更不可輕視美國
拜登雖是美國史上年紀最大的總統,競選時更經常被特朗普形容為老人癡呆,但上任尚未夠100天,已做了不少事情,不禁令人刮目相看。
最重要成就當然是加速接種疫苗,現今速度已提升至每日近300萬劑,已接種最少一針人數已超過1億人。近日拜登宣布上任100天的接種目標由1億劑翻倍提升至2億劑。
拜登認真治疫,成效立竿見影,每天確診人數已從非常恐怖的30萬,死亡人數4000多,回落至每天確診約6萬,死亡約700。社會逐漸重開,上周復活節期間,每天飛機乘客數目已回升至約150萬,因此美國疫情亦已呈反彈迹象。拜登苦口婆心,提醒國人抗疫仍未成功,且變異病毒已殺入美國,必須維持社交距離;但很多人不理,馬上衝出去玩,民族性格使然,無辦法!
美國接種疫苗速度比全球大部分地區快(中國務必急起直追),總算對國民有點交代,但亦體現美國的無比自私,囤積大量疫苗,導致大多數貧窮國家拿不到,已出現世衛警告的「災難性道德失敗」。即使西方各國也出現醜陋疫苗爭奪戰,加拿大雖已訂購5倍人口的超比例疫苗數量,但仍出現嚴重缺貨情况,已宣布第二針疫苗接種時間將延遲4個月,有效性必然降低。歐洲更慘,正面對第三浪的變異病毒,但BioNTech疫苗供應不足,阿斯利康(AstraZeneca)疫苗又確有嚴重問題,出現不少相關血栓死亡個案,不少歐盟國家又再停止使用。香港政府和不少香港人迷戀英國,聽到牛津已肅然起敬,但科學歸科學,人命關天,在此再次呼籲,港府應盡快取消阿斯利康疫苗的訂單。
拜登治疫有功,民望不錯,現支持率53.6%,遠比特朗普同期的40.4%高,所以有足夠動力促使國會通過1.9萬億美元的緊急刺激方案。且得勢不饒人,拜登連消帶打,繼續推銷高達2.3萬億美元的基建方案,同時亦建議把企業所得稅提升至28%。共和黨人當然極力反對,批評計劃中包含大量浪費。民主黨方面,參議員桑德斯(Bernie Sanders)、沃倫(Elizabeth Warren)和眾議員奧卡西奧—科特茲(Alexandria Ocasio-Cortez, AOC)等,則批評方案仍未到位,需要更宏大綠色經濟計劃,亦應增設針對億萬富翁的「財富稅」(wealth tax),但亦有較傳統民主黨人如前財長薩默斯擔心過度刺激經濟,引發通脹重臨,經濟變得過熱,反而縮短經濟增長期。
美多管齊下 今年GDP增長或達7%
治疫有進展,加上接近現代貨幣理論(Modern Monetary Theory, MMT)的極度寬鬆貨幣政策,再加上接近全民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 UBI)的財政刺激政策,美國經濟強力反彈,預測今年GDP增長或高達7%,或比中國還要高!上月美國新增職位超過90萬份,失業率降至6%,估計年底前可回落至5%以下。市場確有點擔心通脹,10年債息一度回升至1.75厘,但現已回落至1.65厘。一如聯儲局主席鮑威爾所說,通脹長期低於2%目標,通脹預期不可能一下子改變過來,即使短暫超標也不用擔心,反而是好事。2月PCE報1.4%,PPI升至2.8%,但只反映經濟剛重開,不少供應鏈出現短暫供不應求情况,例如半導體芯片。不少人本預測美元,在財赤大增下,必大幅貶值,但今年美匯指數不跌,反微升了2%。美國最擅長的股市就更厲害,拜登上任至今,標指已升了6%,比最吹水的特朗普同期表現的4%還要好。早說過民主黨執掌白宮時代的股市表現比共和黨更好!
