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娶新娘書》
親愛的小眼:
人們常說:「小別勝新婚。」所以我所欠你的一段話,就在月圓夜下的赤柱監獄寫下,以另一種「從此被困」的囚犯的陳述書,作為我的「愛的宣言」。
感謝你在這段日子的照顧和祝福。在我三次入獄共355日的歲月裡,差不多要你舟車勞頓來探望我50次,替我聯絡,帶物資,打點一切我所需要的,又不斷寫信給我,尤其在你工作忙碌的時間,你仍會堅持深夜凌晨為我寫信,在我灰心時給我安慰,在我氣餒時給我鼓勵。如果劉曉波有劉霞是幸福,王全璋有李文足是美滿,那麼我能有你在身旁,就是幸福、美滿和快樂!
感謝你一直以來的忍耐和恩慈。在過去的十多年,我們走過崎嶇的山路,穿越幽暗的深谷。年少氣盛,好辯好勝的我常惹你不滿,甚至討厭,但在命運的安排下,你在中學的課室中坐在我身邊,一直到如今。是你的忍讓令我收起舌頭上的刀劍,是你的關心溶化我內心的稜角,你在對我敵意的聲音之中替我辯護,用你的眼淚填補我性格的缺陷。你為我抵抗批評、嘲笑和蔑視,背上原本屬於我的箭痕,每一天都耐心等待我轉化。當你所尊敬的老師在高考前苦心規勸你「揮慧劍斬情絲」,終斷我們的愛情,你卻拿著劍,牽著我,逃出這個準備萬石齊發的深坑;當你的摯親再三請你與我分開的時候,你承擔一切責備挑剔,用盡全力擁抱我。因為你,我的人生再也不是孤軍作戰;因為你,當我唱起歌彈著琴,身邊終於有一位忠實的聽眾;因為你,當我在八仙嶺黑夜山中行走時,再也感到懼怕,縱使我眼目看不見你的背影,但我們手中同執的行山仗安撫我那膽怯的心,試問誰又會想得到,其實是你令我勇敢無懼?
感謝你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曾經,我和你所追求的理想沒有交接點。當我公民抗命被捕時,令你擔驚受怕;當你的朋友看見我激進行動,對你提出質疑詰問,又讓你尷尬無助;當我多次被捕被控,甚至全心投入社會運動而忽略了你,使你不安傷感。以上種種,回想過來實在令我感到萬分愧疚。然而,我們的愛卻沒有因此被切斷。如今,當我站在法官面前申辯陳情,你就默默地坐在我的背後為我打氣;當我在犯人欄內被判監禁後,你匆忙跑到羈留室哭著跟我告別,說一定會等我重獲自由;當我在獄中服刑時,你替我和你的朋友爭辯法治之本義,甚至代我在街頭吶喊,為我發聲;當我飽嚐三次敗選,三次入獄,成為別人眼中無前途的傢伙,你卻在我潦倒困惑之際鼓勵我堅持理想,欣賞我逆流而上的信心和堅守原則的意志。你不但支援我扶助我,更立志要讓你所教導的學生分辨是非,學懂包容、尊重和愛,成為一個有良知的人。我們再次在命運的安排下走在一起,甚至把我們的心思意念連結縫合,成為一體。
感謝你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因著我的緣故,要你蒙受委屈,離別和孤單;雖然我們都不確定將來我們要面對何等程度的苦難,但我相信我們的愛能超越和戰勝這一切。就正如多年來,我們經歷長年累月性格和政見的磨合,眾人的流言蜚語,監獄的阻隔和時日的侵蝕,但憑著信、望、愛將所有高牆粉碎,踏上通往幸福的大道,一步又一步,終於可以有機會站在我們的神、家人和朋友面前宣告,我們因為愛,永遠一起。
我感謝我們的命運主宰,我們的神。是祂的祝福,我們剛好在會考憑著最後兩個名額在原校一同升讀中六,成為同班同學;是祂的撮合,我們在課室內「逼於無奈」坐在一起,更發展成為伴侶,轉眼已過十數年;是祂的恩典,縱使我們曾因性格和各種緣故短暫分開,但仍可在暴雨風浪中握緊對方的手,得見雨後彩虹;「我們愛,因為神先愛我們。」是祂的大愛,讓我們懂得愛護對方,因對方的緣故成長改變,令我們和我們的家人合而為一。多年來,要你承受這麼多苦楚辛酸實在很對不起!但我們知道,無論在富士之嶺,還是蚺蛇之尖,只要攀上高峯,看見浮雲上的日光或蔚藍天空下綿綿的海浪,過去艱苦重擔就已經變得微不足道了。我們排除萬難,經歷十多個寒暑走到今天,是我們所相信的神深深的祝福,但願神作我們一家之主,願祂讓我們無論順境逆境都要彼此相愛,依靠祂建立幸福的家。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在我的人生中,差不多有一半時日都是跟你一起,你是我至親至愛,最明白我的人,感謝你陪伴我渡過這些歲月。我這輩子沒有甚麼可誇,最自豪最光榮最幸福,就是能夠認識你,追求你,守護你。我沒有百般承諾,只有一個心意,就是在我們餘下的生命裡,竭力愛你!我們的愛,眾水不能息滅,大水也不能淹沒!祈求我們從神的愛中支取力量,即使將來有更大的苦難和挑戰,都叫我們謹守今日的誓言;祈求我們能手牽手以愛建立幸福的家,讓我們將來的孩子在愛中成長,讓這份愛永不止息,永遠傳揚!
愛你的小板
13.9.2019 中秋
赤柱監獄書
Photo credit @葉文希
半邊藍天大愛 在 王家貞服務處專頁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文長,值得我的朋友們耐心看完:
我看到好姊妹傳的這則人性大愛与感恩慈悲的故事……
我無法查證,但是,也不需要查證,就是值得傳頌的生命謳歌!
一切的不滿和怨恨都「什麼也不是」!
