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斯達:堅持五大訴求但覺得獨立好敏感 (及你還讀梁文道嗎)】
大家都有看過周星馳的《鹿鼎記》,編劇和導演皆為現時藍到發黑的王晶。裡面有一個場口也是很知名的:陳近南拉攏韋小寶入天地會,在堂前跟群眾一起的時候,大家高叫「反清復明」多次;入到內堂,陳近南說,小寶你是個聰明人,我就可以用聰明的方法跟你說話,跟外面的人就不行……讀書和明事理的人,一早已經在朝廷裡面做官,所以要對抗清廷,我們就只能用一些蠢人,所以要用宗教方式催眠他們,其實反清復明只是一句口號,和「阿彌陀佛」一樣的。
陳近南在傳說中是反清領袖,但在戲中則老實得多:清人欺壓我們漢人,搶走我們的銀兩和女人﹗據說原著沒有這些,但金庸恐怕只是沒有說白,是王晶將《鹿鼎記》的 sub context 勾了出來。戲外的王晶,就是戲裡說的聰明人,他將政治最原始一面裸露出來,或者說他不是搞群眾運動的,但他很懂「群眾」。「五大訴求,缺一不可,光復香港,時代革命……但係唔好講港獨﹗」不少網民都這樣,他們似乎不了解自己高舉的口號是甚麼意思。「五大訴求」裡面有「實行真雙普選」,就是不能有「選舉委員會」DQ參選人,此即已經違背北京的「831決議」和近年說的「全面管治權」。
有些網民搖頭晃腦說,港獨宣諸於口,會令北京加大力度鎮壓﹗我不知道721和831之類算不算是加大力度鎮壓,在善男信女的認命宇宙中,香港的反抗似乎都是因為北京留有一手溫柔,沒有終極鎮壓才能存在。邏輯是不能激嬲共產黨,因為共產黨不高興就不給你生存空間。在聲稱「支持抗爭」的人群之中聽到這樣的邏輯,本身就十分矛盾。更矛盾的:一班在2014年已經拒絕831決議、要求真普選、激嬲共產黨、將整個香港一路撕裂到今日的人,到今日米已成炊,有人燒中國國旗、塗污中國國徽、攻擊中聯辦……香港和中國已經反目成仇,才來擔心「這樣會激嬲共產黨」。
至於「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提倡者,就更加明顯。就算後面的人去脈絡地使用,我就要用港澳辦的語氣來問,光復到哪裡?革誰的命?同樣,呼喊這句口號的好多人,同樣未跨得過「激嬲共產黨」的心理關口,即使他們身體很誠實,給他們一國一制,又耍手擰頭。簡直蹉跎歲月。老實說也許口號的用途就是如此,但能否誠實面對自己,面對政治現實呢,或至少誠實面對一下自己叫的口號?好像「香港人報仇」,到發現有人藏著槍械,你又接受不到,那你究竟想不想報仇?
如此真的誠實面對自己,你是真的不想激嬲共產黨,你不應再叫這些違憲激烈口號,還要像劉細良之類阻止人叫,那才是「誠」。人多不代表對,千夫諾諾,不如一士諤諤,對的東西就要堅持,否則人多就叫跟住叫算是甚麼?光復香港,時代革命,是不是像反清復明一樣呢?