更重要的是拜登的所謂「美國救援計劃」(American Rescue Plan),並非只是一個短期拯救方案這麼簡單,部分為福利政策的結構性改革,包括為單親媽媽提供長期援助,對少數族裔幫助最大,有人甚至預測可減少貧窮人數30%!分為8年的基建方案,長遠作用應更大,不止將翻新日久失修的公路、橋樑、隧道和機場等設施,更將大力推行電動車與充電樁網絡,同時提升電網和再生能源。部分計劃亦包含大量增加教育和科研經費。
主流傳媒如《紐約時報》,已開始吹捧拜登正帶領着一場影響深遠的「大政府革命」,推翻從40年前開始的所謂「列根革命」,列根當年在就職演講中說:「Government is not the solution to our problem, government is the problem」。今天面對疫病大流行和全球氣候變化等問題,不可能倚賴個人或企業來解決,確需要強大和有遠見的政府來領導政策,其實更需要全球合作。
美國擅長打造超級大牛市
有人指出,2008年美國次按引發金融海嘯,結果由中國放水4萬億人民幣大建高鐵,帶領全球走出危機,但至今仍在消化債務。今次疫情,不論源頭,大規模爆發確從武漢開始,但中國經濟政策一直克制,反而美國不停放水,現在更計劃以扶貧和基建來刺激經濟,明顯在模仿中國行之有效的大政府政策!所以有些人亦預測美股表現將近似2009年金融海嘯後的A股,今年見頂,然後徘徊數載。
股市很難講,什麼都有可能,亦未必與實體經濟有太大關係。但按過去經驗,美國最擅長(中國相反)的正是打造愈來愈長,可以長達10年,甚至20年的大牛市。去年牛市終被疫情打斷了,但反彈亦超預期般迅速,未到年底已創新高。我無意估頂,但美國充滿流動性,且投資者永遠樂觀,不少人已在討論會否再現一次「咆哮的二十年代」(Roaring Twenties)?雖百年前的世紀泡沫最終也爆破,更招來大蕭條,但黃金十年,如小說《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中的燦爛派對,所有人紙醉金迷,活在當下,誰管過後的「宿醉」(hangover)有多痛苦!
在2001年,「股神」巴菲特(Warren Buffett)提出了一個他認為是市場價值的最佳指標──股市總值兌GDP比例,自此被稱為「Buffett Indicator」(BI)。巴菲特的建議非常簡單,如BI跌至70%至80%,買入股票的中長線贏面非常大;但當BI升至200%時,他形容危險程度就有如玩火。BI有點像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席勒(Robert Shiller)的周期調整市盈率(Cyclically Adjusted Price-Earnings Ratio, CAPE),有參考價值,但未必能幫你發達。BI在1999至2000年科網股1.0泡沫期,一度短暫升至200%,不久之後就爆破(巴菲特也是事後孔明)。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前夕,BI反而只約140%。
我近日剛想起BI,無獨有偶,前天竟看到馬斯克(Elon Musk)向「女股神」Cathie Wood垂詢有關BI問題:「標普500總市值兌GDP比例已達150%,總市值BI更高近230%,市場是否已亮起紅燈?」近日Wood手風雖不太順,但仍不失其大好友風格。她答案兩點,分母和分子,分母的GDP產自工業革命年代,早已過時,不能準確量度數據年代的生產力進步,因此嚴重低估了GDP數值。我也有同感,但總不能說說就算,必須有完整理論和數據支持。分子方面,Wood認為現今科技經濟已逐漸成熟,有盈利支撐,且增長快速,跟2000年時不可同日而語。她更提到通脹溫和,證明盈利質素變得非常高,言下之意即是股市合理估值,可較從前的水平高。
大政府革命倘成功 美貧富懸殊將拉近
大致上贊同她的解釋,但漏了其他4個重點:
(1)利率水平對合理價值有極大影響,所以能否支撐高BI水平,取決於聯儲局掌控能力。通脹不足為懼,加密貨幣(crypto)功能在炒,並非替代美元,人民幣國際化遙遙無期,在在反映可見將來,美元地位穩如泰山。
(2)拜登的大政府革命亦很關鍵。如成功,貧富懸殊拉近,社會變得較穩定平和,綠色高科技經濟亦可帶來很多創新機會。
(3)美國亦非常擅長操控傳媒。雖然不少世人已看穿西方傳媒的假面具,但無奈中國傳媒影響力仍遠遠不及西方。美國人包括傳媒,不論左右,都自誇非常愛國。愛國固然是高尚情操,但絕對沒有中立,愛國必須偏頗,必會有雙重標準。愛國與國家主義,甚至種族主義,只有一線之差,差別區分亦非常主觀。在中國崛起的世紀挑戰面前,西方傳媒絕不會示弱,絕不會大力自我批評股市泡沫,只會久不久提醒一下,製造一些健康調整,使到慢牛股市走得更久更遠。
(4) Wood漏了最重要的一點是美國企業雄霸全球。數據年代,美國Big Tech的全球優勢,可能比石油年代的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通用汽車(GM)和波音(Boeing)更大。FAAMNG等企業的盈利來自全球,增長快速,賽道仍很長。所以根本以美國股市總值跟美國本土GDP作比較,已很過時,意義也不大。要比的話,可能要以全球GDP減去中國GDP作為分母來計算。
兩三年前,不少中國科技龍頭企業如阿里(9988)、騰訊(0700)、華為、字節跳動和小米(1810)等,雄心勃勃,都有衝出國際,跟美國Big Tech一較高下,爭奪全球巿場霸權的壯志。不幸經歷不公平的貿易和科技戰,和不停的無道德底線抹黑,已形成對中國企業極不利的國際環境。
被美國打壓的企業如華為和字節跳動,中國比較支持。較莫名其妙的是對尚未被美國真正開火的科技龍頭如阿里和騰訊等,自己反而有點過敏,已急急展開反壟斷調查。近日美國最高法院,極少開金口的大法官托馬斯(Clarence Thomas),也提出有可能需要把Big Tech監管如公共事業。但為時尚早,即使有監管,美國也絕不會愚蠢到真的搞死FAAMNG等科技龍頭企業,他們對美國的全球霸權太重要了。
中國科技龍頭創始人「退休」是浪費
中國科技龍頭的CEO廚房已變得超熱,不少創始人紛紛急流勇退,有的享受打打太極,打打高爾夫球的「退休」日子,有的搖身一變成慈善家。有的更妙想天開,人到中年,突然想重拾當科學家的初心。志氣可嘉,但不幸科學家跟運動員一樣,黃金時間都在少年,大部分的偉大發現如牛頓的萬有引力,愛因斯坦的狹義相對論,以至薛丁格的量子力學方程式,都是在30歲前完成的。相反,對企業家來說,40歲後的中年,才是黃金時間。年輕企業家提早「退休」,可能有助宣泄仇富情緒,但其實是一種可惜的浪費,亦對真正收窄貧富懸殊沒甚幫助。
壟斷固然不好,有一定經濟代價,扼殺不少初創企業的創意、盈利,甚至生存空間。一個餅分得較平均,亦確對社會和諧有幫助。但說到底,不可太過故步自封,無論人口或GDP,中國都只佔全球20%不到,如何先把餅做大,爭取更大市場份額,不是更重要嗎?
