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期的社會輿論監督|知史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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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期(公元前722-前481年),齊、晉、楚、秦、吳、越六個大國互相爭鋒,攻城略地,此消彼長。夾在大國之間的一百多個二三等小國,又怕得罪這個大國,又怕得罪那個大國,成天惴惴不安。
子產就出生在一個小國——夾在晉國和楚國之間的鄭國。鄭國一直是晉國和楚國拉鋸爭奪的對象。
公元前565年,鄭國的司馬(軍隊統帥)子國率領軍隊進犯楚國的附庸小國蔡國,獲得大勝,把蔡國軍隊的主帥也俘虜了。
鄭國人非常高興,張燈結綵,大肆慶祝。子國更是居功自傲,忘乎一切。這時,有一個人提醒子國: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這個提醒者,就是子國的兒子,年僅十七八歲的子產(名公孫僑,字子產。約公元前583-前522年)。
子產對他爸爸說:「我們鄭國是個小國,國家的內政一團亂麻,沒有搞好,卻熱衷於討伐別的國家,搶立戰功,恐怕要帶來災禍。如果楚國人為蔡國報仇打我們,我們能夠不順從楚國嗎?假如我們順從了楚國,晉國肯定不高興,也會發兵來打我們。楚國、晉國交替發兵來打我們,我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一席話,把熱昏了頭的子國噎在那裡。可是,堂堂軍隊統帥哪能在孩子面前丟了面子?子國說不出理,只得擺架子訓斥:「國家大事,有正卿(最高爵位,執政長官)子駟先生做主,哪能聽你這小孩子的?小孩子胡說,要砍頭的!」
子駟當然和子國是一頭的,但他們的好夢不長。
第二年,即公元前564年,楚國晉國及其他諸侯小國都找理由攻打鄭國。鄭國只得分別向兩大國討饒求和,吃了不少虧。
更糟糕的還在後頭。由於子駟在分配土地、戰車等國家資源時有偏有向,得罪了國內五個大族,國內政治力量分裂了。結果五大族的頭頭在公元前563年鋌而走險,糾集起來發動叛亂,衝入朝廷,殺死了子駟和子國等大臣,只有擔任司寇(司法部長)的子孔事先聽到風聲逃走。鄭國出現巨大的政治危機。
鄭國的大事都被年幼的子產言中了。
子駟的兒子子西聽到噩耗,帶著少數人冒冒失失地闖出家門,收斂了父親屍體就去追趕叛軍。叛軍已然挾持著鄭國國君跑到北宮死守。子西見狀,又折回家中調兵。但是,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家中的臣屬、武士和奴婢見勢不妙,已經逃走大半,兵也調不成了,子西無奈,只得嘆息。
子產卻臨危不亂。他在家中,先派人把守好大門,再聚齊了家臣屬吏和武士,指揮他們封閉府庫,佈置防守,然後率領17輛戰車列隊出發,收斂了父親屍體,就去攻打叛軍。別的貴族這時也聞風出動支援,很快就把叛軍全部消滅。
這之後,子產又歷經幾番大難,終於在公元前543年上台執政。這時他40歲左右。
子產改革的標誌性事件之一,是公元前536年的「鑄刑鼎」——把懲治犯罪的刑律鑄在金屬鼎上,向全國老百姓公佈。這是中國政治史、法制史的一件大事。
這在當時可是了不得的舉措。胡適在《中國哲學史大綱》一書中說,春秋時期,上層貴族社會認為刑律越秘密越好,決不能讓國人知道。這樣,有利於貴族隨意處置老百姓,增加專制的恐怖和神秘。這當然是一種古老專制時代的遺蹟。
子產決心打破這種矇昧,他根據已有的刑法,加以修改,主持編訂了三種刑法,並把刑法公諸於世,讓老百姓明白法與非法的界限,知道犯了法會得到什麼樣的處罰,這無疑是進步的法制理念,當然也打擊了貴族特權。子產這個做法,遭到很多貴族反對。
晉國大臣叔向專門為此給子產寫了一封措詞嚴厲的信。信中說,本來民眾懷著恐懼之心,不敢隨便亂來。你把法律公佈了,民眾就會鑽法律的空子,爭相琢磨怎麼做壞事而不至於被制裁,這樣就不怕長官了,反而會導致犯法的事情越來越多,腐敗賄賂到處氾濫,鄭國也會因此而完蛋!