群眾是如此扭扭擰擰,那麼從政者的天職,就是帶領他們向前一步。好像街上其中一句標語:2019年,你有變得勇敢一點點嗎?但回歸前的香港已經有假選舉,建制外的力量已收編,加上年紀大了,為了維持議席和資源,為何還要冒險,就變成了跟群眾一樣扭扭擰擰。
我都認識不少民主人士,我知道他們不少是陳近南口中的聰明人,他們知道改變群眾簡直愚公移山,既然群眾不願想、不願變、甚至想被欺騙,那不如給我騙啦。他們選擇了最易走的一條路,有時我在想,苛責他們有甚麼用?他們比我聰明得多,知道市場是甚麼樣子,知道怎樣可以成功。
最近梁文道說不寫《蘋果》,但臨走也說是因為自己太忙,總之是我飛你,不是你飛我。這個就不談算是敬老,談這些:梁不忙為自己解套,暗示自己受批評,只是因為堅持說出現時香港人不接受的現實和常識。
梁也是王晶所說的聰明人,懂得詭辯。正如有先知被人討厭,甚至被殺,可不代表任何被人討厭的人都是先知;有真理被人討厭,不代表被討厭的就是真理。否則王晶也可以說自己是不被世俗理解的藝術家,警察也可以自稱被人抹黑的真心英雄 (雖然他們真的這樣自稱)。
事實上梁也不是如一些黃絲所言「近期走樣」,而是從遠至2010年代前後,已經堅決站在香港這個受害者的對立面,例如為藍絲群眾說項 (其實不明白)、聲稱本土派「首先對付不掌實權的普通人與普通機構(例如自由行遊客與孔教學院大成小學)」、大學有共青團上莊,其實沒甚麼大不了,「好比成績表上的白兔仔」;中國人在港鐵胡亂飲食,搞得車廂一塌糊塗,梁說港鐵車廂管理主義肆虐,一點也不人性化;台灣人反對服貿,學生佔領立法院,梁在鳳凰衛視上說,學生感覺自己在代表人民,「有無限膨脹的正當性」。當然更不少得撐警撐藍的「仇人也是鄰舍」。
其實看通了理路,你就知道梁是策略型文人,體用之間,不一定有「體」,有也是隱藏,而「用」是高於一切。梁文道為甚麼那麼關注本土思潮,從2010年代就開始狙擊,是因為對他這類幾邊走、但主要是強烈受中國市場和官方影響的人來說,一個友中親中的香港、非政治化的香港,對他來說最好。所以盡量推遲香港整體輿論環境和人心的轉變,盡量撐持中港之間曖昧不明的中間地帶,關係到好多人搵食。香港是市場,但香港進入主體意識成長覺醒階段,與中國磨擦加劇,對於出身與香港沾上過關係,甚至有所標榜販賣的全球人,遇到的困難會變多。
梁像很多香港中間派一樣,三不五時就悲嘆中間地帶消失、敵我邏輯取代常識之類,哀嘆的其實是自己的活動空間減少,所以看來非常真切,但總是執小放大,好像總是局部失明,其實一切都是理性和計算作用,比你聰明得多了。例如反送中爆發之後不斷撥冷水,「攬炒」不好啦、港獨講出來不好啦、裝修不好啦,香港人做了一些事,總要給他問「然後呢?」香港抗爭者不負責任,但政權就好像不用負責。梁在「其實不明白」那個年代,於電台這樣為自己解套:「我其實從來沒變,我只是覺得我不再需要去寫那些大是大非、很簡單的事情,例如民建聯這群人,找人去扮成群眾,去反拉布,這到底對不對?這當然不對!這還用說的嗎?」白太淺太清楚,所以散播灰和黑,就攞正牌了。
所以當大反抗未出現的時候,梁是見縫插針,滴水不漏地反對本土政治議題的;到大反抗出現了,就退一步繼續批評「港獨」,總之就是收成期,將變化推遲到最後一刻才退場。若香港沒有了中間地帶,若中國人認為凡港皆獨,對行走中國的人就十分尷尬危險。一切之所繫,不外乎自身位置。反清復明就銀兩和女人嘛,大家都明白。陶傑也明白人,這樣說:「一個講堂坐滿三千人,掌聲加鎂光燈,女讀者圍上來合照要簽名:老師前老師後的熱乎乎一叫,令你覺得家國前途,由你的思想可以影響,你覺得你非常重要,於是,『文化人』也愛國了。」
Resourceful的梁才不會做對自己無利的事,因為區區沒了一個專欄就擔心可惜的網民,真是太過善男順女了。