勿忘西方人喜征服全球
最近拜登已說得很明白,美國加上歐洲和亞洲盟國的GDP,佔全球的60%,遠比中國大。言下之意是只要團結,定必能抑制中國崛起。
中國雖已表明發展的目的並非超越美國,而是不斷超越自我。但請不要忘記西方人(尤其美國人)的特性,從十五世紀的航海探險年代起,已喜歡征服全世界。雖說帝國主義年代已過去,但西方人仍霸佔全球最大面積,最肥沃的土地,絕大部分發達國家亦屬於西方人。現今數據年代,除軍事外,資訊科技最重要,其實金融也只是資訊行業的一種。美國企業擁有無止境野心,即使中國只安於現狀,美國也絕不會長期接受此「8比2」的比例,仍必企圖攻破防線,征服中國市場。
最後想起華盛頓的至理名言:「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中環資產持有GM、facebook、Amazon、Apple、Microsoft、Netflix、Google、阿里、騰訊及小米的財務權益)
中環資產投資行政總裁
[譚新強 中環新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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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怒 —— 你願意接受上帝作為你的陽具嗎 / 小說 | 盧斯達 on Patreon】
我的名字是米勒.多明諾,以下是我幾年來對某一組織的秘密調查,我恐怕自己已經知道了禁忌的故事,因此我必須在酒店寫下這些並不詳細的紀錄。如果我發生了甚麼事,以後也會有人知道。
1987 年,我是佛羅里達萊昂郡——塔拉赫西的一個重組案警員。塔拉赫西人口只有 20 萬左右,雖然不算鳥不生蛋,但也沒甚麼特別罪案,頂多是有一些鄰埠的黑手黨在這裡活動,在麥爾茲公園 (Myers Park) 附近的商業區,是他們主要活動範圍,我們會定期去妨礙他們。除此以外,可謂太平無事。我們同胞的槍枝,都是指向黑人、毒蟲和不受控制的青年街頭黑幫,很少是真正十惡不赦的罪犯。
1987 年某日,警局接到報案,說有人目擊麥爾茲公園的公共遊樂場,有兩個穿西裝、衣冠楚楚的男人,以及六個衣衫襤褸的小童,還有一部起居車,形跡可疑。我在另一個分局的朋友當日與一批人馬趕到,當場拘捕了那兩個男人。那位朋友在工餘飲酒的時候,向我透露了以下的細節。他們將兩個男人帶著拘留室審問,他們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就不肯透露其他事,極不合作。其中一人之後開口,他說,他們是這六個兒童的老師,除此之外,就不肯透露更多。
社會安全管理局派人來照顧那六個兒童。他們發現那六個兒童,有男有女,全部都有營養不良的問題,大多數都不能跟探員有效溝通,似乎是表現出某種智力發展遲緩的情況;大部份小朋友都說不出自己的名字。為了方便辦案,局裡的人甚至幫他們起了代號。其中一個代號叫做大衛的男童,以及一個叫翠西的女童,比較能夠溝通。大衛說,那兩個男人確實是他們的老師;但男童女童顯然不知道幼兒園,他們只是隱隱約約地說,老師教他們玩遊戲。是甚麼遊戲,他們似乎又說不出來。
膠著狀態並沒有維持很久。由於事情似乎有涉及邪教活動的嫌疑,我們聯絡了華盛頓的警局。他們之後發現,那兩個男人的名字,早已在 FBI 的觀察列表之上。他們似乎與一個稱為「家族」的教派有關。在拘留期間,社會安全管理局的人甚至收到死亡恐懼,不過安置那班兒童的地方,不是警局,而是一個理應沒甚麼人知道的地方。
警局裡面充滿了爛人,當然我也是這些爛人之一,不過我沒有參與小童案的調查,但一定有將新聞賣給了記者——我們一向是這樣,這是我們很多人的外快來源。很快,我們這個小區就上了全國頭版。首先獨家報道這件怪事的是《華盛頓郵報》:「多個消息來源向政府表示,『家族』是一個涉嫌對兒童實施洗腦和性剝削、並且提供財政或性補貼以吸引新教徒的邪教」;後來其他大報報章都有跟進。
兩三天之後,故事的另一個版本就開始在傳媒版面出現。
