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字片語就能被延伸 #衍生出繁花盛開的末世花園
藝術家 #侯俊明,從宗教民俗、神話傳說汲取養份,作品具強烈儀式性,以大型版畫、裝置作品為主要創作形式。曾代表台灣參與威尼斯雙年展。著作有圖文書《#搜神記》、《#36歲求愛遺書》、《#跟慾望搏鬥是一種病》等。
在圖像創作之外,文字書寫亦扮演侯俊明創作上的重要角色。本期 #書人生,他分享閱讀帶來幸福的「完整感」,以及從中長出血肉的創作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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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文)我的閣樓藏書裡,有半數是以圖像為主的書籍。我終究是個畫畫的人,靠視覺感官吸收外在資訊,並且以視覺圖像來傳達感受。雖然我在創作中有很大量的書寫,文字構成了我創作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文字來自文化的學習、意識的建構,而圖像大都來自更原始的、本能的、莫名所以的潛意識。在我的創作中,文字與圖像相互支援、交叉共振,形成我完整的表達。
但更重要的是文字不僅表意,文字本身就是圖像性很強的「符咒」,是可以「天雨粟、鬼夜哭」的。我們可能讀不懂古埃及文、西藏文,但卻隱約能感受到碑石、經書裡傳遞著什麼神祕的力量而被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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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俊明 搜 神 記 在 對我說髒話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裝神弄鬼為了解放情慾
侯俊明《背令旗的人》《向眾神致敬—宮廟藝術展》非官方導覽
攝影/林韋言
九天玄女拂塵上的絲線做放射狀,朝四面八方迸射,白茫茫一片,如一朵花綻放。武英大帝龍頭人身,乃白龍化身。廣澤尊王翹右腳,左腳下垂,童顏,因押煞伏妖,卻睜眼怒目。畫廊高懸十來幅神明畫像與開示文,真人等身比例,在暗地裡放著光芒,穿梭其中,如同置身迷魂陣一樣,突然間,眼前數十張竹椅高高疊成四米高的大神轎,搖晃起來,喀啦喀啦,喀啦喀啦,如同天神降臨。
此為藝術家侯俊明在水色藝術工坊展覽《背令旗的人》。背令旗、帶天命,所謂背令旗者,即為乩身(乩童)。
侯俊明於2019年駐村臺南321巷聚落,陸續與六位當地乩身進行訪談、身體圖創作之計畫發表。與此同時,他亦在台南市立美術館《向眾神致敬—宮廟藝術展》,展出《禁山神符》,背令旗、畫符咒,不可不謂神威顯赫。
「戀愛不准變心」、「小人是非速速離」、「桃花斬斬斬」,他於2013年仿民間宮廟的符籙,別出新裁製造兩米高的另類符咒。
圖文並茂是他的創作風格,《禁山神符》更變本加厲,借助符籙的形象,說慾望的話語,「倉頡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文字的發明讓許多事物無所遁形,符咒是沒有被馴化的文字,讓創作極大化。我無需和神明借助力量,我可因為畫符而得到無上的力量。」
侯俊明酷愛裝神弄鬼,且從以前就是,其奠定聲名的版畫《搜神記》,多摺陰穴天尊、大奶夫人、馬頭陰莖郎君……他將內心洶湧翻騰的慾望刻畫成一尊尊怪力亂神,「我是起乩的少年。在2009年國美館的版畫回顧展中我以此來為自己三十歲的反叛、生猛的創作狀態下了這樣的註腳。」