「中國絕對強大,無法打倒動搖一分」,是一個片面的現實或政治信條,在此俯瞰視野下,自然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無功。但香港人至少有一群不那麼聰明的人,為了在大歷史可能剎那煙滅的寸進,自我犧牲,蒸製一堆任由其他聰明人收割吃飽的人血饅頭。這些行動,都不符合計算者的欣賞角度。衝擊初期很多人都問,衝完又點?有人自殺的時候,有人說死左又點,唔好歌頌烈士。
XX又點,其實沒有點,生命就是如此。問「然後呢」很聰明的,因為一切都有然後,然後任何事情都會煙滅。是的中國很強大,將血肉撞在高牆上,國家不動如山,長輩時常都說「蝕底的始終是你自己」。但生命就是明知道死的存在,還是會去生存和奮鬥,不一定站在原地不斷問,咁又點、然後呢。讀很多書,但讀到通體軟骨,不一定是書中有化骨棉掌,而是生活過得太好、窮得只剩下聰明,就失去了血性;只有能指,沒有所指。真正的現實主義,是洞見世界有客觀性,但人也有主觀性,客觀影響主觀,但主觀也反過來影響客觀。太多人就是視中國為絕對的普遍規律,但半年來香港就是證明了規律並非絲毫不可改變。
萬物終將煙滅,邪惡終將腐化一切,人可以等死,也可以奮鬥;人可以認命而死,也可以不認命而死。古代叫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然後又點?的確沒有點。人人都會死,可不用智者來提醒。基督徒的經文說:「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而是靠神口裡所出的每一句話。」人活著也不是只靠理性和現實。文人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
很多人犧牲,不一定是性命,可能是錢或者機會。他們激情,但也理性,他們在投資一個可能性。梁很現實,但香港人也不天真。「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起來了,不一定有最終的結果,只為了當下的生氣——如果香港人認定這樣的一國兩制就是終局,認識的那一刻,只會自殺。當然很多人已經收成期了,所以就雖生猶死,會行走但已經不像一個人。
西諺云,應否在當下自殺,是真正的哲學問題,因為人最終也會死嘛,太陽也會燒完的,到時太陽系也不會再有生命。現時不自殺都沒意義,然後呢?這真是個好問題。很多人就不想死,不想認命,所以他們口嫌體正直,正在做港獨的事但口裡反對港獨。但比起梁,我覺得他們還是有希望。
香港人到達真正的存在危機(Existential crisis),自身勵向成熟,便突然覺得梁的東西過時。其實不是對方過時,而是到達了世界觀的對立,或恐共而等死,或害怕但還是起來奮鬥,沒有中間地帶,這就是更深的現實。聰明人看到愚人,問的不應該是然後呢,而是認識到對方是一座高山,應該感到「雖不能至,心嚮往之」。黃絲在2019年突然發覺梁不是自己那杯茶,不是梁退步,而是黃絲進了步,踏了破小山。為自己的境界和識見向前而開香檳慶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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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斯達:堅持五大訴求但覺得獨立好敏感 (及你還讀梁文道嗎)】
大家都有看過周星馳的《鹿鼎記》,編劇和導演皆為現時藍到發黑的王晶。裡面有一個場口也是很知名的:陳近南拉攏韋小寶入天地會,在堂前跟群眾一起的時候,大家高叫「反清復明」多次;入到內堂,陳近南說,小寶你是個聰明人,我就可以用聰明的方法跟你說話,跟外面的人就不行……讀書和明事理的人,一早已經在朝廷裡面做官,所以要對抗清廷,我們就只能用一些蠢人,所以要用宗教方式催眠他們,其實反清復明只是一句口號,和「阿彌陀佛」一樣的。