子產給叔向回了一封信,頂著晉國壓力說:「我為的是救世啊!」表示要堅定不移公佈法律。結果呢?效果不錯,社會治理透明度增加,大眾歡迎,犯罪案件減少了。
在潮流推動之下,晉國在子產「鑄刑鼎」之後二十多年,也把刑法鑄在鼎上,向社會公佈了。
可是孔子認為這樣做不對。在晉國公佈了法律之後,孔子說,晉國大概因此要滅亡了。人民知道了法律,只看鼎上的條文,不看貴族臉色,還怎麼顯出貴族的尊貴?
孔子一向最重視禮,不看重法律,他甚至認為法律是有害處的。所以他對「鑄刑鼎」如此猛貶,並不奇怪。孔子認為,如果用法律治理國家,那麼人們就專注於法律,只求免於犯罪,而失去內心的廉恥,這樣的社會未免太不理想。應該做到的是天下為公,人人講仁愛,家家睡覺不關門,根本就沒有小偷盜賊才對。
因此,孔子認為,在一個社會中,有事要鬧到訴諸法律的地步,就不正常了,最理想的就是全社會沒有一件訴訟發生。
從這兩次波折可以看出,在當時公佈法律,實在要面對巨大壓力。
周谷城的《中國政治史》一書不讚成叔向和孔子。他評論此事說:「反對自反對,批評自批評,而時代的迫切需要,終於把禮治演變而為法治。」雖然周谷城樂觀了一點,但他高度肯定了子產的「鑄刑鼎」。
在現代社會,大眾見慣了公佈的法令,以為從來如此,那就錯了。這是子產冒了極大風險,帶頭開創的新制度。
改革使國家安康發展
子產知道,因循守舊的鄭國,如果不經一番革新,萬難應付危局。
在改革中,子產不迴避爭議,不壓制爭議,也不怕爭議。他認為改革就是要迎著爭議往前走。比如他改革軍賦制度,增加稅收,充實軍餉,以增強鄭國自衛能力,就遭到一些人咒罵。有人說:「子產的老爹就死在路上,他又要做蠍子尾巴了!」子產還主持全國農業普查,整頓三農。他採取的具體措施,一是釐清混亂的土地所有權狀況,重新劃分全國田地和溝渠。那些非法侵佔的土地,或者充公,或者歸還所有者。在這個過程中,子產承認了新起的土地所有者即新興地主階級的土地所有權,並向他們徵收賦稅,以增加國防開支。二是把農民組織起來,若干家為一個互助單位合作生產,並共用一口井等等。這些措施也觸犯了很多人的利益,造成麻煩。
一時間,全國廣為流傳一個凶險的段子:
取了我的田地重新劃界,取了我的衣冠給藏起來,誰能夠殺了子產?我一定跟他在一起!
到這個地步,子產怎麼辦?他的回答是:不要緊,只要從長遠來看對國家有利,我死也得做。實行改革不能中途退縮,堅持下去才能成功,我下決心不改變了!
子產說得出做得到,如果行不通,他寧肯撒手,也不迷戀高位。有一回,鄭國大夫豐卷為了祭祀要求進行狩獵,未得子產批准。豐卷大怒,立刻徵調忠於他的勢力有所動作。子產得知,為了避免國家陷入分裂,馬上辭職,並聲明要離開鄭國,以此表示他並非要通過排擠別人來為自己謀利。幸虧當時鄭國最有實力的罕氏子皮經過考慮,表態支持子產,把豐卷驅逐,子產才復職。復職之後,子產卻下令保存豐卷的田產,過了三年召豐捲回國,又把田產還給豐卷,連這三年的田地收入也交給豐卷。子產並沒有因為豐卷企圖造反而沒收他的田產。這是子產的寬容,也是他得到鄭國人心的關鍵因素之一。
經過綜合改革,過了三年,鄭國人又唱道:
我有子弟,子產給他們以教誨。我有田地,子產想辦法讓地裡豐收。子產死了,誰來繼承他的德政呢?