因為一次意外的走失,3歲女孩肖佳慧被人口販子拐走,由南昌教師家庭的嬌嬌女變成湖南衡南農村一對貧困農民的養女。直到17歲,她才終於回到親生父母身邊。
她用了6年時間,試圖把養父和從前的苦難從記憶中抹去,卻驚聞養父已身患惡性皮膚癌,生命危在旦夕。在養父的生命絕地,她毅然放棄在美國伯克利大學唾手可得的博士學位,出征日本,去挑戰一個幾乎無法攻克的醫學難題。
最終,一種將高分子材料應用於抗癌藥物的科研項目取得重大突破,引起了學界轟動,被日本著名醫學專家稱為“最耀眼的醫學奇跡”,這種抗癌方法的最大受益者是皮膚癌患者,而論文的撰寫者肖佳慧也因此被破格提前授予東京大學醫學博士學位……
以下是肖佳慧的自述——
01
2010年3月14日那天,是我人生的拐點。在衡南縣一中讀高三的我正在上課,老師突然走過說:“肖佳慧,你爸來了。”我極不情願地走出教室,沒好氣地問:“你來幹嘛?”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慧慧,你爸媽來找你了。”
我一愣,顧不上跟老師請假,便激動地向大門飛奔而去,過去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重播……
來學校找我的人其實是我的養父,他叫肖建新。從我能記事起,我就與養父肖建新和養母肖麗平一起,生活在湖南衡陽三塘鎮文村。
這是個非常貧窮的小村,整個村子只有十幾戶人家,靠種紅薯和花生為生。
5歲那年的一天,水塘對面的蔣家奶奶神色緊張地趕過來,跟正在刨花生的養父耳語了幾句。養父聽後,連忙扔下鋤頭,將坐在地上玩耍的我夾在腰邊帶回了家。
當晚,便和養母急忙收拾了幾件衣服出門了。我稀裏糊塗跟著養父母到了東莞,整整5年,養父母連春節都沒有回去過。因為年幼,我對全家這次奇怪的遷徙並不在意。但讓我感到不解的是,只要有同鄉從老家過來,養父母就會緊張地拉著人家打聽什麼。
我小學四年級時,養母不幸遭遇車禍喪生。她去世後,養父一個人實在無法又上班又照顧我,只好重新帶著我回到了文村。
沒有養母操持家務的日子,養父既當爹又當媽,他每天忙完地裏的農活,又匆匆趕回家給我做飯。
晚上,我趴在家裏最亮堂的桌邊做作業,養父在旁邊就著昏暗的燈光幫我補衣服、縫襪子。他用粗大的手指捏著鋼針,笨手笨腳,不是把袖子連到前襟上,就是把扣子縫到了衣服裏邊,手指還經常被針紮出了血。
看到養父為我忙裏忙外,我過意不去,要學著做家務。養父卻毫不猶豫地阻止了我:“你只管好好讀你的書,這些活兒爸幹得了。”養父最驕傲的是我一直名列前茅的學習成績,每當我考了100分,他總是笑得無比舒心,臉上的皺褶也舒展開來。
看上去蒼老的養父其實才40多歲,正值壯年,不少人勸他再找個女人一起過日子,但養父一概回絕了。
有一天,鄰居李叔叔來找養父喝酒,我在隔壁小房間做作業。兩人大概喝多了,聲音也大了起來。
李叔叔給養父介紹鄰村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養父不同意。
他說:“多兩個人得多添兩張嘴,我哪里養得活?”李叔叔說:“可你需要個女人呀!不行讓慧慧別讀書了,女孩家讀那麼多書幹什麼?”養父的語氣陡然加重了:“那怎麼行?慧慧這孩子聰明,是個讀書的料,不能耽誤在我手上。”
李叔叔帶著醉意說:“我知道,你是覺得對不起慧慧她親爸親媽,早知道當年他們來的時候,你就把孩子還給他們,這樣你和麗平也不會跑出去打工,麗平也不至於死在外面……”
李叔叔的話讓我的腦袋轟地一聲,兒時片斷駁雜的記憶、村民們平時對我的竊竊私語、還有那次奇怪的舉家遷徙頓時在我腦海中連綴起來……
我連哭帶喊的追問把養父的酒嚇醒了,他不得不告訴我:8年前,一直沒有生育和他和養母從外地一個人販子手中,以2000元的價格把我買了下來。我5歲那年,我的親生父母不知通過什麼管道,竟然找到了文村,蔣家奶奶發現後,趕緊報告了養父。於是,他和養母帶著我連夜逃到了東莞……
這一切讓11歲的我無法承受。我哭著沖出門,把養父的呼喚拋在身後。
兩天后,養父從一個樹洞裏找到了又冷又餓的我。他的臉上寫滿自責,不知是責備自己當年所做的一切,還是責備自己不該告訴我這個秘密。
02
我與養父之間從此豎起了一道高牆。一想到他付出了區區2000元錢,便把我從親生父母身邊奪走,讓我和他們都飽嘗親情流離之苦,我就恨得咬牙切齒。
更可恨的是,在我有機會重新回到親生父母身邊時,他竟自私地把我藏了起來!我在日記中盡情渲泄著自己的情緒,養父在我筆下成了一個殘暴、無知、可怕的暴君……
我無數次在夢中想像親生父母的樣子,並開始有意向村裏人探聽我的身世。或許因為事情已過去多年,村裏人不再顧忌,他們說我的父母帶有江西口音,看上去像是知識份子。想到自己或許再也見不到他們,我心裏便湧起深深的悲哀。
因為內心承受著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我變得沉默寡言,還總是無緣無故地朝養父發脾氣。
明知家裏的經濟捉襟見肘,可我卻故意嚷著一會要吃燒雞,一會要喝可樂。為了博得我的高興,養父總是會從兜裏摸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無條件地滿足我的無理要求。
我再也沒有叫養父一聲“爸爸”,把所有的苦悶和怨恨都發洩到了書本上。小學畢業後,我考上了鎮上的初中,聽說可以在校住讀,我暗自高興。
但正因為如此,我的學費和生活費也水漲船高,養父靠種地的收入明顯不夠。為了讓我能讀上書,養父去了鄰村一個瀝青加工廠熬制瀝青。這個活兒又髒又累,危險性也大,一般沒人願意幹,但養父願意。
可是,每次他渾身帶著刺鼻的瀝青氣味回家時,我總是嫌惡地躲開。
我每次週末回家,都是養父最高興的時刻。他興奮地跑前跑後,把我最愛吃的涼粉、炒豌豆一樣樣端出來,小心翼翼地守著我吃完,臉上浮起欣慰的笑容。可我對他這種近乎謙卑的殷勤卻並不領情。
有一天,我從外面回家,正看到養父拿著我那份得滿分的試卷,得意地給鄰居李叔叔看。我急了,一把搶過來,沒好氣地說:“以後別亂翻我書包!”養父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臉一下子紅了。
12歲那年,鄰居李叔叔的妻子來到我家,給我帶來了女孩子的衛生用品,還給我講了一些生理常識。當得知是養父讓她來的時,我覺得又羞又惱,為此又好幾天不與他說話。
2007年,我以全鎮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了衡陽市最好的高中——衡南縣一中。其實,很多人都勸養父別再讓我讀書了。他們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一個拐來的女兒,能嫁人生子,幫著養老送終就行了,何必賠上老本?甚至有人對養父說:“你就不怕她翅膀硬了,飛跑了?”可養父什麼也沒說,不聲不響地賣掉了家裏的一頭豬,還又找了一份分揀醫療垃圾的辛苦活兒……
養父不知道,我學習如此努力,就是為了能考上外地的大學,徹底離開他。
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高中即將畢業時,我的親生父母來了!