陳近南在傳說中是反清領袖,但在戲中則老實得多:清人欺壓我們漢人,搶走我們的銀兩和女人﹗據說原著沒有這些,但金庸恐怕只是沒有說白,是王晶將《鹿鼎記》的 sub context 勾了出來。戲外的王晶,就是戲裡說的聰明人,他將政治最原始一面裸露出來,或者說他不是搞群眾運動的,但他很懂「群眾」。「五大訴求,缺一不可,光復香港,時代革命……但係唔好講港獨﹗」不少網民都這樣,他們似乎不了解自己高舉的口號是甚麼意思。「五大訴求」裡面有「實行真雙普選」,就是不能有「選舉委員會」DQ參選人,此即已經違背北京的「831決議」和近年說的「全面管治權」。
有些網民搖頭晃腦說,港獨宣諸於口,會令北京加大力度鎮壓﹗我不知道721和831之類算不算是加大力度鎮壓,在善男信女的認命宇宙中,香港的反抗似乎都是因為北京留有一手溫柔,沒有終極鎮壓才能存在。邏輯是不能激嬲共產黨,因為共產黨不高興就不給你生存空間。在聲稱「支持抗爭」的人群之中聽到這樣的邏輯,本身就十分矛盾。更矛盾的:一班在2014年已經拒絕831決議、要求真普選、激嬲共產黨、將整個香港一路撕裂到今日的人,到今日米已成炊,有人燒中國國旗、塗污中國國徽、攻擊中聯辦……香港和中國已經反目成仇,才來擔心「這樣會激嬲共產黨」。
至於「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提倡者,就更加明顯。就算後面的人去脈絡地使用,我就要用港澳辦的語氣來問,光復到哪裡?革誰的命?同樣,呼喊這句口號的好多人,同樣未跨得過「激嬲共產黨」的心理關口,即使他們身體很誠實,給他們一國一制,又耍手擰頭。簡直蹉跎歲月。老實說也許口號的用途就是如此,但能否誠實面對自己,面對政治現實呢,或至少誠實面對一下自己叫的口號?好像「香港人報仇」,到發現有人藏著槍械,你又接受不到,那你究竟想不想報仇?
如此真的誠實面對自己,你是真的不想激嬲共產黨,你不應再叫這些違憲激烈口號,還要像劉細良之類阻止人叫,那才是「誠」。人多不代表對,千夫諾諾,不如一士諤諤,對的東西就要堅持,否則人多就叫跟住叫算是甚麼?光復香港,時代革命,是不是像反清復明一樣呢?
群眾是如此扭扭擰擰,那麼從政者的天職,就是帶領他們向前一步。好像街上其中一句標語:2019年,你有變得勇敢一點點嗎?但回歸前的香港已經有假選舉,建制外的力量已收編,加上年紀大了,為了維持議席和資源,為何還要冒險,就變成了跟群眾一樣扭扭擰擰。
我都認識不少民主人士,我知道他們不少是陳近南口中的聰明人,他們知道改變群眾簡直愚公移山,既然群眾不願想、不願變、甚至想被欺騙,那不如給我騙啦。他們選擇了最易走的一條路,有時我在想,苛責他們有甚麼用?他們比我聰明得多,知道市場是甚麼樣子,知道怎樣可以成功。
最近梁文道說不寫《蘋果》,但臨走也說是因為自己太忙,總之是我飛你,不是你飛我。這個就不談算是敬老,談這些:梁不忙為自己解套,暗示自己受批評,只是因為堅持說出現時香港人不接受的現實和常識。
梁也是王晶所說的聰明人,懂得詭辯。正如有先知被人討厭,甚至被殺,可不代表任何被人討厭的人都是先知;有真理被人討厭,不代表被討厭的就是真理。否則王晶也可以說自己是不被世俗理解的藝術家,警察也可以自稱被人抹黑的真心英雄 (雖然他們真的這樣自稱)。
事實上梁也不是如一些黃絲所言「近期走樣」,而是從遠至2010年代前後,已經堅決站在香港這個受害者的對立面,例如為藍絲群眾說項 (其實不明白)、聲稱本土派「首先對付不掌實權的普通人與普通機構(例如自由行遊客與孔教學院大成小學)」、大學有共青團上莊,其實沒甚麼大不了,「好比成績表上的白兔仔」;中國人在港鐵胡亂飲食,搞得車廂一塌糊塗,梁說港鐵車廂管理主義肆虐,一點也不人性化;台灣人反對服貿,學生佔領立法院,梁在鳳凰衛視上說,學生感覺自己在代表人民,「有無限膨脹的正當性」。當然更不少得撐警撐藍的「仇人也是鄰舍」。