鄭國處於晉楚兩大霸之間,不得不講究外交。在這方面,子產不拘一格,大膽啟用了一批才華之士。公孫揮熟悉外國情況,善於措辭;裨諶最富謀略,但要在野外才能思考;馮簡子思維周密果斷,最善決策;游吉是個大帥哥,舉止溫文善於交際。子產每逢遇到國際大事,先向公孫揮諮詢情況,並請他起草文件和講話,充分準備在各種場合的措辭;然後和裨諶一起找個郊區安靜的地方住下來,仔細籌劃;籌劃所得的方案請馮簡子做個決斷;最後委託游吉執行。
子產代表鄭國參加國際會議,言辭慎重得體,既維護了鄭國利益,又不輕易開罪別的國家,並且總能給自己留有餘地。孔子曾稱讚子產的外交,說子產的言論傳播遠近,無人不曉,這是因為子產經過充分的準備。
子產在鄭國執政並推行改革二十多年(公元前543-前522年),內政和外交都取得了很大成就。鄭國在複雜艱難的情況下,保持了安定,經濟得到很大發展。
值得一提的是,子產也是命蹇時乖的中國改革家中少有的幸運者,他雖然也經歷幾番磨難,但直到公元前522年他去世之際,還手握大權,並在臨終之際將改革大任委託給他的繼任者,隆重有如國家遺訓。子產去世的消息傳到魯國,孔子含淚嘆道:「子產啊,你是古之遺愛也!」
子產不毀鄉校頌
如果說,以上強國富民的改革措施在歷朝歷代並不鮮見的話,那麼,作為改革家的子產對中國歷史獨特的貢獻,是他以罕見的魄力和胸懷,支持社會輿論監督,不干涉社會輿論對朝廷的批評。在野蠻殘暴的春秋時期,僅此一例,千古流芳。
鄭國人有個習慣,父老鄉親們常常到鄉鎮裡的學校扎堆聊天,議論國家大事。這就好像北京「的哥」開車時喜歡和乘客議論國家大事一樣。北京「的哥」是在小車裡議論,範圍很小。鄭國很多人聚在學校裡議論,影響就大了。這些鄭國父老議論什麼呢?《左傳》襄公三十一年說:「以論執政」,就是議論國家大事。當然,有讚揚有批評。
在春秋時期的國情條件下,子產此舉引來的爭議可想而知。《左傳》記載,有個叫然明的官員聽到鄉校裡的批評意見,很是惱怒,就向子產提出建議說:把鄉校封閉或是毀了吧,怎麼樣?
為什麼然明向子產提出這樣的建議呢?然明知道,子產曾說過,只有德高望重的聖人執政,才能靠寬容服人,其次的角色則應實行猛政。因為火性猛烈,人見了害怕,所以很少有燒死的;而水性懦弱,人喜歡玩水,好多人因此淹死。然明覺得子產既然要實行猛政,對於反對自己的人,當然不會客氣。
子產的回答卻大出然明意外。子產說:「為什麼?老百姓早晚到那裡逛逛,談談國家大事的長短,這是他們關心國家啊。他們稱讚的事情,我就實行;他們惱火的事情,我就改一下。他們實際上是我的老師,怎麼能毀掉呢?我聽說,真心鍾愛自己的人民,就可以減少怨恨,沒聽說靠強硬手段威嚇可以防止怨恨的。毀掉鄉校,當然能把批評的聲音堵住,可是你想過沒有,民怨像大河一樣,修築堤壩可以阻擋一陣,一旦決口,不知要傷害多少人,那時候搶救也來不及了。不如開出一些小渠道,因勢利導。我的意思是說,把鄉校裡的議論當作藥來吃吧。」
然明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現在才認識到您是能做大事的人,像我這樣的小人實在沒出息。要是照您的辦法搞下去,鄭國就有了依靠了!」
既實行猛政,又容納人們的反對,這看似對立的寬嚴兩個方面,在子產那裡統一起來了。子產在春秋時期首創了多元局面。