他說藝術家追求靈感,與乩身起乩有異曲同工之妙,乩身是神明代言人,藝術家創作也是某種程度的代言,將別人說不出口的痛苦,透過他們的的作品被看見,「年輕時追求神秘經驗,終極的神秘經驗無非兩件事:性和死亡,所以我會刻意去墳墓寫生,或者拉女朋友去墳墓做愛,但做完就趕快跑。」
藝術家張狂的並不意味他無所畏懼,他說自己至今仍不敢走夜路,開車不敢往後看,因為始終覺得後座有人。一回找乩童問事,乩童說他身後站著兩個鬼魂,他問兩個鬼魂是男是女,難道是當年在墳墓做愛,被纏上了?乩童說,他做了一堆狗屁倒灶的壞事,鬼魂是幫他喬事情的。他問那自己需要祭拜以資答謝嗎?乩童說,兩人是來助他完成這輩子的使命,只要他好好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完,就是答謝了。什麼樣的使命啊?藝術家說他沒問,但多年之後,家族排練的課程之中,鬼魂再度現身,說自己上輩子是枉死的妓女,故而替她們出聲即是他這輩子的天命。
他與乩身皆是帶天命之人,只是他畫符施咒是為了解放情慾,一切還是要回到身體感官來。他說前幾年做《身體圖》,探索身體作為情慾的載體,但《背令旗的人》身體卻變成了神諭的載體。
身體,身體,始終是身體,藝術家對身體的執迷貫穿創作生涯,「乩童起乩過程,大都會有嘔吐、顫抖。透過打嗝、嘔吐淨化己身之後,能量竄上來,然後神明就降駕了。我可不想嘔吐呢。那太不舒服了。但我會試著讓自己顫抖。在山谷裡。在海浪裡。期待著自己能在顫抖之中開啓神通能力。」
對乩身,他有極其細膩的觀察:「平日我在做瑜伽前的暖身時,有一個動作就是抖身體。放鬆下巴,放鬆肩膀。一邊抖一邊發出聲音。把肩膀的負擔抖掉、把壞心情抖掉、把一身疲憊抖掉。同時,利用反作用力,把腳底大地能量從腳板一路抖上來,抖到小腿,抖到大腿,抖到骨盆,抖到脊椎,抖到整個人歡喜的跳起舞來了。創傷療癒的專家們從野生動物的觀察發現受驚嚇而能量凍結、癱瘓、假死的羚羊,如果牠可以逃過一劫,甦醒站立之後能夠再次立即奔逃遠離危險的關鍵動作就是:顫抖。」
他做《背令旗的人》還是迷戀具體的肉身,忍不住還是發了牢騷:「可老子講大象希形,佛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你背令旗畫符咒,執迷一切形象,這不合理啊!」「我需要形象,有了形象,慾望才有投射的對象,才會被深刻化。所謂心想事成,乃是我們的慾望需要具象化,得到投射,才能繼續往下走。例如「杯子」如果沒有「杯子」的形象,的我們會對它視而不見,我追求是形式的表象,我需要虛有其表的形式,然後填入我要的東西。」
藝術家以身體作為人倫的底線,承受最傷風敗俗,最不堪的慾望,反問五十七歲的藝術家會覺得肉身成住壞空,「會啊,我覺得自己太老了,受器已經鈍掉了,現在練什麼功都沒用了,」藝術家哀傷地說:「肉體衰敗是必然,但希望它可以更緩慢一點,我至今對死亡沒有好奇,但我此刻更渴望是一種合一的感受,譬如乩童跟神明是合一的,我也希望自己跟內在所有的念頭、內在神明、內在的小孩合一,和自己合一,等於是放過自己,不在為難自己,和諧的內在就是一整個宇宙,如此,便不再恐懼。」
桀驁不馴的藝術家說此次乩童訪談還是有所斬獲,那斬獲並非在知識的累積,還是在於這件事:
「乩童告訴我,他們成為乩童之前要訓乩坐禁,睡神桌下,睡夢中神明會下來教他們練功,驅邪押煞、操作法器,畫符念咒。我想光是做夢,就可以學會這麼多事情那有多好啊,所以我睡覺之前都會禱告神明可以進入我的夢裡,教導我所有的事。醒來不管記不記得夢,我都會說『感謝神明在我的夢中對我的教導。』如此,所有的惡夢皆不是惡夢,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他說他把一切交給了神,神所安排的,都不會錯 。我大聲囔了起來:「你這根本是基督徒的信念,而且是好的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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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港人懼九七將屆,恐不能再暢所欲言。乃以膠布封嘴。自縛手腳。遊街滋事。以為此舉能對玖柒有所阻嚇。時人以其將激怒玖柒。惹來更大禍害。合力將之推落海域。不死。化身盧亭似人非人。識者指其盧循裔也。在島嶼周遭徘徊不去。啼泣如嬰。日後遂發展成香港海上觀光新景點。」