從學校到家,3個小時的路程在這天卻顯得那麼漫長。我沖進家門,一對穿著打扮都很體面的中年男女立刻站了起來。我一眼就看出,自己飽滿的額頭和白晰的皮膚與那個中年女子如出一轍。
她走過來,輕輕拉起我的衣領,看到我頸後的一塊橢圓形胎記,便緊緊抱住我:“孩子,你真的是欣欣,媽媽好想你啊……”我感到了久違的溫暖和踏實,在她的懷裏淚雨滂沱。
父親從黑色皮包裏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塞進養父手中說:“謝謝你這麼多年對欣欣的養育,我們想今天就帶她走,她的戶口和轉學手續我們會替她辦的。”養父把信封重新塞回父親手中,囁嚅著說:“我啥也不要,就想要你們給我留個地址。”父親猶豫了一會兒,便寫給了他。
養父轉過頭來對我說:“閨女,你在這個家受委屈了……
回去後要聽爸爸媽媽的話。”我沒有理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家。
03
我的新家在南昌的一個教師社區,父親是中學教師,母親是一名護士,我還有一個比我小7歲的弟弟。一回到家,我就恢復了我原來的名字:施雨欣。
從與父母的交流中,關於我的片斷漸漸被拼湊得完整:3歲那年,母親帶著我出門買菜,一眨眼我就不見了。母親急得發瘋,只好報了案。
兩年後,在南昌市公安局一次集中打拐行動中,一個人販子落網,從他的供述中,民警瞭解到我可能被賣到了湖南衡陽,並告知了我的父母。
他們不辭辛苦地在衡陽的每一個縣市尋找,終於聽說文村有人收養了一個與我十分相像的小女孩。
可當他們趕到文村時,就被蔣家奶奶發覺了,她認為養父出了錢,孩子就該歸他,於是便通風報信,養父和養母帶著我落荒而逃。
雖然沒能找到我,但父親卻把自己的聯繫方式塞進了養父的老屋裏,從此後就再也沒有換過電話。從東莞回到文村後,養父發現了父親留下的字條和電話,便把它們藏了起來。
2010年3月的一天,父親居然接到了養父打來的電話,於是,我們一家終於得以團圓。
得知是養父主動給父親打了電話,我感到有些意外。我想,或許是看到我的叛逆,他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留住我了?或許他希望親生父母能給我一個更好的未來?我無暇揣測養父真實的意圖,只顧貪婪地享受著錯失了15年的親情。
母親給我買了各式各樣的新衣服,我生平第一次穿上了粉紅色的睡裙,還擁有了安靜整潔的小臥室。
我把從養父那裏穿來的寒磣衣服統統扔進了垃圾箱,同時把對文村,對養父的記憶努力刪除。
我回家沒多久,就收到來自衡陽的一個包裹,裏面是曬乾的枇杷核。我從小患有支氣管炎,一到換季就咳嗽,養父帶我找過很多醫生都沒有治好。
後來一個老中醫用野生枇杷核曬乾後煮水給我喝,非常有效,於是每年養父都會到處尋找野生枇杷。
我拎起那包枇杷核就扔進了垃圾箱,因為我已經有了母親從醫院開回來的進口止咳藥,不再需要這黑乎乎的枇杷核了。
父親把我安排在南昌最好的中學插班讀高三,我優異的成績讓他們大跌眼鏡。得知文村的女孩從沒有一個能初中畢業時,母親感慨地對父親說:“欣欣在這一點上還很幸運的,她的養父沒耽誤她。”父親摸著我的頭,若有所思地說:“難怪他反復叮囑我,要把欣欣安排到最好的學校讀書。”
2010年9月,我以620分的成績順利考入四川大學高分子材料專業。2014年,我從川大畢業,並申請到了美國伯克利大學相同專業的全額獎學金。
當飛機沖上藍天時,我知道,自己嶄新的人生篇章就此掀開……
我很快適應了伯克利大學的生活。在圖書館查資料、在實驗室寫報告、週末時與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乘“灰狗”長途汽車四處旅行,日子緊張而充實。
2015年4月,我還收穫了自己的初戀,男友是與我同一個課題組的英國男孩史蒂芬。
2016年6月,我與史蒂芬同時拿到了伯克利大學的碩士畢業證書,我們的愛情也瓜熟蒂落。參加完畢業典禮,我帶著史蒂芬回到南昌。
得知我帶回個“洋女婿”,而且倆人都是名校碩士,四鄰八舍都湧往我家,在一片祝賀和豔羨聲中,我有種揚眉吐氣、脫胎換骨之感,父親和母親熱情地招待著來客,眉眼之間洋溢著驕傲和舒心。
就在這種無比歡快的氣氛中,我聽到了關於養父的噩耗。
04
養父的噩耗來自我的老同學肖遠平,他是文村唯一與我一同讀到高中的同學,現在南昌工作。
聽我和史蒂芬聊完了我們在海外的見聞以及工作和學習情況後,肖遠平突然說起:“你父親……呃,你養父聽說病得不輕,好像是皮膚癌。”肖遠平的話在我心上落下一記重錘。
養父,這是一個被我抗拒和禁錮了多少年的詞。
我頓時想起,在瀝青廠打工的養父身上那刺鼻的氣味,分揀醫療垃圾的他,手指經常被刺破,紅腫潰爛,很久都不能癒合。
他患上皮膚癌,很難說與這些沒有關係。肖遠平說,自從我走後,養父一直孤零零地生活,他每天最愛做的事,就是把家裏最好的花生一粒粒揀出來,最甜的紅薯乾一片片挑出來,或是四處尋找野生枇杷。
現在的野生枇杷越來越少,有一次采枇杷時,他失足從山崖上墜落,摔壞了腰椎,本來就彎的腰現在更彎了……
一種深深的負罪感湧上心頭:養父掙來的血汗錢幾乎都用於給我上學、買書,可我對他卻沒有一天好臉色;他拼了命給我摘來的枇杷核,卻被我扔進了垃圾桶……我心裏難過極了,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恥。