這件事,孔子倒非常贊成。比子產小三十歲左右的孔子在魯國聽說子產不毀鄉校,極力稱讚說:「從這一點來看,如果有人說子產不仁,我是不會相信的!」孔子這樣稱讚子產,說明儒家有贊成輿論監督的一面。孔子雖然輕視法律,可他是主張仁愛百姓的,因此贊成讓老百姓說話。
在中國傳統社會的歷史上,面對諸多君主閉目塞聽的弊政,子產不毀鄉校成了人們往復談論的政治文明的著名案例。唐代韓愈狂妄自大,很少說人家好話。比如他的朋友劉禹錫、柳宗元參與永貞革新,韓愈就口出惡言,咒罵劉、柳是「小人」,刻薄之極。可韓愈在《左傳》中讀了子產的事蹟,心嚮往之,特地寫了一篇名文《子產不毀鄉校頌》。
大概韓愈被感動得可以,這位以衛道著名的老古板,下筆竟如梁啟超一般情溢筆端:
我好思念子產啊!要知道,輿論是很難用勢力徹底禁止的。堵住人的嘴,聽不到批評,就很難檢點自己的過失,這不就好像變聾了一樣嗎?執政地位也就危險了。子產不毀鄉校,鄭國的政治就理順了。想當初,周厲王暴虐無道,國人咒罵他,他就派手下人把說話的人殺掉,結果怎麼樣呢?民眾起來反抗,把他放逐出去了。可惜呀子產,生不逢時,只能把他的良政在鄭國這樣一個小國裡推行。假如把子產的施政理念推廣到全天下,那該多好!像子產這樣賢明的大臣真是太少太少了。如今,誰能夠繼承並且光大子產的理念呢?我真是好思念古人哪!
2006年末,筆者參加一個輿論監督座談會。會上,一位大學教授發言說,他的苦惱是,輿論監督這個東西是舶來品,缺乏本土資源。面對我們的傳統,提倡輿論監督,似乎不怎麼理直氣壯,缺乏說服力。
誰說輿論監督只是西方的產物呢?子產的政績,孔子的支持,韓愈的讚頌,充分說明輿論監督有著悠久的本土資源,這也是我們建設政治文明的重要資源。
這是非凡的改革家子產對中國政治發展做出的彪炳千秋的輝煌政績。僅此一端,就值得寫一篇大文章。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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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把譚嗣同當年揭發清廷鎮壓准噶爾民族的文字跟今天浦志強批評中共新疆民族政策的微博放在一起,讓讀者做一個對比。譚嗣同所處的時代據官方的說法是「腐敗黑暗專制獨裁的半封建半殖民地時代」,天下是大清皇室的天下,老百姓都是大清皇帝的臣民或者奴才;而浦志強所處的時代據說是「人民當家做主」、而且是習總書記強調的「依法治國」的新時代,憲法上還堂而皇之地規定了人民有對政府和政府工作人員有批評監督的權利,何以「黑暗的專制時代」譚嗣同如此惡毒地攻擊清廷沒有任何問題,而「人民當家做主、依法治國時代」,浦志強僅僅溫和地批評了政府兩句就要被加罪?
浦志強「煽動民族仇恨」,譚嗣同該當何罪?
2015年12月14
作者:劉路
晚清時有一個名人有感於清廷的新疆民族政策發表過這樣一段評論:
幸虧中國軍事能力不強大,假如它的海軍像英國法國一樣神武,陸軍像俄國德國一樣彪悍,一定會依仗武力逞其凶殘,禍害世界!豈直是君主免不了要遭難,那些什麼白種人、紅種人、黑種人、棕種人等等,都將和准噶爾民族一樣被殺的一個不剩,亡族滅種了吧。所以東方的日本、西方的歐美等文明國家壓制中國,實在是天理使然。這種壓制對中國實在是上天的另一種大恩大德。中國不知道好歹,還老想著挾憤報仇!