其實看通了理路,你就知道梁是策略型文人,體用之間,不一定有「體」,有也是隱藏,而「用」是高於一切。梁文道為甚麼那麼關注本土思潮,從2010年代就開始狙擊,是因為對他這類幾邊走、但主要是強烈受中國市場和官方影響的人來說,一個友中親中的香港、非政治化的香港,對他來說最好。所以盡量推遲香港整體輿論環境和人心的轉變,盡量撐持中港之間曖昧不明的中間地帶,關係到好多人搵食。香港是市場,但香港進入主體意識成長覺醒階段,與中國磨擦加劇,對於出身與香港沾上過關係,甚至有所標榜販賣的全球人,遇到的困難會變多。
梁像很多香港中間派一樣,三不五時就悲嘆中間地帶消失、敵我邏輯取代常識之類,哀嘆的其實是自己的活動空間減少,所以看來非常真切,但總是執小放大,好像總是局部失明,其實一切都是理性和計算作用,比你聰明得多了。例如反送中爆發之後不斷撥冷水,「攬炒」不好啦、港獨講出來不好啦、裝修不好啦,香港人做了一些事,總要給他問「然後呢?」香港抗爭者不負責任,但政權就好像不用負責。梁在「其實不明白」那個年代,於電台這樣為自己解套:「我其實從來沒變,我只是覺得我不再需要去寫那些大是大非、很簡單的事情,例如民建聯這群人,找人去扮成群眾,去反拉布,這到底對不對?這當然不對!這還用說的嗎?」白太淺太清楚,所以散播灰和黑,就攞正牌了。
所以當大反抗未出現的時候,梁是見縫插針,滴水不漏地反對本土政治議題的;到大反抗出現了,就退一步繼續批評「港獨」,總之就是收成期,將變化推遲到最後一刻才退場。若香港沒有了中間地帶,若中國人認為凡港皆獨,對行走中國的人就十分尷尬危險。一切之所繫,不外乎自身位置。反清復明就銀兩和女人嘛,大家都明白。陶傑也明白人,這樣說:「一個講堂坐滿三千人,掌聲加鎂光燈,女讀者圍上來合照要簽名:老師前老師後的熱乎乎一叫,令你覺得家國前途,由你的思想可以影響,你覺得你非常重要,於是,『文化人』也愛國了。」
Resourceful的梁才不會做對自己無利的事,因為區區沒了一個專欄就擔心可惜的網民,真是太過善男順女了。
「中國絕對強大,無法打倒動搖一分」,是一個片面的現實或政治信條,在此俯瞰視野下,自然一切反抗都是徒勞無功。但香港人至少有一群不那麼聰明的人,為了在大歷史可能剎那煙滅的寸進,自我犧牲,蒸製一堆任由其他聰明人收割吃飽的人血饅頭。這些行動,都不符合計算者的欣賞角度。衝擊初期很多人都問,衝完又點?有人自殺的時候,有人說死左又點,唔好歌頌烈士。
XX又點,其實沒有點,生命就是如此。問「然後呢」很聰明的,因為一切都有然後,然後任何事情都會煙滅。是的中國很強大,將血肉撞在高牆上,國家不動如山,長輩時常都說「蝕底的始終是你自己」。但生命就是明知道死的存在,還是會去生存和奮鬥,不一定站在原地不斷問,咁又點、然後呢。讀很多書,但讀到通體軟骨,不一定是書中有化骨棉掌,而是生活過得太好、窮得只剩下聰明,就失去了血性;只有能指,沒有所指。真正的現實主義,是洞見世界有客觀性,但人也有主觀性,客觀影響主觀,但主觀也反過來影響客觀。太多人就是視中國為絕對的普遍規律,但半年來香港就是證明了規律並非絲毫不可改變。
萬物終將煙滅,邪惡終將腐化一切,人可以等死,也可以奮鬥;人可以認命而死,也可以不認命而死。古代叫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然後又點?的確沒有點。人人都會死,可不用智者來提醒。基督徒的經文說:「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而是靠神口裡所出的每一句話。」人活著也不是只靠理性和現實。文人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
