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要再吃一碗。
去跟長輩拿東西的時候，她說做了米粉湯。因為她實在太會做菜了，所以充滿期待。
但看到了之後，其實比較像是海鮮湯麵用了米粉，是一種寫意隨性，不像是外婆做那種本省帶點日式風味的炒米粉，也不是小吃攤的台式湯米粉。
當然還是好吃，雞高湯搭上海鮮，配上豉汁排骨邊吃邊聊兩句，一下子就吃完，長輩聊起了菜價，我說了些想法。
長輩試圖跟我講些我不見得認同的事，但我沒有想點破，微笑聽聽，聽著聽著，啊，快聽不下去了，快想反駁了，我就起身說，「好好吃喔，我再去盛一碗。」
那瞬間突然好想我的爺爺奶奶，因為這光景，向來是屬於我和他們的私密時間。
奶奶太囉唆了我又不想戳破她的想法讓她傷心時，我就會說，「再吃一碗。」
但奶奶可以這樣火力全開要我吃吃吃的時候，也是爺爺還在的時候，那種熱鬧，又因為愛他們不想頂嘴，怕囉唆，最後只好一直討論食物，一直吃很多很多的畫面，一直是屬於他們的。
雖然我的外婆還在，但跟外婆時總是和媽媽一起，外婆若要囉唆，媽媽總會打圓場，可是跟爺爺奶奶時，是我們的時光。
叛逆的我，有主見到令人髮指的我，老是糾正我媽的我，見到爺爺奶奶時，選擇的都是聽，還有吃。
我瞬間想起了那個畫面，也瞬間想起，已經過十年啦！
陪著爺爺看趙少康，一次又一次，看他睡了又醒睡了又醒；聽奶奶配票，說好好好，然後陽奉陰違。
聽他們叼唸著要怎麼做個大人時，一直岔開話題。
這些，原來都離我很久了。
我好思念的我爺爺奶奶。
尤其在喝這碗米粉湯的時候，因為我的奶奶，是標準外省奶奶，她不會做台式料理，買了食材總是用自己的語法詮釋，在外婆那吃過正統台灣菜的我，總還是帶著微笑，不捨得跟她說，「啊不是這樣啦！」
因為我的奶奶，也會說著，「啊我隨便做做啦！」「我這人真的不太會做菜。」（但沒有，她花好多時間做）（但不會做菜是真的，比起很多眷村媽媽，她菜色只是營養，這邊就不是外省媽媽的「隨便」）。
奶奶的廚藝沒有很好，所以多數時間，吃長輩的菜時，我並不會想起奶奶，因為長輩很會燒大菜，蝦鬆、辣椒鑲肉、臭肉、鹹魚蒸肉餅⋯⋯只會讓我沉浸在這些菜色裡，偶爾內心笑一下我的奶奶，永遠只會珍珠丸子，時常去南門市場買半成品，想起爺爺在廚房的身影。
可是這道用雞湯底跟海鮮，沒有油蔥酥也沒有爆過香菇，完全不符合任何台菜餐廳邏輯的湯米粉，卻是奶奶的模樣。聽著長輩再說她的想法，我一邊聽著出神，一邊想起，那個爺爺生病的夏天，週四下午，總是花兩小時，吃著奶奶的隨便弄弄，老是用我還要再吃一碗，呼隆過去的日子。
「奶，我還要再吃一碗。」
「我很想妳，妳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