(原文:幸而中國之兵不強也,向使海軍如英法,陸軍如俄德,恃以逞其凶殘,豈直君主之禍愈不可思議,而彼白人焉,紅人焉,黑人焉,棕色人焉,將為準噶爾,欲尚存噍類焉得乎?故東西各國之壓制中國,天實使之。所以曲用其仁愛,至於極致也。中國不知感,乃欲以挾忿尋仇為務。)
這段話如果讓愛國憤青來評判,漢奸的帽子是少不了的,弄不好還要千刀萬剮。如果是筆者今天發表在微博上,按照北京市司法機關的邏輯,「煽動民族仇恨」的罪名是跑不掉的,殺不了頭也是無期徒刑。但它卻是為救國變法而死難的「戊戌六君子」之首的譚嗣同說的。我們知道歷史已經給出結論,譚嗣同是偉大的維新變革、救亡圖存的愛國志士。
譚嗣同提到的清廷搞領土擴張,屠殺新疆最大的民族准噶爾部,現在官史輕描淡寫,不怎麼提了。據清末學者魏源記載:准噶爾部原來有二十餘萬戶,六十餘萬人口。
「致我朝之赫怒,帝怒於上,將帥怒於下。合圍掩群,頓天網而大獮之。…….天無所訴,地無所容,必使無遺育逸種而後已。計十餘萬戶中除婦孺充賞外,至今惟來降之厄魯特若干戶,此外數千裡間無瓦刺一氈賬。」意思是說,諾大一個六十萬人口的准噶爾民族,惹惱了清朝皇帝,皇帝一怒,准噶爾就被清廷軍隊像圍獵野獸一樣,盡悉殺戮,全族屠滅,婦孺不留,除了厄魯特部幾戶投降的,數千里的家園連一張氈帳都不存在了。
譚嗣同由此痛斥清廷:
那准噶爾民族,方圓數千里的一個大種族,一下子被從乾隆前的朝廷民族名冊上刪除乾淨,亡族滅種,你們的殘暴到了何等程度!
(原文:彼准部,方數千里,一大種族也,遂無復乾隆以前之舊籍,其殘暴為何如矣。)
我們應該知道,譚嗣同寫這些文字的時候,還是朝廷命官,他如此血淋淋地揭露清廷的種族滅絕罪行,清廷也並沒有起訴他「煽動民族仇恨」,還讓他當了四品章京,主持全官的政治改革。他後來被清廷拉到菜市場砍了頭,是因為戊戌變法失敗,策劃鼓動袁世凱 「圍園殺後」失敗導致的。並非因為上述言論被治罪。
一百多年後,還是在這個國度,在這片土地上,有個叫浦志強的律師發了幾條微博,其一寫道:
說新疆是中國的,就別把它當殖民地,別當征服者和掠奪者,先發制人後發制人都為制人,都是把對方當敵人,都是荒謬的國策。(2014年5月7日)
這條微博,無非是對中共當局的新疆民族政策表示異議,對把新疆維族人民當敵人的國策表示不滿。這是很溫和很尋常的批評。因為中國當局在新疆實行的民族政策,跟西方殖民主義者一百多年前在亞非南美實行的殖民地政策幾乎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比如:不讓維族人戴花帽,不讓維族男人留鬍子,干涉人家的宗教信仰自由,實行文化歧視,掠奪當地的棉花石油哈密瓜等等,這些甚至連西方殖民者都沒乾過的事中共地方當局都乾了,而且還在繼續乾。浦志強的批評有問題嗎?
再來看第二段:
昆明事件太血腥,兇手罪孽深重。說疆獨製造恐怖,這回我信,但這是結果,不是原因。死傷極慘重,後果太不堪,你就給了我一句話,說疆獨凶殘你沒責任,我不滿意。(2014年5月2日)
在這條微博里,浦志強針對發生在內地昆明的由疆獨分子發起的恐怖襲擊表示憤慨,認為恐怖分子太凶殘。在表示了自己的基本立場之後,又批評當局的民族政策導致疆獨勢力的凶殘,這個判斷邏輯上基本沒有問題。因為疆獨的恐怖襲擊是果,有果必有因。我們總不能說,新疆的民族政策完美無缺,「非常偉大光榮正確」,然後新疆就平白無故地發生了這麼多暴力恐怖事件吧。作為一個中央政府,一個當國者,這麼大一塊地方成了戰區,這麼大一個民族跟中央政府反目為仇,中央政府還要掩耳盜鈴,繼續堅持錯誤的民族政策,並對批評者無辜加罪,這種荒唐的事情,恐怕連昏聵的慈禧太后都乾不出來吧。
就是這麼兩條微博,從字逢里都找不到「煽動仇恨」的一丁點兒意思,北京司法機關就能生生捏造出一個「煽動民族仇恨罪」!請問煽動誰?仇恨誰?浦志強也譴責了疆獨分子,總不能說他「煽動」被譴責者吧?不錯,浦志強是批評了中共中央政府,但是政府等同於某個民族嗎?如今的中央政府打算代表哪個民族被浦志強煽動著「仇恨」?批判政府就是煽動對某個民族的仇恨?這個邏輯也太荒謬了吧?