很多人犧牲,不一定是性命,可能是錢或者機會。他們激情,但也理性,他們在投資一個可能性。梁很現實,但香港人也不天真。「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起來了,不一定有最終的結果,只為了當下的生氣——如果香港人認定這樣的一國兩制就是終局,認識的那一刻,只會自殺。當然很多人已經收成期了,所以就雖生猶死,會行走但已經不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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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臨終前最後消失的感覺為何 在 鮮師影像紀錄與HDV攝錄影器材部落格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88》編劇紀事-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41歲了
花光僅有的存款
不知小孩接下來的學費在那
但我完成了對東漢臨終的囑託
11/24投票後兩日就是東漢的生日
我用九年的時間終於完成《88》的劇本
在他生日前完成了這份生日禮物
我會從這一刻開始努力推動明年開拍
這是我作爲母親與對當前平權運動
最微薄也最任性的行動
把這九年停停走走的心境書寫下來
送給每一位曾經參與一直掛記的親友們
***
最初,我只是想寫個故事來支持身邊的同志朋友們,沒想到這一寫就是9年...
《88》最原始故事在2009年從好友B的故事開始…當時我創造了兩個人物-大寶與阿南…然後拜託了老同學C陪伴我做了一些起頭,C建議我先從小說開始,那時對人物充滿了許多浪漫情懷,就真的把人物故事寫成中篇小說並拿到國藝會文學補助,一開始的《88》是關於一對男同志伴侶遇見一個小男孩,因為男孩的闖入,大寶和阿南開始思辨“家”的意義…“家”對當時我而言是整日如倉鼠滾輪的日子,養育剛出生的小孩,張羅柴米油鹽餬口的日子,或說當了媽媽以後,能夠碰觸劇本的時間是以書寫一字停三字展開…
但我的“家”在2013年發生巨變,相識相守21年的先生-東漢在工作場所昏倒,被醫生宣判第四期惡性腦瘤只能再活半年,這對我的人生是很大的黑夜和崩裂…當時我算是暫時退出拍攝現場,帶先生到山上閉關靜養,而台灣婚姻平權運動也沸騰起來,整個台灣的彩虹力量就這樣用盡全身的吶喊著,我被這股力量號召著…在這樣困頓的日子裡,還是渴望創作…至少也要把《88》劇本完成。
2014年,完全靠意志力讓《88》完成線上募資、去衝金馬創投入選了與拿到長片劇本開發補助,但當時沒說的是,我的身心狀況其實很差,內心隨時恐懼東漢會離開我,後來在醫生診斷下 得知自己得了恐慌症,牙齒因為恐慌的壓力,一瞬間掉了好幾顆…靠牙醫好友H一邊拔牙、一邊展開正式劇本工作,在也是導演的A與編劇好友Y的前後協力,外加博學的老友T做為劇本考究的提問人,展開初期劇本開發,過程一波三折寫了幾個版本,最後改成同志伴侶遇見小女孩的《88》劇本並審查通過。
沒多久,東漢的病情惡化,我再也沒有力氣去尋找《88》能開拍的一切資源,我將《88》停工了。2017年東漢過世沒多久,隔年初我母親也跟著過世了,在極度悲傷下完成手上正在製作的八仙塵燃紀錄片-《夢迴樂園》,然後再度閉關進行更為深層的療癒工作。整個2017年我快要放棄《88》甚至是拍電影,我也正在經歷所有失去至親的悲痛中起起伏伏的憂鬱生活,定期的就醫外,感覺連流淚的力氣都沒有。
但不知為何在這樣低谷的狀態…聽見大寶和阿南持續在心中呼喊我,我跟他們說我得先放下你們…但是我將你們一部分的故事找編劇寫成影集小故事好嗎?於是編劇好友Y又找了兩位好友,我們一起弄了影集故事和提案,最後未果。