有「家族」的成員接受訪問,表示自己受到主流社會的誤解;這些兒童並不是被非法擄走,而是得到其家長 (也是成員) 的授權,他們本來是乘車趕到該教會在肯塔基州建立的「教區」,他們的父母也在那裡。至於他們衣衫襤褸,該成員說,「他們只是小朋友,小朋友玩耍起來就是這樣骯髒的呀,而且他們一直趕路,沒有太多停留疏洗的地方,這不能算是虐待兒童吧?」
在那段期間,寫口供時經常串錯字的我,突然開始有興趣讀報紙,追蹤著這件事的發展。對「家族」同情理解的報道,像潮水一樣升高;甚至有專欄作家認為,主流社會的壓迫文化、基督教右派的不寬容,在此事件可見一斑。又過了一陣子,這邊的檢察機關表示,沒有證據表示這些兒童受到虐待,那兩個男人亦當庭釋放,於是二男六童,又像沒有來過一樣消失於公眾的視線。
但這件事一直在我的心裡佔據一個角落。我不是說他們的另一個版本有很多漏洞,事實上聽來也是言之成理。然而他們拘捕兩個男人當天,我在局裡正好要外出,跟他們也打了一個照臉,那兩個男人,穿著非常高級的西裝,而且髮型整齊,一點也不襤褸。他們與兒童的外貌,有非常大差異。如果說他們一直趕路、穿洲過省,為甚麼這兩個男人的外觀仍能保持整潔?更加奇怪的是,我那個透露了案情細節給我的朋友,本來滴酒不沾 (他也因此在局裡經常被我們嘲笑) 也不召妓,但不知為何就突然開始酗酒;有幾次我在市中心的紅燈區還遇到他。我心裡一開始是想,這個人竟然第二次發育了。我幾乎不可能在警局和傑佛遜醫生門外以外的地方見到他。因為我們預約的時間總是一前一後。
一陣之後,我收到一個沒記號的電話,是一個自稱傑森的男人,他自稱是 FBI 的人,但正在執行一個「非官方任務」,他正在調查那件一直在我心裡沒放下的事。
傑森說,希望接觸當時在警局裡接觸過案件的任何人。我照直說,其實我沒有參與這件事,所知不多。對方卻堅持要見一面。在好奇心驅使之下,我約了他三天之後,在麥爾茲公園的那個案發地點見面。
當日那個遊樂場亦有幾個小朋友在玩耍,我就坐在長椅,戴著一頂黑色圓帽作為記號。等了一陣,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鋼條身影黑人來到,穿著卡其色的風衣;他叫了我的名字——他竟然連我的名字都查出來。他拿著兩杯咖啡,在我旁邊坐下來,遞了另一杯給我——「咖啡?」我接過了,我們望著那些玩耍的小童開始說話。
傑森是一個假名,但他說自己是 FBI 的前僱員,因為一些事而被辭退。他說:「我已經私下接觸過社安局和警局裡的人,他們有透露過一些資訊,但也有一些表現十分奇怪。」
我問:「所以這究竟是甚麼鳥事?」
傑森說:「FBI 一早就有知道這班人存在,他們自稱是『家族』,表面上是一個基督教會,但他們是一個公社,你知道嗎?就是那些教徒住在一起,然後那些孩子又在一起的公社,像占姆·瓊斯 (Jim Jones) 那些。這些組織,在全美有幾千個,有些比較危險,有些只是一班認為自己值得成功但又志大才疏的人組成,拜一下撒旦就覺得自己好特別的可憐蟲。我們是在處理前者,而不是後者。事實上自稱『家族』的組織,也有幾十個同名,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彼此之間是否有聯繫,不過在你們這裡發生的事情,我認為有問題。」
我說話都很小心,因為反正我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你知道甚麼?」
「我認為這裡有一個陰謀。」傑森說:「那六個兒童,是他們在儀式裡『使用』的東西;這些兒童,有可能是教徒奉獻出來的親生兒女,也可能是從世界各地買回來的。我認為他們涉及人口販賣還有戀童,而且是跨國的。」
「不是吧,你有甚麼證據嗎?」我說。
「我知道一些,但我想你們也可能知道一些資訊碎片。」傑森說。
「那你知道甚麼?你又想要甚麼?」
「我希望你在局裡能找出一些文件。」
「你想害我掉了工作嗎?」我嘲笑他,並繼續飲那杯咖啡:「我已經夠多把柄了,你倒是要成了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傑森說:「我可以透露一些訊息,你不也是想查出事情有甚麼問題嗎?你知道事情不妥,你感覺到,所以你才答應出來見面,是不是?」