筆者把譚嗣同當年揭發清廷鎮壓准噶爾民族的文字跟今天浦志強批評中共新疆民族政策的微博放在一起,讓讀者做一個對比。譚嗣同所處的時代據官方的說法是「腐敗黑暗專制獨裁的半封建半殖民地時代」,天下是大清皇室的天下,老百姓都是大清皇帝的臣民或者奴才;而浦志強所處的時代據說是「人民當家做主」、而且是習總書記強調的「依法治國」的新時代,憲法上還堂而皇之地規定了人民有對政府和政府工作人員有批評監督的權利,何以「黑暗的專制時代」譚嗣同如此惡毒地攻擊清廷沒有任何問題,而「人民當家做主、依法治國時代」,浦志強僅僅溫和地批評了政府兩句就要被加罪?
筆者在浦志強案即將開庭的時候發表這篇文字,就是想讓本案的法官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都是關於新疆問題的批評意見,譚嗣同比浦志強要「惡毒」百倍、千倍,如果浦志強的言論應該判罪,那麼譚嗣同該判何罪?同情弱勢民族,譴責強權暴政的譚嗣同,歷史形象已經彪炳史冊,同樣同情弱勢民族、為弱勢群體維權的人權律師浦志強會在歷史上留下怎樣的形象你們應該清楚。
現在的問題是,你們打算如何讓歷史評判你們針對浦志強的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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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主內兄弟姐妹,各位朋友,大家平安!
登輝今仔日感覺非常光榮,參加「台灣基督教長老教會聖經學院 院長阮介民牧師就任授職感恩禮拜」。今仔日嘛係宗教改革紀念日,在這個聖經學院禮拜堂,我以「當以基督的心為心」為題講道,與在座各位分享上帝的話語。
選擇這段聖經的經文時,想到一般人都希望用偉大的人物事蹟作為勉勵,因為按呢就想到對我們作為基督徒的人來講,尚偉大典範,就是我們所信仰的耶穌基督。所以,今天我就用腓立比書第二章1-11節的主題「當以基督的心為心」,與弟兄姐妹一起來思考:如何在今日台灣的處境中效法耶穌基督的形象與精神。
基督徒追求在世界實現耶穌基督愛與公義的真理,總是往往會遇到許多的挑戰,就像從今天的這段經文中,看出腓立比教會遇到一個信仰上的挑戰,就是當時保羅傳福音的初代教會的基督徒,對真理的想法、態度和方向需要重新做調整。在經文第二節到第四節有寫到:有些基督徒領袖出現「自私自利」、「貪圖虛榮」、「單顧自己的事」的種種問題,甚至自大、紛爭不同心。所以,使徒保羅先生勉勵這群基督徒說:要「同心志,同仁愛,心志要一致」、「不要追求空空的光榮、不要單顧自己的事」等等。
事實上,人的驕傲往往成為福音真理的阻礙,人總是喜歡以自我為中心,追求個人主義,甚至想要成為「上帝」掌控影響力。這些違背上帝心意所帶來的往往是破壞真理,破壞人的關係,破壞上帝創造人類時,原本的美好形象。
今天剛好是基督教重要的日子:宗教改革紀念日,紀念馬丁路德面對中世紀整個教會體制的腐敗,勇敢的在威登堡提出九十五條當時教會必須改革的建議,他衝撞當時既得利益者的巨大壓力,就是接受德國皇帝卡爾五世審判他的時候,勇敢而且大聲的說:「這是我的立場,我沒有其他的立場,但願上帝幫助我」(Hier stehe ich,ich kann nichts andess ,Gott helps mir ,A-man)。這種勇於回應時代的需要,看見真理的需要而勇敢付出行動力的表現,改變了基督教的信仰和傳統。
馬丁路德在《基督徒教理問答》說到「你的心在哪裡—也就是你全心相信的地方—你的上帝也會在那裡。不管是自己空想的瘋狂與夢中圖像,或是權力、金錢、名聲、受人歡迎、安全地活在地上,這些東西都會讓上帝不再是上帝。因為在這種情況下,人們信靠的是這些全然虛空的東西」。換句話說,世界是上帝所創造的,唯有上帝是值得人們榮耀的對象,竟然因為人性的自私,以自我為中心,貪圖世界的虛名和權力,以致於把不是上帝的東西變成了上帝來膜拜!