那天我像發了瘋一樣,喝下了一大瓶白酒,史蒂芬和肖遠平半拖半抱地把我弄回了家。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晚上做了很多夢,在文村與養父生活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一般進入我的夢境。原來我刻意封存這些記憶,一刻也不曾離開我的腦海。
不知睡了多久,我終於從夢中醒來。眼光觸及之處,竟是臥室櫃頂上,父親給我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包裹。我不在家這些年,養父仍然堅持不懈給我寄東西,每個包裹上都有他笨拙而工整的字跡。
在他的想像中,我一直在享用著他精心挑選的花生和紅薯乾,而且按時喝枇杷水。想像著養父寄出這些包裹時欣喜而期待的心情,我的心發抖了!
如果他知道,這些凝聚著他血汗的珍貴禮物,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我的櫃頂發芽、長黴,他該有多麼傷心!
我這才發現,這麼多年,我竟然誤讀和忽略了養父多少真切樸實的愛:縱然他從人販子手裏買下我的行為是違法的,縱然他帶著我逃離我父母的追尋是自私的,但這麼多年來他給我的父愛卑微深沉,絲毫不比我的親生父親遜色!
面對拿自己的一切來愛我的養父,我對他的怨恨是多麼無知而冷漠!想到這裏,我放聲大哭……
第二天,我便把養父患病的事告訴了父母,並提出希望回文村去看看他。父母感到十分震驚,連忙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與史蒂芬一起踏上了開往衡陽的火車。在路上,我第一次把自己的特殊經歷講給史蒂芬聽,他握著我的手感動地說:“我美麗的中國姑娘,沒想到你有這樣曲折的經歷,我很佩服你的養父,讓我們一起為他做點什麼吧!”我點點頭,心已經飛往久違的文村……
6年過去,養父的土坯房更加破敗了。養父坐在門前矮凳上打盹,他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皺紋,精神萎靡不振。當我輕輕喚了他一聲,他睜大眼,不敢相信似地:“慧慧?我沒有做夢吧?”我向他介紹了史蒂芬,養父手忙腳亂地給他拿凳子、倒茶,然後拉著我的雙臂,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好像生怕他一鬆手,我就會再次消失。
我發現他露出的手臂上,有大片突起的黑色痣塊,邊緣已經紅腫潰爛。我心痛極了,要捋起養父的袖子仔細查看他的病情。
可他卻急忙把手縮進袖子裏,不安地說:“慧慧,嚇著你了吧?你放心,醫生說這不傳染的。”在我的面前,養父總是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塵埃裏,可他的愛卻在塵埃裏開出花來,是那樣鮮豔、奪目。我鼻子一酸,緊緊抱住養父,哽咽著說:“爸,對不起!”
05
我當晚給父親打去電話,想將養父帶到江西治病。父親沉默良久,緩緩說:“孩子,我和你媽媽也曾經怨恨過你的養父,畢竟他讓我們苦苦多找了你12年。
但這些年,我們在你身上漸漸看到了很多讓我們驚訝的優秀特質,也意識到你能遇到這樣的養父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們也看出你對養父有怨恨之情,希望你能原諒他,但這需要你自己的努力。我們很高興,你終於懂得了感恩。
所以,爸爸媽媽鄭重表示:支持你的決定!”父親的一番話讓我放下了全部顧慮,我第二天就帶著養父踏上了開往南昌的火車。
在南昌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復查結果更不樂觀——惡性黑色素瘤,已經發展到中晚期,局部擴散,最好的方法就是儘快手術。我不敢有半點怠慢,把自己在美國讀書時節省下來的獎學金和勤工儉學的5萬元積蓄全部取了出來。
7月13日,養父進行了手術,切除了病灶部位,但為了徹底清除體內癌細胞,養父還有漫長的化療過程。
進行了2期化療後,養父體內的癌細胞得到了控制,但他的身體也變得更虛弱,一絲冷風都能使他再次發燒、昏迷。
醫生惋惜地表示:目前抗癌藥物都不能實現靶向治療,在殺死癌細胞的同時,也會殺死人體自身的健康細胞。對於復發程度非常高的惡性黑色素瘤,手術的預後並不理想。我失聲問道:“最長能有多長時間?”醫生遺憾地回答我:“五年。”
養父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看見我後,他努力地笑笑,啞著嗓子說:“閨女,托你的福,我有生之年能住在這麼漂亮的房間裏。”我強忍眼淚,握住養父乾枯的手,恨自己讀了這麼多年書,卻對他的病無能為力。
暑期就要結束,導師催促我和史蒂芬回到美國攻讀博士學位。此時高昂的醫藥費和藥物的副作用也讓養父對治病失去了信心,他收拾了衣物,想回文村老家了此一生。
一時間,我不知如何是好。
06
看到我左右為難,我的父母作出了一個重要決定:他們打算把養父接到家裏,負擔他的醫藥費,並照顧他的生活。
養父握著父親的手,慚愧、感激得說不出話來。父親卻誠摯地說:“我們還要謝謝你,幫我們培養了一個如此優秀的女兒。”多年來的隔閡終於冰釋,濃濃的親情包圍了每一個人。