藝術家侯俊明一九九七創作版畫名為《盧亭》,以香港民間的人魚傳說,反映港人對九七回歸的不安和畏懼,太敏感的創作者從來都是時代的靈媒,二十三年後,經過去年下半年的反送中運動,重看《盧亭》,血紅色的版畫,如同墓碑一樣一刀一刀鑿出來文字,簡直是預言,哀傷的預言。
「經過了整個反送中,回頭過來看《盧亭》,應該說香港政治社會氣氛一直是這個樣子,到了二零一九年變得更劇烈了,整個問題被突兀地呈現出來,並不是說我有什麼驚人的預言能力。這個狀態就像是我們身體裡面的癌細胞,只是隱藏起來,因為外面的刺激,跟體質的退化,變得嚴重了。」
台北Hiro Hiro Art Space目前正舉辦侯俊明個展《Be Water: 香港同志、香港身體》,除了復刻的《盧亭》,同時也展示了九六年創作的《香港罪與罰》和二零一六年的《亞洲人的父親訪談創作:香港同志篇》、三套作品並置在一起,香港在藝術家的創作生涯其重要位置不言可喻,「其實我幾乎每年都去香港看藝術博覽會,我一直關切香港反送中的議題,每次看到新聞都覺得怵目驚心,真心會想為香港人做點什麼,」論及香港的第一印象,藝術家談到了二十幾歲剛退伍的那一次旅行:「那時候遇到台灣解嚴,做了幾個跟二二八有關的表演和活動,後來跟環墟劇場去香港,做暴力之風,同時也在藝術中心辦了我自己的個展。」
其時,歌照唱,舞照跳,東方之珠仍盈盈綻放著光芒,這個城市這麼富裕,但還是很多人在街上打赤膊,來自中國的底層勞動者這樣多,黃大仙廟、鵝頸橋打小人,宗教民俗這樣活躍,亞洲金融中心同時也是一個巨大農村,創作者有感香港貧富落差和豐富的俗民信仰,創作了《香港罪與罰》, 「一方面我受信仰氣氛的吸引,一方面又很難進入,是不相信的,那反而可以爭取更大的創作空間,被吸引過去,同時又保有自己判斷的空間,那個遊戲的空間就出來了。」
二零零七年,他的《搜神記》在香港佳士得拍賣場賣出約新台幣一千一百萬的高價,締造當代台灣畫家國際拍賣的最高紀錄,香港這個城市不可不謂是他的福地,然而零八年,他來到生命的低潮,他開始做靜心曼陀羅,注意力回到了自身,他開始回朔自己和父親的關係,也去思索自己要當什麼樣的爸爸,因而有了「亞洲父親訪談計畫」,日本、台北、曼谷、嘉義,四年前也來到了香港,聚焦在男同志的父子關係,「我預設男同志和父親的關係是很緊張的,可是我去香港,得到相反的結論,我在香港訪談的結果是他們都是年老父親的照顧者,父親都很依賴他們。但香港人的狀況是不能談,知道了,也只能是默認和默許。」
父權是房間裡一隻大象,不聽,不說,不討論,故而可以相安無事,但父權擴大成政權,就是極端的反抗,香港與文化血緣的中國有了巨大的斷裂,「很多勇武被趕出家門,我覺得這是一個時代事件的推波,小孩到了一定的年紀還是要跟父母切斷關係,離開家庭,我想在任何的時代都是。這些抗爭者在家裡得不到父母親的愛,可是她們在抗爭中,有人補位上來了,有新的父親和母親,新的手足和家庭,超越了血緣關係。家庭連結不用勉強,父母緣淺,合不來,斷裂了,就斷裂了,這世界會有另外的家人。」
「我對他們這次抗爭的手段和配備,都刷新了我們的認知,我對他們的創造力是很欽佩的,我覺得這一代的香港人,如果沒有被打退打死,他們一定是未來最強的人種。我在新聞看到他們很強大的生存能力和創造力,」藝術家談到香港人只有欽佩,藝術家能做的也只有創作,用藝術做治療:「一個處境被看見,就是被療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