事實上,在台灣的處境上,因為一些領導者的自私自利,以自我為中心,貪圖自己想要的名聲地位和影響力,以致造成國家和社會種種的亂象,都是凸顯出人沒有走在真理上的結果。
二十一世紀台灣人民遭遇最困難的基本問題,就是「我是誰?」的延伸問題。登輝在生命途程中,一向目標意識明確,而且一直向目標前進。經歷各種不同款的人生體驗,我得到了「不是我的我」的人生正確意涵,也是新時代台灣人的真實意義。
舊約的〈以西結書〉第三十七章「枯骨復生」,經文是這樣寫的:
“「耶和華的靈降在我身上,耶和華藉祂的靈帶我出去,將我放在平原上;這平原遍滿骸骨。」
「祂使我從骸骨的四圍經過,誰知在平原的骸骨甚多,而且極其枯乾。」
「祂對我說:『人子啊,這些骸骨能復活嗎?』我說:『主耶和華啊,祢是知道的。』」
「祂又對我說:『你向這些骸骨發預言說:枯乾的骸骨啊,要聽耶和華的話。』」
「主耶和華對這些骸骨如此說:『我必使氣息進入你們裡面,你們就要活了。我必給你們加上筋,使你們長肉,又將皮遮蔽你們,使氣息進入你們裡面,你們就要活了。你們便知道我是耶和華了。』」
「於是我遵命說預言。正說預言的時候,不料,有響聲,有地震;骨與骨互相聯絡。」
「我觀看,見骸骨上有筋,也長了肉,又有皮遮蔽其上;只是還沒有氣息。」
「主對我說:『人子啊,你要發預言,向風發預言,說主耶和華如此說:氣息啊,要從四方而來,吹在這些被殺的人身上,使他們活了。』」
「於是我遵命說預言,氣息就進入骸骨,骸骨便活了,並且站起來,成為極大的軍隊。」”
我只是一個微小無力的個人,但當我在推動政治改革時,「枯骨復生」變成大軍這段話卻給了我無比的力量。
氣息就是靈魂,也就是精神。你一定要把你所關心的精神,吹到每一個身上。只要一步步去做,就會成為一隊大軍,我們在遭遇困難的時候,經常都是這樣打開聖經來閱讀。
作為一個領導者,一定要有信仰,因為唯有信仰,才能讓人真正了解內心的脆弱。我強調信仰的重要,並不是要把神與政治結合在一起,反而是主張人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充分了解自我信念的脆弱和內心的猶豫才行。至於,什麼樣的神都無所謂,因為我是基督徒,所以信奉耶穌,至於信奉其他宗教的人,只要他們去求他們心中的神,是相同的道理。
聖經可以讓我們啟發,在面對人性挑戰,以及黑暗的腐敗和勢力當下,基督徒依然能夠以基督的心為心,效法基督,以聖經作為真理的指引,真正在這個時代榮耀上帝的名!
感謝恁大家,也感謝咱大能的上帝!願主賜福乎咱、也賜福乎咱所疼惜的台灣!感謝主!
祈禱:
懇求救主的真理成為台灣人的良心與良知,藉著祢寶貴的恩典話語,幫助我們有限的人,能以基督耶穌的心為心,生活在合祢心意的道路,使台灣人都能因為聽讀聖經而蒙恩,奉主耶穌基督的聖名祈求,阿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