回到美國後,我和史蒂芬一起,在課餘不懈地尋找治療皮膚癌的方法。我瞭解到,三藩市大學醫學中心曾用自身病毒製成的疫苗進行皮下注射,效果並不明顯;而德國一家醫院採用干擾素治療,其副作用幾乎與放療化療相同。
2016年9月,我終於發現一條讓人振奮的消息:日本東京大學工學部sakai研究室正在進行一項關於抗癌藥的研究,希望找到一種高分子材料包裹住抗癌藥,實現藥物全程監控和定向釋放。
一旦找到這種材料,就能很好解決藥物無法直達患處的難題,大大減少抗癌藥的副作用。研究報告特別指出:這種研究成果的最大受益者就是皮膚癌患者。
我不正是高分子材料的研究者嗎?如果我能親自參與這項研究,不就有更大的希望拯救養父嗎?這一想法讓我熱血沸騰。
但史蒂芬卻提醒我:sakai研究室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研究儀器,積聚著來自醫學、器械、材料、化學等各學科頂尖人才,他們能否接受我的申請,還很難說。即便sakai研究室接受了我,在這個領域做出成績也非常難,拿到博士學位說不定要花費五年、八年、甚至十年。
史蒂芬說得沒錯,選擇去日本,就意味著放棄我在美國的學術坦途。而面對不可預測的未來,我和史蒂芬的愛情也面臨考驗。兩條路擺在我面前,我必須作出選擇。
經過三天三夜痛苦的掙扎,我最終決定鋌而走險。因為我和史蒂芬還年輕,未來還有許多選擇,而對養父來說,這也許是我為他的生命作出的最後一博。
我找到導師,把自己面臨的困境講給他聽,並為不能繼續讀他的博士而表示歉意。沒想到,導師聽了我的話後,不但願意放我走,還破天荒地為我寫了一封推薦信!有了這封份量很重的推薦信,我加入sakai研究室的申請順利獲批。
收到邀請函的那一天,我興奮地給養父打了越洋電話,我知道他根本聽不懂我的專業術語,但他肯定聽懂了,這個曾經叛逆的女兒要救他。他哽咽地說:“閨女,謝謝你……爸有你,真是福氣。”
有了養父的病作為動力,我到sakai研究室報到後,就準備大幹一場。但困難卻來了:這個綜合研究團隊根本沒有導師指導,所謂研究,就是各個專業的精英自行組合,研究成果經過整合後定期公佈在網上,共同推動專案的推進。
整個項目的公共資源就是一整套全世界最先進的實驗設備,和一群專門做小白鼠手術的實驗員。作為新人,我根本不會使用這些儀器,也沒有固定合作的實驗員。
養父的時間不多,我只能靠自己。憑著一本日文辭典,我苦苦研究這堆陌生的儀器。好在我足夠努力,兩個月後,就掌握了設備使用方法。
於是,我開始嘗試尋找一些能發光的材料來包裹藥物,這樣藥物就能在進入體內後做到全程監控,定向釋放,減少對身體的副作用。這種設想其實早就有人實驗過,但每次小白鼠試驗做出來的資料總是不穩定。
我通過反復研究和論證,堅信發光體材料一定能行,只是我需要一名技術嫺熟的實驗員來配合我。為此,我找到了蘇珊,她是實驗室最棒的小白鼠手術專家,無數頂尖成果的白鼠實驗都是出自她之手。
一聽要做發光體材料實驗,蘇珊就表示了反對。她說:“研究室的許多人都嘗試過這種材料,他們都沒有成功,我不願意浪費寶貴的實驗資源。我想你應該挑選一種新材料,即使不成功,你也可以寫一篇不錯的學術論文。
”我告訴蘇珊,我來研究室,不是為了一紙博士文憑,更不是為了發表光彩照人的學術論文,而是為了萬里之外一個病床上的老人——我的養父。
聽我講了我與養父的故事後,蘇珊把手按在胸口,感動地說:“施,你是個好姑娘,我們開始吧!”
令我感動又意外的是,史蒂芬在這個時候也申請加入了sakai研究室,並成為了我的助手!史蒂芬的加入,無疑對我是極大的鼓勵和幫助。
2016年12月,尋找發光體材料的龐大實驗工程啟動了。我和史蒂芬先後試驗了一千多種材料,除了吃飯和睡覺,我們幾乎沒有離開過實驗室。
我不時給養父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幹得不錯,他說他身體也好多了。母親私下告訴我,養父的身體情況其實並不好,只是為了怕給我增加壓力才強顏歡笑。
原來我和養父是在互相安慰,我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陡然感到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或許上天也在眷顧我多災多難的養父,2017年11月23日,一種能發光的高分子納米粒子在小白鼠身上實驗成功了!
在顯微鏡下,我們用高分子材料把抗癌藥包裹成直徑僅有幾十納米的顆粒,注射到小白鼠體內。我們從儀器中清晰地看到,這種能發光的高分子微胞進入血液後,藥物運行到癌變部位時就從血管滲出,滯留在癌細胞附近,連續發揮藥力。
24小時後,癌細胞有了明顯減少,而其他具有免疫功能的細胞沒有明顯變化。為了保險起見,同樣的實驗又在不同的200組小白鼠個體上,進行多輪迴圈實驗,效果仍然十分理想。
這意味著:一種極具臨床意義的新的抗癌方法即將產生!我與史蒂芬緊緊擁抱,淚流滿面,我知道:養父有救了!我迫不及待地脫下無菌服,跑出去打電話。
當我的父母和養父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養父泣不成聲,只會不斷地說:“閨女,謝謝你。”
2017年12月,我的學術論文發表在世界頂級學術期刊《CELL》雜誌上。這項研究成果在學界引起了極大反響。而我也因此被破格提前授予東京大學醫學博士學位。
但我來不及考慮這項研究成果能為自己帶來多少榮譽和獎金,我只有一個念頭:儘快讓養父享受我的研究成果!