「事情當然很不妥,但這些事情,可能四處都有,怎麼證實呢?而你也已經不是 FBI ,我則只是一個小鎮的警察,我根本做不到甚麼。而你知道甚麼呢?」
傑森靜止了一陣,然後說:「看來我們還需要更多互信。我不是一個亂來的志願人士,你不要搞錯。例如他們當日發現的那架起居車,裡面有很多奇怪的東西。例如有幾盒避孕套,例如裡面有一張世界地圖,上面有幾個位置是有標注的,例如英國伯明翰、法國巴黎、華盛頓、塔拉赫西、香港、日本、印尼;車上還有一本漢英字典——你不覺得奇怪嗎?兩個大男人跟六個小朋友,為甚麼會有避孕套?再來,還有一部手提電腦,但裡面儲存甚麼資料,我就不知道,因為是你們局裡的人拿到了手。DC 的人來過,取走了電腦分析,但裡面是甚麼,我接觸不到。」
我停了一陣,然後說:「最後法庭說沒有證據,撤消了所有控罪。」
傑森點頭說:「你不覺得疑點重重嗎?如果你找到那些檔案,我們可以進一步交換資訊。」
最後他是如何說服我的,我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楚;但我知道自己對這件事有莫名的好奇心,我感到自己的好奇和痛苦在一同時間被燃起了。
於是我和他飲完咖啡之後,就各自離開。我在塔拉赫西警局已經七年,我對於每個部門的人員出入、每個換更表,都瞭如指掌。有一晚,我在一個最空蕩的時間進入檔案室,查找我要查找的檔案。其中一份檔案,羅列了他們在起居車上找到的東西,的確有避孕套以及漢英字典;然後我又找到關於那六個兒童的生理和心理評估和口供檔案。
上面說到代號為大衛和翠西的孩子,有營養不良,他們說自己自懂事以來,都是吃素,而且很少吃飽;他們的父母是『遊戲』的一部份,教會的首領叫做「祖父」……然後我又看到,報告有提及他們有受過性虐待的可能。大衛有便溺問題,可能是受到長期和激烈雞奸的跡象;至於翠西的手臂和頸有奇怪的人類咬跡,但不能證實是小孩子還是大人。
由於我肯定是形跡可疑,所以沒有看太久,只看到這裡就離開。
之後我與傑西在一間市郊的星巴克見面,我將我讀到的那些鬼東西透露給他聽,顯然當中有一些東西他不知道,作為交換,於是他又向我透露更多訊息。
傑西說,FBI 當時接到塔拉赫西警方求救,便派了一支人來到支援,但詳細過程不明;同時FBI 知悉在華盛頓有兩處屬於這個教派旗下的物業,便派包括傑西的一班探員去爆破。在其中一間倉庫,他們剪開一個心型的鎖,衝入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而且凌亂,裡面的人好像早就知道會被突襲,而且走得很急。他們在裡面發現,其中一個房間有很多人類排泄物,有尿有屎還有一些奇怪的液體;在另一個房間,儲存了一些文件和寶麗來相片,傑西就是第一手發現寶麗來的人,那些相片是一些赤裸的孩子,有男有女;有一些相片則是被肢解的羊或是貓或貓;有一些則是穿著白袍的奇怪人,似乎在進行奇怪的儀式。
往塔拉赫西支援的探員,拿回一堆文件和一部手提電腦回來,裡面查到甚麼,傑西也不知道,但傑西聽到上司說,這件事涉及 CIA ,是內部問題,下令停止調查,並轉報給 CIA。我們重構雙方的記憶,似乎就是 FBI 被下令停止調查之後不久,各種「另類證詞」就在報章湧現,不久,塔拉赫西的檢察機關撤消警方對兩個男人的各種指控。
我記得聽完他的故事之後,攤軟了在坐椅,我問,這是邪教?撒旦教?3K 黨?整個 80 年代,關於搖滾樂、安東·拉維 (Anton Lavey)、都市傳逆、邪教的鬼話和傳言,一直還是小報和廉價恐怖小說的熱門題材,但認真的,我沒有遇過真實的案件。
傑西說,自己堅持調查,與上司發生衝突。之後有一次他參與掃蕩南美販毒集團的時候,一個黑人女毒販手抱嬰兒作為偽裝和掩護,一看到他,似乎早就知道會有人埋伏,開槍便掃射,子彈掃過傑西的左腰,他也開槍,將對方打死。
嬰兒沒事,後來發現那是從別人搶來的,一個白人嬰兒。因為這件事,上司將他停職,等候內部調查。說到這裡,傑西不像平時一樣冷靜,眼睛充滿疲倦的血絲和狂熱:「我早已知道他們的調查結果,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我問,你覺得這個邪教已經滲透進了體制之內?