《88》復燃的奇蹟是在2018年夏天《夢迴樂園》台中巡迴映演時,跑來了一對男同志伴侶,他們好開心找我合照,他們是特地來關心《88》進行的如何…他們可能是從2014年的群眾募資知道《88》,但已經多少年了,我們素未相識,但他們卻一直關心這件事情,當我跟他們說《88》過程遇到的曲折,而且不知道我是否還有力氣進行…我看到他們的臉好失望好失望,其實我內心已被太多情緒淹沒了,這九年發生太多事了…
當天,同志老友L君也應約來看《夢迴樂園》,我們映後走在百貨公司一樓,兩個人再也忍不住大哭到路人以為是情侶在鬧分手。因為我跟L君說東漢在往生那一天的心跳計還跳了三次88這個數字,他一定是希望我能完成《88》,但我大哭跟L君說我怕我無法完成《88》,因為他走了…很多事我不相信了…L君整理完淚水告訴我東漢應該只是叫我不要放棄夢想,不論是否是《88》。
那日一別後,我突然得到勇氣可以重新面對《88》,面對自己的內心,重新拾筆後,我獨自改寫《88》,真實到把自己喪夫喪母的治療過程也融進故事裡,經歷一連串對分離的臣服,我好像更加成熟了,面對愛情面對伴侶,面對自己的原生家庭,找到《88》故事最原始的渴望,當男主角大寶遇上了伴侶阿南,才終於有機會重新遇見自己的父親。
這四個月來就像在山洞中獨自前行,所有的案子都自動消失凍結,收入歸零然後存款見底,晚上還會夢見自己開懸臂起重機來賺錢養小孩,我內心其實不斷質疑單親媽媽是否真的能拍完一部長片,恐懼如影隨形,但我同時經歷了創作的高峰,就是只有自己內在的聲音,突然外在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我跟大寶和阿南的對話,最後《88》沒有了不起的議題(我真的很怕把人議題化了),故事裡有先生在關係裡教會我的事,也以十年拍攝紀錄片的學習來呈現大寶與同志朋友的生活,更是大寶與阿南加上大寶父親,那被大時代壓的萬分寂寞下卻彼此靠近的時刻,他們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
《88》最終改本歷經四個月完成了,我也已41歲,喪偶,育有一子,收入依舊朝不保夕,…什麼樣的電影還讓我願意花錢進戲院並感到舒心爽快,那麼我就要拍這樣的電影,《88》是我為人母親最為任性的作為。我曾企圖模仿寫出日本愛情大師-柴門文漫畫裡那些用力愛著的人們,但卻成為對人生有些彆扭表情的角色。男主角大寶告訴我,他有著茂密的黑色頭髮,眼下一顆愛哭痣可是他不敢哭,有季節性憂鬱,輕度遠視…他人生三件難事是...
“作為一個GAY...
最討厭的是自己
最害怕的是爸爸
最渴望的是伴侶”
但29歲夏天…8月8號父親節後,他想一次面對這三件難事…
大寶和阿南準備好說他們的故事了,謝謝開發《88》劇本的這九年讓我更加認識自己!謝謝孩子舒農和孩子乾爹俊輝,成為我持續下的最後防線。謝謝能在逝世先生11月的生日前完成這份禮物遙寄天堂給他,謝謝我的母親教會我愛。
謝謝每一位曾經協助《88》的朋友,《88》代表著對爸爸的諧音,也是兩個無限符號的站立,也是我們基因雙股螺旋體,信望愛在我們的基因,我們都一樣!
請宇宙把我們帶到可以一起完成《88》的朋友身邊,明年是《88》劇本開發第10年,我們來開拍《88》吧。
許多同志朋友已在這歷史的荒原中家破人亡,《88》最終的自省便是無人能擋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在這故事裡,有人將穿越這一切後獲得自己的幸福!
《88》編劇與導演 吳星螢 2018年 秋日和
#封面窗景是兩位男主角大寶阿南與大寶爸爸文雄常常一起喝咖啡的地方。
#拍攝成本估價展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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