2018年1月,我負責的這個專案通過了sakai研究室的論證,進入臨床試驗階段,需要徵集皮膚癌志願者進行試驗,我當即替養父報了名。
2月12日,我把養父接到了日本。經過無數次放療、化療,養父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當我與助手一起,把已經處理好的實驗用生物製劑緩緩推進養父的血管時,內心仍有一絲不安,生怕實驗出現什麼意外。
令人欣慰的是,意外沒有發生,抗癌藥物按照我們預期的效果,在養父身體中產生了良好的反應。通過72小時不間斷地監測,養父身體中癌細胞數量下降了20%,正常細胞對抗癌藥物的反應不明顯。
這就意味著:養父向完全康復邁出了至關重要的第一步,接下來再有幾個療程,將有希望完全清除體內的癌細胞!
養父安寧地睡在病床上,我靜靜地守在他身邊,一如當年我生病時,他夜以繼日地守望著我。望著他飽經滄桑的面容,我的淚水潸然而下。
或許,養父這一生都在用他自己來成就我:他的精心呵護培養,讓我這個“被拐來的女孩”獲得了上學讀書的機會;我對他的怨恨,成了奮發讀書的動力;而他的病痛,竟然激發了我挑戰世界性難題的勇氣,意外地登上了以往不敢企及的醫學高峰!
養父就是故鄉、巍巍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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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埔行腳】日本公園的蛻變。記憶的容顏
(景點路線一):★文昌祠停車場(或鎮公所前停車場→廣和宮)→成功街202巷→福德祠、文昌祠,→彩繪階梯→百階好漢坡→百年老榕、百年福德祠土地公、夫妻樹打卡→日本公園B入口→右轉休閒步道→公園觀景台→櫻花林、羅漢松、LOVE裝置藝術、俯瞰鳳山溪、犁頭夕日、夜空觀星、春夏追鷹→竹編獨角仙裝置藝術→(右轉)櫻花大道日本公園A入口→(1.沿紅磚道直行、左轉)文昌祠。或2左下成功街170巷→林家祠→成功街170巷→寶研齋→中美茶室→百年義順製冰廠→花燈巷馬賽克壁貼、藝術彩繪→新興戲院(文昌祠停車場)。
(景點路線二):★中正路陳家祠路邊停車→新生照相館→花燈巷花燈巷馬賽克壁貼、藝術彩繪→成功街170巷→林家祠→日本公園A入口→櫻花大道→左轉步道登山→竹編獨角仙裝置藝術→公園觀景台→櫻花林、羅漢松、LOVE裝置藝術、俯瞰鳳山溪、犁頭夕日、夜空觀星、春夏追鷹→范宅三合院→范宅古井→日本公園B入口→無患子樹→百年老榕、百年土地公、夫妻樹打卡→百階好漢坡→福德祠、文昌祠,新興戲院→源香屋粄條(新埔農會對面)→回陳家祠停車處。
(景點路線三):★義勇廟停車場→宗祠客家文化導覽館→成功街→(右轉上樟樹路一段)→日本公園C入口→福德宮(顯伯公)→櫻花大道口→右轉步道登山→竹編獨角仙裝置藝術→公園觀景台→櫻花林、羅漢松、LOVE裝置藝術、俯瞰鳳山溪、犁頭夕日、夜空觀星、春夏追鷹→范宅三合院→范宅古井→松鼠窩→日本公園B入口→百年老榕、百年土地公、夫妻樹打卡→百階好漢坡(拾級而下遇電線桿左轉)→日本公園A入口→1.直下成功街170巷→左轉林家祠→回成功街170巷→花燈巷馬賽克壁貼、藝術彩繪→成功街寶研齋→中美茶室→百年義順冰店→東波煙腸→義勇廟停車場。
新埔舊名為吧哩國,原為平埔族打獵的荒埔。最早來新埔地區開墾之漢人,是清朝雍正年間來自廣東惠州府陸豐縣等地移民。19世紀初期的清嘉慶年間,新埔街庄已經成為米、蔗糖、茶葉和樟腦等重要農產品的集散地。
新埔鎮位於店子湖台地南側,山多平原少,鎮上主要的聚落沿著鳳山溪谷的河階地往東西兩側發展,在狹小的沖積平原聚集成街。新埔後街(成功街)於西元1923 日治大正十二年成形。當年新埔鎮區主要道路只有尚未拓寬的中正路、成功街、和平街三條,以及連外前往枋寮義民廟道路、前往南平、北平、楊梅道路,與前往關西(鹹菜甕)、龍潭等聯外道路。
日本公園位於新埔街北,屬於保安林地,目前在成功街170巷40號劉阿焜 宅前,仍有一水泥樁 為保安林的標誌。日本公園觀景台位於公園山頂上,大雪山餘脈的大屏山系屏障新埔街,可遠眺南方鳳山溪與頭前溪之分水嶺.-犁頭山脈,以及自東而來的鳳山溪與自東北方向來的霄裡溪匯流後,整條綿延的鳳山溪流。以往40年前,我在未受汙染前的鳳山溪垂釣,常可滿載而歸。
日本公園山崗觀景台上,可仰望桃園機場往南航道,或台灣南部與香港等地進入桃園機場航道。由於未受工業汙染,加上九降風吹拂使得懸浮微粒少,光害也少,是觀察星空或看飛機的優良處所。
由於日治大正年間新埔成功街已形成聚落,為居民生活、休閒、農產交易等重心,為居民憩地需求,日治政府規劃為公園。不過,在新埔鎮誌與歷史考據中,一直到 西元1945 年、昭和22年,這一段歷史中都沒有提到成功街後山公園。