他肯定地說:「否則這些疑點,這些生理心理報告,怎麼可能不控告?而虐兒事件竟然是 CIA 的內部問題?難道他們也有參加嗎?那些相片、那個倉庫是怎麼回事?老天。」
之後我跟傑西也有一些談話,但很快他就要回華盛頓接受內部調查,於是我就沒有再聽到他的消息。我甚至打電話給他,但那個電話已經取消。這件事又漸漸埋在我的心裡。
幾年之後,有一日,我去找那個一開始透露資訊給我的朋友。我在警局外面截住他,試圖跟他閒話家常,但他眼神十分閃縮,整個身型好像瘦了一個碼。我問他發生了甚麼事,他一邊走,一邊閃爍其辭,只是呢喃著他最重要的是家人,叫我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不久之後,他在家中發現被人槍殺,妻子和七歲大的女兒也同樣被亂槍打死。我聽到那個消息時是下午,那時天氣剛好入秋,樹上的葉也快掉光了,日照變得很短,在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我聽到這個消息,我在辦公室裡點起煙,卻忘記了抽,煙自己燒成了灰,一截的斷裂掉。他們最後抓到兇手是一個毒蟲,而且找到證據,他跟販毒集團有勾結和交易,在掃毒前會提供消息給對方閃躲。
我滿腦子都是最後一次跟他的互動,但我沒跟其他人說。在冬天的時候,我參加了他的喪禮,但沒甚麼人來,我也不認識其他人,風呼嘯的虛妄的狂吹著。那天我沒有回家,穿著純黑的西裝來到了傑佛遜醫生的診所,那是一座新式商住大廈的二樓,我沒有預約,傑佛遜醫生平時的秘書也不在,是他開門。
傑佛遜醫生是一個四十幾歲的白人,高瘦、疏著一個油頭的黑髮、總是穿著沉色的西裝,他的辦公室是精緻的古典風,有一個他說是假的虎頭頭掛在廳裡。我說沒有預約,但他也正好閒著,於是他讓我進去,一邊閒話著她的秘書去了中國旅行,還未回來。
他問我有沒有準時吃藥,我說有,但我不喜歡吃,因為它令我感到自己比較遲頓。他坐在椅上,跟我說:「有一些人的大腦欠缺某些物質,以致無法有效傳遞訊息,但在人的主觀感受裡,他們是覺得自己太過敏感,而吃藥之後,便覺得自己遲頓了,但在生理層面來看,你的大腦只是變得活躍和有效,而不是相反。」
傑佛遜醫生和我的關係有很多年了,我跟他友好,所以我在他面前不會掩飾我對精神病學的某種藐視。「這只是你說的,和他們說的,但在我的世界卻是鬼話,而最可怕的是,我證實不到,是嗎?」
傑佛遜笑道:「某程度上,你也可以這樣說。」
我說,我去了那個人的葬禮,傑佛遜說,他才剛下機幾個小時,所以還是錯過了。我問,他之前有跟你說過甚麼嗎?傑佛遜醫生眼睛轉了轉,然後問:「你是以病人的身份,還是用警察的身份問我?」
我當時感到很累,攤在他的病人椅上說,這還重要嗎?
他說:「的確不重要,因為不管你用甚麼身份問,這是病人的私隱,而我透露了的話,就打破了我的專業操守。」
我突然感到一陣憤怒,我想像我跳起來,然後將他抽起來摔在椅子上,將他的文具和電腦震得全掉在地上。我望著他,說:「我不相信他是被毒蟲打死。」
傑佛遜醫生說:「為甚麼?你是基於甚麼證據嗎?」
我說:「有一些推論。」傑佛遜醫生說:「基於奇怪和錯誤的推論,也可以導致錯誤信念,這叫做妄想,Delusion。」
我說:「那麼人們相信耶穌死後從墓裡復活,還四處傳道,那也是錯誤信念嗎?是不是一個錯誤的信念多人相信到某個程度,就變成了信念?」
傑佛遜醫生想了想,然後笑:「很好,你在克服你的創傷。」
我說,我不知道是甚麼問題,導致我看了你那麼久。他又跟我遊了一陣花園。我記得那一晚,他跟我做了一個催眠。在某種似夢非夢的情況下,我見到一個男人在觸碰我全身,他微笑著,柔聲說:這是一個很美好的體驗……我想移動和掙脫,但那個小時候的我動不了,於是他開始脫衣服,也開始脫我的衣服——我在催眠之中崩潰下來,像個嬰兒一般哭起來。我記起了一切,我也記起了我多年來在這裡崩哭過多少次。傑佛遜醫生十分熟悉地用一張厚毛毯包著我,我感覺到自己的恤衫全都冰冷地濕透。
在分不清是狂叫還是流淚之中,我向傑佛遜醫生說了我這些年來一直沒說的事,我談到傑西,我談到他談到的所有事情,我談到我的可卡因上癮,我談到我為黑幫做的事,我談到那架車,我談到那六個兒童的臉。
傑佛遜醫生默默地聽完,坐在我旁邊,說道:「也許你這幾年,是進入了長期的偏執,變成了偏執型人格障礙,因為那件案件,觸碰了你的童年創傷,而那個傑西的話,也許他不是騙你,但他也只是知道某些細節,而根據那些不全面的資訊,也可以是妄斷。你也說過,他與上司有衝突,而且在一次事故中被內部調查,也許他都有一些心理問題,也許也有某些情緒纏住他,而你跟他的接觸,又啟動了你的心理防衛機制,於是你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壞,因為你越來越偏執了。也許那個教派,並不是你們想像中那麼邪惡?也許中間有些甚麼搞錯了?……」