日本公園山下有文昌祠、林氏家廟與范氏家廟。公園以石壘步道穿梭林間,公園規模粗具,應是休閒性質的公園,並非當時重大建設,加上後來日本戰敗,公園未完整成型。
日本公園因地處制高點,日治政府於此設一木造防空警報塔,內製手搖式蜂鳴警報器,並於其西側另建一涼亭,以避風雨。我小時候,經常到住家對面的「日本公園」去玩耍,我鄰居是范阿安阿公,也是走過清朝(日治)時代、民國時代的鄰長,他告訴我,日治時代對面山丘即是日本公園。 我因頑皮,也喜歡童軍等,還常進去「公園」的樹叢中,搭起天然帳棚躲在裡面。 以前,日本公園內,經常有吸食強力膠的青少年,那時候,不流行安非他命毒品,我看見吸食強力膠後留下一大堆的塑膠袋,就報請新埔警分局警察上山來捉人。
世居當地與公園毗鄰而居已70年的范木河先生敘述,對日本公園記憶深刻,以前的防空警報器是裝設在約10米高磚砌方柱體上,基礎設在范家柿餅場前緣邊。公園平台上還有涼亭乙座中間並有桌椅,60年前屋頂就已破損,范家還在水泥地板上曬蘿蔔等農作物,山坡有用石砌坡崁作水土保持,絕大部分種植油加利樹。
日本公園各種鳥蟲動植物分布其中,自然生態算是相當豐富。松鼠、貓頭鷹、長尾鵲、麻雀、白頭翁、綠繡眼、畫眉(近期已經消失)、甚至天上遨翔的大冠鷲都相當迷人,住民早上都是陪伴著鳥鳴起床,或說,雞鳴鳥叫就是最佳的鬧鐘。大冠鷲聲音鴻亮而且在空中盤旋時總是叫個不停,所以在藍天中,只要聽到「呼悠~悠」聲音,抬頭稍微找一下,通常都可以很快的找到牠。
日本公園西側山谷有防空洞兩座,洞口步道前有山溝,具洩洪功能,更內處遇天險絕壁,有簡易短距靶場,以往為新埔警分局員警訓練射擊用(現已經廢除)。經常在訓練期間,可以聽到打靶聲音槍聲轟隆。 等打靶完畢,我們ˋ潛入靶場山壁挖掘練習打靶的鉛彈,從泥土中將彈頭挖掘出來收藏或變賣賺零用錢。
進入山溝右側有兩座防空壕洞,腹地縱深淺而幽暗。 山溝其主要的功能在大雨時,宣洩日本公園山崗的洪水,順著大排宣洩而下。壕溝大水沖刷下來後,沿著排水路(現在的成功街170巷)沖刷而下,直奔第一銀行(如今的花燈巷)。當時,大排水溝並未加蓋,也沒有路。山區居民要前往第一市場(傳統老市場),會沿著兩邊都是竹林與樹木拱起的排水溝,取道林家祠拐到中美茶室後面、及民宅旁巷子出去成功街,就是現在的義順冰店。
由於 「日本公園」為新埔鎮的置高點,小時候,經常有國軍部隊演習,會在周邊挖壕溝、行軍、駐守,是軍事演習的場所之一。我居住在日本公園側的崗頂三合院,由於 「日本公園」為新埔鎮上的置高點, 以往,我小時候,國軍經常有部隊演習,會在周邊挖壕溝、行軍、駐守,是軍事演習的場所之一。
小時候,我除了前往日本公園玩耍,要前往新埔國小時,也會取道鄰居范宅前,經過日本公園,前往新埔國小。沿路還可以看見柿餅加工削完的柿子皮。新竹縣新埔以柿餅、水梨特產聞名(現在椪柑已經減產),目前日本公園旁有范家柿餅曬製工坊,祖孫三代飄滿柿香。
新埔鎮日本公園由現任鎮長林保祿爭取中央經費規劃、設計、整建,逐步完成,已經是鎮民以及外地遊客、歸鄉遊子、回娘家女兒的後花園,除以往雜林、相思木、木麻黃、竹林、矮灌木,鎮公所陸續在公園廣植樹木、櫻花、羅漢松、藤蔓植物,同時加強公園的步道、照明設備、『LOVE』與獨角仙等裝置藝術,加上盆栽與植栽花卉,風貌煥然一新,橫臥相思木更是一絕,成為攝影最佳景點。
日本公園西側入口處不遠,也有范宅古井、三合院古厝(曾是電視劇拍攝場景)、松鼠窩、無患子樹長尾鵲、百年老榕樹、百年土地公、夫妻樹、挑戰113階好漢坡等打卡景點,沿著步道或欣賞芭蕉樹、楊桃樹,或聆聽鳥語啁啾,居民晨昏運動、健行、上下學、飼養家禽、砍柴挑擔,有如桃花源,到新埔除了吃粄條,看天穿日花燈,日本公園更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慢活好所在。
(文與路線規劃/ 黃旭昇2018.02.20)
— 在新埔日本公園。
【新埔行腳】百年大葉雀榕。珍貴樹木代代相傳
老樹,不僅是珍貴的綠色資源,更是地方記憶傳承的結晶。新埔百年大葉雀榕,位於新埔「日本公園」西側,北緯24°49 ’48〞,東經121°4’32〞,海拔90公尺,雀榕樹徑胸圍3.6公尺,樹冠幅約120平方公尺,樹的胸圍大概要三、四個人才能圍抱,依據世居大樹側宅耆老范錦河敘述,樹齡超過100年之久。
大葉雀榕,又名大葉赤榕,為桑科榕屬下的一個種。榕屬(Ficus)植物有幾項容易辨別的特徵,一是植株有乳汁,二是氣生根,三是隱頭花序。大葉雀榕是靠鳥兒傳播種子發芽的。
此株百年大葉雀榕成長於清代,大樹旁有一土地公廟「福德祠」,原有居戶范姓、何姓、黃姓、農姓、阮姓等多戶,世代遷移與凋零,目前樹旁僅存黃宅,守護這塊閃耀著生命與歷史光澤的綠色寶石。
百年大葉雀榕與土地公靜靜的守護這片鄉土,大樹成蔭迎春風,也是日常松鼠、長尾鵲、麻雀、白頭翁等覓食好所在。以往,更早時候,還常可看見貓頭鷹,甚至猴子,生態豐富並未遭到嚴重破壞。雀榕英姿長情形大致良好無虞。
登高望遠好心情,曲徑通幽樂趣多(張永鎰聯)。樹下可以遠眺新埔小鎮的風貌,延展的枝葉與偉岸的樹型成了天然的休憩歇腳處,清風徐來,也是寫生、欣賞鳳山溪畔夕陽的好所在。從「花燈巷」或文昌祠沿著階梯拾級而上,大葉雀榕是通往日本公園的必經之地。
水泥階梯以往是石階步道,山區缺水,住民必須前往山下的水井取水挑擔而上,更顯得先人篳路藍縷。目前,新埔鎮公所、新竹縣議會、新埔鎮民代表已經在階梯左側建設不銹鋼扶梯,提供年長遊客更安全的休閒登山步道。
新埔百年雀榕從丘陵下的新星國小即可遠眺,也是生態戶外教學好所在。自然教室結合珍貴樹木,讓樹保觀念帶入戶外課程中,將大葉雀榕變成活教材。
新埔日本公園是新埔賞櫻的重要景點,兼具自然及文化價值的珍貴老樹,與文化氣息濃厚的黌宮兩相輝映,承載當地的無數記憶,新春期間前往日本公園賞櫻踏青,別忘了造訪「百年老榕樹」,拍照打卡,享受一下宜人的自然風光。
20180219 (夸父)
【新埔行腳】范宅百年古井 飲水思源慎終追遠
新竹縣新埔鎮日本公園南側的范宅古厝三合院與百年古井,是鮮少人探訪的私密景點。若非熟人帶路,往往忽略此一人文歷史價值與住民息息相關的田野生態景點。
位於新竹縣新埔鎮旱坑里上樟樹林的古井,具體創建時間不明,但依據世居的范宅居住與耕作年代回溯,古井歷史已經超過百年。
古井位於范宅古厝三合院左側廂房後側。古厝為台灣傳統三合院的磚柱、木梁、土角屋、馬背的瓦房建築。前有庭院(埕、客家方言稱禾秤)。正身由三個房間排成一排,出入口在中間。建築群核心正廳供奉神佛及祖先牌位,是家庭祭祀中心,也是接待賓客的地方,左右兩側為「護龍」廂房,埕前有圍牆,堂前植有含笑花、桂花、楊桃、柿子樹等。
范宅古厝原主人為范阿清、范阿火兄弟,現管理維護為下一代世居70年的范木河先生、范錦河先生兩兄弟。古厝基礎為石材,外觀可以看見交叉堆疊的圓石。依據范錦河先生回憶,以往在古宅側興建新房舍時,建地也挖掘出不少的大石頭,據此研判,古宅建築的牆基石材或來自於當地採集。
范家古宅使傳統客家式建築,使用的屋頂瓦為「板瓦」(紅瓦),瓦片接合處以水泥石灰混和漿包覆,正廳右側有採光玻璃天窗,建築採硬山式屋頂,有一條正脊和四條垂脊。這種屋頂造型的最大特點是比較簡單、樸素,只有前後兩面坡,而且屋頂在山牆牆頭處與山牆齊平,沒有伸出部分,山面裸露沒有變化。硬山式屋頂是一種等級比較低的屋頂形式,所以屋面都是使用青瓦,並且是板瓦,不能使用瓦筒,更不能使用琉璃瓦。這與附近黃宅白虎側使用琉璃瓦的情形不同。
除古宅建物基礎是石材,屋身梁與門窗是木材,柱為紅磚,而壁面採用紅土磚牆,粉以白石灰。從部分外露的紅土磚可以一窺傳統建築利用土石居住的生活樣貌,以及利用稻穀夯實紅土為磚的建築,可說是人類居住演進史教學活教材。
范家有田有園,宅前廣埕可以曬穀子,一旁還有脫穀機訴說歷史的歲月。竹林旁還可以瞧見松鼠窩,可以見證周邊居民注重生態與維護環境的用心。因范宅古樸,還曾經是大愛電視台拍攝電視劇的重要場景之一。
旱坑里地勢高,早年取水不易,這口超過百年歷史的古井,扮演范宅用水極重要角色,依據范錦河先生回憶,他記得小時候就有打水井的師傅來家裡「打井」(鑽探水井),不但要鑽探也要逐步挖掘,直到出水。當年先人如何找到水脈?在山區又怎會有水脈?古井有多深?都令人好奇。
范宅古井是漢人以水桶打水的封閉式圓形井,井身與棚架四個方柱已經新砌紅磚。原古井是否為石壘或磚砌仍待考證。不過,古井仍保留打井的手搖轆轆,利用井上方横梁上的支架,手搖轉動繩索省力。
20日我帶領著已經退休的前新埔國中老師張永樑夫婦,探訪范宅古井秘境後回憶,以往到井打水,不似范宅古井,有時沒有遮棚,經常要日曬,且以手拉繩索,相當費力,當水桶從井底打上來,手掌都紅通通了。如今,自來水方便,范宅已經不使用古井,古宅作為祭祀祖先之用。
范家古宅左廂房還有故事,已經在西元2009年5月13日辭世的前慰安婦,新竹縣新埔鎮的客籍阿嬤蘇寅嬌,就曾租屋住在范宅古厝內。在日治時期,她與其他慰安婦當年原本應徵食堂服務生及看護助理的工作,卻被騙到中國海南島成為日軍性奴隸。
蘇寅嬌出生於1923年,從小被賣給祖母姻親作養女,隨母親打零工維生。二十歲時得知有人在招募女子赴海南島食堂工作,與妹妹背著家人出發,從高雄港抵達榆林,結果被當慰安婦。後因盲腸炎開刀,身體虛弱無法再接客,才得以返台。與蘇寅嬌一同搭船回台灣的彭姓軍夫,因憐惜蘇寅嬌遭遇,決定娶她為妻。但因為她受性蹂躪而無法生育,只好收養一名男孩作養子。
以往蘇寅嬌在世時,常會坐在我家門前的石桌椅上打嘴鼓(聊天),上下街到市場或上台北參加抗議慰安婦活動時,都會經過家門前,循著石頭階梯到小鎮。她的歷史也見證大時代的悲劇,與戰爭的殘酷無情。蘇寅嬌女士住的房子,早已經人亡屋空,留下一個衣櫥(不知是否為蘇女士的),日軍說她們是『慰安婦』,但誰來還給她們的人生一個安慰與公道? (文/黃旭昇 2018.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