我只記得這些,在他安撫之下,我在那張椅上睡了一陣,然後回了家。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甚麼,那一次之後,我的狀態似乎變好了。我開始想,我是被一個狂熱的瘋子感染了,也許那些年來,我只是庸人自擾。
1997年夏天,當時警局已經開始了電子化,我也升了職,所以我擁有自己在警局裡的電郵帳號。有一天我收到一封郵件,署名竟然是「傑西」。我一看,後背就開始冒冷汗。
我打開郵件,裡面說,傑西說,這些年來,他終於查到「家族」究竟是甚麼,多年前在塔拉赫西發生的事,是一個跨國人口販賣行動的一部份。那次內部調查之後,他假裝已經放棄調查,成功騙過了局裡所有人,並且繼續透過其他手段調查。這些組織主要活動地點,是美國、英國、日本和香港。有很多慈善組織、前台公司、非政府組織甚至政府機構,都與這個組織有關,但這都只是「家族」的代理,他們的兒童來自世界各地,而在東南亞那一塊,集散地就是香港。而他們其中一個「貴族家庭」(高級成員),最近就到了香港,是一對母子,有名字,還寫了他們在香港居留的地址。
傑西說他自己因為某些事情,被限制出境,所以給我發這個電郵;他說如果我對這個真相還有興趣,就到這個地址,「看可以找到甚麼」——但必須快,「因為他們不知會住到甚麼時候」。
我抄下那個地址之後,馬上將電郵刪除,好像很多年前聽到我那個朋友死去的時候那樣,整個人好像進入了虛空,「醒來」之後我在局裡來回踱步,我在想,我是否應該不理會他,我的人生似乎已經回到正軌,我是否又要回到他編織的瘋狂之中?
我無法將這個念頭扔出去,我不斷嗑藥,直到失去知覺——我覺得自己已經在瘋狂的邊緣,好奇心拉扯著我,除了這個,我對於多年前的那些謎團,仍然覺得未解。我認為自己應該去,要不就會面對一場可怕的真相盛宴,也許就面對我多年來面對的都是一個愚人愚己的瘋子。也許面對了之後,我在晚上就可以睡得著,睡得穩。
我請了多年都沒有請的假,一個人乘飛機去了香港。我從來沒去過香港,也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我就像那些年輕的旅遊人,沒甚麼準備,就隨便出發去一個鳥不生蛋的東南亞地方「體驗生命」;但香港卻是一個繁華得媲美紐約的地方,密集得好像羅拔迪尼路駕著的士漫遊的罪惡淵藪。因為人生路不熟,我也是坐的士,那些的士是紅色的。我隔著的士的窗往外望,除了那些亞洲面孔令人感到充滿異國風情,街上也有很多紅色的橫額和旗幟,好像在準備某些盛大的節日似的。
那個地址是一座西環的樓房,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夜晚。在一堆亞洲的我形容不到的傳統建築物之間的一座老樓。我下車之後,發現也有一個白人年輕人。他首先看到我,那個人雙目通紅,穿著一件衛衣,牛仔褲,像個尋常的年輕人,卻在這裡違和地出現。他突然開口說了甚麼,我才意識到他是跟我說話,他說:「不要再來了,教會今天關門。」
我不解,他的雙手收藏在衛衣裡,我直覺那裡似乎藏了甚麼。「不要再來了,教會今天關門。」
他說話的時候,也望著那條通往上面的陰暗樓梯。我對他說:「我不是教會的人,但我來找妮娜.高佛。」
聽到這句,他的戒備神色似乎減少了一點,但又似乎驚訝我直直地說出了這句話。不知為何,我突然被一種第一次上教會時的莊嚴感受所籠罩,我不管這裡是哪裡,對方是誰,我將我經歷過的一切都說了給他聽。
那個伙子最後說:「妮娜.高佛是我生理上的媽,你找她幹甚麼?」
不知為何,我說:「不知道,也許我會殺了她,終結我的痛苦。」
「我想了很多天,究竟甚麼時間最合適?也許今晚就合適,你也認為如此嗎?」
我點頭。
他面露驚奇的神色,想了一陣,然後便說起了他的故事。那個小子的名字是大衛,教會的首領是他心理上的媽,他們信耶穌,也相信耶穌最高的法則是「愛」。「祖父」的夢想,是開始一場靈性革命。他一開始指派女教徒跟自己做愛,然後命令教內的夫婦互相交換伴侶。
「祖父」主張激進的「性神學」,他認為性並非罪惡,在性交過程中,他們反而與上帝接近。「祖父」之後的野心變得越來越大,他跟其中一個女信徒生了個兒子,那就是大衛。他們也領養了另外一個女孩,叫做仙迪。他們被教導,性交是靈性的練習,所以很小到大,就鼓勵他們一齊睡覺,是一對金童玉女;「祖父」也經常跟仙迪在一起,有時他們會在一間房裡,仙迪為「祖父」口交,祖父也會在他們面前自慰,而「祖父」也會叫大衛的媽媽跟他做愛,並且用攝錄機拍下來,用寶麗來拍下來,供「祖父」自己欣賞;
「祖父」也會鼓勵教派內的姊妹跟大衛做愛,很小的時候,大衛已經知道甚麼是性愛,但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們被關在教會一個封閉的公社裡面,每日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做愛。他們也會製訂運送兒童時如果遇上警察時的標準答案,也會用精神藥物、心理操控等技術對教徒和兒童洗腦。
大衛說,知道教會裡面很多高層都戀童,也有很多人是因為本身戀童而加入教會;他們也儲存教徒的裸照或者性愛影片,來勒索他們;「祖父」在兩個月之前病死,各地的警察都多多少少有調查他們,所以他們四處躲避,最後來到香港。因為妮娜.高佛相信這裡是其中一個對他們安全的地方。
我一邊聽,一邊冷汗直冒。我想起傑佛遜醫生,我知道他有一個妻子,兒子都已經讀大學了,但我不知道他私底下是如何,他是否也是一個戀童者?他是醫治我,還是愚弄我?我不知道,也不敢想下去。
「是誰告訴你我們在這裡的?」大衛問我。
「是一個叫傑西的人,但我不知道他是怎樣找到,也不知道他的情況,我亦只是試一試。」
「那可能是教會裡面那些革命者。」大衛似乎已經對此作了解釋,又說:「也有很多人想離開,他們不介意找外來人來打碎這王座。」
「王座毀滅之後,你又會幹甚麼?」我問大衛。
大衛聞言,便露出一陣泫然的微笑,在街燈的暗光之下,我看到他的眼睛異常浮朣,他問我信不信上帝?我說我不知道。
他說,他不信,因為上帝對他來說只是一根大陽具,看到甚麼空隙就插進去的陽具;他是長大之後自己在甚麼地方長大,「祖父」曾經命令大衛做下一任的教主,但後來也不了了之,因為這大概只是「祖父」覺得好玩,就像他在人生裡面玩過的一切。
大衛說,他已經死了,他每活一秒都是在地獄之中,而他現在要上樓終結一切。
我當時沒有聽明白他在說甚麼,我問:「香港沒有人在查你們嗎?」
大衛的神色有點像嘲笑,也有點像憐憫我,他說:「我們生活在一個謊言裡,沒有人是例外。你聽過乒乓外交嗎?你知道克林頓嗎?你知道中英聯合聲明嗎?沒有東西阻得了這病毒的擴散,他們在這裡可高興了。」
我現在知道大衛給我那種異樣而神聖的感覺,是來自記憶,是我小時候上教堂時,聽過牧師講過《啟示錄》,在最後的時刻,有很多帶來死亡的天使,而大米迦勒會將一條大蛇摔在地上。後來我知道,米迦勒是警員、軍人、水手、商人、傘兵甚至病人的主保聖人。
我還是呆立在原地,說完,大衛就上樓,僅僅只是兩三分鐘,我就聽到上面傳出兩下槍聲,突然,我看到遠方傳來一陣巨響,七彩的煙花爬升到半空,燦爛而緩慢而展開。
我衝上去,發現二樓某個房門是打開的,好像是一個記號,一個留給我的記號,我看見一波緩緩的血爬出房外,我慢慢走進去,發現裡面有一個老年女人,額頭中槍,黏稠的像精液一樣的腦漿跟血交融在一起;而大衛也倒在旁邊,他是吞槍自殺的,子彈從他的下顎進入,從腦頂打出去。
我看了幾秒,便動身離開,跌跌撞撞的跑走,我不斷的跑,在微雨之中,有很多人迎面而來,他們歡慶著甚麼,有記者在拍攝著他們;我想起大衛死前說的那句,他們在這裡可高興了。我跑了,我在煙花下的黑暗中不斷地向前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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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卡提諾對或錯~~
大家先把哪邊可以看最新更的新小說
把網站丟出來吧Q__Q (大家一起分享)
卡提諾GG整個就很頭痛
我要看小說阿!!!!!!!
好吧= =有人說要反盜版只好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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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黑鍵,開朗白鍵
每一個音符,都是代表心情的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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